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低调演员的实力绽放,作品见证演艺之路的辉煌”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0 10:32 2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我爸雷打不动地调到了35。老许的眉头在新闻联播的片头曲里拧成了疙瘩,儿子小远正戴着降噪耳机写作业。这个家,被一堵无形的墙分成了两半。我起身去厨房切水果,冰凉的水果刀贴着指腹,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找片止痛药,指尖却碰到一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我爸雷打不动地调到了35。老许的眉头在新闻联播的片头曲里拧成了疙瘩,儿子小远正戴着降噪耳机写作业。这个家,被一堵无形的墙分成了两半。我起身去厨房切水果,冰凉的水果刀贴着指腹,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找片止痛药,指尖却碰到一个冰凉的硬壳相册。里面是我妈去世前,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父亲,笑得比现在开朗。

自从三个月前,我把独居的父亲接来同住,这个家就再没安静过。

父亲的耳朵在一次意外后就不太好使,电视音量低于30,他基本听不清。而35,对我和老许来说,是足以让神经突突直跳的噪音。

“小慧,你能不能……跟爸说一声?”老许压着嗓子,指了指小远的房门,“孩子明天还要考试。”

我端着果盘走出来,放到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父亲的视线从电视上挪开,看了我一眼,又回去了。他今天尤其沉默,连最爱的军事频道都没看,只是捏着遥控器,一遍遍地看天气预报。那只遥控器被他摩挲得油光发亮,像他晚年生活里唯一能握住的权杖。

“爸,吃点苹果。”我把一瓣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他摆摆手,眼睛还盯着屏幕,嘴里含糊地说:“你们吃,我看会儿。”

我把苹果放在他手边的盘子里,转身对老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老许的标志性动作——烦躁时用力揉搓后颈——又出现了。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屋里的喧嚣。我看着父亲专注的侧脸,花白的头发在顶灯下有些稀疏,一种无力的酸楚从心底泛上来。老许出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小慧,你爸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变成一声叹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父亲越来越固执,越来越难以沟通。可我能怎么办?他是我的父亲。

我坐到父亲身边,试图跟他聊聊天。“爸,明天天气好,我陪您去楼下公园走走?”

“走啥走,腿脚不利索了。”他头也不回。

“那……我给您买的收音机呢?听听戏曲也好啊。”

“听不清,吵得慌。”

所有的示好都被他硬邦邦地顶了回来。我感到一阵挫败,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挫败感,在这三个月里反复上演。我以为把他接到身边是尽孝,却没想到是把三个人都推进了一个逼仄的困局。

小远从房间里出来上厕所,摘下耳机,立刻被巨大的电视声吓了一跳,他皱着眉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苦笑着摇摇头。

夜里,我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老许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我知道,他在忍。为了我,忍受着这一切。

“老许,”我轻轻地喊他。

他没动,像是睡着了。

“对不起。”我对着他的背影说。

过了很久,黑暗中传来他疲惫的声音:“不怪你。”

这三个字,比任何指责都让我难受。因为它意味着,问题真实存在,且无解。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想,到底哪里出了错。是我错了吗?我只是想照顾我的父亲。是老许错了吗?他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安静的家。是父亲错了吗?他只是老了,失去了掌控生活的能力,只能在电视音量上寻求一点可怜的存在感。

谁都没错,可我们每个人都在受罪。

又是一个周末,我决定采取行动。我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我从储物间翻出以前的一些旧设备,想给父亲的电视接一个外放的蓝牙耳机。这样,他可以自己调节音量,而不会影响到我们。

我花了一个上午研究说明书,满头大汗地接线。父亲就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我倒腾。

“你弄啥呢?”

“爸,给您弄个耳机,以后您看电视,想多大声就多大声,还不吵别人。”我献宝似的说。

他盯着那个黑乎乎的耳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我不要那玩意儿,夹得耳朵疼。”

“不疼的,这个是罩在耳朵上的,很软。”

“不要,我听不见。”

“能听见,声音直接传到您耳朵里,比外放清楚。”

“我说不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遥控器捏得咯吱作响,“你们就是嫌我吵!嫌我这个老东西碍事!”

我愣住了,手里的线掉在地上。老许闻声从书房走出来,看到这场景,脸色沉了下来。

“爸,小慧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我看是巴不得我早点聋了瞎了!”父亲激动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身体晃了一下。

我赶紧扶住他,“爸,您别生气,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他甩开我的手,“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在这儿假惺惺!”

老许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对着我爸说:“爸,您讲点道理好不好?小慧为了照顾您,班都不上了,您怎么能这么说她?”

“我用她照顾了?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是她非要把我弄到这儿来,让我看你们的脸色!”

