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点头,“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想被打扰,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去想起。”
(前文在上一篇)
第12章
陆肖凌正在收拾东西。
闻言,他转过身,看着阮向竹,眼神平静得像深潭。
“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不。”阮向竹固执,“我会等你想起以前。”
他点头,“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想被打扰,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去想起。”
他又冷冷道:“纵使我们的过去千万般好,我也不想往回走。”
字字如刀。
阮向竹收回视线,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
“没关系啊,我愿意等你。”
“随你。”陆肖凌淡漠道。
说完,他就拿着书走了。
阮向竹抹去眼角的眼泪,长吐一口粗气。
还要上课,阮向竹,不准哭。
……
阮向竹在渔村租了间房。
租的院子里空空的,只有墙角堆着几个旧木箱。
阮向竹列了张清单,揣在兜里,往镇上的集市走。
海风顺着巷子灌进来,掀得衣角乱飞。
路过杂货店时,她买了扫帚和抹布,老板用草绳捆好,递过来:“新来的阮老师吧?住陆老师隔壁那个院?”
“嗯?”阮向竹愣了愣,没想到误打误撞真搬去了陆肖凌家附近。
“陆老师人不错,就是话少。”老板笑着补充,“你们都是文化人,能处得来。”
闻言,阮向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借他吉言吧,慢慢来。
买完生活用品后,阮向竹又转身往菜市场走。
集市很热闹,鱼腥味混着水果的甜香,叫卖声此起彼伏。
阮向竹在摊位前挑了锅碗瓢盆,正付钱时,眼角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陆肖凌站在蔬菜摊前,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已经放了不少菜。
青椒、番茄、排骨,还有一把绿油油的青菜。
他正弯腰挑土豆,侧脸在阳光下透着层柔光。
阮向竹走过去,故意踢了踢他脚边的石子。
“买这么多?”
陆肖凌抬头,看见是阮向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随即松开。
“嗯。”
“家里来客人?”阮向竹扫过他的篮子,瞥见最底下压着包话梅糖。
是她小时候爱吃的那种。
他手里的土豆滚落在地,弯腰去捡时,声音轻了些:“不是客人。”
“朋友?”阮向竹追问。
他再次摇摇头,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爱人。”
阮向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不禁失声叫道:“爱人?!”
“嗯。”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阮向竹,“前段时间她去外地了,刚回来。”
“不可能!”阮向竹不敢置信地后退着。
正当她无措时,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呼喊。
“肖凌哥!你买的怎么样了?”
阮向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跑过来,直接跳到陆肖凌背上。
她抱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蹭着。
陆肖凌笑着将她往上面拱了拱,让她更好地趴在他的背上。
“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他柔声道。
她伸出手扳着手指,“我刚在海鲜市场买了皮皮虾,螃蟹……”
突然,她的目光扫到阮向竹,顿住了。
“你是?”她疑惑道。
“这时我新来的同事,阮向竹。”陆肖凌介绍道。
苏诺诺立刻热情地朝阮向竹伸手,“你好,我是苏诺诺。”
阮向竹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死死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
陆肖凌异常平静。
他又补充道:“她也是我的未婚妻。”
闻言,苏诺诺的脸刷地红了起来,她轻轻敲了一下陆肖凌。
“你到底要告诉多少人。”
陆肖凌目光灼灼看着她,满眼柔情。
看向阮向竹时,他的眼眸重新恢复平静。
“阮老师。”
阮向竹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指甲戳破手心都没有感觉。
“怎么了?”
他一字一句道:“下个月我和诺诺订婚,欢迎你来喝一杯喜酒。”
第13章
意料之中的话,听到时还是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我不信。”阮向竹脱口而出,“你一点是骗我的对不对……”
陆肖凌皱起眉,或许觉得阮向竹不可理喻。
“随你怎么想。”
苏诺诺趴在他的背上,看着阮向竹又看着他,表情迷茫。
“我们走。”
陆肖凌厌恶地看了阮向竹一眼,毫无留恋带着苏诺诺走了。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幅温暖的画。
阮向竹站在人群里,像个局外人。
那天下午,阮向竹没去上课,坐在海边发呆。
潮水涨了又退,带走沙滩上的脚印,像带走她和陆肖凌的过去。
有人拍阮向竹肩膀,是村里的王大妈。
“阮老师,看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跟陆老师闹别扭了?”
