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尚炯访金星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08 19:26 5

摘要:河南卢氏县的举人牛金星,和农民起义军的医生尚炯是朋友。尚炯因义军中缺少谋士、军师,在去北京探听情况的过程中,请牛金星入伙。牛金星起初顾虑家产和前程,婉言谢绝;后因和亲家打官司失败,对朝政不满,在尚炯的邀请下,去商洛山中和李自成见面。他回到故乡,被捕入狱。李自成

尚炯访金星

【简介】河南卢氏县的举人牛金星,和农民起义军的医生尚炯是朋友。尚炯因义军中缺少谋士、军师,在去北京探听情况的过程中,请牛金星入伙。牛金星起初顾虑家产和前程,婉言谢绝;后因和亲家打官司失败,对朝政不满,在尚炯的邀请下,去商洛山中和李自成见面。他回到故乡,被捕入狱。李自成派人多方营救。牛金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身农民起义行列,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李自成一行从谷城返回商洛山

崇祯十一年冬,李自成一行从谷城返回商洛山。途中,在老河口的朝山官路上遇见一个香客,身穿大襟向左扣的破棉袄,分明是宝丰一带山里人的装束。尚炯朝香客打量一眼,一种同乡的感情油然而生。

上前一打听,香客果然是宝丰人。尚炯便问:“宝丰有一位牛举人你可知道?”香客告诉尚炯,牛举人为打官司的事进京了。尚炯好生奇怪:“打什么官司?同谁打官司?”香客讲他不知究竟。

尚炯不再问下去,扬鞭继续赶路。李自成问他打听一位什么牛举人。尚炯答道:“啊,这是我的一位同乡,又是少年时同窗好友,极有学问,可惜时运不佳,困守家园,不得一展抱负。”

他策马同闯王并行,继续说:“此人姓牛名金星,字启东。二十九岁中举,一次会试不售,后来也不屑再去搞八股,而留意经邦济世的学问,对于天下山川形势,古今治乱之理,了若指掌。”

李自成本渴望着把天下英雄都罗致到身边,所以尚炯的介绍自然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弦。过了一阵,他叹息说:“唉,我们要是能得到这样的人才就好啦!”

几天后,回到商洛山中。闯王委派尚炯去北京摸摸朝廷的虚实,尚炯快活地说:“到了北京,说不定会找到我的那位同窗哩。”闯王因一般举人们瞧不起义军,只请尚炯代致意,没说希望他来参加造反。

尚炯一向对李自成怀着无限的敬爱和忠诚。他心想,如能找到启东,一定代闯王致意,为日后拉他来辅佐闯王打天下埋个伏线。

年底时,尚炯到达北京。由于清兵主力移向山东,北京城的局势缓和多了,沿着以灯市口大街为中心的东西长街,两边尽是彩楼,热闹非凡。

正月十四日,一年一度的灯市进入高潮。这天上午,有一个戴着方巾的中年人,眉宇间含着几分抑郁神气,慢慢地往灯市走去。此人就是尚炯要寻访的牛举人。

牛金星边走边颇有感慨地低声吟道:“近畿才消战火红,太平灯市闹春风。感时诗就心如捣,踽踽游人笑语中。”吟罢,不觉来到闹市中心。

他走到一家较大的珠宝店前,进去随便观赏。老板正在请一位太监看一颗很大的珍珠。那个太监说:“好吧,就算三千两,我买定了。”

牛金星禁不住自言自语说:“一颗珠子的价钱在乡下要救活多少人家!”话音刚出,正担心给店里的人听见,果然有人从背后照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骇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尚炯。

尚炯的出现使牛金星颇感意外,他抓住尚炯的手,正要问话,尚炯使个眼色,暗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回头向南走去。

牛金星看看身边没人,边走边问:“你如今……”尚炯低声说:“我现在改名常光,籍贯是内乡,住在前门外仁寿堂药铺里。弟一到京就打听老兄消息,今日邂逅相逢,快何如之!”

金星道:“足下近几年踪迹何处?”尚炯便把去年冬月谷城之行,遇到宝丰客人的经过告诉他,接着问:“足下贵事可已办妥?”金星答道:“没有。目前奸贪横行,公道沦丧,谁肯仗义执言?”

尚炯邀请牛金星到他下榻的仁寿堂畅谈。梁掌柜迎住尚炯说:“刚才王老爷亲自驾临,请台驾去替兵部杨老爷治病。杨老爷长了一个塔背,群医束手,十分危险。台驾费神一去,定能妙手回春。”

一听是兵部职方司主事杨廷麟,尚炯和牛金星同时心中一动。虽然他们同杨廷麟并不认识,但是对他的为人却都清楚。在金星怂恿下,尚炯拿了药品和用具准备前去,约好中午在金星寓处再会。

中午,牛金星在下处等候尚炯。由于他近几年抑郁无聊,对世事不满,看透了朝廷的腐败和“亡国”征象,就使他更想知道一些有关“流贼”方面的情况。

他又觉得尚炯是一个危险人物,同他不可来往太多。万一给朝廷的缉事探子查出来,会惹出大祸。这样一想,刚才渴望朋友速来的心情冷了大半,甚至后悔不该约他来这里。

尚炯匆匆来了

约摸在未初时候,尚炯匆匆来了。金星问了杨廷麟的病情和如何动刀割治后,叫仆人拿酒和菜来,同尚炯边喝边谈。

尚炯问:“启翁,你的官司到底如何?究竟为了何事?”金星笑一笑,端起酒杯来自饮一杯,又替朋友斟满一杯,说:“你别慌问我的事,弟倒要先问问,风闻你一直跟着十八子,可甚属实?”

