82年我划伤同村男孩的脸,他母亲让我对他负责,后来我真嫁给了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11 04:27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不多不少,是李江河雷打不动的习惯。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在客厅里回荡,我正弯腰用抹布擦拭着地板的边角,木质地板在潮湿的南风天里泛着一层黏腻的水汽,就像我和他这三十年的婚姻。他从没问过我喜不喜欢这个音量,我也从没告诉过他,这个声音让我头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不多不少,是李江河雷打不动的习惯。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在客厅里回荡,我正弯腰用抹布擦拭着地板的边角,木质地板在潮湿的南风天里泛着一层黏腻的水汽,就像我和他这三十年的婚姻。他从没问过我喜不喜欢这个音量,我也从没告诉过他,这个声音让我头疼。

我直起身,捶了捶酸胀的后腰,目光扫过客厅的储物柜。最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罪证”——那是1982年的夏天,照片上,十岁的李江河右边脸颊上贴着一块硕大的纱布,眼神里满是惊恐和倔强。而这张照片的背面,是我父亲用颤抖的手写下的三个字:陈淑欠。

“淑芬,明天小区要停水,多存点水。”李江河头也不回地盯着电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播报天气。

我“嗯”了一声,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三十年了,他还是习惯叫我“淑芬”,而不是“陈淑”。或许在他心里,我始终是那个欠着他的人,名字是什么,并不重要。

他忽然转过头,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看着我,昏黄的灯光下,他右脸那道陈年的疤痕若隐若现,像一条沉睡的蜈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又把头转了回去。“要是当年……”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了新闻播报员清晰的吐字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这句话。这句“要是当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隔三差五就要在我心上磨一下。

我没接话,转身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暂时隔绝了客厅里的一切。我把最大的不锈钢盆放在水槽下,看着清澈的水流不断注入,水面一点点上升,倒映出我疲惫的脸。额角的几缕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水快满了,我却忘了关。冰凉的水溢出盆沿,溅在我的手背上,我一个激灵,才猛地回过神来。我慌忙关掉水龙头,用袖子擦了擦手,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厨房的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一个故事。而我的故事,早在1982年那个炎热的午后,就写好了结局。

“妈,我回来了!”大门被推开,儿子李念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李江河立刻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些,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回来了,作业写完了吗?”

“在学校就写完了。”李念换着鞋,将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爸,妈,下周开家长会,你们谁去?”

他将一张家长会通知单拍在茶几上。李江河拿起来,戴上老花镜,凑近了看。我擦干手,从厨房走出来,站在他身后。

“周五下午三点……我在车间走不开。”李江河皱起了眉,习惯性地用指腹摩挲着右脸那道疤痕。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每当他心烦或者陷入回忆时,总会不自觉地这么做。

“我去吧。”我平静地开口。

李江河抬起头,透过镜片上方看着我,眼神复杂。我们之间很少因为儿子的事发生争执,这几乎是这段死水般婚姻里唯一的共识。但在“家长会”这种需要“夫妻”共同出面的场合,我们俩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就这么着吧。”他把通知单递给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及的疲惫。这是他的口头禅,无论是决定晚饭吃什么,还是决定家里一件上千块的开销,他都用这四个字来结束对话。这四个字,有时是妥协,有时是命令,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终结。

我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老师的留言清晰有力。我仿佛能看到老师在讲台上热情洋溢的样子,而我,一个沉默寡言的家长,将要坐在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的课桌前,听着关于未来的美好期许。可我的未来,早在三十年前就被预支了。

夜深了,李江河早已在隔壁房间睡下,鼾声均匀。我们分房睡已经快十年了,自从李念上了初中,家里便以“孩子大了需要独立空间”为由,我搬进了原本的书房。

我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客厅。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我鬼使神差地走到那个储物柜前,从挂在墙上的一串钥匙里,摸出那把最小的、带着铜锈的钥匙。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我拉开抽屉,那张照片静静地躺在最上面,仿佛一直在等我。照片上的李江河,和我儿子李念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大。我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几乎不敢触碰那块纱布的位置。

那一瞬间,我划破的不是他的脸,是自己的一辈子。

第一章:那年暑夏,石破天惊

1982年的夏天,空气里满是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热量都喊出来。我们村子不大,孩子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村头那条小河里摸鱼,或者在晒谷场上玩“官兵抓强盗”。