“我们给您脸色看了吗?”

“看了!”父亲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委屈和愤怒,“你们俩天天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当我不知道吗?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你媳妇说,这个家快成旅馆了?”

老许的脸瞬间涨红了。我震惊地看着他,又看看我爸。原来,父亲的耳朵不是听不清,他是选择性地听。那些我们以为他听不到的抱怨和叹息,他都一字不落地收进了心里。

那一天,家里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争吵的地点,就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客厅里。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老许的每一句辩解,都让气氛更加紧张。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句子很短,却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看着我爸,又看看老许,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视线迅速模糊,喉咙发紧,用力地吞咽着,想把那股酸涩压下去。

温情总是在最激烈的争吵后悄然而至。老许走过来,笨拙地用手背擦了擦我的脸,然后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递给我。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愧疚。

父亲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颓然地坐回沙发,别过脸去,盯着已经黑屏的电视。

那一刻,电视音量“35”这个数字,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们三个人的心上。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刻度,而是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是彼此伤害的证据。

(约1700字)

第1章

那次争吵之后,家里陷入了一种比争吵更可怕的死寂。父亲不再把电视音量调到35,他甚至不怎么看电视了。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饭桌上,他埋头扒饭,一言不发。

老许似乎也轻松了一些,但他脸上的愁云并没有散去。他开始更频繁地加班,回家越来越晚。我知道,他是在躲避。躲避这个让他窒息的家。

我夹在他们中间,像一个两头受气的风箱。我试图打破僵局,主动跟父亲说话,他总是“嗯”、“啊”地应付。我给老许发微信,问他几点回来,他回复的永远是“不一定,有事”。

这种无声的对抗,比任何激烈的冲突都更消磨人的意志。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整理换季的衣物,小远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妈妈,我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外公偷偷哭。”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好几次了。他以为我睡着了,就拿出外婆的照片看,看着看着就掉眼泪。”孩子无意识的话语,像根针,扎破了成年人伪装的所有坚强。

我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父亲房门口。门虚掩着,我从门缝里看进去。父亲果然坐在床边,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他手里拿着的,是我妈那张单人照。

我的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悄悄退了回来,心里堵得难受。我总以为父亲的固执和坏脾气,是因为衰老和耳背,却忽略了他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悲伤。母亲去世五年了,他从没在我们面前表现出脆弱。我们都以为他已经走出来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我不能再让父亲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我特意去营业厅买了一部操作最简单的老人智能手机,下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应用:新闻、戏曲、象棋,还有一个紧急呼叫的健康软件。

晚饭后,我把手机递给父亲。

“爸,我给您买了个新手机。”

父亲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我用不来那玩意儿,净是些花里胡哨的。”

“不难,我教您。”我耐着性子,打开手机,“您看,这个是看新闻的,点一下就行。这个是听戏的,您不是最爱听《沙家浜》吗?”

我把手机凑到他耳边,点开一段“智斗”。激昂的唱腔响了起来。

父亲愣了一下,眼神里有了一丝松动。

我趁热打铁,开始教他最基本的操作。如何解锁,如何打开应用,如何调节音量。

这是一项极其考验耐心的工作。我说了无数遍“从下往上划”,他还是习惯性地去按根本不存在的实体键。我教他用手指放大照片,他却把屏幕戳得咚咚响。

“哎呀,怎么又黑了?”

“爸,这是锁屏了,您按一下侧面这个钮。”

“哪个?”

“右边,中间这个。”

他摸索了半天,终于按亮了屏幕。不到十秒,他又问:“刚才那个唱戏的呢?”

“您得重新点进去。”

“怎么点?”

……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还在解锁和打开应用之间循环。老许在旁边看着,几次想开口,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小远凑过来看热闹,也被我赶回了房间。

我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耗尽,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爸!是划!不是按!”

父亲被我吼得一哆嗦,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委屈,“我……我学不会。”

看着他那副样子,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对不起,爸,是我太急了。我们慢慢来。”

我握住他那双布满老年斑、微微颤抖的手,手把手地教他。他的手指僵硬而迟缓,每完成一个简单的操作,都像完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

终于,他学会了自己点开戏曲应用。当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时,他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虽然短暂,但真实。

“这个……还行。”他小声说。

那一刻,所有的烦躁和疲惫都烟消云散。我忽然明白了一句话:人老了,不是学不会,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回房间,而是戴着我给他买的耳机,坐在沙发上听戏,一直听到很晚。电视机没有开,家里异常安静。

老许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我。“辛苦了。”

我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辛苦。”

