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跟我求救: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撑不住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0 10:31 2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值,像一层黏稠的胶水,糊住了客厅里所有的缝隙,也糊住了我和丈夫陈凯之间本就不多的话语。他陷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上吵闹的综艺,仿佛那才是他真实的世界。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值,像一层黏稠的胶水,糊住了客厅里所有的缝隙,也糊住了我和丈夫陈凯之间本就不多的话语。他陷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上吵闹的综艺,仿佛那才是他真实的世界。

我收拾完厨房,水槽里最后一个碗磕在沥水架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抱怨。我擦干手,走到客厅,下意识地想把遥控器拿过来,把音量调回我们惯常的22。可我的手伸到一半,却停在了半空。茶几上,他那串从不离身的钥匙旁,多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皱巴巴的药店收据。我瞥了一眼,上面写着“安神补脑液”。我的心,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我没动那张收据,也没碰遥控器。我只是默默地走回卧室,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那里压着一本旧相册。翻开第一页,是我们刚结婚时在海边的合影,照片上的陈凯,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少年,他把我高高举起,背景是碎金一样的阳光和蔚蓝无垠的大海。照片的右下角,时间戳印着十年前的日期。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年轻的脸,一股酸涩从鼻腔直冲眼眶。

“小舒,早点睡吧。”陈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疲惫。

我“嗯”了一声,迅速合上相册,把它塞回抽屉深处。

他走进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洗漱,而是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公司最近……有点忙。”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忙就注意身体。”我掀开被子的一角,看着他。

“嗯。”他点头,转身走向浴室,留给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可今晚,这个背影却显得格外沉重,像扛着一座我看不见的山。我注意到他进浴室前,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后颈,那是他压力大时才会有的标志性动作。

水声哗哗地响着,隔绝了所有的声音。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这种客气又疏离的对话了?我脑子里盘旋着那盒安神补脑液,那调到35的电视音量,和他欲言又止的半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块拼图,但我却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几分钟后,水声停了。陈凯走出来,带着一身湿气,躺在我身边。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抱住我,只是平躺着,呼吸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是不是项目上出问题了?”我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没有,挺顺利的。”他的声音闷闷的。

“那你……”

“别问了,睡吧。”他打断我,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那三个字像一堵墙,瞬间立在我们中间。我把到了嘴边的话,连同那一丝委屈,一并咽了回去。好吧,不问就不问。成年人的世界,谁还没有点自己的烦心事呢?我这样安慰自己,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以为他睡着了,他的手机却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起来。在寂静的夜里,那声音格外刺耳。

陈凯几乎是立刻就拿起了手机,动作快得不像一个熟睡的人。他看了一眼屏幕,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推拉门。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我竖起耳朵,却只能听到他刻意压低的、模糊不清的语调,夹杂着“……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别催了”这样零碎的词句。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身上带着阳台深夜的寒气。他没有立刻上床,而是在黑暗里站了很久。我能听到他极力压抑却依然粗重的呼吸声。

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他终于躺下,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下陷。我感觉到他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被厨房的香味唤醒。是陈凯,他竟然破天荒地在做早餐,煎蛋和培根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仿佛昨夜的异常只是一场梦。

“醒了?快来吃吧,今天我送安安上学。”他回头冲我笑,但那笑容却不及眼底。

“就那样吧。”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或许,我该相信他,给他一点空间和时间。

饭桌上,女儿安安一边喝牛奶一边说:“爸爸,你昨天晚上去阳台打妖怪了吗?我听到你说‘别催了’,是不是在跟妖怪说话?”

陈凯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随即又笑起来,摸了摸安安的头:“是啊,爸爸在打一个叫‘压力’的大妖怪。”

孩子的话,总是天真又残忍,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在成年人伪装的盔甲上。我看到陈凯的眼圈,在晨光下,泛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色。

送走他们父女俩,我开始收拾屋子。这是我的习惯,心里越乱,手上的活就越要干得井井有条,仿佛把屋子整理干净了,心里的褶皱也能被熨平。在清理陈凯换下的西装外套时,我的手习惯性地伸进口袋,却摸到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不是昨晚那张药店收据。

我展开它,是一张银行的催款通知单。上面的数字,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十万。逾期三个月。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们家的财务一直是我在管,每一笔大额支出我都有数。这三十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拿去做什么了?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却在发抖。原来,那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不是在扛,他是在往下掉。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学会计的,对数字天生敏感,也习惯了用逻辑去解决问题。我拿出纸笔,开始分析。这笔钱的用途是什么?投资失败?还是……别的?他为什么瞒着我?