那时的李江河,不叫李江河,我们都喊他“河子”。他比我大一岁,是村里的孩子王,爬树掏鸟窝,下河摸泥鳅,样样精通。他不算顶调皮捣蛋的那种,但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而我,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群“小兵”里,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但手很巧,会用狗尾巴草编各种小动物。

那天下午,日头毒得能把地上的石头烤化。河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羽毛鲜亮的翠鸟,用细绳拴着腿,得意洋洋地向我们炫耀。翠鸟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

“河子,你放了它吧,它快死了。”我看着那只可怜的小鸟,忍不住小声说。

“你懂什么,陈淑?”河子瞥了我一眼,一脸不屑,“这叫鹰,抓回去能当信鸽养!”

他把鸟说成鹰,引得周围的孩子一阵哄笑。我脸涨得通红,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你放了它,我把我编的蚂蚱给你。”我摊开手心,一只用翠绿的草叶编成的蚂蚱,栩栩如生。

河子看都没看,一把将我的手打开:“滚开,娘们家家的,懂个屁!”

蚂蚱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踩得稀烂。

我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我花了一中午才编好的,准备送给生病的奶奶的。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邪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也许是委屈,也许是愤怒,我猛地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鸟。他比我高,比我壮,轻易就把我推倒在地。我的膝盖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火辣辣地疼。

“不许你欺负人!”我哭喊着,顺手从地上摸起一块碎瓦片,胡乱地朝他挥了过去。

我只想吓唬他,让他放开那只鸟。

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接着,一道血痕从他的右脸颊上迅速绽开。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知了还在叫,但那声音却变得异常遥远。河子呆呆地站在那,抬手摸了一下脸,看到指尖鲜红的血,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只翠鸟趁机挣脱了细绳,扑棱着翅膀,仓皇地飞向了天空。

我吓傻了,手里的瓦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看着他脸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他半边衣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杀人啦!陈淑把河子划破相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孩子们作鸟兽散,瞬间跑得一个不剩。只留下我和捂着脸痛哭的李江河。

我慌了,想上前去看看他的伤口,又不敢。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连哭都忘了。

没过多久,一个高亢而尖利的女声由远及近:“我的儿啊!哪个天杀的把你害成这样!”

是河子的妈,王翠花。她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抱住李江河,看到他脸上的伤,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抬起头,像刀子一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是你?陈淑!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丫头片子!你把我儿子的脸给毁了!”她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左右开弓就给了我两个耳光。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被打懵了,只知道哭。

很快,我爸妈和村里的大人闻讯赶来。我爸看到这阵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给王翠花赔不是。

“嫂子,孩子不懂事,您别生气,医药费我们全出,我们给孩子赔罪!”

王翠花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声音传遍了整个晒谷场:“赔罪?医药费?说得轻巧!我儿子这张脸被她毁了容,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以后哪个姑娘肯嫁给他?你们说怎么办!”

她的声音又高又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村民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爸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那您说怎么办?”我爸的声音都在发抖。

王翠花冷笑一声,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怎么办?简单!既然是你家闺女划破了我儿子的脸,那她就得对他负责!这事没得商量,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以后,你家陈淑,就是我家河子的媳妇!这叫‘破相抵亲’,天经地义!”

“轰”的一声,我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我爸妈也惊呆了,“嫂子,这……这使不得啊!他们还都是孩子!”

“孩子?孩子就能随便毁人一辈子吗?”王翠花不依不饶,“我不管!今天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抱着我儿子去乡政府,去县政府!我倒要让大家评评理,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她说着,就真的拉着李江河要往村外走。那架势,仿佛我们家犯了滔天大罪。

那个年代,农村人最重脸面,也最怕跟“公家”打交道。我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被王翠花的气势吓住了,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妈拉着我,跪在地上哭。周围的村民们窃窃私语,有人说王翠花太霸道,也有人说我们家理亏。

最终,在村支书的调解下,在王翠花“不答应就没完”的逼迫下,我爸,这个一辈子都挺着脊梁骨的男人,缓缓地低下了头。他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叶,卷了一根旱烟,点了半天没点着。最后,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哑着嗓子说:“行……我应了。”

就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碎了我的童年,也预定了我的一生。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怨恨,是三十年的无可奈何。

