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仙尊南宫深受封玉冠那日,一道焚城魔雷撕裂了碧穹天都的万丈霞光。
仙尊南宫深受封玉冠那日,一道焚城魔雷撕裂了碧穹天都的万丈霞光。
烟尘尽头,红衣猎猎的烬灭魔君雪燃踏空而出,墨瞳淬冰。
九百年的恨意凝成一句戏谑:“恭贺仙尊。”
三日后,万仙之城于魔军威压下瑟瑟颤栗。
然,那玉冠加身、威震九天的仙尊,竟独自跪于城门之下。
雪燃垂眸,看着他膝下蔓延开的、以血写就的绝望长卷。
南宫深哑声:“九百年苦熬,只为求你一条生路……”
她指尖拂过当年血书残角,笑容破碎:“生路?仙尊忘了,九百年前,是你亲手祭天,杀了雪燃——”
话音未落,她瞥见他怀中滑落的一缕银丝,赫然是她祭天所留!
“不对……”她眼底九百年坚冰寸寸碎裂,“那火……是我自己点的?”
1
焚城魔雷撕裂霞光的那一刻,我正站在碧穹天都的护城结界外。
魔焰在指尖吞吐,将九百年的霜雪都融成淬毒的滚烫。
抬头便能看见玉阶之上,南宫深身披十二章纹的仙袍,头顶那顶据说能镇压四海八荒的青玉冠,正被霞光镀得璀璨。
多可笑。杀了我的人,如今要受万仙朝拜了。
“恭贺仙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漫过硝烟,像淬了冰的锁链,一头缠在他新得的尊荣上,一头拽着我从地狱爬回来的魂。
他转身时,玉冠上的流苏晃了晃。
那双曾映过我红衣的眼,此刻只剩一片冰封的漠然。
三日后,我踏碎了他的护城结界。
魔军的嘶吼震得天都地砖缝里渗出鲜血,而那个该站在凌霄殿上接受跪拜的仙尊,正跪在城门下。
白衣浸透了血,像雪地里被踩烂的白梅,狼狈得让我想起九百年前,他也是这样跪在祭天台下,眼睁睁看着我被烈焰吞掉。
“雪燃。”他哑着嗓子唤我,膝下的血正蜿蜒着,写出我看不懂的字迹。
那些血字缠缠绕绕,竟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拖进地底。
我垂眸,看见他怀里掉出一缕银丝。
是我的。
九百年前祭天台上,我最后一根系发的银线。
2
“这是什么?”我弯腰拾起那缕银丝,指尖触到的瞬间,像被九百年前的火舌舔了一下,烫得发麻。
他抬眼时,睫毛上都挂着血珠:“是你……”
“是我祭天的时候,被你亲手扯下来的,对吗?”我笑出声,银丝在指间转了个圈,“仙尊真是念旧,连仇人遗物都贴身藏了九百年。”
他喉结滚了滚,血沫从嘴角溢出来:“不是。”
“不是?”我蹲下身,红衣扫过他膝下的血字,那些字忽然清晰起来——不是求饶,是密密麻麻的“活下去”。
我的笑声僵在喉咙里,“九百年前,你举着剑站在祭天台上,说‘魔孽当诛’,忘了?”
“那是……”
“那是你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我懂。”我捏紧银丝,指节泛白,“仙界要我的命换苍生安宁,你选了苍生。可现在呢?你跪在我面前,是觉得苍生不如我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烫得像要烧起来:“九百年苦熬,我修的不是仙骨,是逆天改命的阵。我以为……我能求天道给你一条生路……”
“生路?”我甩开他的手,银丝划破了他的手背,“南宫深,你亲手把我推进火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生路?”