一个又一个问题冒出来,每一个都像一根尖刺。我突然想起了他那句口头禅——“就那样吧”。以前,他遇到选择困难时会说“就那样吧”,表示随意;我们商量周末去哪儿玩,他没意见时会说“就那样吧”,表示听我的。可现在,当他用疲惫的声音说出这三个字时,我才明白,那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放弃。

我给他打了电话。

“喂,小舒。”

“你在哪儿?”我的声音很冷。

“在公司啊,怎么了?”

“你口袋里有一张催款单,三十万,怎么回事?”我单刀直入,没有给他任何迂回的空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

“……晚上回家说。”他的声音,比昨晚更加沙哑。

“我现在就要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我听到他长长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一声叹息。

“我中午回去。”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阳光很好,楼下的孩子们在嬉笑打闹,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着。可我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地动山摇。

第一章

中午十二点,门锁转动的声音准时响起。

陈凯回来了。他脱下鞋,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手放在一边,而是整整齐齐地摆好。这个微小的细节让我心头一紧,他越是这样反常地规矩,就说明事情越是严重。

他走到我面前,没坐下,就那么站着。我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他的脸色苍白,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一株被霜打过的植物,蔫了。

“单子你看到了。”他开口,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嗯。”我把那张催款单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是我的问题。”他垂下眼,不敢看我,“前年,我一个发小,说有个项目稳赚不赔,做新能源的,让我投点钱。我……我就投了。”

“投了多少?”

“前后加起来,五十万。”

我心口一窒。我们家所有的流动资金加起来,也就这个数。

“你拿家里的钱去投的?”

“没有。”他立刻摇头,“我找银行贷的款,用我自己的名义。我想着,赚了钱给你和安安一个惊喜,要是……要是亏了,我自己想办法补上,不拖累你们。”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多么“伟大”的自我牺牲。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陈凯,我们是夫妻!什么是惊喜?什么是拖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自以为是的隐瞒,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亏了多少?”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理性的轨道上。解决问题,这是我此刻唯一的念头。

“……全亏了。那个项目是个骗局,发小也联系不上了。”

“五十万全没了?”

“嗯。我已经还了二十万,用这两年的年终奖和私房钱。还剩这三十万,实在是……还不上了。”他终于抬起头看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银行催得紧,我怕他们打电话到家里来,吓到你和安安。”

我盯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这个在我面前永远挺直腰杆的男人,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惶恐不安。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没脸说。”他苦笑了一下,“我总想着,自己能解决。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

又是这套“大男人”的理论。我气得想笑。

“所以你就一个人扛着?晚上失眠,喝安神补脑液,把电视开得震天响,就是为了盖住你心里的慌乱?陈凯,你累不累?”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最后的伪装。他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都泄了气。他缓缓地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

“累。”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像在为我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倒计时。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慢慢熄灭了。我是他的妻子,不是审判官。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我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家里的理财产品下个月有十几万到期,我再找我妈周转一点,先把银行的窟窿堵上。以后,不准再有任何事情瞒着我。听到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舒,你……”

“我什么?难道真看着你被银行拉进黑名单,看着这个家散了?”我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我泛红的眼眶,“但是陈凯,我只帮你这一次。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再怎么抚平,都会有痕迹。”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扎心的一句话。但那一刻,我觉得必须让他记住这种痛。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小舒。真的,对不起。”

【约2000字处】

婚姻里最远的距离,是我看着你的背影,却不知道你正在经历一场海啸。而我,直到海啸的浪花打湿了我的脚踝,才惊觉危险。

那天下午,我请了假,去银行处理了部分理财,又硬着头皮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没多问,只说了一句:“小舒,过日子,谁还没个坎儿。妈这儿的钱你先拿去用,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行。”

挂了电话,我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我以为解决了钱的问题,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但我错了。

晚上,安安拿出她的画本,跑到陈凯身边:“爸爸,你教我画小汽车好不好?老师说下周要交作品。”

陈凯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被安安一摇,才回过神来。他接过画笔,却迟迟没有下笔。他的手,在画纸上方悬着,微微发抖。

“爸爸,你怎么不画呀?”安安仰着小脸,满眼期待。

“爸爸……爸爸今天有点累。”陈凯放下画笔,勉强笑了笑,“让妈妈教你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爸爸画!爸爸画的小汽车最好看!”安安开始撒娇,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安安,别闹!”陈凯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烦,“爸爸说了今天很累!你听不懂吗?”