“没有。”阮向竹笑了笑。
“陆老师是个好小伙,就是命苦。”王大妈叹了口气,“三年前被冲到海边,是苏老汉救了他,苏老汉的闺女诺诺,对他可好了。”
诺诺。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反复割裂阮向竹的伤口。
“他们……”
“在一起好几年了,听说快结婚了。”王大妈笑得眯起眼,“这段时间诺诺去外地联系海货生意,等她回来就订婚。”
阮向竹看着远处的渔船,突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如此,原来他早就心有所属。
而自己像个闯入者,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剧本。
手机响了,是老陈。
“向竹,队里有个案子,需要你回来帮忙。”
“我……”
“回来吧。”他打断阮向竹,“肖凌他……过得很好。”
阮向竹挂了电话,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
也许老陈说得对,她该走了。
陆肖凌幸福就够了,不是吗?
后面海滩突然下起大暴雨。
阮向竹怎么回的住处,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浑身湿透,躺在床上,被子捂了三层还是冷。
高烧来得又快又猛,阮向竹意识昏沉里,尽是些过去的片段。
第一次见陆肖凌,是在旧楼的楼梯口。
父亲在屋里翻箱倒柜,骂骂咧咧的声音撞在墙上,弹回来砸在阮向竹身上。
她缩在楼梯角,鼻血滴在作业本上,晕开一小片红。
陆肖凌抱着纸箱上来,脚步很轻。
纸箱角蹭到扶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停在阮向竹面前,阴影罩下来。
阮向竹抬头,看见阳光从楼道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肩膀上,像镀了层金。
他递过来一包纸巾,包装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熊。
“谢谢。”阮向竹接过,声音细若蚊吟。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阮向竹家虚掩的房门。
这时陆妈妈提着行李箱上来,看见阮向竹,叹了口气:“这是谁家的可怜娃儿。”
阮向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阿,阿姨好。”
“走吧,妈。”陆肖凌催了一句,转身往上走。
他走之前,往阮向竹兜里塞了把零食,有奶糖,还有饼干。
包装袋硌着掌心,暖得发烫。
阮向竹捏着零食和创口贴,鼻子突然酸得厉害。
母亲走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笑,对她好。
他们就住对门。
傍晚,对门飘来饭菜香,是红烧肉的味道。
阮向竹肚子饿得咕噜叫,手放在门上,不敢敲。
父亲在屋里睡觉,酒气从门缝钻出来。
他说过,敢让外人看见家里的样子,打断她的腿。
阮向竹每天只吃一顿,学校中午的免费海带汤和米饭。
胃里空得发慌,像有只手在里面搅。
对门的门突然开了。
第14章
陆肖凌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进来吃饭吧。”他说。
画面一转,到了高一那年。
阮向竹攥着奖状,站在他家门口,手心全是汗。
奖状是三好学生,阮向竹想给他看。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父亲,醉醺醺的,眼睛红得吓人。
“扫把星!”他一把抢过奖状,撕得粉碎,“还敢笑!陆家人就是被你克死的!夫妻俩开车被大货车碾成肉泥,你满意了?”
阮向竹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手里的碎片飘落在地,她转身就往医院跑。
护士说他在门口。
阮向竹看见他了,坐在台阶上,背挺得很直,肩膀却在抖。
“陆肖凌。”阮向竹跑过去,声音哽咽。
他抬头,眼睛红得吓人,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是阮向竹第一次见他哭。
“我没有家人了。”他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阮向竹抱住他,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再后来,是他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糖醋排骨,番茄炒蛋,都是阮向竹爱吃的。
阮向竹拿起筷子,正要夹,眼角瞥见了柜子上的录取通知书。
公安大学,地址在两千多公里外的城市。
手里的筷子突然重得捏不住,抖得厉害。
“你什么时候走?”
阮向竹问,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后天。”
她没再说话,低着头扒饭,眼泪掉进碗里,混着米饭一起咽下去,又苦又涩。
陆肖凌走的那天,阮向竹没去送。
她坐在家里,戴着耳机写作业,耳机里没放歌,只有一片死寂。
阮向竹怕离别,怕看到他转身的背影,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等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阮向竹才摘了耳机,跑出门。
他家的门没锁。
阮向竹掀开门口的地毯,钥匙还在里面,是他以前藏的地方。
推开门,屋里还留着他的味道,淡淡的皂角香。
这里是阮向竹生命里唯一的光亮,从他搬来那天开始,到他要离开这天结束。
阮向竹躺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淌。
突然,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帆布包。
“你怎么还没走?”
阮向竹猛地坐起来,心跳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还有个行李忘带了。”他放下包,朝阮向竹伸出手,“你愿意跟我走吗?”