尚炯笑着点点头:“不怕官府缉拿,二不怕仇家陷害。所作所为,上合天理,下顺民心:杀贪官,除豪强,赈灾济困,救死扶伤。十八子奉天倡义,救民水火,矢志打倒明朝,重建清平世界……”

金星目瞪口呆,心头怦怦乱跳,摆摆手不让尚炯说下去。他走到门口,向院中左右张望,看见确实无人,然后走回,重新坐下,沉默片刻,猛然举起酒杯说:“说得好!再干一杯!”

几杯热酒下肚,牛金星听尚炯又谈了几句闯军的话,很羡慕尚炯的奇特遭遇和英雄生涯,按捺着胸中的复杂感情,用着关心的口吻打听了李自成潼关南原突围后的情况。

尚炯也急于知道朋友的遭遇。金星连敬了两杯酒,便把与儿女亲家王举人结仇,被王举人诬告陷害,革去功名,投入囹圄,几死于墨吏、豪绅之手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医生见他气得脸色发紫,脖颈上一条血管直跳,便陪着他慢慢地饮了几杯热酒。金星苦笑一下,接着说:“这次来京,原想找梁御史帮忙,但官官相卫,毫无希望,弟已择定日内就动身回去。”

尚炯叹气说:“没想到台兄满腹经纶,遭遇竟然如此不佳!”他劝金星不要急着动身,倘遇机缘,不难一展所学,建功立业。但金星已定十七日动身,决计离京。

这时有两个客人进来。他们都是河南同乡,一位是未人流的小京官,一位是上一科会试落第的举人,他们因金星几天内就要离京,特来话别。尚炯随便应酬几句,便匆匆告辞而去。

临别时,尚炯低声地告诉金星,明天还来拜访。金星很担心别人知道他同尚炯来往,但又愿意同这位热心肠的、遭遇不凡的朋友多见一面,便约他明日在西长安街的梁苑春酒家见面。

尚炯回去之后,想起牛金星说了句“长安米珠薪桂,居大不易”的话,又想到他素来不事生产,也非素丰之家,突遭官司纠缠,手头一定拮据,便取出三十两纹银,写了一封短简,请人送往牛金星处。

两位同乡走后,牛金星的心情很不平静。想着自己这样一个满腹经纶的人却遭世排挤,反而陷身囹圄,倒不如尚炯做了名教叛徒,草莽英雄,活得舒畅。

正当他感慨万端的时候,仁寿堂的伙计把银子送到,他看尚炯的信写得十分诚恳,就把银子收下。医生雪里送炭,使他非常感激。

第二天上午,尚炯先来到梁苑春,叫堂倌找一个雅静房间坐下等候。过会儿,金星来了,他首先提赠银的事,刚要说感谢的话,就被医生拦住。

堂倌走后,金星听说杨廷麟已有起色,高兴地说:“果然是妙手回春,使得忠臣不死,为朝廷保存一点正气。”尚炯用婉转的口吻说:“朝廷如此无道,即令有十个杨廷麟,有何作为?”

金星赶快揭开帘子向院里望望,见小院中空无一人,才放心小声说:“到处是东厂的缉事番子,说话必须留神。”接着低声问尚炯来京有何要务。

尚炯把来京观察朝廷动静的意图告诉他。金星笑笑说:“朝廷的事,一言以蔽之,民穷财尽,势如累卵。”他一边吃酒,一边谈着朝中朝外的种种情形,十分起劲。

牛金星用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了“大明必亡”四个字,悄声说:“但不知鹿死谁手耳。”尚炯笑着说:“自然是捷足者先得之。”接着也在桌上写了一个“闯”字。

金星问:“何以见得?”尚炯眉飞色舞地向他介绍李自成。金星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但听了几桩事,就不能不频频点头,有时不自觉地用指头在桌上轻轻一叩,脱口而出地小声说:“难得!难得!”

正在这时,堂倌送来汤、菜,打扰了他俩的谈话。牛金星把堂倌打发走,催着尚炯说下去。当尚炯谈到崇祯八年起义军十三家七十二营的荥阳大会时,金星不自觉地连饮了满满的两杯白干。

尚炯又讲:崇祯九年李自成打回故乡,在米脂城外驻了三天,秋毫无犯。临走时还把两千两银子放在城下,嘱咐知县拿一千两修缮文庙,另一千两赈济城中贫民。牛金星说:“如此人物,真想不到!”