安安被他吼得愣住了,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赶紧跑过去,把安安抱进怀里。“不哭不哭,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只是太累了。”我一边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抬头看向陈凯。

他脸上的表情,是懊悔,是无措,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他看着自己刚才推开女儿的手,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我……我不是故信的……”他喃喃自语。

我抱着哭泣的女儿,看着崩溃的丈夫,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这个家,像一艘漏了水的船,我堵上了一个洞,却发现更多的裂缝正在不断出现。

那天晚上,我把安安哄睡后,回到卧室。陈凯已经躺下了,背对着我,像一座孤岛。

我没有说话,只是躺在他身边。黑暗中,我能听到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像是在哭。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可手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约3000字处】

第二天,我把凑齐的三十万打进了他的还款账户。我给他发了条信息:【钱已还。】

他很快回复:【谢谢。】

两个字,客气得像陌生人。

我以为这件事就此翻篇了。然而,生活总是在你以为风平浪静时,给你掀起更大的波澜。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我正在公司核对报表,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喂,你好。”

“是林舒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听起来很精明的女声。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XX律师事务所的张律师。有点关于您先生陈凯的事情,想跟您核实一下。”

律师?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先生?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受A轮融资方的委托,正在对‘蔚蓝新能源’这个项目进行资产清算。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陈凯先生是该项目的技术合伙人之一,并且签署了一份无限连带责任担保协议。目前项目资不抵债,缺口大约在三百万左右。”

三百万。

无限连带责任。

这几个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几乎握不住手机。

“不……不可能!他只是个小投资人,他只投了五十万!”

“林女士,您先别激动。我们这里有他亲笔签署的协议复印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和他本人,或者您,当面谈一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原来,那三十万的债务,根本不是结束,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那只是冰山浮在水面上的一角,而水面之下,是足以摧毁我们一切的巨大冰山。

他不仅骗了我,他还用一个谎言,去掩盖一个更大的谎言。

第二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又是怎么走出办公楼的。初秋的冷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因为我的心,已经冻成了冰。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陈凯的公司。

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下来,我在楼下咖啡厅。”

十分钟后,他来了。在看到我煞白的脸时,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脚步明显一顿。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律师找你了?”他问,声音艰涩。

“所以,是真的?”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欺骗,但没有。只有一片死灰。

他沉默了。

“三百万?无限连带责任?陈凯,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我压低声音,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我那个发小,说只是签个字,走个流程,证明我是技术入股,不是纯财务投资。他说这样分红比例能高一点。我……我当时鬼迷心窍,就签了。”

“你连看都没看就签了?”

“我看了,但很多法律条款我看不懂。他说没事,就是个形式……”

“他说没事就没事?陈凯,你是个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无法想象,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精明能干的男人,会犯下如此愚蠢致命的错误。

“我知道错了,小舒。”他痛苦地闭上眼,“发现被骗之后,我找过律师,律师说……那份协议具有法律效力,我跑不掉。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我怕这个家就完了。”

“所以你就打算一个人扛?你拿什么扛?三百万!不是三万,不是三十万!你打算拿我们后半辈子去扛吗?”

【约4000字处】

我们谈论着数字,却避开了真正重要的东西:他的恐惧,和我的不安。那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家庭即将崩塌的未来。

“我会想办法的。”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像在催眠自己,“我把房子卖了,我们还有房子……”

“卖房子?”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是我们唯一的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带着安安去睡大马路吗?陈凯,你清醒一点!”

我们的争吵,第一次发生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那你说怎么办!”他也被我逼急了,声音陡然提高,“我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卖房子,我还能怎么办!”