阮向竹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滚烫的温度传过来。
“我愿意。”
后来陆肖凌告诉阮向竹,那天他在去火车站的路上,看到阮向竹父亲和李瘸子在墙角说话。
父亲要把阮向竹卖给李瘸子,换两万块钱。
那个李瘸子,打死过两个老婆。
他咬咬牙,想着养阮向竹一个也不是养不起,然后折回来了。
他们一起逃到了京北。
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租了个十平米的小房子。
他白天上课,晚上兼职摆摊,卖些小饰品,阮向竹就在旁边写作业。
日子很苦,却很充实幸福。
画面再次变化。
是陆肖凌掉进海里后,老陈把阮向竹叫到办公室。
他递给阮向竹一封信,还有一枚警徽。
警徽已经很旧了,但在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你看完就懂了。”他说。
阮向竹的手在抖,拆了好几次才把信封拆开。
是陆肖凌的字,笔锋凌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第15章
信里,陆肖凌说那场猎杀行动,警方有卧底提前泄露,导致全队中了埋伏。
队长死前,和他说只有潜入北洲集团内部,取得张家信任,才有连根拔起的机会。
他们设计,让陆肖凌救张东海。
【一直没敢联系你,一是怕这次再失败,我会给与你两次伤害,我不忍心。
二是这件事很危险,少一个人知道我能确保你一份安全。
最后他说:【向竹,如果这次任务成功,你等我来娶你好不好?】
阮向竹抱着信,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陆肖凌,你这个骗子……”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她一直在等他。
从16岁等到24岁,他迟迟未归。
而她28岁,陆肖凌却要娶别人了。
……
阮向竹意识像是泡在热水里,昏昏沉沉的。
耳边有嗡嗡声,像无数只蜜蜂在飞。
阮向竹想睁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嘴里干得发苦,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带着点不耐烦。
她费力地掀开眼,模糊的光影里,看到陆肖凌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个保σσψ温杯。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消毒水的味道呛得阮向竹咳嗽起来。
“医院?”
“不然呢?”他把杯子递过来,杯沿碰着阮向竹的嘴唇,“喝点水。”
温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灼痛感。
阮向竹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校长联系不上你,让我去看看。”
他收回杯子,语气硬邦邦的。
“推门进去就见你趴在桌上,烧得迷迷糊糊。生病了不知道来医院?想烧死自己?”
阮向竹没接话,转头看向窗外。
天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像要下雨。
陆肖凌见阮向竹不吭声,眉头皱得更紧:“哑巴了?”
“没有。”阮向竹的声音哑得像破锣。
病房里静下来,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响。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
“阮向竹,”他突然开口,声音沉了些,“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想法。”
阮向竹闭上眼,不想听。
“但我要结婚了。”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你还年轻,长得也好看,没必要在我这颗树上吊死。”
“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
阮向竹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个嘲讽的笑。
这世上哪还有比他更好的?
可他忘了,什么都忘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冰凉一片。
阮向竹以为自己早就流干了眼泪,原来还有剩。
陆肖凌看着阮向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阮向竹缓缓道:“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阮向竹看向窗外,一点一点说着她和陆肖凌的事。
她没有说名字,陆肖凌就静静听着。
突然,椅子划过大理石地板,发出刺耳的响声。
“向竹……”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
阮向竹猛地回头。
只见陆肖凌痛苦地蹲下身,抱着头。
“我头好痛!”他痛喊着。
阮向竹坐起来,急忙按下护士铃。
“肖凌!你怎么了?”
门从外被推开,苏诺诺抱着保温盒红着眼冲了进来。
她看着阮向竹的眼神,却是愤怒。
第16章
阮向竹不知道她多久来的。
“你要干什么?”苏诺诺挡在陆肖凌身前,怒视着阮向竹。
“能不能放过他?他不想回忆以前的事!”