这是那次争吵后,我们第一次如此亲近。厨房的灯光很暖,映着我们俩的影子,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生活的难题,从来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和解就自动消失。新的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

(约1900字)

第2章

父亲迷上智能手机后,家里的确安静了不少。他不再执着于电视,每天捧着手机看新闻、听戏、下象棋,偶尔还会尝试着跟他的老战友视频通话。虽然每次都手忙脚乱,需要我帮忙,但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

我和老许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他不再那么晚回家,有时还会主动问起我爸手机用得怎么样。我以为,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三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直到我收到那张信用卡账单。

那天下午,我正在阳台收衣服,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银行发来的电子账单提醒。我随手点开,一个数字让我瞬间愣住了:消费金额,18888元。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没错,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个月我们家并没有大额开销,这笔钱是哪里来的?我赶紧点开消费明细,一长串的记录让我头皮发麻。

“‘王者荣耀’点券充值-648元”

“‘和平精英’皮肤购买-328元”

“‘XX直播’火箭打赏-1000元”

……

密密麻麻几十条,几乎全是游戏充值和直播打赏。而收款方,都指向了同一个第三方支付平台,绑定的正是我给父亲用的那张副卡。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我冲进客厅,父亲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戳着。屏幕上火光四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爸!”我叫了他一声。

他没听见。

我走过去,一把摘下他的耳机。

“你干啥?”他吓了一跳,不满地看着我。

我把我的手机递到他面前,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爸,这上面的钱,是您花的吗?”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了摇头:“什么钱?我没花钱。”

“您没花钱?那这些游戏充装,直播打赏,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我不知道什么充装打赏,”他一脸无辜,“我就是玩玩这个……这个叫‘消消乐’的,他们老给我弹一些红色的包,我一点,就给我好多豆豆。”

我拿过他的手机一看,哪是什么“消消乐”,分明是一款画面极其相似的氪金手游。那些所谓的“红包”,全是诱导充值的陷阱。而他绑定的支付,是我当初为了方便他,设置的免密支付。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万八千多块,那是我和老许攒了小半年,准备给小远报辅导班的钱。

“爸,您知不知道您点了那些东西,都是要花钱的?真金白银的钱!”

“我哪知道……”父亲也慌了,脸涨得通红,“它也没说要钱啊……我以为是送的……”

我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肚子的火,却又发不出来。我能怪他吗?他一个连智能手机都用不明白的老人,怎么可能分得清这些五花八门的消费陷阱?

可这笔钱怎么办?我心疼,更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老许交代。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来追悔莫及的事。我选择了隐瞒。

我悄悄地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把这笔亏空补上了。我安慰自己,只要老许不知道,这件事就过去了。父亲那边,我把他的免密支付关了,卸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应用,只留下了几个最简单的。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翻篇了。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周后,老许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叔子,打电话过来借钱,说孩子上学要交一笔赞助费,想借两万周转一下。老许当时正在开车,开了免提。

“行啊,没问题。我让你嫂子明天转给你。”老许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当时正在副驾上,听到这话,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挂了电话,老许对我说:“小慧,明天你从咱们那个理财账户里,先取两万给老二打过去。”

“啊……好。”我含糊地应着,手心开始冒汗。那个账户里的钱,已经被我拿去填窟窿了。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老许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没事,可能有点晕车。”我把头转向窗外,不敢看他的眼睛。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我备受煎熬。我想过跟老许坦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他发火,怕他再次把矛头指向我爸。我的核心缺陷——那种深入骨髓的冲突回避,让我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撒谎。

第二天一早,我跟老许说:“老公,那个理财还没到期,现在取出来利息损失太大了。要不,我先从我妈留给我的那笔钱里拿两万给他吧。”

老许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行,那笔钱你留着自己花就行,不用动。我这边先找同事周转一下,等理财到期了再还。”他的标志性动作又出现了,揉了揉后颈,“行了,行了,就这么办吧。”

我松了一口气,以为又躲过一劫。

可我忘了,老许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那天晚上,他回来得很晚,一身酒气。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洗澡,而是直接走到我面前,把他的手机扔在桌上。

“你看看吧。”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手机屏幕上,是他和银行理财经理的微信聊天记录。他询问了那笔理财的到期日,经理的回复清清楚楚:该产品为活期理财,随时可以支取,无利息损失。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为什么要骗我?”老许盯着我,眼睛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我……”

“钱呢?那笔钱去哪儿了?”

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我问你钱呢!”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深夜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父亲房间的门开了,他探出头来,“怎么了?吵什么?”

老许看都没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是不是又是因为你爸?”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我点了点头。

老许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我就知道。林慧,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他骗我。”他指了指我爸的方向,“在这个家里,我到底算什么?”