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在梦里,全是李江河那张流血的脸,和王翠花那双要吃人的眼睛。我哭着喊着,说我不要嫁给他。我妈抱着我,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脸上,滚烫。

第二章:无爱婚姻,负重前行

从那天起,我和李江河的关系就变得无比尴尬。在村里,我们成了公开的“小两口”。大人们见了我会笑呵呵地叫我“河子媳妇”,同龄的孩子们则会起哄,把我们俩往一块儿推。

我开始拼命地躲着他。上学绕道走,放学第一个冲出教室,看见他远远地过来,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刻掉头就跑。

他似乎也在躲我。他不再是那个张扬的孩子王了,变得沉默寡言。他不再带着孩子们去掏鸟窝,也很少在晒谷场上露面。我们像两只互相警惕的刺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安全距离。脸上的伤好了之后,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疤痕。那道疤,像一个无形的烙印,不仅烙在他脸上,也烙在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里。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我们上了初中,高中,考上了不同的技校。毕业后,他进了城里的纺织厂当工人,我则被分配到了一家国营商店当售货员。我们都以为,时间长了,距离远了,那件荒唐的“娃娃亲”或许就会不了了之。

直到我二十二岁那年,王翠花找上了我家。

她还是那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她开门见山:“亲家,淑芬和河子都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你看,是不是该把事儿给办了?”

我妈试图婉转地拒绝:“嫂子,你看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当年的事,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王翠花眼睛一瞪,“当年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好的事,你想赖账?我告诉你们,没门!我儿子因为脸上的疤,到现在都说不上对象,你们陈家必须负责到底!”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爸妈的心上。

我躲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凉得像井水。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洁白的婚纱,没有热闹的酒席,只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我穿着一件红色的新衣服,是商店里处理的过时款式。李江河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像是刚从车间赶过来。

整个过程,我们俩一句话都没说。敬酒的时候,他的手碰到了我的手,冰凉。我看到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指腹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擦那道疤。

新婚之夜,我们就住在他单位分的十几平米的单身宿舍里。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的“囍”字,显得格外刺眼。

他局促地站在门口,不敢看我。“你……你先睡吧,我……我去洗个脸。”

他一走,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汹涌而出。我不是嫁给了一个男人,我是嫁给了一桩“责任”,一场无期徒刑。

婚后的生活,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客气,疏离,各自遵守着无形的边界。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工资悉数上交。我负责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一条银河。

一年后,我怀孕了。这个消息让我们之间本就尴尬的关系,更添了一丝复杂。王翠花倒是喜出望外,隔三差五地拎着鸡和蛋来看我,嘴里念叨着:“我们老李家可算有后了。”

李念出生那天,李江河在产房外守了一夜。护士把孩子抱给他的时候,这个一向沉默的男人,眼眶竟然红了。他笨拙地抱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低声说:“辛苦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这三个字。我的心颤了一下,但那点微澜很快就平复了。

有了孩子,家里似乎多了点烟火气。但我和李江河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膜依然存在。我们谈论孩子,谈论柴米油盐,却从不谈论彼此。

李念一天天长大,他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也是最锋利的矛盾点。

他四岁那年,有一次我带他去公园玩。他跟一个小朋友抢滑梯,争执间,那个小朋友指着他大声说:“你爸爸是疤脸,你是疤脸的儿子!”

李念愣住了,然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趴在我的肩膀上抽泣。晚上,他发起了低烧。睡梦中,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迷迷糊糊地问:“妈妈,爸爸脸上的疤……是你弄的吗?”

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我的心脏。我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些年,我刻意回避,假装忘记,以为只要我不提,李江河不提,这件事就会被岁月掩埋。可我忘了,孩子是会长大的,他会有自己的眼睛和思想。

我看着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江河正好下班回来,听到儿子的梦话,他站在门口,脚步顿住了。屋里的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青筋暴起。

他走进来,没有看我,径直走到床边,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没事,就是个小伤疤,男子汉,不怕。”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他给儿子盖好被子,然后直起身,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疲惫,有无奈,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歉意?