阮向竹看着苏诺诺护着他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坏人。
陆肖凌的头还在疼,额角沁出冷汗。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哑得厉害:“诺诺,没事。”
苏诺诺将陆肖凌搂在怀里,“我在我在,你别信她的。”
门再次被推开,护士走了进来。
陆肖凌被送去检查脑部。
苏诺诺却留了下来。
她握着保温杯,说道:“我以前见过你。”
阮向竹愣了一下,在她记忆里她确实没见过苏诺诺。
苏诺诺继续说道:“好多年前,我去京城送货。那时人生地不熟,我被一个喝醉的男的堵在巷子里,是肖凌哥救了我。”
“我对他一见钟情。”
阮向竹错愕地看着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时我在警局做完笔录,本来想感谢他请他吃饭,但是你出现了,我看得出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那时我就在想先遇到他的是我,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没想到几年后,上天听到了我的心愿,将他送到我的身边。”
她的手颤抖,眼圈红润。
“你知道我再次看到他时的激动吗?这三年我竭尽全力对他好,让他接纳我。我付出了所有,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才让他爱上我。”
“你能不能走啊。”
她眼神中透着深深不甘和委屈。
“凭什么?”阮向竹咬牙道:“凭什么要我退出,该走的不是你吗?苏诺诺,你就是小偷!你明知他的身份,却不将他带去警局,明知我是谁,却让我走。”
苏诺诺擦了一把眼泪,恨声道:“那又如何,他现在过得很好,他也爱上了我,你再怎么折腾都是无用功。”
“反正下个月我们就要订婚了,一切都成定局,陆肖凌只会是我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阮向竹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握上。
苏诺诺说的没错。
就算她知道这一切又如何。
陆肖凌已经爱上她了。
可阮向竹又不甘心。
凭什么要将自己的幸福拱手让给小偷。
阮向竹出院那天,收拾行李时,从背包里掉出个东西。
是那枚旧警徽,陆肖凌信里夹着的。
阳光透过塑料布照进来,在警徽上投下斑驳的光。
阮向竹捏着它,指腹蹭过上面的锈迹。
九年了。
从陆肖凌第一次失踪那天算起,正好九年。
傍晚去村口买菜,远远看见陆肖凌牵着个孩子,苏诺诺跟在旁边,手里提着个菜篮子。
孩子仰着头跟他说话,他弯腰听着,侧脸在夕阳里柔和得像幅画。
苏诺诺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撞上阮向竹的。
她眼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挽住陆肖凌的胳膊,笑得很甜。
阮向竹的脚步顿住,转身钻进旁边的巷子。
墙根有只老猫,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阮向竹蹲下来,看着它,直到它不耐烦地甩甩尾巴跑开。
手机响了,是老陈。
“向竹,别太执拗。”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杂音,“肖凌现在这样,未必不好。”
“我知道。”阮向竹对着墙说,“顺其自然吧。”
第17章
周五下午,村里赶集。
阮向竹去买水果,远远看见陆肖凌和苏诺诺在买红布。
村里有规矩,结婚前要备红布做喜被。
苏诺诺拿着块大红色的布在他身上比划,笑得眉眼弯弯:“肖凌哥,这个颜色好看吧?”
他没看布,视线越过人群,落在阮向竹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猛地别过头。
阮向竹的手一抖,苹果滚落在地,在泥里打了个滚。
弯腰去捡时,看见双熟悉的鞋子停在面前。
抬头,是陆肖凌。
“我帮你。”他捡起苹果,用袖口擦了擦。
那袖口,还是沾着粉笔灰。
“不用了。”阮向竹往后退了一步。
苏诺诺也跟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肖凌哥,我们快去买糖吧,王婶说晚了就没好的了。”
他被苏诺诺拉着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阮向竹一眼。
那一眼里,有歉意,有迷茫,还有些阮向竹看不懂的情绪。
阮向竹捏着手里的空塑料袋,指节泛白。
傍晚,阮向竹在海边散步,看见陆肖凌坐在礁石上。
他没穿衬衫,换了件黑色T恤,风把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阮向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来看看海。”阮向竹说,“你以前总说,等退休了就找个海边住,每天钓鱼晒太阳。”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问:“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凶。”阮向竹脱口而出,“审犯人时能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跟同事抢任务时眼睛瞪得像铜铃,还有……”
阮向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还有,你总把我护在身后。”
陆肖凌转头看阮向竹,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
“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盖过了阮向竹的心跳。
她攥紧了衣角,没敢看他的眼睛:“恋人。”
陆肖凌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抱着头低吟出声:“头好痛……”
“别想了!”阮向竹赶紧按住他的肩膀,“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他抬起头,额头上全是汗,眼神却清明了许多:“向竹……”
他叫了阮向竹的名字。
不是客套的称呼,是带着某种熟稔的、自然而然的语气。
阮向竹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苏诺诺的声音远远传来:“肖凌哥!你在这里啊!”
陆肖凌的眼神猛地一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回了现实。
他松开阮向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苏诺诺跑过来,看到他们,脸色瞬间沉了:“肖凌哥,你跟她在这里干什么?”