一个家,最怕的不是吵架,是连吵架都觉得多余。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和父亲站在客厅里,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父亲看着我,嘴唇嗫嚅着,想问什么,却又不敢。

那一夜,书房的灯亮了通宵。我知道,我和老许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而这一切,都源于我那可悲的逃避和谎言。

(约2000字)

第3章

我和老许开始了冷战。

这是我们结婚十年来,最漫长、最彻底的一次冷战。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睡书房,我睡卧室。他早上很早就走,晚上很晚才回。我们一天说不上三句话,即使在饭桌上碰到,他也只是沉默地吃饭,然后放下碗筷离开。

家里的气压低得可怕。父亲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不再玩手机,每天只是在自己的房间和客厅之间走动,像个幽灵。电视机依旧没有打开,那定格在“35”的音量记忆,仿佛一个巨大的讽刺。

小远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传声筒。

“妈妈,爸爸让你记得交燃气费。”

“爸爸,妈妈问你周六的家长会去不去。”

孩子是敏感的。有一天,小远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要分开了?”

我心里一痛,把他搂在怀里,“傻孩子,胡说什么呢?爸爸妈妈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我不知道这种苍白的解释,能骗得了孩子多久,又能骗得了我自己多久。

我试过和解。我给他发微信,道歉,解释。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我给他打电话,他直接挂断。我堵在书房门口,他要么不开门,要么直接从我身边绕过去,视我为空气。

他的冷漠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镜子里的我,憔悴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父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一天,他敲开了我的房门。

“小慧,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因为我?”他手里捏着一个信封,信封很旧,边角都磨毛了。

我摇了摇头,“爸,跟您没关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你别骗我了。”他叹了口气,把信封放在我桌上,“这是你妈走之前留下的,本来是给我养老的。现在……你拿去,把那个窟窿补上,跟小许好好过日子。”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存折和一沓现金。存折上,是五万块钱。

“爸,这钱我不能要。”我把信封推回去。

“拿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一个老头子,也花不了什么钱。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是我……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佝偻着背,慢慢地走出了我的房间。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总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着我。

我没有动那笔钱。我知道,这笔钱解决不了我和老许之间的问题。我们的问题,早已不是一万八千块钱,而是信任的崩塌。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老许又加班到很晚才回来。他进门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裤腿往下滴,在玄关处留下了一滩水渍。

我下意识地想去拿毛巾,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冰冷,然后径直走向书房。

就在他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雷。整个房子都仿佛晃动了一下。

“啊!”我爸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叫。

我赶紧跑过去,推开门,看见父亲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浑身发抖。

“爸,您怎么了?”

“打雷……我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这才想起来,父亲有雷雨恐惧症。那次导致他耳背的意外,就发生在一个雷雨天。从那以后,他一听到打雷就怕得不行。以前有我妈陪着他,我妈走了之后,他都是一个人熬过来。

我坐在床边,像小时候他哄我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爸,别怕,我在呢。”

他的身体还在抖,但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老许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还有他自己的降噪耳机。

他没有看我,而是径直走到床边,把牛奶递给我,又把耳机戴在了我爸的耳朵上。

“爸,戴上这个,就听不见了。”他的声音很低,但很稳。

父亲愣愣地看着他,任由他把耳机戴好。

老许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盖在我爸身上,然后转身对我,语气生硬地说:“你看着他,我去把窗户关紧。”

说完,他便在屋子里检查了一圈门窗。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回到书房,关上了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端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看着戴上耳机后慢慢平静下来的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我和老许的冷战。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没有恶毒的咒骂。我们不说话,不见面,却会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默默地做点什么。他会在我痛经的时候,烧好一壶红糖水放在桌上;我会在他换下的衬衫口袋里,发现他常吃的胃药已经空了,然后默默地买好新的放回去。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父母正在和时间赛跑。而我和老许,也在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提醒着彼此,这个家还没有散。爱,还在。只是被太多的疲惫和失望掩盖了。

我把牛奶喂给父亲喝下。他睡着后,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我走到书房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我把门推开一道缝,看见老许并没有在工作,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暴雨,指间的烟一明一灭。他的标志性动作——揉搓后颈——又出现了,这一次,我从那个动作里读出了无尽的疲惫和孤独。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约1950字)

第4章

那场暴雨过后,我和老许的关系有了一丝微妙的解冻。他不再睡书房,搬回了卧室。虽然我们依旧很少交流,但至少,他愿意和我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

我把父亲给我的那笔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我告诉他,我和老许会自己解决。父亲没再坚持,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

为了修复和老许的关系,我开始做出改变。我不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父亲身上。我重新找了一份兼职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我开始学着做老许爱吃的菜,在他回家前,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有诚意,我们就能回到过去。

然而,信任的重建,远比我想象的要难。

有一次,公司临时通知我加班开会,我走得急,忘了跟老许说。等我开完会,已经快十点了。我拿出手机,看到十几个来自老许的未接来电。

我心里一咯噔,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你在哪儿?”老许的声音又冷又硬。

“我在公司加班,刚开完会,手机静音了没听见。”我赶紧解释。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然后,他用一种极度疲惫的语气说:“林慧,你能不能……别再骗我了?”