那一夜,我们俩都没有睡。我们背对背躺着,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我们都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李江河下班回来,带回来一个崭新的变形金刚。那是当时最时髦的玩具,价格不菲。他对李念说:“这是爸爸给你买的,以后谁再敢欺负你,你就用这个打他。”

李念破涕为笑,抱着玩具爱不释手。

李江河又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那句:“就这么着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用他的方式,试图弥补,试图翻过这一页。可他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永远也翻不过去了。它会像一道鬼影,纠缠我们一辈子。

不久后,一个叫张伟的男人,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死水般的生活。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当年坐在我后排,一个爱笑的、阳光的男孩。我曾偷偷地喜欢过他。高中毕业后,他家搬去了省城,我们就断了联系。

那天,我在商店理货,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请问,是陈淑吗?”

我回过头,看到了张伟。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让他比年少时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我们聊了起来。他现在是一家外贸公司的经理,这次是回乡探亲。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他约我周末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同学们的近况。

我犹豫了。但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有些人的婚姻是港湾,而我们的,是一场终身监禁。

那个周末,我撒谎说要去参加同事的婚礼,精心打扮了一番。我穿上了那件压箱底的连衣裙,甚至还笨拙地涂了点口红。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第三章:一场虚幻,一场空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局促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双手紧张地握着杯子。

张伟很健谈,他聊他在大学的趣事,聊他刚工作时的窘迫,聊他去过的那些城市。他说话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我静静地听着,仿佛被他带进了另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压抑的沉默,没有沉重的责任,没有那道丑陋的疤痕。

“你呢?陈淑,你过得怎么样?”他忽然问道。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我很好?可我的生活一潭死水。说我不好?我又有什么资格向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男人抱怨。

“我……挺好的。”我挤出一个笑容,“结婚了,孩子都上小学了。”

“是吗?真好。”张伟的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还没结婚呢。一直忙工作,耽搁了。”他顿了顿,看着我,认真地说道:“其实,高中的时候,我……我挺喜欢你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咖啡杯都晃了一下。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我却感觉不到疼。

“你那时候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爱说话,但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我觉得你跟别的女生不一样。”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惜,那时候太胆小了,没敢说。后来我家搬走,就更没机会了。”

我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涟漪,心乱如麻。原来,我曾被那样明亮地喜欢过。原来,我的人生,也曾有过另一种可能。

那次见面后,张伟开始频繁地联系我。他会给我发信息,分享他生活中的趣事;他会打电话给我,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他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阴暗封闭的生活。我开始期待他的电话,期待他的信息,这种感觉,既甜蜜,又充满了罪恶感。

有一天,父亲打来电话,声音焦急。他新买了一部智能手机,捣鼓了半天也不会用,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淑芬啊,这什么玩意儿,怎么划来划去的,字儿还这么小,我眼睛都花了。”

我放下手里的活,赶回娘家。父亲戴着老花镜,举着手机,一脸的茫然和挫败。我坐在他身边,耐心地一步步教他。

“爸,你看,这个绿色的图标是微信,点一下,就能跟人说话,还不要钱。”

“这个红色的,是看新闻的,叫今日头条,啥事儿都知道。”

“你想放大字体,就用两个手指头,这么一划……”

我握着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引着他在屏幕上操作。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父亲花白的头发在光线下闪着银光。他学得很慢,一个简单的操作要重复好几遍。但他很有耐心,一遍遍地问,一遍遍地试。

“哦……哦!会了会了!你看,我给你发个‘你好’过去!”他终于成功地用语音输入发了一条信息给我,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得意的笑容。

那一刻,我鼻头一酸。我有多久,没有这样耐心地跟李江河说过话了?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吝于给予。我能耐心地教父亲使用一个陌生的工具,却无法教会自己如何去经营一段残破的婚姻。

从娘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张伟打来电话,说他就在附近,想送我回家。我拒绝了,但他说车已经开到路口了。

我上了他的车。车里开着暖气,音响里放着我叫不出名字的英文歌。他问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摇了摇头。

车子停在我家楼下。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倾身过来,解开我的安全带。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和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陈淑……”他低声唤我。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江he。他提着一个工具包,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他应该是刚从厂里加完班回来。路灯的光线昏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推开张伟,慌乱地说了声“谢谢”,就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我不敢看李江he,低着头快步往楼道里走。他没有跟上来。我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是远去的车轮声。

我回到家,心里七上八下。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坐立不安,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们只是同学,什么都没发生。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回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换鞋,直接穿着那双沾满油污的工鞋走了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

“去哪了?”他的声音沙哑,像生了锈的铁。

“我……我回我爸那一趟。”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跟谁?”他一步步向我逼近。

“一个……一个同学。”

“男同学?”