陆肖凌没说话,转身就往村里走。
苏诺诺瞪了阮向竹一眼,也跟了上去。
阮向竹站在礁石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眼泪掉进海里,没声没响。
第二天去学校上课。
她刚走进学校,就看到苏诺诺和陆肖凌。
他们站在树下,苏诺诺手里拿着瓶豆浆。
“肖凌哥,趁热吃,不要不吃早餐。”
他接过去,说了声:“知道啦。”
阮向竹走过去,从包里掏出个本子。
“陆老师,请教个问题。”
她将数学本递到陆肖凌面前。
这个本子是楼下房东女儿的,她偶尔会来问阮向竹数学题,可惜太久没做题阮向竹都忘记太多了。
他接过本子,翻了两页,眉头微蹙。
“这题解法太旧了。”
阮向竹盯着他的眼睛,“我太久没做数学题,过去的解法跟不上现在的思路了。”
苏诺诺突然凑过来,踮脚在陆肖凌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的表情松了些,把本子还给阮向竹。
“我还有事。”
第18章
看着他们并肩走远的背影,阮向竹捏着本子的手紧了紧。
纸页边缘割得手心发疼。
夜里骨头又突然开始疼。
不是很厉害,像有只虫子在里面爬。
阮向竹蜷在床上,摸着膝盖。
疼痛吞噬着阮向竹的思绪。
阮向竹突然记起一件曾经被遗忘在记忆里的小事。
初三那年,她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可阮爸嫌读书浪费钱,想让阮向竹早点进厂打工养他。
阮向竹不从,他喝多了将阮向竹推倒。
阮向竹的双腿恰好跪在了碎了的酒瓶上。
鲜血直流。
从外面回家的陆肖凌,恰好听到了阮向竹的惨叫。
他跑了进来,一拳砸在阮爸的脸上,将阮向竹抱去了诊所。
那时他蹲在阮向竹面前,替她包扎,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
“痛吗?”他问。
“不痛。”阮向竹骗了他,她不想让陆肖凌担心。
陆肖凌静静地看着,眼眶渐渐泛红。
“以后你爸打你你就跑来找我,我会保护好你的。”他郑重道。
那时的他,像一道光亮强行照亮阮向竹心里的荒芜。
可现在她真的痛了,却没人心疼了。
苏诺诺开始变着法地出现在阮向竹面前。
有时是在阮向竹买菜的摊位前,大声跟摊主说:“肖凌哥今天想吃鱼,要最新鲜的。”
有时是在学校门口,故意让风吹起她的围巾,露出脖子上的银链子。
“这是肖凌哥给我买的,说配我新裙子好看。”
阮向竹都装作没听见。
直到那天,她拿着件衬衫找到阮向竹住的地方。
“阮小姐,麻烦你把这个拿回去吧。”她把衬衫往桌上一放。
搬来前,阮向竹带了陆肖凌许多行李过来。
希望这些能让他早点想起来过去的事情。
苏诺诺说:“昨天他帮我修屋顶,不小心蹭破了,我洗干净了,可他好像不太喜欢穿旧衣服了。”
这件衬衫是阮向竹以前给陆肖凌买的,藏蓝色,他穿了很多年。
袖口磨破了,阮向竹用同色的线补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阮向竹的手指拂过那个补丁,喉头发紧。
“知道了。”
苏诺诺走后,阮向竹把衬衫洗了,晾在绳子上。
风一吹,衬衫鼓起来,像个空荡荡的人。
陆肖凌来时,阮向竹正在做饭。
锅里炖着土豆,香味飘满了小屋子。
“校长要我将礼盒送给你。”
他将手里的粽子礼盒放在外屋桌上。
看着粽子,阮向竹才想起端午节好像快到了。
自从陆肖凌失踪后,她很少去注意时间。
对她来说,每天都好像一样的。
“进来坐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阮向竹往灶里添了把柴。
陆肖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来。
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在一张合照上停留。
可惜这张照片已经很久了,周边开始泛黄褪色。
“我们认识很久了?”他问。
“嗯。”阮向竹想了想,“差不多14年了。”
“居然这么久。”他又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28。”
说话间,阮向竹将土豆盛进干净的碗里。
“尝尝。”
他拿起勺子,刚要尝,手机响了。
是苏诺诺。
“肖凌哥,我把脚崴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立刻站起来:“我得走了。”
“去吧。”阮向竹说。
他没回头,脚步匆匆地跑出去。
阮向竹看着桌上的土豆,热气一点点散去。
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没放盐,寡淡得像白开水。
夜里流鼻血了。
醒来时,枕头上一片暗红。
第19章
阮向竹摸了摸鼻子,黏糊糊的。
起身去洗,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哎。”
阮向竹叹了口气。
看来真的不适应渔村这边的生活。
等鼻血止住后,阮向竹反而没有了睡意。
她随便扯一条披风就出门了。
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凌晨五点,附近的渔民差不多都醒来了。
他们换上了防水服上船去捞鱼。
阮向竹在海边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着。
看着太阳慢慢升起。
“好漂亮。”阮向竹感叹道。
突然,她听到身后有人走来。
转过头,正好对上陆肖凌的眼睛。
他先开口:“你怎么在这?”
