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年公公去世,我照顾婆婆和小叔子,婆婆去世小叔子作出具体安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1 04:29 2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值,像一颗生了锈的铆钉,将我的生活牢牢固定在婆婆的世界里。新闻联播慷慨激昂的片头曲,混着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轰鸣,是我过去十年里最熟悉的交响。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值,像一颗生了锈的铆钉,将我的生活牢牢固定在婆婆的世界里。新闻联播慷慨激昂的片头曲,混着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轰鸣,是我过去十年里最熟悉的交响。

我叫林婉,今年三十有七。在这个家里,我既是妻子,是母亲,也是长嫂。

擦干手上的水渍,我从围裙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儿子乐乐班级群里老师发的通知。我点开,还没来得及细看,客厅里婆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婉,建伟的袜子呢?我早上让他换下来,怎么没见你洗?”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脸上堆起笑走出去:“妈,在盆里泡着呢,跟咱们的分开了,我待会儿就去手洗。”

婆婆“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了电视上。她身子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半旧的暖水袋,那是公公还在时用的。公公是87年的兵,脾气跟身体一样硬朗,却在十年前一场突发心梗里撒手人寰。那一年,我儿子乐乐刚上幼儿园,小叔子张建伟刚大学毕业。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丈夫张建俊作为长子,默默扛起了一切。而我,作为长媳,自然而然地接管了照顾婆婆和刚踏入社会的小叔子的责任。

小叔子建伟,是这个家另一个沉默的变量。他毕业后换了几份工作都不长久,最后索性待在家里,美其名曰“寻找职业方向”。这一找,就是十年。十年里,他像一株养在室内不见阳光的植物,安静,苍白,缺乏生命力。

我走到阳台,捞出盆里那双属于建伟的袜子。它们总是比我和建俊的脏得更快,仿佛他只是待在家里,也能耗费更多的精力。我蹲下身,搓洗着袜子,目光无意间瞥到客厅的抽屉露出一角。那是个老旧的木质抽屉,里面放着家里的各种杂物和老照片。我记得,里面有一张公公穿着军装,一手揽着建俊,一手抱着建伟的照片。照片里的建伟,笑得格外灿烂,不像现在,总是低着头,眼神躲闪。

“小婉。”婆婆又叫我。

我应声起身,擦着手走过去:“妈,怎么了?”

她指了指电视:“这上面说,现在的骗子多,专门骗老年人。你跟建伟都注意点。”

“知道了妈。”我给她续上热水。

她握着杯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去忙你的吧。”

我知道她有心事。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欲言又止。尤其是在我问起建伟的工作时,她会陷入一种反常的沉默,然后生硬地岔开话题。那种沉默,不像是不耐烦,更像是在掩饰一种她自己也无法面对的窘迫。

建俊晚上九点才到家,带着一身疲惫。他是建筑设计师,项目忙起来脚不沾地。他脱下外套,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他思考或者感到压力时的标志性动作。

“妈睡了?”他小声问。

“刚睡下。”我接过他的公文包,“建伟呢?”

“在屋里打游戏吧。”建俊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我待会儿跟他说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其实建伟他……”

“咳咳——”婆婆房间里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建俊的话。

我们俩对视一眼,都沉默了。这是婆婆的信号,一个不许我们继续谈论建伟的信号。在这个家里,小儿子是她心底最柔软也最不能触碰的角落。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枕边传来建俊平稳的呼吸声。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想把白天没看完的学校通知再看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拉开了那个老旧的抽屉。在各种票据和说明书下面,我翻出了那张老照片。照片上,公公英姿勃发,建俊少年老成,而七八岁的建伟,咧着嘴,眼睛笑成一条缝,露着两颗小虎牙。

我摩挲着照片上建伟的脸,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我自问对他尽到了长嫂的责任,吃穿用度,从没短过他。可我给不了他工作,也给不了他一个像样的未来。我的耐心,正在被日复一日的琐碎消磨干净。

我把照片放回去,关抽屉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信封从杂物堆里滑了出来。

不是普通信件的信封。上面印着“XX银行”的字样,收件人是:张建伟。

我心里咯噔一下。建伟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银行给他寄什么?我捏了捏信封,不厚,但能感觉到里面有几张纸。好奇心像一只小猫,用爪子不停地挠着我的心。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把信封塞进了自己的睡衣口袋。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家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麻烦。

回到房间,我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里面是三张纸,第一张是信用卡催款通知单。

欠款金额,三万六千八。

逾期时间,九十二天。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却在发抖。三万六千八,对我们这个要还房贷、要养孩子、要赡养老人的普通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钱。更让我心惊的是,建伟,这个在我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十年,连买瓶可乐都要问我拿钱的弟弟,是哪里来的信用卡,又是什么时候欠下了这笔钱?