堂倌提来活鱼请客人过目

尚炯又谈了一阵,最后说:“闯王十八子做的事,只是想着如何救百姓,收人心。”金星连连点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一个不凡人物。”话说一半,堂倌提来活鱼请客人过目,随即退出。

牛金星环视四周,见无旁人,便低声说道:“像十八子这样的人,倘若得到几位有学问的人辅佐,那就如虎生翼,说不定会成大气候。自古成大事、建大业者,宁有种乎?虽有天命,亦在人事而已。”

尚炯赶快说:“目前缺少的就是宋濂、刘伯温这样的人物。我同闯王谈到过你,他十分渴慕。弟临走时,他再三嘱咐务必向你致仰慕之意,你看他是如何思贤如渴。”牛金星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尚炯试探着说:“如蒙足下不弃,肯屈尊到我们那里,十八子定然以师礼相待。”金星一笑,说:“实在惭愧,有负厚意,务乞见谅。”

牛金星表示,一俟官司完毕,他即迁回伏牛山中,隐姓埋名,长与农夫樵叟为伍。尚炯知道这不是心里话,只是时机不到,他还不肯上梁山,便暂不勉强他,只劝他在北京多留几天,以便请教。

晚上,金星回到下处,心中很不平静,连书也看不下去。尚炯劝他人伙虽被他婉词拒绝,但他内心深处却又仿佛给投下了一块石头。他想,难道真有一天我会像诸葛孔明一样走出隆中?

过了很久,蜡烛熄了,木炭却着得更旺。他拿起铁筷拨了一下火盆,又慷慨地朗诵曹孟德的著名诗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然后从火边站起,绕室彷徨,直至深夜。

第二天,尚炯给杨廷麟看病以后,又来约牛金星去梁苑春吃酒谈心。他只请金星去商洛山中同闯王一会,也被金星拒绝了。从酒家出来,他俩决定先到正阳门外走走,然后去东城看灯市。

正阳门大街十分热闹,有玩狮子的,耍龙灯的,抽旱烟的。进了崇文门,临近灯市,行人愈拥挤,简直无法前进。两人转到东安门大街看了看,为那些竞奇斗胜的彩灯惊叹不止。

深夜,尚炯把金星送到西长安街,苦劝金星暂留京师,将来同他一起动身;如金星怕家中悬念,可派仆人先回。金星感于老友的深情厚意,只得同意。

两人商定二月下旬离京,由太原南下,以求安全,同时路过太原时去拜见金星的好友宋献策。金星曾同尚炯谈过宋献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尚炯正想替闯王物色天下人才,对此安排更加高兴。

二月下旬,他们从北京动身了。出居庸关,走阳和、大同入晋。一路上虽然风餐露宿,不免辛苦,但天气晴朗,遇马骑马,遇驴骑驴,倒很方便。

这条路是自古以来的军事要道,金星把沿途里程远近,关山形势一一记下。每到一个重要的地方,他总是指着苍茫的山川,雄伟的长城,古老的城堡,告诉尚炯:某朝某代在这里发生过什么战争。

这些谈话使尚炯十分敬佩。一个长期住在内地的人竟对边塞情形如此留心,这般熟悉,他在心中暗想:“真是了不起的人才!我要想尽办法劝他同闯王一会。”

不过半月,他们到了太原。放下行李,便去找宋献策。但献策已回河南,两人只好怅惘而回。在太原,他们休息三天,看看名胜古迹,游了晋祠,继续赶路。

等他们到了平阳,金星的仆人已经从家乡回来在那里等候两天了。他向主人报告说,自从金星到北京后,王举人经人调解,答应和解,奶奶巴不得官司早日了结,忍气吞声同他和了。

金星看见仆人似乎有话不敢说,于是追问一下。仆人吞吞吐吐道:“王举人一心要讨去咱家那只宜德炉和那把折叠扇,奶奶想既然他存心讹诈,留下反是祸根,咬咬牙把这两件家传骨董送给了他。”

金星因这两件东西是“先父遗物”,仇家趁他不在,讹诈而去,一时气得脸色发紫,把桌上的茶杯摔得粉碎,怒气冲冲地问:“家里还有别的事吗?”仆人说,全家已经回卢氏原籍。

尚炯便劝朋友到外边散散心去。两人信步来到汾河岸上。尚炯见金星的脸色仍很难看,劝解说:“有朝一日,不须你动动小指头,叫你的仇人跪在你的脚下求饶。”

金星疑惑地望望老友

金星疑惑地望望老友,尚炯请他放心,待麦收后起义军到河南,被讹去的两件家宝定会完璧归赵。随即劝他:“既然官司已了,府上已然迁回故乡,兄心情如此郁闷,何不同弟入商洛一游?”

牛金星既想到商洛山同闯王一晤,又担心万一大事不成,身败名裂;另外,闯王既未“三顾茅庐”,又非正式礼聘,仅由尚炯相邀,他便前去,未免有失身份。过了好一会,他表示回家再作决定。

尚炯也就不敢勉强,只是说:“西安自古是建都之地,前往一游,岂不比闷居深山为佳?”金星早就想看看关中名胜,长安古都,但他心中明白尚炯之意在于拉他同李自成会晤,所以仍不明确表态。

尚炯补充说:“十八子听说足下到了西安,一定欣喜若狂,会派人接足下驾临山中。你们见过之后,弟亲自送兄回卢氏,决不留你久住。”金星终于同意西安之游,至于商洛山之行,准备到西安后再议。

两人在西安玩了几天,医生自己回到商洛山中。正在刘宗敏处商讨军务的闯王得报老神仙回来了,立即同宗敏回老营。

闯王向医生拱手道劳,紧接着问:“子明,朝廷的情形怎样?”医生把朝廷上民穷财尽,政治腐败和上下离心的种种实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大家听了都很高兴,刘宗敏望着医生,用十分敬佩的口吻说:“老尚,你真是一个活神仙!你到北京人地生疏,住的日子也不算长,竟把朝廷的事儿打听得这么清楚。”