“办法是想出来的,不是在这里喊出来的!”我抓起包,站起身,“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厅,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车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我把车停在江边,趴在方向盘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哭我的愚蠢,以为堵上一个窟窿就万事大吉。我哭他的懦弱,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将我们推向深渊。我也哭我们的未来,那个我曾经精心规划、以为会永远温馨美满的未来,此刻碎得像一地玻璃碴。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渐渐平静下来。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是林舒,我是安安的妈妈,我不能倒下。

我擦干眼泪,重新发动汽车。这一次,我有了明确的目的地。我要回家。这个家,还不能散。

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陈凯还没回来。

我没有开灯,就那么在黑暗中坐着。我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无限连带责任”的相关法律条文。一个个冰冷的法条,看得我心惊肉跳。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不仅会失去房子,还会背上巨额债务。

晚上十点,陈凯回来了。

他打开灯,看到坐在黑暗中的我,吓了一跳。

“小舒,你……”

“我们谈谈吧。”我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他默默地在我身边坐下。

“房子不能卖。”我说,“这是安安的家,也是我们的底线。”

“可是钱……”

“我们可以申请个人破产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律师说,国内的个人破产制度还不完善,而且我这种情况,很难申请成功。对方律师很强硬,他们只想尽快挽回损失。”

“那就打官司。你是被欺诈签署的协议,总有可以争取的空间。”

“打官司要钱,要时间。我们耗不起。”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而且,赢的概率很小。”

“概率再小,也比直接认输强。”我看着他,“陈凯,我问你,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是想破罐子破摔,还是想和我一起,把这个坎迈过去?”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我想和你一起。”

“好。”我点头,“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有任何秘密。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第一步,明天我们一起去见那个张律师,把所有情况都摊开来说。”

说完,我站起身,走进卧室。我累了,心力交瘁。

那一晚,我们依然分床而睡。他睡在次卧。我能感觉到,这个家里,有一道无形的墙,正在越砌越高。

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路过客厅,看到电视又开着,音量不大不小,还是35。陈凯蜷缩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已经睡着了。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睡得极不安稳。

我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客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卧室拿了一床被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他似乎感觉到了,在睡梦中呓语了一句:“……别怕,有我呢……”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第三章

第二天,我和陈凯一起去了那家律师事务所。

张律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干练女性,说话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她向我们出示了所有的文件,包括那份陈凯亲笔签署的、改变了我们全家命运的担保协议。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陈先生,林女士,我理解你们的处境。”张律师的语气很公式化,“但我的当事人也是受害者,他们只希望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我们初步的方案是,希望你们能在一个月内,偿还三百万债务的至少一半,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剩下的一半,可以商议分期。”

一百五十万。一个月。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律师,我们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绝望,“我们唯一的资产就是一套还在还贷的房子。我们愿意承担责任,但是否可以给我们更长的时间?或者,在金额上,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林女士,法律是讲证据的。协议上写得很清楚,陈先生的担保责任没有上限。我的当事人愿意只追讨项目亏损的本金,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就像一场漫长的凌迟。无论我们怎么解释,对方都寸步不让。

从律所出来,天阴沉沉的,像陈凯的脸。

“对不起,小舒,把我你拖下了水。”他站在路边,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我没有力气再去指责他。事已至此,互相埋怨是最低级的消耗。

“现在说这些没用。”我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我们必须想办法。”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小舒啊,你那个智能手机怎么发朋友圈啊?我跟你张阿姨学了半天也没学会。你教教我呗?”

妈妈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和我们此刻死寂的心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教她:“妈,你先点开那个绿色的软件,对,微信。然后点最下面的‘发现’,看到了吗?第一个就是‘朋友圈’。你点进去,再点右上角的那个照相机图标……”

“哎呀,太复杂了,我还是记不住。”

“没事妈,我晚上回去给你写个流程,一步一步的,你照着做就行。”

“还是我闺女好!”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通电话,像是在密不透风的黑屋子里,短暂地开了一扇窗。它提醒我,生活里不只有债务和官司,还有这些琐碎的、温暖的日常。我不能让那些冰冷的东西,毁了这一切。