“我没骗你!”我急了,“我真的在公司,我现在就拍照片给你看!”

“不用了。”他打断我,“你早点回来吧。”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冰冷的“嘟嘟”声,像一把锥子,刺进我的心脏。他根本不相信我。那次谎言的后遗症,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我们之间。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下意识地怀疑。

我打车回家,一路上眼泪都控制不住。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照不亮我心里的半分晦暗。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老许坐在沙发上,父亲和小远都不在,应该是睡了。

我走到他面前,把我的包,我的手机,都放在他面前。

“你可以查我的通话记录,查我的微信,查我的定位。我真的在公司。”我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

他没有动,只是抬头看着我。“有意义吗?”

“有!”

“没有。”他摇了摇头,那双曾经满是爱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疲惫。“林慧,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加不加班。而是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我每天都在猜,很累。”

他的话,让我所有的委屈和辩解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们陷入了僵局。一个想要证明,一个拒绝相信。

就在这个当口,父亲的行为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开始频繁地出门,一出去就是大半天。我问他去哪儿,他总是含糊其辞,说去找老战友下棋。可有一次,我在楼下碰到他战友的儿子,对方却说,他爸爸最近住院了,根本没跟我爸见过面。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他一个老人家,耳朵不好,腿脚也不利索,一个人在外面乱逛,万一出点什么事……

我决定跟踪他。

第二天一早,父亲又出门了。我悄悄地跟在后面。他没有去公园,也没有去棋牌室,而是坐上了一辆公交车,一路坐到了郊区。

下车后,他走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区。我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只见他在一栋楼下徘徊了很久,然后颤颤巍巍地上了楼。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在楼下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见他下来。他的表情很奇怪,既有几分不舍,又有几分释然。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往那个地方跑。我的好奇心和担忧达到了顶点。

终于,在一个周末,我趁他和老许、小远去公园散步的时候,偷偷拿了他的钥匙,去了那个神秘的小区。

我找到了那栋楼,根据父亲之前停留的时间,我猜他去的是三楼。我拿着钥匙,试探着插进302的门锁。

钥匙插不进去。

我又试了301。这一次,锁芯“咔哒”一声,转动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景象,让我当场愣住。

(视角切换)

与此同时,公园的长椅上,老许正在给小远讲解航模的原理。父亲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的口袋里,揣着一张刚刚从中介那里拿到的养老院宣传单。宣传单的背面,是他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的几行话:小慧,小许,爸不拖累你们了。爸有地方去了。那里的电视,想开多大声就开多大声。

(视角切回)

我推开的,根本不是一个家。

那是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满了我妈的照片。有她年轻时的黑白照,有我们的全家福,还有她生病前在公园里拍的单人照。

桌子上,摆着她最喜欢的栀子花。阳台上,晾着几件男人的旧衣服,那是我爸的。厨房里,有没吃完的饭菜。卧室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我爸的收音机和他常吃的降压药。

这里,分明是我爸为自己准备的“新家”。一个只有他和他记忆的地方。

我拉开抽屉,里面有一本记事本。我翻开,第一页就是那笔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账单记录。下面,是我爸的还款计划。他把自己每个月的退休金,除了留下几百块生活费,剩下的都详细地规划了如何还给我。

后面几页,是他每天的开销记录,细致到一瓶酱油,两块豆腐。

他还记录了我和老许的争吵,记录了我的眼泪,记录了老许的沉默。

在最后一页,他写道:婚姻里最伤人的,不是指责,而是沉默里的失望。我不能再让我的女儿失望了。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纸上,晕开了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挪用了家里的钱,知道我跟老许撒了谎,知道我们濒临破碎的婚姻。他没有说破,只是用这种最沉默、最笨拙的方式,试图弥补,试图退出。

我无法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布置起这个“家”。他又是怎样在每天那几个小时里,对着满墙的照片,和我那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说话。

我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为了我的愚蠢,为了我的自私,也为了我父亲那深沉如海,却从不言说的爱。