我走出卫生间,建俊被开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我把催款单递到他面前。灯光昏暗,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只看了一眼,睡意就瞬间消失了。他猛地坐起来,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但怒气已经藏不住:“这个混小子!”

“你先别急。”我按住他,“这事儿妈肯定不知道。”

“她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建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明天就找他问清楚!这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小声点,”我提醒他,“妈房间的隔音不好。”

我们俩在黑暗中对峙着,沉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们牢牢罩住。我能感觉到建俊的怒火,而我的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十年了,我以为我照顾的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却没想过,这个孩子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挖一个这么大的坑。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婆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遥控器,却没开电视。建伟也难得地早起了,坐在餐桌旁,低着头,不停地用脚尖磨蹭着地面。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心虚或者不安的时候,他总会这样。

建俊沉着脸出来,看都没看建伟一眼,径直走到我身边,用我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等妈出去散步了再说。”

我点了点头。

早餐的气氛压抑得可怕。婆婆的口头禅是“都好,都好”,无论我做什么菜,问她合不合胃口,她都这么说。今天,她却一口没吃,只是端着碗,半晌才说一句:“今天的粥,有点稀了。”

我心里一紧,知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果然,等婆婆拄着拐杖出门后,建俊立刻把那张催款单拍在了建伟面前的桌子上。

“张建伟,你长本事了啊!”

建伟的身子猛地一颤,脸白得像纸。他看了一眼催款单,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话!这钱怎么回事?你哪来的信用卡?钱花哪儿去了?”建俊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

建伟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是、是网上办的……就、就买了点东西……”

“买东西?买什么东西能花三万多?你给我说清楚!”

我看着建伟那副窝囊的样子,心里的火也窜了上来:“建伟,你哥和我辛辛苦苦挣钱,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为你自己负点责?”

建伟的肩膀开始发抖,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是红的,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绝望和愤怒:“我糟蹋?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会糟蹋钱的废物,对不对?”

他突然的爆发让我们都愣住了。

“我没工作,我没钱,我就是这个家的寄生虫!”他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们满意了吗?”

吼完,他推开椅子,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用力地摔上了门。

我和建俊都僵在原地。这是十年来,建伟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反抗。

就在这时,乐乐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他看看我们,又看看建伟紧闭的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角。

“妈妈,”他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叔叔为什么不开心?他是不是不想住我们家了?”

我蹲下身,想对他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无比僵硬。

乐乐见我不说话,又小声地问:“妈妈,你是不是也不开心?你今天早上都没有对我笑。”

孩子无心的话,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鼻头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了。我用力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小肩膀上,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

是啊,我有多久没真正开心过了?我的生活被房贷、工作、婆婆的健康、小叔子的未来填满,像一个塞得过满的行李箱,拉链已经崩到了极限,却还要不停地往里塞东西。

“有些人的屋檐,是为别人撑起来的,就算自己的肩膀塌了,也得撑着。”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看到的,但此刻,它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就是那个撑着屋檐的人。

晚上,我和建俊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地点是在我们家那辆小小的车里,空间狭窄,让所有的情绪都无处遁形,被放大了数倍。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质问他。

“知道什么?”他把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

“建伟的事!他不是‘找不到’工作,是根本就‘不能’工作了,对不对?”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建伟以前的同事。他告诉我,五年前,建伟在公司为了救一个操作失误的同事,被掉落的货架砸伤了腿,虽然不影响走路,但留下了后遗症,阴雨天会疼得厉害。更严重的是,那次事故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他变得害怕社交,无法在人多的环境里正常工作。公司赔了一笔钱,但婆婆做主,没告诉任何人,只说建伟自己辞职了。那笔钱,大概早就被这几年的开销和这次的信用卡窟窿耗尽了。

建俊沉默了。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开始发抖,“张建俊,我们是夫妻!这十年,我像个傻子一样,一边抱怨他懒,一边给他洗衣做饭!你让我当这个恶人,你心里就舒坦了?”

“我怎么告诉你?”建俊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他转过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这是我妈的意思!她觉得丢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小儿子成了个‘废人’!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妈!”