回到家,陈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我没有去打扰他。我知道,他需要空间。

我开始盘点我们家所有的资产。房子,车子,股票,基金……我把它们一一列在纸上,像一个准备奔赴战场的将军,清点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兵力。

结果令人绝望。即使我们砸锅卖铁,卖掉车,清空所有理财,离一百五十万的缺口,依然遥远。

唯一的路,似乎真的只剩下卖房。

【约6000字处】

成年人的世界,连崩溃都要挑一个没人的时间。我把那张写满数字和绝望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我必须保持正常,为了安安,也为了我自己。

晚饭时,气氛压抑。陈凯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是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他说公司有急事,又出去了。

我心里清楚,他不是去公司,他只是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家。

我哄安安睡下后,一个人坐在客厅。夜深了,他还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发微信,也没人回。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拿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只能开着车,在我们常去的几个地方打转。江边的公园,他公司楼下,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都没有。

最后,我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那个“蔚蓝新能源”项目的烂尾工地上。

工地一片漆黑,只有门口保安室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我把车停在远处,熄了火。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停在工地门口。车上下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我认得,是陈凯那个所谓的“发小”,周浩。

紧接着,陈凯从工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周浩的语气很不客气。

“我……我还在想办法。”陈凯的声音听起来很卑微。

“想办法?陈凯,别跟我来这套!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现在项目黄了,你想当缩头乌龟?”另一个男人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陈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没想赖账!但三百万,你们让我去哪儿弄!”陈凯也激动起来。

“那是你的事!我告诉你,下周一之前,你要是再拿不出钱,我们就把你那份担保协议,卖给专业的催收公司!到时候,他们用什么手段,我们可就管不着了!你老婆孩子的信息,我们可都有!”周浩凑到他耳边,阴恻恻地说。

我的血,瞬间凉透了。

原来,他今晚不是去逃避,而是去面对另一群豺狼。

我坐在车里,浑身冰冷,一动也不敢动。我看着他们扬长而去,只留下陈凯一个人,像个被抽掉脊梁的木偶,孤零零地站在荒芜的工地上。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蹲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他的肩膀,在夜色中,剧烈地耸动着。

那一刻,我所有的愤怒、埋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

我悄悄地发动汽车,离开了。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来过。我不能剥夺他最后一点男人的尊严,哪怕这尊严已经如此廉价。

回到家,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等着他。

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回来。

他以为我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当他看到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第四章

那晚之后,我们之间开始了漫长的冷战。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我们不争吵,甚至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开始彻夜不归,有时回来,也是一身酒气。他瘦得很快,眼窝深陷,整个人都脱了相。我看着他一天天枯萎下去,却不知道该如何伸手拉他一把。我的冷静和理智,在巨大的债务和他的谎言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也在迅速地憔悴。晚上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却要强打精神去上班,去照顾安安。我怕我妈看出来,每次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

有一次,我发着高烧,浑身酸痛,却还要挣扎着起来给安安做早餐。陈凯从次卧出来,看到我摇摇欲坠的样子,默默地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锅铲,一言不发地开始煎鸡蛋。

他把早餐端到桌上,又倒了一杯温水,放了一片退烧药在我面前。整个过程,我们没有一句交流。

我吃了药,回到房间躺下。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人在用温毛巾帮我擦拭额头。我睁开眼,是陈凯。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见我醒了,他的手一顿,随即收了回去,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们明明还关心着彼此,却被那笔巨额债务和那份破碎的信任,隔在了世界的两端。

【约7500字处】

又是一个周末。我带着安安去公园玩。陈凯说他要加班,没有去。

黄昏时分,我和安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夕阳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安安突然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们了?”

我的心像被重重捶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好久没对我笑了,也好久没抱我了。他也不跟你说话。我们家,好像变得不开心了。”孩子的声音,清澈而忧伤。

我抱住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到家,陈凯依然没有回来。我给他打电话,关机。

一种强烈的不安再次袭来。我冲进书房,打开他的电脑。电脑没有设置密码。桌面上,有一个文档,标题是“遗书”。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几乎无法呼吸。我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文档。

“小舒,安安,对不起。

我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一个失败的父亲。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不想拖累你们,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脱方式。