话音落时,那缕银丝忽然亮了一下,映出我九百年前的样子——红衣,银饰,站在祭天台上,背后是他惨白的脸。
可画面里,我的手正伸向祭台边的火种。
3
“不可能。”我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魔蛟战车,“是你逼我的。你说不祭我,他们就要屠了望月城的魔族遗孤,我才……”
“所以火是你自己点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我耳边。
我盯着他膝下的血字,那些“活下去”忽然扭曲起来,变成望月城孩子们的脸。
九百年前的记忆碎成齑粉,又被强行拼凑——他拔剑抵着自己的喉咙,对仙界长老说“要杀她,先杀我”;
我趁他被长老缠住时,抓过火种,转身对他笑了笑。
我好像……是说了什么。
“你说‘等我回来’。”南宫深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说会从火里爬出来,问我要一个解释。”
我的指尖开始发抖。
这九百年的恨意,是我活下去的凭依,可现在有人告诉我,这凭依是假的?
“你骗我。”我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你有证据吗?”
他看向城楼。
那里绑着个白发老头,是我昨天从星官台抓来的,据说活了一千两百年,叫苏宝宇。
“问他。”南宫深说,“他的观天镜,能照见九百年前的事。”
4
苏宝宇被拖过来时,腿抖得像筛糠。
他怀里抱着个破铜镜,镜片碎得只剩半块,却还在幽幽发光。
“魔君饶命!”老头扑通跪下,“不是仙尊要瞒您,是当年……当年长老们发了血誓,谁敢泄露天机,就让谁魂飞魄散啊!”
我一脚踩在铜镜上:“镜里有什么?”
“有……有您转身点火的影子!”苏宝宇哭嚎着,“还有仙尊……他被长老们捆在柱子上,眼睁睁看着您跳进火里,硬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铜镜的碎片忽然迸出强光,我看见少年模样的南宫深,被仙绳捆在祭天台下,嘴里全是血,却还在拼命喊着什么。
我,那个红衣的我,正把火种往自己身上按,嘴角甚至带着笑。
“我为什么要笑?”我喃喃自语,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
“因为你知道我会等你。”南宫深的血滴在铜镜上,晕开一朵红梅,“你说,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能查清真相。你说……”
“够了!”我打断他,转身看向魔军,“墨离殇!”
最前排的黑袍魔将上前一步:“属下在。”
“去星官台,把所有观天镜的碎片都找来。”我盯着那半块铜镜,“我要亲眼看看,九百年前,我到底说了什么。”
墨离殇领命而去,苏宝宇还在哭:“魔君,您别找了……那镜子被长老们下了咒,看一次,就会碎一块。现在只剩这点残影,再看……”
“碎了就碎了。”我捏紧那缕银丝,它烫得像要钻进我的骨血里,“就算只剩一点影子,我也要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恨了九百年。”
5
南宫深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溅在我的红衣上,像落了场红雪。
“你撑不住了?”我皱眉。
他身上的仙气正在溃散,显然是强行破了某种禁术。
“等你看完……”他喘着气,手却固执地抓住我的衣摆,“看完了,再杀我也不迟。”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想起九百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我,眼神里全是不舍。
那时候我以为是假的,是仙人的虚伪。
可现在,他膝下的血字已经干涸,那些“活下去”像烙印一样刻在砖上。
苏宝宇哆嗦着说:“仙尊为了护您的魂魄不散,九百年里,每年都用自己的仙元温养这缕银丝……他快把自己耗成空壳了。”
风卷着魔焰掠过城门,我忽然觉得那焚城魔雷,好像不是劈向天都,是劈在我心上。
九百年的恨,筑在流沙上。
我,好像快要站不住了。
6
墨离殇回来时,怀里抱着个黑木匣子,匣子里的铜镜碎片正在发烫。
那些碎片像活物般互相吸引,在我面前拼出半张完整的镜面,照出我此刻眼底的惊惶——原连魔君也会有这种表情。
“属下在星官台地底下挖出来的。”墨离殇的声音有些发紧,“这些碎片被下了锁灵咒,靠近仙尊的血就会……”
他话音未落,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我看见九百年前的祭天台,青灰色的石阶上爬满符咒,而我站在最高处,红衣被风掀得猎猎作响。
“雪燃!回来!”