尚炯笑着说:“多亏一位出色的朋友帮了大忙。”李自成赶快问是谁。医生便把在北京找到牛举人和把他请到西安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家都不明白医生为什么不把牛金星带来,只有闯王对此心中有点谱儿。

李自成同田见秀交换了眼色,田见秀心领神会,笑着对医生说:“你放心,咱们闯王平日思贤如渴,虽不能亲去西安迎接,可也决不会有失礼节。”

闯王接着说:“咱们一定专程相迎,隆重款待。”

刘宗敏恍然大悟:“对,我忘了三请诸葛的故事啦。”大家都大笑起来。尚炯原担心这些将领们不会同举人进士打交道,现在疙瘩解开了。

此刻,袁宗第不由地想着:一个举人就拿这么大架子?几年来十三家义军攻城破寨,不知杀过多少比举人、进士更大的官儿。今日咱们用着了读书人,一个举人就这样拿捏身份!

闯王在寻思着派谁代表他前去西安迎接,另派一位大将在半路相迎,等客人来到时,咱们几位重要头领随闯王下山迎接。刘宗敏眼睛一转说:“我看还是尚炯大哥再辛苦一趟。”

闯王望着医生微笑,却不做声,医生把大腿一拍,站起来说:“这一次我是名正言顺,说话就有分量啦。”闯王为了表示诚意,决定派刘体纯陪同医生前往西安。

刘宗敏听说张献忠那里有个徐以显,便问牛金星比徐如何。医生哼了一声说:“启东是王佐之才,徐以显是狗头军师,如何能跟他相比!”宗敏笑着说:“好家伙!你把这位牛举人捧到天上了!”

尚炯十分推崇牛金星。闯王说:“咱们太需要这样的人。自古成大事的都不是光靠打仗。如何经邦安民,还有大学问啦!”大家不约而同地主张把牛金星留下当军师。

第二天,尚炯扮做走方郎中,刘体纯扮做他的伙计,天色微明就赶来向闯王辞行。李自成再三嘱咐尚炯无论如何要把牛举人请来一晤。

暂留西安的牛金星,看见尚炯和刘体纯奉闯王之命专程来迎,并且知道了闯王本人也将在老营的山下迎候,十分喜悦,决定潜往商洛山中一行。他想,目前天下大乱,多这一层关系,未尝不好。

隔了一天,刘体纯先动身离开西安。又过了一天,尚炯仍扮做走方郎中,牛金星扮做算卦先生,起个五更,悄悄地骑驴出发。当天晚上赶到了蓝田附近,在一个村庄投宿。

第二天清晨,他们穿过县城,向兰关进发。山势愈来愈高,终南山的主峰在右首耸立云外,积雪尚未溶化。牛金星观看山景,想到自己半生默默无闻,心中笼罩着空虚和彷徨的情绪。

这时,突然有一个青年农民带着一个少年,牵着两头毛驴儿,从路边笑着迎上来,向尚炯拱拱手说:“先生,我们在这里等候好久啦。我侄儿给狼咬坏了一只胳膊,请你务必费心去瞧看瞧看。”

尚炯问金星怎么办

尚炯露出想拒绝又不好拒绝的神气,问金星怎么办。金星心里想,这个庄稼人怎么会知道医生打这里经过呢?其中一定有些蹊跷!又望望他们的神情,心中有些明白,说:“救人事大,怎好不去?”

他们开了脚钱,换上农民牵来的毛驴儿,刚离开大路不远,尚炯一看前后没有别人,向青年农民笑着问:“王天喜,这里的路你很熟?”王回答道:“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一步。”

尚炯把刘体纯的亲兵王天喜和小将罗虎介绍给牛金星。金星同他俩打招呼,不住地打量他们,感到很有趣。罗虎告诉医生,双喜就在前面松树下边等候。

尚炯和金星顺着罗虎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有几个打猎的农民站在不远处的松树下边。等他们过了一道山沟,那一群猎人就向他们迎着走来。尚炯告诉金星:走在前边的就是闯王的义子、小将双喜。

金星打快毛驴,相离还有十来丈就跳下驴背,趋前同双喜相见。双喜不习惯同生人应酬,更不会说客套话,有点腼腆地说:“先生远来,太辛苦啦,俺父帅在前边恭候。”

金星大为惊喜,没想到闯王竟然来到官府驻有重兵的兰关附近迎接。尚炯也觉意外,笑着说:“我不是对老兄说过闯王思贤如渴么?”金星怀着感激的心情,同尚炯重新骑上毛驴儿,继续前进。

不过半个时辰,他们顺利地旁过兰关。牛金星看见大路上有一队骑马的官兵,大约有五十个人,号衣整齐,旗帜鲜明,由一名千总打扮的小将率领,朝向兰关方面走去,似乎是在巡逻。

这一队巡逻的骑兵忽然望见他们,停顿一下,拨转马头向商州方面走去,看样子是要迂回到前面截断他们的去路。牛金星暗暗吃惊,向双喜和尚炯望望。看见他们都满不在乎,心中好生奇怪和不安。

金星小声地向双喜打听,才知道这是张鼐带领的人马,方才放心。又走了五六里路,看见一里外的松林中中有很多战马,人都在林外的草地上坐着休息。一员青年将领骑马奔来,金星才认出他是刘体纯。

刘体纯告诉客人说,闯王和几位大将就在前边恭候。牛金星虽然平日自许为“王佐之才”,这时却不由有点心慌。

李自成走在前边,背后紧随着几员大将和少数亲兵,其余的将士留在原地。牛金星和尚炯连忙下了驴子,向前迎去。尚炯向牛金星介绍说:“那位走在前边的就是闯王。”

相距十来丈远,闯王和几位大将就满脸堆笑,连连拱手。牛金星的心狂跳起来,一面还礼一面踉跄前趋。李自成热情地抓住金星的手说:“蒙先生不弃,远道光临。可惜弟等不便远迎,乞鉴谅!”