我终于明白,我拼命想要维持的那个所谓的“家”,早已千疮百孔。而我,就是那个亲手在上面戳了无数个洞的人。我的逃避和懦弱,不仅伤害了我的丈夫,更把我年迈的父亲,逼到了一个如此孤独的绝境。

(约2200字)

第5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屋子的。我像个游魂一样走在街上,脑子里一片混乱。父亲的记事本,满墙的照片,还有那句“我不能再让我的女儿失望了”,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老许和父亲、小远已经回来了。客厅里,小远正在兴高采烈地展示他新拼好的航模,老许在一旁指导,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表情平静。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那个画面无比刺眼。

老许看到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出去走了走。”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吃饭吧。”他没再多问,起身走向厨房。

饭桌上,气氛再次降到冰点。我食不知味,脑子里全是那间小屋子的景象。

“小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父亲关切地问。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看着他浑浊却充满关切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

“爸,”我放下筷子,声音颤抖,“您是不是……在外面租了房子?”

一句话,让饭桌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远停下了夹菜的动作,看看我,又看看外公。

老许的眉头瞬间锁紧,他锐利的目光射向我,又转向我爸。

父亲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他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你怎么知道?”他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满是慌乱,像一个被戳穿了秘密的孩子。

“我今天……去了。”我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你!”父亲猛地站起来,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变了调,甚至带上了一丝家乡的方言,“你跟到我做么子!哪个让你去的!”

“爸,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为什么要瞒着我们?”我的眼泪涌了上来,“您是不是觉得,您是我们的累赘?”

“我……”父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够了!”老许突然低喝一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他站起身,走到我爸面前,捡起了地上的筷子,又抽了双新的递给他。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你先别说话。让爸坐下。”

我止住了哭声,扶着还在发抖的父亲重新坐下。

老许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走进了那个我们争吵过无数次的狭小车库。

关上车门,隔绝了屋里的视线。车内空间不到10平米,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老许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下压抑着巨大的风暴。

我把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从那间屋子,到墙上的照片,再到那本记事本。我没有丝毫隐瞒,包括父亲为我还款的计划。

我说得泣不成声,他一直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我。他只是把车窗降下一点,点了一支烟。烟雾缭rou,模糊了他的表情。

等我说完,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所以,你今天哭,是因为心疼你爸,还是因为愧疚?”

我愣住了。

“林慧,你有没有想过,爸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掐灭了烟,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是因为那笔钱吗?不是。是因为我们吵架吗?也不是。是因为他觉得,他毁了你的家,毁了你的婚姻。而这一切的根源,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和说谎!”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总觉得你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你爸好。你瞒着他花掉的钱,你对我撒谎。你以为你在维护和平,其实你是在把所有人都推向深渊!你把我推开,也把你爸逼走!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被他骂得体无完肤,却一句都反驳不了。因为他说的,全都是事实。我的核心缺陷,我那深入骨髓的逃避,终于导致了最坏的结果。

“我错了……老许,我真的错了……”我泣不成声。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痛惜。他伸出手,用力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

“哭有什么用?”他的声音软了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把爸劝回来。不是劝回这个家,是劝回我们身边。”

我抬起泪眼,不解地看着他。

“爸之所以要搬出去,是因为他觉得他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只要他还住在这里,我们之间的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老许叹了口气,“他用这种方式,给我们腾出空间,让我们自己去解决问题。你明白吗?他不是在逃避,他是在给我们机会。”

我怔怔地听着,仿佛第一次认识我的父亲,也第一次,真正看懂了我的丈夫。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让他冷静一下。也让我们自己冷静一下。”老许说,“明天,你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把这件事,交给我。”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看着他坚定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库灯光下,显得异常可靠。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知道,我和老许之间那堵冰冷的墙,开始出现裂痕了。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我们终于开始共同面对问题,而不是互相指责。

第二天,家里气氛诡异。父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出来。我几次想去敲门,都被老许用眼神制止了。

他像往常一样,送小远上学,然后去上班。只是临走前,他对我说:“晚上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跟爸谈谈。”

我等了一整天,如坐针毡。

晚上七点,老许准时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他敲了敲我爸的房门。“爸,我,建军。我能进来跟您聊聊吗?”