房子我已经通过中介挂出去了,签的是加急出售。顺利的话,下周就能拿到首付款。密码是你的生日。用这笔钱,还掉债务,剩下的,够你和安安开始新的生活。

忘了我吧。找一个比我好的人,好好生活下去。

对不起。我爱你们。”

文档的创建时间,是今天下午。

我疯了一样地往外冲,一边跑一边拨打他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我该去哪里找他?江边?楼顶?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突然,我想起我们结婚纪念日时,他曾带我去过一个地方。那是城市边缘的一座山上,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他说,如果有一天觉得撑不下去了,就来这里看看,看看这万家灯火,就会觉得自己的烦恼,其实很渺小。

我立刻驱车前往那座山。

山路崎岖,天色越来越暗。我把油门踩到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他!一定不能让他做傻事!

终于,在山顶的观景台,我看到了他的车。

他没有在车里。我下了车,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的护栏旁,背对着我,像一尊绝望的雕塑。

风很大,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陈凯!”我声嘶力竭地喊他。

他回过头,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微笑。

“你还是来了。”

【约8000字处】

沉默是金,但有时候,它也是一把会生锈的锁。它锁住了他的求救,也锁住了我的关心,直到我们都快要窒息。

“你要干什么!你给我过来!”我朝他跑过去,因为恐惧,双腿都在发软。

“别过来!”他大喊,“小舒,让我一个人待着。”

“我不过去!你先从那里下来!”我停下脚步,不敢再刺激他。

“没用的,小舒。”他摇着头,眼神空洞,“我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周浩他们说了,周一再不还钱,他们就……他们就要对你和安安下手。我不能让你们有事。”

“所以你就用死来解决问题?陈凯,你死了,债就没了吗?你死了,我和安安就安全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走了之,给我们留下的是一辈子的痛苦和还不清的债!你这是自私!”我哭着朝他吼。

“我不是……我只是……撑不住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有人上门讨债,梦到安安被他们抓走。我不敢回家,不敢看你们的眼睛。我怕我真的会疯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想办法!”

“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我没用,我愚蠢,我把这个家给毁了?”他激动地捶打着护栏,“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丈夫,对不对?可我现在就是个废物!一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压垮他的,不只是那三百万的债务,更是他作为男人的、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自尊和骄傲的全面崩塌。而我,一直以来,只看到了钱的问题,却忽略了他内心的坍塌。我用我的冷静和理智,把他推得更远。

我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第五章

“你不是废物。”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丈夫,是安安的爸爸。你只是……生病了。生了一种叫‘什么都想自己扛’的病。”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我慢慢地向他走近,一边走一边说:“陈凯,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我电脑坏了,在图书馆急得直哭。是你,走过来,花了两个小时,帮我把电脑修好了,还把我的论文从一堆乱码里找了回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这个男人,真靠谱。”

“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信誓旦旦地跟我爸妈保证,说你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一辈子不让我受委"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信誓旦旦地跟我爸妈保证,说你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一辈子不让我受委屈。这十年来,你也确实做到了。你给了我和安安一个温暖的家。你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陈凯,夫妻是什么?夫妻不是一个人为另一个人遮风挡雨,而是两个人一起,撑起一把伞。伞破了,我们可以一起补。没钱补,淋着雨,只要我们还牵着手,就不可怕。”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他也哭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清冷的月光下,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走到他面前,隔着护栏,紧紧地抱住他。

“下来,好不好?我们回家。天大的事,我们一起扛。就算最后真的要睡大马路,我也陪着你。”

他终于松开了紧抓着护栏的手,转身,用力地回抱住我。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滚烫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衫。

“小舒……对不起……”他反复地,哽咽着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拍着他的背,像哄安安一样,“我不该只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却忘了关心你的感受。我错了。”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家。我们就在车里,依偎着,说了一夜的话。

他把所有的恐惧、压力、委屈,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从被发小欺骗的愤怒,到发现是无底洞的绝望;从面对律师的无力,到被周浩威胁的恐惧。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块浮木。

而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我没有再提任何解决方案,没有再分析任何利弊。我只是听着,时不时地,握紧他的手。

天快亮的时候,他累得睡着了。看着他沉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张律师的电话,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张律师,你好。关于我先生陈凯的债务问题,我想和您再谈一次。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去。】