金星连忙说:“哪里,哪里!诸位将军如此远迎,情厚意重,使弟五内感愧!”李自成把刘宗敏、田见秀和李过向客人介绍,互道仰慕,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准备上路。

他们的前后都是雄赳赳的青年将校和亲兵。牛金星很爱骑马,但是像这样的威风却是平生第一次。雄伟的高山奇峰,澎湃的松涛和马声,样样激动着他的心。

为着谨慎起见,一直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只在打尖的时候略事休息。到了三更时候,这支人马已经走了两百多里,来到闯王的老营。留守的袁宗第等人都在寨外迎接。

用过晚饭,闯王把客人送到西屋安歇。牛金星十分困乏,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以后,听着院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人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

他在床上回想着昨天一天的经历,在他的半生中实在是一个极不平凡的日子。李自成给他的印象极深,其他将领也都是“风云人物”,部队纪律严明,精神饱满,上下融洽。他对闯王深为敬佩。

金星穿衣起床,一个青年亲兵踮着脚走了进来,恭敬地笑着问:“先生,怎么不再睡了?闯王吩咐过,不让院里有响声,好让你多睡一阵。”

亲兵告诉客人,闯王每天天不明就起床,出寨去看操。牛金星一听既惊异又敬佩,同时对自己的饱睡迟起略感不好意思。他漱了口,洗了脸,站在书桌边翻一翻李自成所写的大字和他所读的书。

金星拿起来一本《孙子十家注》,看见里边有不少圈点,还有夹批和眉批,全是闯王从亲身经历得来的悟解。正当金星为李自成的批注暗暗叫好时,闯王回来了。

早饭后,李自成很想同牛金星谈一谈重大问题,听听他的高见,但想到金星路上很苦,便暂且不提了。他陪着客人到寨外走走,让客人看一看周围的山景和战士们的垦荒情形。

金星看见军民同耕,关系融洽,深为感动。许多年来他所看见的官兵只会奸掳烧杀,破坏生产,从来没有过这种景象。他还向农民了解到闯王赈济粮食的动人情况。

闯王同牛金星继续顺着小路散步

闯王同牛金星继续顺着小路散步。牛金星偷偷地打量着闯王同士兵一样的服装,带着谦虚微笑的面孔,在心中问道:“目今四海分崩,万姓涂炭,能拨乱反正、救斯民于水火者非斯人乎?”

他们边走边谈。牛金星总想着闯王会向他询问朝廷大事或请教今后大计,但李自成却不急着谈这些问题。转过一个土丘,他们看见了田见秀正同战士们一起开荒。同田见秀谈了一阵,他俩就往回走。

金星对田见秀很钦佩,便好奇地问李自成:“田将军是怎样起义的?”闯王简短地介绍:“玉峰家原有几亩地,后被恶霸夺去,打输了官司,父亲活活地气死,到了万般无奈之时,他就被逼上梁山了。”

李自成又随便谈了几个将领被逼起义的小故事,使牛金星很感兴趣,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老营。过了不久,尚炯和几位大将陆续来到,随即在上房摆上筵席,为金星洗尘。

牛金星多喝了几杯酒,席散后就睡了一觉,直到日头快要落山时才醒。听说闯王去开荒快回来了,便坐在客房中喝茶等候。想着闯王确实对他十分尊敬,反有点过意不去。

正当牛金星考虑何去何从的时候,尚炯进来了,他的亲兵王成拿来了磨好的墨汁和裁好的一副红纸放在桌上。尚炯遵闯王吩咐,请金星写一副对联。

金星非常高兴,摊好纸,略一思索,写成一副对联:“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尚炯看见金星不仅字写得好,而且把闯王比做潜龙,暂时居于大泽,希望闯王“逐鹿中原”,不禁连声叫好。

李自成回来,看见对联十分高兴。等他品味了内容,却有点不好意思,谦虚地说:“先生,‘中原鹿正肥’很恰切,‘大泽龙方蛰’却不敢当。当今起义的人很多,弟无德无能,怎敢以潜龙自居!”

牛金星大声说:“将军爱民如子,思贤如渴,远非他人可比。”尚炯接过话题说:“不过闯王这里只有冲锋陷阵的武将,还缺少萧何、张良。”金星明白医生故意拿这话激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晚饭后他们继续畅谈。李自成深深敬佩牛金星对于当今国家大事、历代兴亡治乱都有丰富知识,只恨相见太晚。谈到二更,尚炯有事告退。闯王把椅子往前拉拉,听金星继续往下谈。

对于闯王的暂时遭受挫折,金星认为只要抓紧时机将此少数将士严加训练,使每个人皆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就可从此奠定不败的基础。金星接着指出:张献忠等人虽风云一时,但未必能成大事。

李自成对张献忠等早有认识,但还是虚心地请问何以见得。金星答道:“首先在胸无大志,其次在军纪不整,不能深得民心。”自成觉得很有道理,便问:“依先生卓见,我军今后的路子应该如何走?”