是南宫深的声音。
少年时的他还没如今这般清瘦,玄色仙袍被仙绳勒出深深的红痕,嘴角淌着血,却仍在拼命挣扎。
他身后,十几个白胡子长老举着仙剑,剑尖全指向台下——那里跪着黑压压一片魔族孩童,正是望月城的遗孤。
“放了他们。”我听见自己对长老们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祭天。”
7
镜面里的我,伸手接过了火种。
“不——!”南宫深突然挣脱仙绳,朝我扑过来,却被最年长的鸿渊长老一掌拍回,那掌印落在他心口,竟与他此刻白衣下的淡青伤痕重合。
我指尖一颤,看向身旁的南宫深。
他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冷汗浸透了鬓角,像是又回到了那个被重创的瞬间。
“您看这里。”苏宝宇哆嗦着指向镜面角落,“您转身点火的时候,往仙尊怀里塞了东西!”
金光里的红衣身影果然动了。
我趁着长老们注意力全在火种上,飞快地解下发间银线,又摸出块玉佩掰成两半,将银丝和半块玉佩一起抛向台下。
少年南宫深疯了似的扑过去,死死攥在手心。
“那是……”我喉咙发紧,指尖的银丝突然发烫,“我当年给你的定情物?”
南宫深艰难地睁开眼,从怀里摸出另一半玉佩。
断裂处的齿痕严丝合缝,上面还留着被火焰燎过的焦黑痕迹。
“你说‘等我’。”他气若游丝,“说这玉佩能感应到彼此的魂魄,只要有一块还在,就不算真正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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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突然剧烈震颤,碎片开始剥落。
苏宝宇哭喊着去接:“要碎了!天道不让看!”
“为什么?”我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天道要掩盖真相?”
“因为您根本不是魔主!”老头被我掐得翻白眼,“是鸿渊长老偷改了星盘,把您的命盘换成了魔主命格!他怕您和仙尊联手,动摇他的地位!”
最后一块碎片剥落前,我看见鸿渊长老站在观星台后,手里捏着篡改过的星盘,对着阴影里的人冷笑:“只要雪燃死了,南宫深这辈子都得乖乖听我们的。”
阴影里的人没露面,只丢出个瓷瓶。
“那是化魂散。”南宫深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他给你的酒里下了药,让你点火时连痛感都没有,只觉得暖和。”
我猛地想起九百年前那场火。
确实不痛,像泡在温水里,只是看着台下的他,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
“所以你咬断舌头,是为了……”
“为了不喊出他的名字。”苏宝宇抢着说,“仙尊怕自己忍不住供出鸿渊长老,反而让他们对您的魂魄下手!”
9
红衣突然变得很重,像压着九百年的冰雪。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魔蛟战车的栏杆上,栏杆竟被我撞出个豁口。
“墨离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去把鸿渊长老的坟刨了。”
“可是魔君,”墨离殇迟疑,“他三年前就坐化了。”
“那就把他的骨灰扬了!”我吼出声,眼眶突然发烫,“把所有参与当年阴谋的人,不管是死是活,都给我拖到祭天台上!”
南宫深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他想伸手碰我,又猛地缩回去,怕烫到我似的。
“雪燃,”他轻声说,“别气坏了自己。”
我突然很想掐死他。
这个傻子,用九百年的仙元养着一缕银丝,用九百年的孤寂守着一个真相,却在我面前连伸手都不敢。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咬着牙,指尖的银丝勒进掌心,“你瞒了我九百年!看着我恨你恨了九百年!”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咳出更多的血。
那些血落在地上,竟开出细小的冰晶花——那是仙元耗尽的征兆。
“苏宝宇!”我转向老头,“有没有办法救他?”
苏宝宇哭丧着脸摇头:“仙尊是以本命仙骨为引,逆转天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您肯用魔元给他续命。”老头怯生生地看我,“可仙魔同源,一旦交融,您会……”
“会怎样?”