里面沉默了很久,才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老许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待在外面。他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外,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老许会跟父亲说什么,也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的结果。

(约2000字)

第6章

门关上了,隔绝了我的视线和声音。我只能在客厅里焦急地踱步,竖着耳朵,试图捕捉到一丝半点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小远写完作业出来,看到我坐立不安的样子,懂事地给我倒了杯水。“妈妈,别担心,爸爸会搞定的。”

我摸了摸他的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房门终于开了。

老许先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很平静。父亲跟在他身后,眼眶红红的,但神情不再像昨天那样慌乱和激动。

“小慧,你进来一下。”老许对我说。

我走进房间,看到桌子上摆着两样东西。一样是老许带回来的那个袋子,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助听器。另一样,是我爸的那本记事本。

“爸,对不起。”我走到父亲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父亲连忙扶起我,摇了摇头,“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是爸……是爸不好。”

“不,是我不好。”我看着他,“我不该骗您,更不该骗老许。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都过去了。”老许开口了,他把我拉到他身边,让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刚才,我和爸聊了很多。爸愿意把那个房子退了,也愿意尝试戴助听器。”

我惊喜地看着父亲。

父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许说得对,老了,就得服老。听不见,就戴家伙。没什么丢人的。”

“但是,”老许话锋一转,看着我,也看着我爸,“我们家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像以前那样住在一起了。这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种消耗。”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所以,我和爸商量了一个方案。”老许继续说,“我们把现在这套房子卖了,换一套大一点的,楼上楼下的复式。爸住楼下,我们住楼下。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互不打扰。但又在同一个屋檐下,随时可以照应。”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老许会提出这样的方案。卖掉我们住了快十年的家,去换一个未知的未来?

“这……房子说卖就卖?”

“我已经联系了中介,把我们的情况说了。现在市场上正好有一套符合我们要求的房子,离小远学校还近。首付的差额,我这些年攒了点,爸也愿意把他那笔钱拿出来。”老许说得有条不紊,显然他已经深思熟虑过。

我看向父亲,他对我点了点头。“小慧,就这么办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们拼尽全力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晚年,却忘了问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原来,父亲想要的不是拥挤的亲情,而是一个有尊严、有距离的晚年。老许想要的也不是赶走父亲,而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喘息的空间。

而我,一直以来都用我自以为是的“孝顺”,绑架了他们所有人。

“我同意。”我说。

那天晚上,是我们一家人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饭。饭桌上,老许主动给我爸夹菜,我爸也开始跟小远聊起了学校的趣事。

虽然我们之间还有些许的尴尬,但那种坚冰正在融化的感觉,真实而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忙碌起来。卖房子,看房子,办手续,打包行李。

在这个过程中,我和老许的交流也多了起来。我们一起商量装修风格,一起挑选家具,一起规划未来的生活。我们像回到了刚结婚时,一起筑巢的那段时光。

有一次,我们在宜家为了一个沙发的颜色争论起来。

“我觉得米白色好,温馨。”我说。

“不行,不耐脏。小远一天到晚在上面踩,不出一个礼拜就得成黑的。就要深灰色。”老许坚持。他的口头禅又冒了出来,“行了,行了,就听我的。”

“凭什么听你的?”我不服气。

我们俩就像小孩子一样,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谁也不让谁。最后,我们都笑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我们终于可以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争吵,而不是因为那些沉重得让人窒息的话题。

搬家的前一天,我们一起回老房子做最后的整理。屋子已经搬空了,显得格外空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走到客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视机。它已经被打包好,放在角落里。我仿佛还能看到父亲坐在这里,把音量调到35的场景。

“在想什么?”老许从身后走过来。

“在想这几个月,跟做梦一样。”我说。

“是啊。”他感慨道,“幸好,梦醒了。”

他拉起我的手,十指紧扣。“林慧,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好好过。”

我点了点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们没有再说“对不起”,也没有再说“我爱你”。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原谅了彼此,也找回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视角切换)

关灯后的卧室里,小远翻了个身,小声问:“妈妈,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分开了?”

林慧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身边丈夫均匀的呼吸。她知道,这个家,虽然换了地方,换了形式,但它终于,又回来了。那个曾经因为逃避而犯下大错的自己,也终于得到了救赎的机会。

(视角切回)

新家的生活,在一种有序而充满希望的节奏中展开了。

父亲住在楼下,有了自己独立的卧室、客厅和卫生间。他戴上了助听器,每天精神矍铄地去楼下公园找人下棋、聊天。他甚至还报名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

他不再沉迷于手机,也很少看电视。偶尔看一次,也会自觉地把音量控制在很小的范围。那个曾经代表着矛盾和冲突的数字“35”,彻底成为了历史。

我和老许住在楼上,有了久违的二人世界。我们的关系,比以前更亲密了。因为经历过失去的恐惧,所以更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

我们约定,每周五是家庭日。我们会一起在楼下的厨房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陪父亲聊聊天,或者看一部老电影。

一切都好得像一个童话。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电话是父亲的主治医生打来的。“林女士吗?您父亲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情况……不太好。建议您尽快带他来做一次全面的复查。”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约2100字)