牛金星概括地说:“今后道路,不过两句话:高举堂堂正正之旗,专做吊民伐罪之事。倘若如此,何患大业不成。”闯王连说:“好,好。请再讲下去!”说着又将椅子向前移动了一下。

牛金星对明王朝感到绝望,怀着新的政治憧憬,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新朝的开国功臣,名垂青史。当他看到李自成确是创业英雄时,就将明朝近三百年来的积弊和今日病人膏肓的情况分析得十分透辟。

已经三更了,吃过夜饭的酒饭,他俩继续谈心,越谈越有劲,忘了疲劳。李自成又问:“下一步兵往何处为好?”

牛金星拈着胡须想了一下说:“纵观今天下大势,我军士气恢复之后,应以东出宛、洛,驰骋中原为上策。”闯王击掌称好,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直谈到鸡叫以后才各自就寝。牛金星原来打算同闯王暂时做布衣之交,经过这一夜畅谈,特别是闯王有意挽留,他知道他要么入伙,要么拒绝。

牛金星想着半生落拓,受人欺负,几乎死于贪官、土豪和狱吏之手,又想着自己的远大抱负,闯王对他的重视,以及明朝亡国之象,他觉得还是入伙的好,日后建立不世之功,就可名垂青史。

但是他又留恋祖宗坟墓,田园庐舍,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家人是否愿意跟他造反,这个家如何安置?直到天色麻麻亮,他才入睡。

这天中午,闯王特意为牛金星安排了一次隆重酒宴,上房里和院子里摆了十几桌,大小将领前来坐席的有一百多人。高一功在外打粮,接到闯王通知,也特意连夜赶回,参加盛宴。

酒过三巡,闯王提着酒壶站起来,为客人斟满了酒杯,然后说:“为着救民水火,使万民早享太平,恳请牛先生留下,或做军师,或做我们的先生,都好。今后祸福与共,决不辜负先生。”

牛金星赶快还礼,称不敢当。这时大小将领肃然无声,都用充满热情和激动的眼睛望着客人,等候他的回答。金星十分感动,颤声答道:“谬蒙将军厚爱,实在惶愧无地。”

牛金星表示俟他回去稍作料理,即携眷前来辅助闯王创建大业。李自成又赶快躬身下拜,说了些感激的话。刘宗敏捧给金星一大碗酒,大声说:“举人造反,十分稀少,实在令人敬佩。”

闯王又替金星斟满一杯

闯王又替金星斟满一杯,说:“一言为定。牛先生回来后望屈就军师之位,以后诸事都要仰仗费心。”金星说:“弟愿辅佐闯王网罗天下英才,建立开国规模,至于军师一席,弟有一好友当之无愧。”

李自成赶快问:“什么样人?”牛金星便向闯王推荐宋献策:“此人河南永城人氏,饱读兵书,深通韬略,三教九流,无不熟悉,多年来游踪半天下,对各地山川形势,用兵要害,了若指掌。”

闯王大喜,说:“宋先生为人,弟十分仰慕。可是他游踪无定,如何礼聘前来?”金星道:“侯弟携眷回来,修书一封,派人定可找到。”李自成又重新敬酒,席间还有卖艺人为大家弹唱助兴。

高一功点的第一个节目是《三请诸葛亮》。金星点的是《龙虎风云会》,唱的是宋太祖君臣相遇,共建大业的事。卖艺人中有卢氏人,当金星拿着戏折子点唱的时候,被一个领班的老头子认出了。

牛金星住了半个多月,动身回去。闯王送二百两银子作“程仪”,嘱咐他务必在五月上旬转回,并派刘体纯和双喜率领一百精骑秘密护送他回伏牛山中,人马潜驻在卢氏县相近的大山里等候接他。

牛金星回到村子后,对外只说他是从西安看朋友回来的。等到邻人散去,他把妻、妾和儿子牛佺叫到面前,悄悄地把他在商洛山的事情告诉他们,并说明要接他们投奔闯王。

牛佺因受王举人欺负,苦于无路报仇,听了父亲的话很高兴。金星的小老婆如玉害怕打仗,但她是贫困家庭出身,也希望改朝换代,只是不便表态。牛奶奶吓得魂不附体,大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金星劝道:“明朝的气数已尽,跟闯王打天下,将来做个官儿,比当举人娘子强得多么!”牛奶奶急得站起来说:“万一给官兵捉住,凌迟处死,死后不能入老坟。你疯了!”