【约10000字处】

我以为我在接近真相,其实我只是在围观他的凌迟。直到这一刻,我才决定,我要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一个参与者。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被千刀万剐。

我决定卖掉房子。

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因为,我想用这个行动告诉陈凯:房子没了,我们可以再买;但家,不能没有他。

我瞒着他,联系了中介,也联系了张律师。我提出的方案是,我们自愿出售名下唯一房产,所得款项,在偿还银行贷款后,全部用于偿还债务。这大约能还上两百多万。剩下的部分,我们希望能签署一份长达十年的还款协议,我们夫妻二人共同偿还。

张律师对我提出的方案感到意外。

“林女士,你考虑清楚了吗?这意味着,你也要背上这笔债务。而且,一旦卖掉房子,你们的生活会变得非常艰难。”

“我想得很清楚。”我看着她,眼神坚定,“我是他的妻子。他的债,就是我的债。”

张律师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会把你的方案,转达给我的当事人。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

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要顺利。也许是我的态度打动了对方,他们最终同意了我的方案。

签协议的那天,陈凯一直陪着我。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

从律所出来,他拉住我,眼睛红得像兔子。

“小舒,你傻不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以跟我离婚的,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离婚?”我看着他,“然后呢?让你一个人去还债,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等安安长大了,问我她爸爸去哪儿了,我告诉她,因为他欠了钱,所以妈妈不要他了?”

“陈凯,我再说一遍。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只要你在,家就在。”

他再也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抱住我,嚎啕大哭。

第六章

卖房子的过程很顺利。我们很快搬离了那个承载了我们十年欢笑的家。

搬家的那天,安安很不舍。她抱着自己的小熊,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问我:“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搬家?我喜欢这里。”

我蹲下来,摸着她的头,说:“因为爸爸妈妈要开始一场新的冒险了。我们要去一个新地方,打一个更大的怪兽。安安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愿意!”安安用力地点头,“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打怪兽!”

陈凯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母女,眼圈又红了。

我们在离安安学校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租了一个很小的两居室。房子很旧,墙皮都有些脱落。但我们三个人,一起动手,把小小的家布置得温馨又干净。

陈凯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沉默,不再逃避。他找了一份薪水不算高但很稳定的技术工作。每天下班回来,就抢着做饭、做家务。周末,他会陪着我和安安,去免费的公园,去图书馆。我们的生活变得清贫,但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

他那件标志性的动作——揉后颈,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他常常会在我做饭时,从背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说一句:“老婆,辛苦了。”

他的口头禅“就那样吧”,也再没有出现过。

有一次,我们俩在阳台上看星星。我突然问他:“你还恨那个周浩吗?”

他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

“以前恨,恨得牙痒痒。但现在不了。”他转过头看着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什么叫‘夫妻’,也一辈子都看不到,我娶了一个多好的老婆。”

我笑了,心里却有些发酸。

【约12000字处】

有些伤疤,揭开的时候,比当初划下时还要疼。但愈合之后,它会变成我们身上最坚硬的地方。

还债的路,漫长而辛苦。我们省吃俭用,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我很久没有买过新衣服,陈凯戒了烟,我们甚至停掉了安安的钢琴课。

安安很懂事,她从不抱怨。有一次我路过她的房间,听到她对着一个小录音机,用稚嫩的声音说:“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太辛苦了。安安可以不要新裙子,也可以不学钢琴。安安只要你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抱着陈凯,说:“老公,我觉得好对不起安安,让她跟着我们吃苦。”

陈凯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傻瓜,我们给不了她富裕的物质生活,但我们给了她一个充满爱的家。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的,一个充满爱的家。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给她的,也是最宝贵的财富。

日子就这样,在清贫和辛劳中,一天天过去。

三年后的一天,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陈凯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抑制不住的激动。

“小舒!你快看新闻!快看本地新闻!”