第7章

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我捏着那张写满了各种看不懂的医学术语的复查通知单,手心冰凉。

老许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给了我一丝力量。

父亲的检查结果是肺癌,中期。

当医生用平静而专业的口吻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父亲,他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医生说的,是别人的事。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黄昏。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公园里,有孩子在嬉笑打闹,有老人在散步。世界依旧喧嚣,而我们的世界,却在瞬间静止了。

“爸……”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多大点事。”父亲打断我,脸上竟然还带着笑,“人老了,机器总要坏的。早晚的事。”

他越是这样若无其事,我心里越是难受。

老许一路无话,只是把车开得很稳。

回到家,父亲像往常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和老许坐在楼上的客厅里,相对无言。

孩子一句无心的话,像根针,扎破了成年人伪装的所有坚强。就在这时,小远放学回来了,他兴奋地冲到我们面前,“爸爸妈妈!我今天数学考了100分!”

我看着他那张洋溢着快乐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任由眼泪混合着水流无声地滑落。

老许跟了进来,从背后抱住我。“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我转过身,把脸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那些恐惧、无助、自责,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爸爸……我们才刚好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他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我们陪着他,积极治疗,一切都会好的。”

那天晚上,我们开了家庭会议。没有悲伤,没有眼泪。我们像讨论一个项目一样,讨论着父亲的治疗方案。

父亲的态度很坚决:“我不做化疗。那玩意儿,活受罪。最后人没了,钱也没了。”

“爸,现在医学很发达,中期治愈率很高的。”我劝他。

“我不治。”他的语气不容商量,那种久违的固执又回来了,“我剩下的日子,想活得像个人样。我不想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

“那怎么行!”

“行了,行了。”老许打断了我,这是他那句口头禅在不同情境下的第三种含义——一种带着安抚和决断的意味。“爸,我们尊重您的决定。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我们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治疗方式,比如中医调理,靶向药。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父亲看着老许,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们家进入了一种新的战斗状态。

我辞掉了兼职,全心全意地照顾父亲。研究各种抗癌食谱,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饭。老许则负责查阅各种资料,联系最好的医生,寻找最前沿的治疗方案。

我们之间的配合,前所未有的默契。

父亲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但他精神很好。他开始整理他的旧物,给我讲他年轻时当兵的故事,讲他和我妈是如何认识的。

有一个清晨,在阳台上,他把一个木盒子交给我。

“这是你妈留下的,她说,等我快走的时候,再交给你。”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的各种东西。第一双鞋,第一张奖状,第一封情书……还有一本日记。

是我妈的日记。

我翻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日记里,记录了她对我爸的各种“吐槽”。

“老林今天又把电视开得震天响,吵死了,真想把电视砸了。”

“今天跟他吵了一架,气死我了。晚饭没给他做。结果半夜起来,看见他在厨房偷偷煮泡面。”

“老林又忘了我的生日。不过,他给我买了我念叨了很久的那条围巾。这个老头子。”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嫁给老林这个倔老头,吵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但我知道,下辈子,我还想跟他吵,跟他闹。”

我合上日记,早已泪流满面。

父亲坐在我身边,看着远方的朝阳。“你妈呀,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总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可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老林,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我握住父亲那双干瘦的手,就像他小时候握着我的手一样。

父亲的病情,在秋天的时候,急转直下。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清醒的时候,也说不出话了。

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是在家里度过的。我们没有送他去医院。

他躺在床上,我和老许、小远都守在他身边。

他清醒了一小会儿,眼睛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我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几个字。

“电视……35……”

我愣住了。

老许明白了,他走到客厅,打开了那台已经很久没开过的电视,把音量,调到了35。

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响了起来,一如三个月前,那个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夜晚。

父亲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许,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还和我紧紧地握在一起。

窗外,一片金黄的落叶,缓缓飘落。

故事的结尾,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父亲走得很安详。

葬礼结束后,我们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老许默默地收拾着父亲的遗物。我走进父亲的房间,一切都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桌子上,放着那本他练习书法的字帖。最后一页,是他反复练习的四个字:

家和万事兴。

我走到客厅,老许已经关掉了电视。家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拿起遥控器,鬼使神差地,又按下了开机键。

我想把音量调到35,再听一次那个曾经让我无比烦躁的声音。我的手指放在音量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老许走过来,从我身后,轻轻地覆上我的手。

(约2300字)

【互动引导】

这个故事,写完了。它关于亲情、关于婚姻,也关于我们每个人都可能遇到的困境。生活总会用它自己的方式,教会我们成长。如果你是故事里的“我”,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你会按下那个音量键吗?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想法。

来源:愉悦的小鱼L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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