牛金星急得连甩双手,望望儿子,希望儿子去劝劝母亲,可是牛佺低着头不作声。他顿顿脚说:“如今快改朝换代了,有本事的人就应该辅佐新主定天下。”牛奶奶倒在床上小声哭起来。

牛金星长嘘了一口气,走到书房,颓然坐进椅子里,低着头发闷。过了很久,他听见娘子仍在上房哭泣,心中有些不忍,觉得娘子的意见不无几分道理,一片雄心突然软了下来。

为着牛奶奶的思想一时转不过来,牛金星心急如焚,却迟迟不能动身。刘体纯和李双喜在卢氏县边境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消息,派人秘密来催。牛金星想扔下家眷自走,但又下不了这个狠心。

到了五月中旬,张献忠在谷城起事的消息传到伏牛山中,人心浮动,牛奶奶的想法才有些改变。她回娘家一趟,听了秀才哥哥的话,才下了决心,回家同意随丈夫去投闯王。

牛奶奶虽然同意了,却舍不得房屋、田地和家什,不肯马上动身,想暗中分散给亲戚照料。牛金星非常恼火,夜间威胁她说:“再等你一天,你不走我就不管你了。”大娘子又哭了起来。

牛金星不耐烦地叹口气,走到爱妾如玉的房间里,一时感情冲动,提起笔写下古诗一首。突然,一阵猛烈的打门声使他大吃一惊。

他跳了起来,抓住一口剑跑到院里,只见宅子周围,火光把树梢照得通红。全家人都来到院中,听着满村狗叫、人喊、马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有人在用石头砸大门,有人在叫嚷着翻墙头。牛佺和仆人拿着武器准备抵抗,牛金星心中明白寡不敌众,也逃不脱,把儿子往黑影中一推,对仆人们说:“快去开门,这是来抓我的。”

仆人们听说是官府派人来抓他的,谁也不肯去开门。他把剑一扔,毅然地走向大门去开门,心中很后悔:要是早走一天就好了!

当夜,牛金星父子给抓进城里,受了酷刑。县官说他父子私投“反王”,要问死罪。原来,上次那个唱曲的领班回到卢氏,酒醉后当众夸说闯王如何仁义,给衙门抓了进去,一动刑,便供出了牛金星。

双喜赶快返回商洛山中报告。这时闯王因染上瘟疫,病倒在床,军中事务由高夫人主持。她想到劫狱、劫法场或用银子赎命等办法搭救金星,同时想到这件事是否暂时瞒住李自成和刘宗敏。

双喜又告诉她:二虎带着人马留下打算劫狱救牛先生。高夫人担心劫狱未必能成功,反而断送了金星父子性命。沉默片刻,她打算找大家想个主意,设法营救金星父子。

高夫人到了袁宗第那里

高夫人到了袁宗第那里,派人把刘芳亮和几个平日遇事有主意的将领叫来,一起商量办法。大家都认为破城劫狱是下策,上策是出钱行贿,只要暂时保住性命,以后就有救出的办法。

高夫人和袁宗第又去找尚炯商量,医生同意大家的主意,并说他听说卢氏知县是个贪官。高夫人决定派双喜带五百两银子和一封尚炯的亲笔信连夜出发,并嘱咐他务必在七天内和刘体纯一起回老营。

就在双喜出发的第三天,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到了武关,他知道农民军中瘟疫流行,李自成和重要将领多数卧病不起,决定分四路向商洛山中大举进攻,商洛山中最艰苦的日子开始了。

接连两个月,官军不断进攻,同时勾引义军内部叛变,情势极其险恶。李自成虽然常常想到牛金星,事后也得知金星被捕,但因为他自己处境艰难,暂时无力营救。

在此期间,李自成、刘宗敏、高夫人等以巨大的斗争勇气和卓越的军事才能,内平叛乱,外歼明军,彻底粉碎了敌人的进剿。李自成病体也日见好转,与尚炯商量救牛金星的办法。

尚炯觉得如今只有赶快到开封托人在衙门想办法,将死罪减轻,能保释则保释,不能保释,拖到义军打破卢氏县,即可把牛金星从狱中救出。他认为只要派人去开封找到宋献策,救金星并不难。

尚炯因金星是他从北京邀来的,落此下场,十分不安,要求亲自去一趟。闯王怕他回河南会落入仇家之手,决定改派刘体纯前去。

刘体纯一行化装成打拳卖膏药的,九月中旬到了开封。他打听到宋献策住在鸭鸽市一位友人家,一连三天都去找他,偏偏宋献策为着牛金星的事奔走托人,总不在家。

刘体纯告诉房主人,他新近从陕西来此,替宋先生捎来一封重要书信,必须当面呈交。他没有留下姓名住址,只说每天午后,在相国寺打拳练武,卖跌打金创膏药。

这天下午,淡黄的斜阳照着桅樯如林的汴河,照着车马行人不断的州桥。有一个矮汉子从小纸坊街出来,右脚微跛,此人便是宋献策。他要到相国寺找一个带陕西口音的跑江湖卖药的人。

宋献策直奔相国寺后院,只见一群人在看打拳,他一听那打拳人的河北口音,便将头一摆,继续前行。转过地藏殿的后身,看见到处是摆地摊的,有卖当的、玩杂耍的,还有玩枪使棒和打拳卖药的。

他注意那些江湖卖药的,都不是陕西口音。到了最后一个地方,看见观众特别多,从人堆中不住传出叫好声。他进去一看,也是卖膏药的,心中想:莫非是他?