“你妈你妈!你什么都听你妈的!那我呢?我林婉在这个家里算什么?一个免费的保姆吗?”情绪激动时,我的句子变得很短,每个字都像一颗子弹。

“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想?”建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总觉得你在牺牲,你在付出!你把自己摆在一个圣人的位置上,累不累啊?我让你别管建伟,我来管,你听了吗?你非要大包大揽,现在又来怪我!”

他的话像一把刀,捅进了我的心脏。是,我承认,我的确有“付出感”,我的确有种“我是这个家顶梁柱”的错觉。这是我的核心缺陷,我那该死的、不肯示弱的自尊心。它让我拒绝了建俊的分担,让我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最终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我累?”我冷笑,“对,我累!我累了十年了!你满意了吗?”

我们俩在狭小的车厢里互相伤害,用最刻薄的话攻击对方。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车窗内,是冰冷的死寂。

那晚,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十二年来,第一次冷战。家里的大气压低得可怕。婆婆似乎也知道了信用卡的事,整天唉声叹气,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比平时重了许多。建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一步也不出来。

我和建俊,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不说话,不看对方,用沉默惩罚着彼此。

但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天深夜,我因为胃痛醒来,摸到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杯温水和我常吃的胃药。我知道是他放的。我没有喝,只是看着那杯水,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做饭。看到他在玄关换鞋,脸色很差,手不自觉地按着胃部。我知道他也有老胃病。我默默地从厨房出来,把一盒胃药和一张写着“饭后服用”的纸条,放在了他公文包旁边。

他出门时,我听到了他拿起药盒的声音。

我们都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最后的一点关怀。但这远远不够。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杯水、一盒药就能解决的。

为了打破僵局,也为了让婆婆散散心,我周末提议带她去公园。我还特意给她买了一部新的智能手机,想着教她用微信,可以跟老家的亲戚视频聊天。

“妈,你看,点这个绿色的小人,再点这个,就能看到你侄孙子了。”我在公园的长椅上,耐心地教她。

婆婆戴着老花镜,凑得很近,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不是点错,就是没反应。

“哎呀,什么东西,这么难弄!”试了几次后,她不耐烦了,一把将手机推给我,“不学了不学了!麻烦!”

“妈,不麻烦,你多试几次就……”

“我说不学了!”她突然拔高了音量,引得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压低声音,但语气依然很冲,“我这么大年纪了,学这些有什么用?能让我儿子腿好起来?能让他找到工作?”

说完,她别过脸去,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所有想劝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又恢复了那句口头禅,只是这次听起来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都好,都好……”

是啊,什么都不好。

“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情的,可情讲多了,就成了债。”这句话,是我在一个情感博主那里看到的。以前觉得矫情,现在才明白,每个字都浸透了血泪。我对这个家的付出,建俊对我的亏欠,婆婆对建伟的愧疚,建伟对我们的依赖……这些情,早就变成了一笔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那天晚上,我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隔壁主卧里建俊翻来覆去的声音。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们明明是夫妻,却把自己活成了邻居。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到婆婆房间里传来微弱的说话声。我竖起耳朵,听不清内容,只觉得是婆婆在打电话。

我悄悄下床,贴在墙上。

“……我知道……我不能再拖累他们了……小婉是个好孩子,建俊也辛苦……我这个老婆子,活着就是个累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是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心猛地一揪。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要怎么做?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我冲到婆婆门口,想敲门,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我怕,我怕我的闯入,会把她逼到更绝望的境地。

那一夜,我守在婆婆门口,直到天快亮了,才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从那天起,我更加留意婆婆的动静。但她似乎恢复了正常,每天按时吃饭,看电视,散步,只是话更少了。电视机的音量依然是35,但客厅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反而衬得整个家空空荡荡。

我和建俊的冷战还在继续。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不对劲,好几次想跟我说话,但我的自尊心和委屈,让我无法先开口。我的这个性格缺陷,再一次把我们推得更远。

一个星期后的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去叫婆婆起床吃饭。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我心里一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婆婆安详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她身上穿着一身干净的寿衣,床头柜上,那只她用了十年的暖水袋,已经凉透了。

旁边,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张遗书,和一本厚厚的日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建俊和建伟冲了进来。建俊看到床上的母亲,腿一软,跪倒在地,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建伟则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动,像一尊石像。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本旧日记。