阮向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手提袋。
“睡不着,你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面色温柔。
“诺诺想吃皮皮虾,趁着今天周末来买最新鲜的。”
阮向竹沉吟片刻,“她真幸福。”
他看着远方,“是我有她,才幸福。”
阮向竹被他的这句话定在原地。
看着眼前的陆肖凌,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她快速回过头,不想让陆肖凌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眼泪大颗大颗地低落到沙子里,结成一团。
可还是被陆肖凌察觉到了。
“你怎么了?”他问。
阮向竹伸手朝他挥了挥,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泪。
“没事。”阮向竹哽咽道,“沙子进眼睛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巾递过来。
“你擦一下。”
阮向竹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试图掩盖泛红的眼眶。
海风吹过,带着咸涩的气息,也吹散了些许哽咽的冲动。
“没事了。”阮向竹吸了吸鼻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皮皮虾要趁新鲜吃,你快去给诺诺送过去吧。”
他没动,目光落在阮向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一个人在这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阮向竹扯出个笑,指了指天边的朝阳,“这么美的日出,多看会儿才不亏。”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权衡什么。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阮向竹应了一声,没再看他。
脚步声渐渐远去,阮向竹才重新望向海平面。
朝阳已经完全跳出海面,金色的光芒铺满海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可方才那份惊艳的心情,却像是被潮水漫过的沙画,只剩下模糊的痕迹。
手里的纸巾被攥得发皱,上面还残留着眼泪的湿意。
阮向竹低头看着脚下的沙子,刚才眼泪落下的地方,已经被风吹得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像她对陆肖凌的心思,藏得再深,也总会在某个瞬间,被一句不经意的话,搅得溃不成军。
某天阮向竹去办公室拿教案,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是他和苏诺诺。
“肖凌哥,阮老师好像不太喜欢我。”苏诺诺的声音带着委屈。
“别多想。”他说,“她只是……有点奇怪。”
“可她总缠着你。”
陆肖凌无奈地谈了口气,“我发誓,我不会喜欢上阮向竹。”
阮向竹站在门口,手指攥得发白。
她没有推门进去,转身离开了这里。
学校里有石凳,阮向竹坐下来锤了捶腿。
这几天,全身的骨头都在疼痛,甚至脚踝开始肿胀。
阮向竹看了一下时间,医院还没下班,她拿出手机给自己挂个号。
然后打车去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现在医疗设备真好啊。
半个小时后,阮向竹就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第20章
墙上的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阮向竹扶着墙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往来的行人,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像个跳梁小丑,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剧本,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要给她判个死刑。
医生的声音盘旋在阮向竹的脑海。
“检查结果出来了,骨癌晚期,发现的时间太晚了。”
“我还有多久时间。”阮向竹抿唇问道。
“最长不过这个月。”
阮向竹听着,突然笑了。
她彻底输了。
也好,不用再等了,不用再看着他和别人卿卿我我了。
从医院出来,正好碰到陆肖凌。
他看到阮向竹又看向她身后的医院,眉头皱了皱:“你怎么在这?”
“检查身体。”阮向竹说。
陆肖凌看了一眼阮向竹手上的报告。
“报告如何?”
阮向竹若无其事将报告折了起来,莞尔一笑,耸了耸肩。
“海风吹的偏头痛,等下就好了。”
他轻点头,“那就好。”
“肖凌哥,我换完了。”
阮向竹看向苏诺诺的方向。
她穿着婚纱,画着新娘妆。
很漂亮。
阮向竹又扫过陆肖凌,他眼里的惊艳和温柔像要溢出来。
苏诺诺小跑过来,娇嗔道:“怎么要你买个糖葫芦买这么久。”
这时,阮向竹才发现陆肖凌手上的白色塑料袋。
“碰到了阮老师,和她聊了两句。”
“好巧啊。”苏诺诺阴阳怪气。
阮向竹笑了笑:“不巧,不打扰了。”
“等下。”陆肖凌喊住她。
阮向竹蹙眉看着他。
陆肖凌又跟苏诺诺说了些什么,苏诺诺看了阮向竹一眼就走开了。
“有事吗?”阮向竹问道。
他缓缓道:“我知道过去的我们肯定经历了许多,虽然我不记得过去了,可我的情绪依旧习惯性被你影响。”
瞬间,阮向竹心里的荒芜被重新点燃。
“肖凌……”阮向竹呢喃道。
下一秒,陆肖凌却将她的希望扼杀在脑海。
“可我不喜欢这种感受,你懂吗?”