“会共享他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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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突然暗下来,乌云里滚着紫雷。
墨离殇指着天空,声音发颤:“魔君,您看!”
云层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盘旋的金色巨龙——那是天道的化身,正死死盯着我们。
“它不高兴了。”南宫深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它不喜欢被凡人算计,更不喜欢我们……逆天而行。”
紫雷劈下来的前一刻,我突然想起九百年前,他也是这样挡在我面前。
少年时的他没现在高,却把我护得密不透风。
“滚开。”我推开他,红衣在雷光中舒展,像张开的翅膀。
魔元从掌心涌出,撞向那道紫雷,雷光电火溅在我身上,疼得我差点跪下。
“雪燃!”他扑过来抱住我,滚烫的仙元突然涌进我经脉,与我的魔元撞在一起。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却在他怀里笑出声。
“傻子,现在知道疼了?”我贴着他的耳朵说,“这九百年的疼,我替你分一半。”
他的身体僵了僵,然后用力回抱住我,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剩下的一半,”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哭腔,“我用余生慢慢还。”
紫雷还在劈,可我突然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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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雷砸在魔蛟战车上时,我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
南宫深的仙元与我的魔元在经脉里冲撞,像两条互咬的蛇,却又在撞到心口时突然温顺——那里是他锁灵咒的位置,九百年前他偷偷烙在我魂魄上的印记,此刻竟成了缓冲的软垫。
“这样撑不了多久。”墨离殇的声音从战阵后方传来,他正指挥魔兵用精血加固结界,“天道的怒火是冲着您二位来的,结界快……”
话音未落,结界裂开道口子,一道紫雷擦着我的发梢劈在城楼上,苏宝宇刚才站的位置瞬间炸成焦土。
我突然拽住南宫深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那是仙元透支的征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我盯着他汗湿的衣领,那里藏着道旧伤,是九百年前为护我魂魄,被长老用仙剑刺穿的窟窿,“你改天轨的时候,就算到了天道会反噬?”
他咳着血笑:“算到了。但我算不到……”
他突然按住我的后颈,强迫我贴近他的额头,“算不到你会站在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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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相抵的瞬间,我看见他九百年的记忆。
不是仙尊受封时的风光,不是与长老们虚与委蛇的周旋,是寒潭底的石室,他泡在冰水里压制仙元暴动;
是星官台的深夜,他对着碎裂的观天镜,一遍遍描摹我红衣的轮廓;
是每年祭天那日,他都会去望月城废墟,在断壁残垣里埋一坛我当年爱喝的桃花酒。
“你每年都去。”我喉咙发紧,那些被我遗忘的细节突然清晰——九百年前我总嫌他不懂情趣,可他记得我随口说的每句话。
“你埋的酒坛,我都挖出来了。”他的呼吸落在我鼻尖,带着血腥味,“埋在魔域边界的桃花林里,等你……”
“等我什么?”
“等你想起,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紫雷又劈下来,这次直接砸在我们相抵的额头上。
我没躲,他也没躲,两股力量在触碰处炸开,竟催生出淡粉色的光膜,把紫雷弹了回去。
苏宝宇突然尖叫:“是同心咒!仙魔两界最古老的契约,你们……你们竟然在共享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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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膜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痛苦,仙骨寸寸断裂的钝痛,像九百年的寒潭水,从他的经脉淌进我的四肢百骸。
“疼吗?”他笑着问,指尖抚过我眉心,那里正浮现出和他一样的血色纹路——那是同心咒的印记。
“比不上我恨你的时候疼。”我咬着牙,把更多的魔元渡给他。
那些桀骜不驯的魔气,到了他体内竟温顺得像小猫,正一点点修补他碎裂的仙骨。
墨离殇突然冲过来,手里举着面黑色令牌:“魔君!魔域传来急报,边界的封印破了,是……是鸿渊长老的余党!他们说要放万鬼噬魂阵,让您永无宁日!”