日记是从公公去世后开始写的。里面记录了一个母亲所有的痛苦、自责和挣扎。

她写了建伟受伤的真相,写了她是如何因为“面子”,因为怕小儿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而选择隐瞒一切。她逼着建伟假装正常,逼着他出去找工作,却一次次看着他因为无法面对人群而失败归来。

“是我害了他,”她在一页上这样写道,“我以为我是为他好,其实是把他推进了更深的深渊。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也写了我。

“小婉是个好媳妇,比亲闺女还好。这个家,多亏了她。可我心里有愧。我让她照顾建伟,却没告诉她真相,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走了以后,希望建俊能好好待她。”

最后,她写了那笔信用卡欠款。那不是建伟花的,是她自己。她听信了电视购物上一个保健品的推销,前前后后买了三万多块钱的“神药”,以为能治好建伟的“心病”。发现被骗后,她不敢告诉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利息越滚越高。

“死亡不是终点,被遗忘才是。可有时候,遗忘是一种慈悲。”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这么一句话。

我拿着日记,泪水决堤。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偏见里。我以为建伟是扶不起的阿斗,建俊以为我是不可理喻的怨妇,而婆婆,她用尽一生,想维护她那点可怜的自尊,最后却把自己压垮了。

婆婆的葬礼,是建伟一手操办的。

这让我和建俊都感到意外。那个平日里连酱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弟弟,在母亲去世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虽然依旧悲伤,却多了一份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联系殡仪馆,挑选骨灰盒,安排答谢宴……所有的事情,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逻辑清晰。他不再 shuffling his feet( shuffling his feet),而是站得笔直,用一种沉稳的语气和人交涉。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葬礼结束后的那个清晨,天还没亮。我睡不着,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连日来的压抑。

建俊走了过来,从身后拿了一件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天际线从深蓝一点点泛白。

过了很久,他才伸出手,握住了我的。他的手心很暖。

“辛苦你了,这么多年。”他轻声说。

就这么一句话,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我没有别过脸去,就让他这么看着。

他抬起手,用粗糙的指腹帮我擦掉眼泪,然后把我揽进怀里。

“对不起。”他说,“是我不好。我总想着,有些事,扛过去就好了,却忘了你也在扛。我把你当成了战友,却忘了你首先是我的爱人。”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一起,最怕的不是吵架,而是一个人想吵,另一个人却只想沉默。”这句话再次浮现在我脑里。我们差一点,就走到了那一步。幸好,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对方自称是王律师,受我婆婆生前委托,要我们明天上午去律所一趟,宣布一份遗嘱。

我和建俊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婆婆还有遗嘱?

去律所的路上,我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婆婆的日记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立一份遗嘱?

到了律所楼下,我们碰到了同样等在那里的建伟。他看起来比昨天更憔Cui了,眼窝深陷。

电梯迟迟不来,我们三个人站在楼梯间里,气氛有些尴尬。

“嫂子,哥。”建伟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但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

“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们。”

我和建俊都看着他。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与年龄不符的、布满老茧的手。“妈去世前那半年,我找了份工作。在物流园做夜班分拣员。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工资不高,但是不用怎么跟人说话。”

我愣住了。他什么时候……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那笔信用卡,我知道是妈欠的。我本来想,再干两个月,攒够了钱就去还了,不让你们知道。没想到……”他用力地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还报了个线上的课,学编程。我想……我想重新开始。”他摊开手掌,那上面有新长出来的水泡,也有磨平了的旧茧。“我知道,我以前就是个废物。爸走了,妈垮了,我……我也跟着垮了。我怕见人,怕出门,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完了。是妈的日记……我看了……我才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直视着我的眼睛。

“嫂子,对不起。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的鼻头一酸。那个在我印象里永远长不大的男孩,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一点一点地,试图从泥潭里爬出来。

“人总是在看到结果时,才愿意去相信当初别人没说出口的苦衷。”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重量。我因为自己的偏见,差点彻底否定了一个人的努力。

推开律师办公室的门,王律师已经在等我们了。

遗嘱的内容很简单。婆婆名下唯一的财产,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套老房子。她把房子留给了建俊和建伟两兄弟,一人一半。

但是,遗嘱里有一个附加条件。

“……张建伟先生继承其房产份额的前提是,必须同意其兄张建俊与长嫂林婉女士,在未来十年内,无偿居住于此房屋内。此项,作为其母刘秀娥女士,对长子与长媳多年付出的补偿……”

律师念完,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我整个人都懵了。

这算什么?补偿?婆婆用这种方式,像是在我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她以为我这些年的付出,是为了图这套房子吗?她用这种方式,把我钉在了“图谋家产的长嫂”的耻辱柱上。

我的“牺牲感”和“付出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并转化为了巨大的羞辱。这是我的性格缺陷,它再一次,将我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不同意!”