我点了点头。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陈淑,你长本事了啊。学会跟男同学约会了?”

“我们没有约会!只是顺路送我回来!”我急着辩解。

“顺路?”他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工具包“哐当”一声扔在地上,“顺路能送到楼下?顺路能让男人把脸凑到你跟前?”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未对我大声说过话。

“李江河!你别血口喷人!”我也火了,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是!我是去见男同学了!那又怎么样?我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这三十年,我像个犯人一样守着你,守着这个家,我得到过什么?你有关心过我一句吗?你除了那句‘就这么着吧’,你还会说什么!”

“我没关心你?”他双眼赤红,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我每个月工资全交给你!我让你缺过吃还是缺过穿?我为了这个家,在车间里没日没夜地加班!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愿意顶着这张脸活一辈子吗!”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疤,冲我怒吼。

“你以为我欠你的?是!我是划了你的脸!可我用我一辈子的幸福来还了!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争吵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爆发。那天,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在路上吵了起来,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我喊。

“你的东西?这个家有你的东西?”他反问。

“李江he!”

“你以为我愿意?”

“我欠你的?”

“我们都欠着!”

句子越来越短,情绪越来越烈。车窗外的霓虹灯光一闪一闪,照亮我们俩扭曲的脸。

“够了!”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们俩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谁也不再说话。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路无话。

那晚的争吵,像一场风暴,摧毁了我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和平假象。我们开始冷战。

第四章:无声之战,暖意微光

冷战的日子,家里静得可怕。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透明的陌生人。他早出晚归,我刻意避开他所有可能出现的时间和空间。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李念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

我的心,像被一块冰包裹着,又冷又硬。我觉得解脱,又觉得悲哀。也许,这才是我们婚姻最真实的面目。撕掉那层伪装之后,只剩下满目疮痍。

张伟还在联系我。他说他想见我。我拒绝了。我告诉他,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没有为什么。

挂掉电话,我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不知道这是为了李江he,还是为了我自己。或许,我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宁愿守着这个确定的、痛苦的现在。

那段时间,我得了重感冒,咳嗽得厉害,尤其是在夜里,常常咳得整夜睡不着。我怕吵到李念,总是把头埋在被子里,压抑着咳嗽声。

一个深夜,我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挣扎着想去客厅倒杯水。当我扶着墙,昏昏沉沉地走到客厅时,却发现餐桌上放着一杯水,还是温的。旁边,还放着一盒拆开了的枇杷膏和一把小勺子。

我愣住了。

这么晚了,家里除了我,只有李江he。

我端起那杯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直暖到心里。我喝了一口,喉咙里的干涩和刺痛似乎缓解了一些。我看着那盒枇杷膏,心里五味杂陈。

他明明在跟我冷战,明明恨不得跟我划清界限,却又在深夜里,为我准备了温水和药。这个沉默的、笨拙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他已经上班去了。餐桌上的水杯和药盒都不见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幻觉。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我的心,开始一点点融化。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他一个大男人,学着给我熬粥,笨手笨脚地被烫了好几个泡。

我想起李念小时候发烧,他背着孩子,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院跑,跑丢了一只鞋都不知道。

我想起有一年我生日,他从厂里带回来一个用废铁料做的笔筒,打磨得锃亮。他说:“看你桌上乱,给你放笔用。”

这些年,他确实没对我说过什么甜言蜜语,没送过我像样的礼物。他给我的,只有沉默的背影,和那句万年不变的“就这么着吧”。可是在这冷硬的外壳下,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我们用沉默惩罚对方,却也用沉默,守着最后一点温情。

这天,我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电话响了。是婆婆王翠花家邻居打来的。

“淑芬啊,你快来医院一趟吧!你妈在家里摔了一跤,腿好像断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挂了电话,我立刻给李江he打了过去。他在车间,环境嘈杂,我吼了半天他才听清。

“你别急,我马上请假,在医院门口等我!”他的声音,第一次带着焦急和命令的口吻。

我们赶到医院,王翠花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疼得龇牙咧嘴。医生说,是股骨颈骨折,老年人最怕这种。需要住院手术,而且术后恢复期很长。