“一群跳梁小丑。”我冷笑,正要下令,却被南宫深按住手。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看向天际那团翻滚的乌云:“不是余党,是天道的诱饵。”
“什么意思?”
“它在逼我们分神。”他指向乌云深处,那里隐约有无数鬼影在蠕动,“万鬼噬魂阵伤不了你,却能惊动魔域的根基,让你不得不回去镇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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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明白过来。
天道早就算准了我不会放弃魔域的子民,就像九百年前算准了我会为了望月城的孩子自焚。
“墨离殇,带一半魔军回魔域。”我抽出腰间的焚魔鞭,鞭梢的火焰舔着地面,“告诉留守的将领,阵眼在断魂崖,用我的本命魔元可以镇压。”
“可是魔君!”墨离殇急了,“您把本命魔元给了仙尊,自己怎么办?”
南宫深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将一股精纯的仙元灌进我体内:“用我的。”
“你疯了?”我想甩开他,却被他握得更紧,“你的仙元快空了!”
“同心咒的意思,就是同生共死。”他低头,在我手腕的锁灵咒上印下一个吻,“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所以我们都得活着。”
苏宝宇突然指着天空尖叫:“它来了!天道要亲自显形了!”
乌云里伸出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掌纹是交错的符咒,所过之处,魔兵的盔甲瞬间化为齑粉。
我把焚魔鞭缠在南宫深腰间,又将那缕银丝系在他的无名指上。
“记住了,”我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九百年前你欠我的,现在开始用命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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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泪光。
“好。”
我们同时冲向那只金色手掌。
我的焚魔鞭缠住它的指节,他的仙剑劈开它的掌心,仙元与魔元在半空炸开,竟形成了道七彩虹桥。
桥的另一端,隐约是九百年前的祭天台,红衣少女正对着少年挥手,少年的手里,攥着半块温热的玉佩。
“那时候,你就想好了要等我。”我在轰鸣中大喊,声音却异常清晰。
“那时候,你就没想过真的离开。”他的声音穿透雷声,落在我心上。
金色手掌开始崩溃,天道的嘶吼震得人耳膜生疼。
我看见墨离殇带着魔军冲向天际,看见苏宝宇用最后的灵力修补观天镜,看见那些曾经的仇恨、误解、九百年的光阴,都在这道虹桥上慢慢消融。
南宫深突然转身抱住我,在我唇上落下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雪燃,”他说,“这次换我守着你。”
我笑着咬住他的嘴唇,尝到自己的眼泪——魔君的眼泪,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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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桥碎裂的刹那,漫天光点竟凝成了桃花的形状。
我看着那些粉白花瓣落在南宫深的白发上,突然想起九百年前他总爱穿的玄色仙袍,袖口总绣着半朵桃花——那是他偷偷绣的,怕被长老们看见,只敢藏在最里层。
“魔君!鸿渊余党全擒了!”墨离殇的吼声从云端传来,他手里拎着个挣扎的老头,那是当年给我下化魂散的药童,如今已是满脸褶皱的老叟。
我没回头,指尖抚过南宫深胸口的血洞。
那里的仙骨正在缓慢愈合,同心咒的纹路在他皮肤上流转,像两条缠绕的红蛇。
“还疼吗?”