“在你的描述里,我的生活里只有你和任务。”
“可现在,我拥有了许多,我有诺诺和她的家人,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份平淡的生活。”
“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过去的荣耀和遗憾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我也请求你不要在提过去的事了。他只会给我带来痛苦,就让那些美好的记忆留在过去吧。”
说完这些,他好似松了一口气。
想把一块顽石从心里丢去的轻松感。
这一瞬间,阮向竹真的感觉自己的时间在崩塌。
那个视她如命的人,现在只想和她没关系。
曾经美好的回忆,对陆肖凌来说只是负担。
阮向竹喉咙干涩,尝试几次才呆滞道:“好,我答应你。”
她已经别无退路。
总不能像个泼妇一样,死缠烂打。
见阮向竹答应,陆肖凌的嘴角重新浮现一抹笑容。
“谢谢你的成全。”
阮向竹摇摇头,拦了辆出租车。
她不再想在他面前哭了。
有些事,该结束了。
回到租的院子,阮向竹把自己关在屋里。
膝盖疼得厉害,她拿出医生开的止痛药,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药片卡在喉咙里,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夜里,有人敲门。
阮向竹以为是房东,打开门却看到陆肖凌。
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桶,站在月光下,身影有些模糊。
“诺诺做的粥,给你送点。”
“不用了,我不饿。”
阮向竹想关门,被他挡住。
“你生病了,得吃东西。”陆肖凌把保温桶塞进她手里,“我知道你恨我,但……”
“我不恨你。”阮向竹打断他,“我只是累了。”
第21章
陆肖凌看着阮向竹,眼里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向竹……”
阮向竹的心猛地一缩,眼泪差点掉下来。
“别这么叫我,陆老师。”
他的肩膀抖了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阮向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手里的保温桶烫得吓人。
打开一看,是海鲜粥,里面放了她不爱吃的香菜。
阮向竹把粥倒进垃圾桶,回到屋里,继续睡觉。
梦里,又回到了白霞码头。
陆肖凌推开她,自己被匕首刺中,鲜血染红了阮向竹的眼睛。
“陆肖凌!”阮向竹大喊着醒来,浑身是汗。
窗外,天已经亮了。
苏诺诺的订婚请柬送到学校时,阮向竹正在给孩子们上课。
红色的请柬递到阮向竹手里,烫金的“囍”字晃得人眼晕。
“阮老师,下个月请你来喝喜酒。”
苏诺诺笑得很甜,眼里的得意藏不住。
“好。”阮向竹接过请柬,指尖触到光滑的纸页,像触到冰块。
苏诺诺走后,孩子们围着阮向竹,叽叽喳喳地问:“阮老师,你会去吗?”
“可能吧。”阮向竹笑了笑,把请柬放进抽屉。
只是不知道她还是否能活这么久,
那天下午,阮向竹去了海边。
潮水退了,露出大片滩涂,几只海鸥在低空盘旋。
阮向竹坐在礁石上,看着远处的渔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陆肖凌也是这样陪她看海。
“向竹,等任务结束,我们就来海边定居,买个小房子,每天看日出日落。”
“那你要教我钓鱼。”
“好,教你钓最大的鱼。”
回忆像潮水,涌得人喘不过气。
阮向竹捂住胸口,咳了起来,一口血吐在礁石上,红得刺眼。
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阮小姐,建议你尽快住院治疗。”
“知道了。”阮向竹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扔进海里。
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住不住院,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到学校,陆肖凌正在办公室备课。
阮向竹走进去,将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收起来。
他回头看着阮向竹,“怎么收拾东西了?”
阮向竹轻描淡写道:“我辞职了。”
陆肖凌猛地抬头看阮向竹,眼里有些错愕。
“这么突然。”
阮向竹摇头,“想了很久了。”
他沉默片刻,又缓声道:“还会回来吗?”
阮向竹说:“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的笔顿了顿,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黑。
“为什么?”