从律所出来,我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回了家。

建俊和建伟跟在我身后,谁也不敢先开口。

我冲进客厅,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角落,都沾染了我的气息,也刻满了我的付出。可到头来,在婆婆眼里,我所有的付出,都可以用“十年免费居住权”来量化,来抵消。

这是一种何等的讽刺。

建俊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甩开了。

“林婉,你冷静点。妈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感激和愧疚。”

“她不知道?她用这种方式,是感激我,还是羞辱我?”我红着眼眶瞪着他,“我告诉你张建俊,这房子,我一天都不会再住下去!我们搬出去!”

“搬?我们搬到哪里去?乐乐马上要小升初,学区怎么办?我们哪还有多余的钱去租房或者买房?”建俊的语气也急了。

“我不管!我受不了!”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建伟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像个局外人。就在我和建俊争执不休的时候,他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客厅中央,那个曾经摆放电视机的位置。婆婆走后,电视机就被我和建俊收起来了,用一块白布盖着,放在了储藏间。那里,空出了一块。

我看着那块空地,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仿佛还在寻找那个不存在的遥控器,想把音量从35调回正常。

“嫂子,哥。”建伟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妈的遗嘱,我不会遵守。”

我愣住了,看着他。

他接着说:“这房子,妈说给我一半,那就是我的一半。我有权处理。”

我心里冷笑一声。果然,他还是那个自私的张建伟。他想独吞房产?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从我脸上,移到建俊脸上,“我处理的方式,不是按照妈的意思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哥,我想把我的那一半,卖给你。”

建俊也愣了:“卖给我?我哪有钱……”

“按市价的三成。”建伟打断他,“这笔钱,你不用现在给我。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或者,就当我借你的,以后我需要了,再找你要。”

“建伟,你这是干什么?”建俊不解地问。

建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澈和坚定。

“嫂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十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我妈她……她用错了方式。她以为那是补偿,其实是给你增加了新的枷锁。”

“付出感是亲密关系里最锋利的刀,总在不经意间,割伤自己,也刺痛别人。”我脑海里闪过这句话。婆婆的“补偿”,割伤了我,也刺痛了她的两个儿子。

“我不能用我妈的方式,来‘还’你这份情。”建伟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这个家,是你和哥,还有乐乐的家。我只是个过客。我妈欠你的,我来还。但我要站着,用我自己的方式还。”

他说,他会用这笔“未来”的钱,在公司附近租个小房子,然后用自己夜班攒下的钱,报一个全日制的编程班。他要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嫂子,”他最后看着我,“你愿意……接受我的安排吗?”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看着眼前的建伟,那个曾经让我厌烦、让我失望的青年,在经历了丧父、受伤、丧母之后,终于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成长。

我的“圣母”情结,我那可悲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又冒了出来。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不需要!我们是一家人!”

但就在这时,建俊在我身后,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回头,看到了他眼里的恳求和理解。

我瞬间明白了。我如果拒绝,就是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就是把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尊严,再次踩在脚下。接受,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说。

一个月后,所有的手续都办妥了。建伟把他的行李打包成了两个大箱子。

他要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周末。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满了客厅。

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就像招待一位远行的亲人。饭桌上,建俊拿出了家里藏了多年的好酒,三个人都喝了一点。

吃完饭,建伟站在门口,换好了鞋。

他回头,看着我和建俊,又看了看正在房间里写作业的乐乐。

他走到那个老旧的抽屉前,拉开,拿出了那张发黄的全家福。他摩挲着照片上父亲的脸,看了很久。

然后,他把照片递给我:“嫂子,这个,还是放家里吧。”

他转身,拎起箱子。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他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和照片里那个七八岁的男孩,慢慢重合在了一起。灿烂,干净,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没有说再见,只是朝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出了那扇门,走进了外面明亮的阳光里。

我站在客厅里,看着那扇敞开的门,很久很久。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块曾经摆放电视机的空地上。

那烦人的、被固定在35的音量,永远地消失了。

客厅里安静极了。但这种安静,不再是压抑和沉闷,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安宁。

来源:青涩冰淇淋I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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