他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
隔着血肉,我听见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在同一个频率上震颤。
九百年的错位时光,终于在这一刻对齐了。
天际的乌云正在散去,露出碧穹天都原本的模样。
只是那座象征仙界至高权力的凌霄殿,此刻正冒着黑烟——是刚才天道发怒时劈的雷。
“看来天道也觉得这地方碍眼。”我笑出声,却被他捏住下巴。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映着我的红衣,像燃了九百年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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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燃,”他突然开口,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郑重,“去祭天台。”
墨离殇已经处理完那些余党,正指挥魔兵清理战场。
听见这话,他手里的鞭子“当啷”掉在地上:“魔君,那地方……”
“我知道那里有什么。”我打断他,扶着南宫深站起来。
他的仙元还没恢复,走一步都在发抖,却执意要自己走。
祭天台还是老样子,青灰色的石阶上刻满褪色的符咒,只是最高处的祭火台,多了个小小的石龛。
龛里放着个青瓷瓶,瓶身上爬满藤蔓——是我当年最喜欢的样式。
“这是……”
“你的骨灰。”南宫深的声音很轻,“九百年前那场火,我偷偷收了一捧,藏在这里。每年桃花开的时候,就来浇点桃花酒。”
我突然想起墨离殇说过,魔域边界的桃花林里埋着很多酒坛。
那些酒,最后都到了这里。
石阶下传来脚步声,苏宝宇拄着拐杖蹒跚上来,手里捧着修复好的观天镜。
镜面光洁如新,映出我们并肩站在祭火台的身影——白衣染血的仙尊,红衣猎猎的魔君,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天道刚才降下示警了。”苏宝宇颤巍巍地说,“说……说‘仙魔同心,两界无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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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界无界?”我挑眉,看向南宫深,“他们这是认了?”
他笑着咳嗽起来,咳完却从袖中摸出个东西,塞进我手里。
是那顶青玉冠,受封那日被魔雷劈出个缺口,此刻却被他用仙元修补好了,缺口处镶着半块玉佩——是我的那半块。
“他们不认也得认。”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从今往后,碧穹天都的仙尊,要听魔域魔君的话。”
我捏着那顶玉冠,突然想把它扔到祭火台下去。
可指尖触到那半块玉佩时,又舍不得了。
这顶冠冕压了他九百年,如今终于能卸下了。
墨离殇不知何时搬来了张桌子,上面摆着两坛酒,泥封上印着桃花纹。
“属下在星官台找到的,仙尊埋了九百年的桃花酒。”
我拍开泥封,酒香瞬间漫开来,和九百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南宫深却按住我的手:“等等。”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银剪,剪下我发间一缕青丝,又剪下自己一缕白发,缠在一起,放进酒坛里。
“这样,才算真正的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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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衣领,烫得心口发暖。
九百年的怨恨、委屈、思念,好像都被这口酒浇开了,变成漫天飞舞的桃花瓣。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我抹了把嘴,看着他笑,“当年你把银丝塞进我手里时,指尖在发抖。仙人的手,哪会为了仇人发抖。”
他也喝了口酒,眼底泛起红潮:“其实我也早该知道,你转身点火时,看我的眼神不是恨,是不舍。”
苏宝宇突然老泪纵横,对着我们就拜:“老臣有个不情之请,求仙尊魔君恩准!”
“说。”
“把观天镜挂在祭天台上吧。”老头哽咽着,“让后世子孙都看看,九百年前是谁为了苍生纵身火海,是谁为了一人逆天而行。别再让真心,被天道的谎言埋进尘埃里。”
我看向南宫深,他正看着我,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亮。
“准了。”
20
离开祭天台时,夕阳正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白发和我的红衣交缠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
“以后去哪?”我问他,手里还捏着那顶青玉冠,打算回去就给它镶上点魔族的红宝石,看能不能气死那些守旧的老神仙。
“你去哪,我去哪。”他握紧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踏实得不像话。
墨离殇跟在后面,突然闷声闷气地说:“魔君,属下觉得,以后可以在碧穹天都和魔域之间修座桥。”
“什么桥?”
“就叫……两界桥。”他挠挠头,“让仙人和魔族能随便走动,省得再闹出九百年的误会。”
我笑出声,抬头看见天边的晚霞,红得像我身上的衣袍,也像九百年前那场火。
只是这次,火里没有疼痛,只有牵着我的这只手,暖得能焐热往后所有的岁月。
南宫深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雪燃,你看,桃花开了。”
我转头,看见祭天台的石缝里,冒出了一株小小的桃树苗,正迎着晚风,怯生生地舒展着新叶。
灰烬里,真的能开出花来。
【完】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