李江he跑前跑后地办手续,缴费,拿药。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不停地用指腹摩擦着那道疤。

王翠花一见我,就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淑芬啊,妈知道以前对你不好……这次,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没活路了……”

看着她苍老而无助的脸,我心里的那点怨恨,不知不觉就散了。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李江河站在缴费窗口的长队里,心烦意乱。口袋里的钱不太够,他想着是不是该跟工友借一点。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病房,陈淑正端着水盆走进去。她的背影,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这三十年,她跟着自己,到底图什么呢?他想起那天晚上,在楼下看到她从那个男人的车里下来,心头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愤怒,不是因为她“不守妇道”,而是因为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是自己,是这个家,拖累了她。他摸了摸脸上的疤,这道疤,像一条锁链,锁住了她,也锁住了他。他恨这道疤,更恨当年那个无理取闹的母亲,和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他从没怪过陈淑,他怪的是命运。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王翠花出院后,没法一个人住,只能搬来和我们一起。家里本就不大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变得更加拥挤和压抑。

我的生活,一下子忙碌了好几倍。除了上班,照顾李念,还要伺候躺在床上的婆婆。给她擦身,喂饭,端屎端尿。

王翠花大概是摔怕了,脾气收敛了很多。但多年的积习难改,还是会时不时地挑剔。

“淑芬,今天的汤咸了。”

“淑芬,给我挠挠背,左边一点,不对,右边……”

我默默地听着,照做。李江he看在眼里,几次想开口替我说话,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他开始主动分担家务。下班回来就抢着做饭,周末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们之间的交流多了起来,虽然大多是关于王翠花的病情,但那种冰封的气氛,确实在悄悄瓦解。

一天晚上,我给王翠花擦完身,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回到房间,李江he还没睡。他坐在床边,看着我,欲言又止。

“辛苦你了。”他低声说。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妈她……她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陈淑,对不起。”

我愣住了,抬头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当年……要不是我妈非要那样……你不会……”他没说下去,只是用力地揉了揉脸。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三十年的委屈,三十年的不甘,三十年的隐忍,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原来,他都懂。

第五章:迟来的真相,心的和解

婆婆在我们家住下后,日子像上紧了发条的钟,一刻不停。她恢复得很慢,情绪也时好时坏。有时候会拉着我的手说些体己话,感谢我的照顾;有时候又会因为一点小事,比如饭菜不合口,或者我没及时给她翻身,而大发雷霆。

李江he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总是试图安抚他母亲,然后又一脸歉疚地看着我。每当这时,他都会习惯性地说:“就这么着吧。”以前,我听到这四个字就心烦,觉得他在和稀泥,在逃避。但现在,我似乎能听出里面的无奈和疲惫。他是在对自己说,也是在对我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李江he厂里有事,李念去同学家写作业了。家里只有我和婆婆。我给她喂完药,看她昏昏欲睡,就想回房歇一会儿。

刚走到她门口,就听到她在里面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什么。

“河子……我的儿……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丫头……”

我停下脚步,贴在门上,屏住了呼吸。

“……我不该啊……我不该逼他们……可我有什么办法……你爸走得早,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又是个锯嘴的葫芦,闷声不响的……脸又破了相……我怕啊……我怕你打一辈子光棍,老李家断了香火……”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哭。

“……那陈家丫头,我早就看中了……人长得周正,手脚也勤快,最主要是心善……那天她为了只鸟跟你吵,我就知道,这丫头心不坏……我就想着,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把她给你拴住……河子啊……妈是自私……妈对不起你们俩啊……”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场惊天动地的“破相抵亲”,不仅仅是因为那道疤。那道疤,只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戏里,最关键的一个道具。她不是为了给儿子讨一个公道,而是为了给儿子“骗”一个她早就相中的媳妇。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场悲剧里唯一的受害者,李江he是受益者,王翠花是施暴者。可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三个人,都被她那份沉重而自私的母爱,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李江he,他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他的人生,同样被他母亲强行规划,没有选择的余地。

原来,那句“你要负责”,绑住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三个人的命运。

我的心里,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凉。我不知道该恨她,还是该可怜她。

那天晚上,李江he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做饭。他走进来,想搭把手。

“我来吧。”他说。

“不用。”我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李江he,如果当年没有那件事,你会娶我吗?”