“身体不好,需要静养。”阮向竹笑了笑,“祝你新婚快乐,陆老师。”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阮向竹,眼神很深。
阮向竹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走到校门口,她发现陆肖凌还跟在自己的后面。
“等一下。”他突然喊道。
阮向竹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他。
陆肖凌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都是海螺。
陆肖凌说:“之前听渔村里的老人说,收集一百个海螺,河神会祝福你。”
阮向竹只觉得喉间一紧,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有些哽咽道:“谢谢。”
“不客气,保重身体。”
“嗯。”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上车前阮向竹鼓起勇气。
“肖凌,允许我再抱一次你吗?”
他毫不犹豫道:“可以。”
阮向竹放下盒子,一步步走向他。
他张开臂膀,阮向竹贴了上去。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陆肖凌的怀抱跟以前一样让她安心。
可惜再也不属于她。
也好,也好,起码她们之间有一个人幸福就够了。
恭喜你,陆肖凌,找了属于自己的栖息处。
第22章
公交车停在阮向竹的面前,她松开手。
“再见,陆老师。”
再见,阮向竹的肖凌哥。
陆肖凌朝阮向竹挥手,“再见,阮老师。”
阮向竹没说话,转身走上公交车。
坐上大巴,陆肖凌的身影还在校门口。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阮向竹不再抑制自己,捂着脸放声痛哭。
陆肖凌,再见了。
阮向竹回了京北,住在曾经她和陆肖凌的家里。
每天早上,她会去以前常去的公园散步,看着晨练的老人,觉得很平静。
下午,阮向竹会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翻看以前的照片。
身体越来越差,疼得厉害时,阮向竹就吃止痛药,昏睡过去。
醒来时,总会想起他,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有一天,阮向竹收到一个包裹,是从渔村寄来的。
打开一看,是一份伴手礼。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是他的字:“将我的喜气分给你,祝你一切顺利。”
阮向竹的心猛地一跳,手指颤抖着拿起纸条,上面只有这一句话。
她气笑了。
陆肖凌是在挑衅她吗?
一时分不清他的想法。
阮向竹没给他回信。
日子一天天过去,阮向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老陈来看过阮向竹几次,每次都红着眼圈。
“向竹,要不要告诉他?”
“不要。”阮向竹说,“让他好好过日子吧。”
老陈叹了口气,没再劝。
临终前,阮向竹把相册和那枚旧警徽交给老陈。
“我死后,将它连着我的骨灰一起烧了吧。”
“好。”老陈的声音哽咽了。
阮向竹看着窗外,阳光很好,像很多年前陆肖凌带她看日出的那天。
意识渐渐模糊,阮向竹好像看到陆肖凌朝自己走来,笑着说:“向竹,我来接你了。”
“陆肖凌……”阮向竹喃喃自语,嘴角扬起一抹笑。
终于,可以再见了。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陆肖凌视角:
阮向竹走后不久,我和诺诺的婚礼如期举行。
那天,阳光很好,村里的人都来祝贺。
诺诺穿着红色的婚纱,笑靥如花。
可我看着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婚礼进行到一半,老陈突然来了。
他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个相册和一枚警徽。
“肖凌,虽然阿竹不要我告诉你,可我实在心疼那个丫头。”
我接过相册,翻开一看,里面全是我和阮向竹的照片。
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合影,有我送她去警校时的照片,还有我们一起在京北租房子时的点点滴滴。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些被遗忘的时光,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恋,一一浮现在眼前。
“阿竹……”我喃喃自语,眼泪掉了下来。
老陈递给我一张诊断书,上面写着“骨癌晚期”。
“阿竹前就去世了,她不让我告诉你,怕你难过。”
我看着诊断书,浑身冰凉。
原来她那天说身体不好,是真的。
原来她的离开,是因为这个。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嘶吼着,像头受伤的野兽。
“她怕你内疚,怕影响你结婚。”老陈的声音哽咽了,“她到死都在想着你。”
诺诺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甩开。
我开车疯了似的往京北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她,我要告诉她,我记起来了,我一直爱着她。
到了京北,我直奔我们的家。
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阳台上晒着一件她的衣服,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桌上放着一本日记,我翻开一看,里面写满了对我的思念,还有她和病魔抗争的痛苦。
“陆肖凌,我好想你。”
“今天又疼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听说你要结婚了,祝你幸福。”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刺在我心上。
我拿着日记,跑到她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她笑得很灿烂,像个孩子。
“阿竹,我来了。”我跪在墓前,眼泪汹涌而出,“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记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送你去警校,我们在京北的日子……我都记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她在哭泣。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抵在自己的胸口。
“阿竹,你等我,我来陪你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刀身没入胸口,剧痛传来。我看着她的照片,嘴角扬起一抹笑。
阿竹,我来了。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