等了一阵,这后生舞剑完毕,收剑入怀,在周围一片称赞声中连连拱手,说道:“见笑,见笑。”宋献策一听是陕西口音,心中猛然一喜,暗暗说:“就是他!”后生也向宋献策打量一眼。

随即锣鼓又打响了,一个小伙计继续练拳。宋献策一面注目观看,一面寻思:看来这几个卖膏药的决非一般的江湖中人。但他们到底有什么来头,他一时猜想不出。

后生转向看客,作了一个罗圈揖,准备收场。看客争呼要小伙计耍一套剑法看看,后生无奈只好同意。小伙计的剑术又博得人人称好,这使宋献策更加诧异。

一套剑法练完已近黄昏,大部分人仍不肯离去,都想知道陕西人卖的是什么别致的膏药。后生拿出一把膏药说:“这是西安府李家金创膏药,五十张散完为止,哪位君子想要?”许多手同时伸出。

宋献策心中暗想:从来没听说西安府有什么驰名的李家膏药,难道他们是李自成派出的人,来汴梁搭救牛启东的?众人开始离去。宋献策故意走向旁边,等看客散尽,即转折回来。

后生与他四目相对,各露微笑。献策单刀直入地问:“连日到鸭鸽市找一位宋先生,可是你么?”后生笑道:“先生可是贵姓宋?”献策点点头,邀后生去一家清静酒馆叙话。

两个来到小山货店街的一家酒饭馆。献策找一个没有客人的房间坐下,向堂倌要了酒菜和八十个猪肉水饺。

献策小声问道:“仁兄尊姓大名?带来什么书信?”后生欠身答道:“贱姓刘,小名体纯。是为牛举人的官司,特意从陕西来的。”宋献策大吃一惊,走到门口望望,退回重新坐下,大声让酒。

刘体纯请宋献策速谋营救牛举人之策。宋献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仁兄奉十八子之命,以此相托,我也不好断然置之不理。让我回去想想,明日再作计较。”两人约好明日晚饭后在献策住处相见。

宋献策因另有约会,也不多劝酒,吃完水饺便掏钱会账。刘体纯只道声谢,并不争着付钱。两人走到小山货店街南口,一拱手,分道而去。

第二天晚饭后,刘体纯作普通商人打扮来会献策,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元宝,双手奉上,说:“路上官军搜查甚严,小弟想了许多办法才带来这两个金元宝,聊作晋见薄礼,借表东家一点敬慕之意。”

宋献策早已决定不受李自成的一个钱以抬高自己身价,所以拱手谢绝,接着陪笑说:“山人脾气一向如此,请兄台不要见怪。贵东盛情美意,山人必须拜谢。”

接着他告知刘体纯,启东的事,经他奔走数日,已有眉目,用数百两银子,可以设法改判,待案情一松,再来个因病保释。刘体纯大喜,忙道:“一共需要多少银子,弟星夜赶回西安,将款汇上。”

“不,不用!”宋献策日前已从牛金星的乡试同年、杞县李公子李信处筹得银款,他连连摆手说:“闻知宝号近年生意不佳,麾下仍甚艰难,这银子一事,山人向朋友张罗,不用台驾费心。”

刘体纯决定明日就动身回去

刘体纯决定明日就动身回去。宋献策把客人送出大门,会心一笑,说:“今日相晤,大慰平生。”刘体纯拱手答道:“后会有期,小弟就此告辞。”

这夜宋献策睡得很不安稳。次晨,有个陌生人前来找他,说道:“卖膏药的刘大哥叫小人送上点心一盒,望先生笑纳。”献策接过,一掂沉重,知道内有金银,欲待推让,陌生人已告辞而去。

翌年春,闯王率领千余精锐从商洛山突围而出,到了七月中旬,指示留驻商洛山中的刘体纯迅速进入豫西。刘体纯毫不迟疑,率领三百骑兵潜出武关,于十月初攻占了内乡重镇马山口。

十月中旬,刘芳亮率领留在商洛山中的几百人马出来,同刘体纯会师马山口,告诉他闯王的秘密指示,要他在十一月中旬到淅川县的上集附近迎接闯王,并立即派人去卢氏县访实牛金星是否出狱。

刘体纯得到闯王即将入豫的消息,很受鼓舞。他与刘芳亮一起神速地攻破了卢氏境内的重镇栾川,同出狱后蛰居山中的牛金星通了声气。五天后,他又占领了淅川县的上集,在那里等候闯王的到来。

十一月中旬,闯王来到上集。刘体纯向闯王报告了军中和豫西地方的情况,特别使闯王高兴的是尚炯已随刘芳亮从商洛山出来,如今驻在栾川,正在设法同牛金星暗中会面,将金星全家人接进军中。

不久,闯王移驻南召县境,老营扎在白土岗一带。这天阳光明媚,气候温暖,中军吴汝仪忽然来禀:牛举人快到寨外了。闯王大为高兴,立即传令各将领随他出寨迎接。

牛金星带着家属和同村、同族的一些贫穷后生,共约五十余人,由谷英派兵于三天前接到栾川,在尚炯陪同下一起来到白土岗。闯王率领刘宗敏、高一功等将领出白土岗北门迎接。

中午,李自成在老营设宴为牛金星父子洗尘,而高夫人也在老营后宅为牛举人娘子设宴接风。

牛金星精神振奋地说:“金星本是一介书生,谬蒙不弃,纵然鞠躬尽瘁,无以为报。今日得能脱死人生,再到麾下,恨不能竭尽绵薄,佐麾下早定大业……”

牛金星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闯王谦逊地说:“今日得先生,如获良师,今后大计,多要向牛先生请教。”牛金星乘机再次推荐宋献策,请闯王聘为军师。从此,牛金星投身于农民革命行列,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本故事到此结束,文字及图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的,看客如果有啥想法,在评论区可以讨论起来哟!

来源:谁还不会讲故事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