他愣住了,手里的青菜掉在了地上。他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弯腰捡起菜,放在水槽里,低着头,声音很轻:“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怕你,也躲着你……但是,我没想过娶别人。”

“你妈今天,说了一些话。”我平静地复述了下午听到的一切。

他听完,身体僵住了。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震惊和痛苦。他靠在墙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这个在我面前从未有过丝毫软弱的男人,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痛哭起来。

我没有去安慰他。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发泄。这些年,他背负的东西,不比我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声音嘶哑:“陈淑……我对不起你。”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道歉。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愧疚和挣扎。

我摇了摇头,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不怪你。我们……谁都怪不了。”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真正地进行了一场对话。我们聊起童年,聊起那件改变了我们一生的事,聊起这些年各自心里的苦。我们把三十年的隔阂与沉默,一点点撕开,虽然过程鲜血淋漓,但伤口,终于有机会见到阳光。

我们聊到很晚。最后,他看着我,认真地问:“陈淑,如果……如果现在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

我打断了他:“没有如果。”

生活,从来没有如果。

第六章:轮回的争吵,崭新的开始

真相大白之后,我和李江he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我们不再像两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而是开始尝试着,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

我们开始一起在晚饭后散步。我们开始讨论李念的未来。我们甚至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婆婆的身体渐渐好转,能拄着拐杖下地走动了。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变化,话变得更少了,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愧疚和讨好。她不再挑剔饭菜,不再对我呼来喝去。有时候我给她端水过去,她会拉着我的手,摩挲半天,说一句:“淑芬,你是个好人。”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原谅,或许还谈不上。但放下,似乎可以试试。

生活仿佛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李念出事。

那天我正在上班,接到了李念班主任的电话,说他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让我和李念爸爸马上去一趟学校。

我和李江he赶到办公室时,李念正和另一个男孩垂头丧气地站着。那个男孩的嘴角青了一块,李念的校服也被扯破了。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看到我们,一脸的无奈。“李念爸爸,陈淑妈妈,事情是这样的。今天课间,王浩然同学开玩笑,说李念爸爸脸上有疤,是‘刀疤强’。李念就冲上去打了他。”

我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江he。他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紧紧地抿着,放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又是那道疤。

这道疤,像一个遗传的诅咒,从父亲的身上,延续到了儿子的身上。

我们给对方家长道了歉,赔了医药费。从学校出来,一路无言。李念低着头,跟在我们身后,大气不敢出。

回到家,李江he关上门,再也忍不住了。

“李念!你为什么要打人!老师没教过你不能动手吗!”他冲着儿子怒吼,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骂你!他叫你‘刀疤强’!”李念也红着眼睛,不服气地顶嘴。

“他骂我,你就打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别人更看不起我,更看不起我们家!”李江he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我就是不许他骂你!”李念倔强地喊道。

“你……”李江he扬起了手。

“够了!”我冲上前,挡在李念身前,抓住了李江he的手腕。“你冲孩子发什么火!他维护你,有错吗?”

“维护我?他这是在给我丢人!”李江he甩开我的手。

“丢人?李江he,在你心里,我和儿子,是不是都是你的累赘,都在给你丢人?”我看着他,心一点点变冷。

“我没那么说!”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

我们又吵了起来。在儿子面前,因为一件和三十年前如出一辙的事情。历史仿佛一个轮回,只是这一次,我们交换了角色。

婆婆拄着拐杖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我们,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别吵了……别吵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造的孽啊……”

她哭喊着,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看着痛哭的婆婆,愤怒的丈夫,和吓坏了的儿子,我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我们一家人,被这道疤痕折磨了三十年,还要继续折磨下去吗?

半生已过,我们才学着如何做一对刚刚相识的夫妻。而现在,是时候学着如何做一对合格的父母了。

我深吸一口气,拉过李念,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我看着李江he,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说:“李江he,我们谈谈。当着孩子的面,把所有事情,都谈开。”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加上婆婆,进行了一场家庭会议。

我从1982年的那个夏天说起,说到那块碎瓦片,说到王翠花的逼迫,说到这三十年我们各自的煎熬。我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江he低着头,沉默地听着。婆婆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李念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母之间,竟然有这样沉重而不堪的过往。