我急忙打开电脑,点开本地新闻网。头条标题,赫然写着:【特大合同诈骗案告破,主犯周某等人悉数落网】

新闻里,周浩那张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出现在了照片里,戴着手铐。报道详细讲述了他们如何利用空壳公司和虚假项目,骗取投资人和合伙人签署不对等协议,进行诈骗的犯罪事实。

新闻的最后提到,所有被骗的受害人,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追回部分损失。

我拿着鼠标的手,在颤抖。

我立刻给张律师打了电话,她也已经看到了新闻。她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钱不可能全部追回,但至少,我们背负的债务,可以大大减轻。更重要的是,陈凯的担保责任,在法律上,将可能被认定为无效。

挂了电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办公桌上,放声大哭。

这三年的委屈、辛劳、压力,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泪水,奔涌而出。

是喜悦的泪,也是解脱的泪。

第七章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去了一家小小的川菜馆。这是三年来,我们第一次下馆子。

我们点了一桌子菜,很多都是安安爱吃的。安安吃得满嘴是油,开心得像个小花猫。

陈凯给我倒了一杯啤酒,也给自己满上。

他举起杯,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老婆,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我笑着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我们是夫妻嘛。”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慢,很开心。仿佛要把这三年来所有的亏欠,都弥补回来。

回家的路上,安安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陈凯牵着我的另一只手,我们慢慢地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地挨在一起。

“小舒,”他突然开口,“等我们的债务都还清了,我们把之前的房子,再买回来,好不好?”

“好。”我点头,“但不是买,是赎。我们要把我们的家,赎回来。”

“嗯,赎回来。”

生活,似乎终于在我们面前,露出了一丝曙光。

官司的进程很顺利。因为主犯落网,证据确凿,法院最终判决,陈凯的无限连带责任担保协议,是在被欺诈的情况下签署的,不具备完全法律效力。他只需要承担他最初投资失败的五十万本金的相应责任。而这部分钱,在我们卖掉房子后,早已还清。

剩下的,就是我们向周浩等人追讨我们多偿还的那部分债务。虽然过程会很漫长,拿回钱的希望也很渺(渺)茫,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们自由了。我们不再是背着百万债务的“罪人”。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陈凯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他只是回到家,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抱了很久很久。

他说:“小舒,我们胜利了。”

我说是啊,我们胜利了。

我们的生活,终于可以重新开始。

陈凯凭借他出色的技术和这几年积累的口碑,被一家更大的公司挖走,当了项目总监。我的工作也顺风顺顺水。我们的收入,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没有立刻搬家,依然住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我们把省下来的钱,一点点存起来,为了那个“赎回我们家”的梦想。

安安上了小学,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懂事。她是我们俩最大的骄傲。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我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的时候,命运,又跟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那天,是陈凯公司的年度体检。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对。

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有点累。又是那种熟悉的、想把事情藏起来的表情。

我的心,咯噔一下。

“陈凯,”我走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们说好的,再也不对彼此有任何隐瞒。”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体检报告。

我接过那张纸,手抖得厉害。

在密密麻麻的指标里,我看到了几个刺眼的字:【肝部阴影,建议复查。】

我的大脑,又一次,一片空白。

我陪着他去医院做了最详细的检查。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们俩谁也不说话,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那不是对债务的恐惧,而是对死亡的恐惧。

终于,结果出来了。

医生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表情严肃。他说的话,我很多都没听清,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肝癌,晚期,不乐观。

从医院出来,天正下着雨。陈凯撑着伞,把我护在怀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他却浑然不觉。

我们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安安还没放学,家里空无一人。

陈凯坐在沙发上,那个他曾经无数次蜷缩、绝望过的位置。这一次,他没有把头埋起来,也没有把电视开到35。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的雨。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晚期”这两个字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许久,他转过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

他握住我的手,那只曾经无数次为我撑起一片天的手,此刻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终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我说:

“小舒,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撑不住了。”

这一次,他求救的,不再是金钱,而是生命。

我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到他身后的墙上,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上,我们笑得那么灿烂,安安坐在他的肩膀上,挥舞着小手,像拥有了全世界。

我张了张嘴,想说“别怕,有我”,想说“我们一起打败它”,想说“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

可最终,我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我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仿佛想把我的所有力气,我的所有生命,都传递给他。

窗外的雨,还在下。

我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纸巾,帮他擦一擦脸上的雨水,也擦一擦我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

可我的手伸到一半,就停在了那里。

因为我突然发现,在这个巨大的、无法抗衡的命运面前,我们能做的,原来如此之少。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一起,面对这无边的黑暗。

来源:淡泊的松鼠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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