我说完,看着李念,认真地说道:“儿子,爸爸脸上的疤,是妈妈小时候不懂事划伤的。这是一件错事,但它只是一个意外。它不应该成为任何人嘲笑他的理由,更不应该成为你用拳头去解决问题的原因。真正的强大,不是用暴力去回应挑衅,而是用你的优秀,让所有人都尊重你,尊重你的家人。”

然后,我转向李江he:“李江he,这道疤,不是你的耻辱。真正爱你,尊重你的人,不会在意它。它只是你生命里的一段经历。你越是想掩盖它,越是为它自卑,它就越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武器。你首先要接纳你自己。”

最后,我看着婆婆:“妈,当年的事,过去了。我们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我们还有未来,还有李念。”

整个过程,李江he一言不发。

会议结束后,李念回到房间。婆婆也被我扶回去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李江he。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陈淑,”他郑重地叫了我的名字,而不是“淑芬”,“谢谢你。”

他张开双臂,笨拙地,轻轻地,抱住了我。

这是三十年来,他第一次拥抱我。

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这个拥抱,迟到了三十年,但幸好,它还是来了。

第七章:音量三十五,余生待续

那次家庭会议之后,家里的气氛彻底变了。好像一个常年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李江he不再刻意回避他脸上的疤。厂里有人再拿这事开玩笑,他会坦然地笑笑:“年轻时候不懂事,跟人打架留的纪念。”别人见他自己都不在意了,自然也觉得无趣,渐渐地,就没人再提了。

李念变得比以前更懂事,也更开朗了。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学习上,成绩突飞猛进。

婆婆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已经能自己做点简单的家务了。她不再念叨过去的恩怨,每天乐呵呵地研究养生食谱,给我们煲各种各样的汤。

我的生活,也似乎被注入了新的色彩。我报了一个夜校的会计班,想给自己充充电。李江he非常支持,每天晚上都主动承担所有家务,让我安心学习。

张伟后来通过别的同学,辗转联系到我,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回了他一条信息: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发完,我便彻底放下了那段不切实际的幻想。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依然被调到35。李江he还是喜欢看新闻联播。但不同的是,现在,我会泡上一壶茶,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

他会跟我讨论新闻里的国家大事,我会跟他分享会计课上学到的新知识。有时候,李念也会凑过来,给我们讲学校里的趣闻。婆婆则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给我们削水果。

那道疤还在,那段沉重的过去也还在。但它们不再是禁锢我们的枷锁,而变成了我们生命里的一部分。我们学会了与它和平共处。

有一天,李江he翻出了那个我藏了三十年的抽屉。他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看了很久。

“烧了吧。”他说。

我点了点头。

我们在阳台上,用一个铁盆,点燃了那张照片。火苗升起,吞噬了那个脸上贴着纱布的男孩,也吞噬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灰烬随风飘散,消失在城市的夜色里。

“就这么着吧。”李江he看着远方,轻声说。

这一次,我听懂了。这四个字,是和过去的彻底告别,也是对未来的郑重承诺。

生活,就这样不咸不淡,却又踏踏实实地继续着。

这天晚上,我正在灯下看书,李江he洗完澡,在我身边坐下。他身上带着沐浴露好闻的清香。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合上书,“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昏黄的台灯光线下,他眼里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专注。他脸上的那道疤,似乎也不再那么狰狞,只是岁月留下的一道浅浅的印记。

他摩挲着那道疤,这是他持续了一生的习惯性动作。然后,他缓缓地向我靠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

是“对不起”?还是“谢谢你”?又或者是那句我等了半生,却从未听他说出口的“我爱你”?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我屏住呼吸,等待着,期待着。

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满室的静谧。

是李念打来的视频电话。他考上了外地的大学,这是他每周雷打不动的“家庭汇报”。

李江he被打断,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还是立刻接起了电话。屏幕上出现了儿子青春洋溢的脸。

“爸!妈!我跟你们说,我们学校的樱花开了,可好看了!”

李江he的注意力立刻被儿子吸引了过去,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臭小子,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学习啊?别光顾着看花了!”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在屏幕两端斗着嘴,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被一种温暖的幸福感所取代。

我站起身,去给李江he倒一杯水。

我端着水杯,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和儿子聊得眉飞色舞。他没有回头,但很自然地向后伸出手,接过了我递过去的水杯。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这三十年,我们走得如此艰难。而未来的几十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这就够了。

来源:青涩冰淇淋I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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