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因为医生说她的胃癌无法治愈,而她最后的愿望,是不想因为化疗在季柏燃的眼里变丑。
姜栀死了。
一个月前,她确诊了恶性胃癌。
但她不是死于胃癌,而是死于自杀。
因为医生说她的胃癌无法治愈,而她最后的愿望,是不想因为化疗在季柏燃的眼里变丑。
所以她选择在和丈夫季柏燃初次相遇的海边自杀。
直到姜栀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魂魄,居然回到了季柏燃身边。
……
KTV包厢里,季柏燃正被一群人围绕着。
斑斓的灯光扫过他脖颈上渗血的牙印,引得兄弟们发出暧昧的哄笑。。
有人嬉笑着凑过来:“季哥,你这是多了什么特殊爱好?SM?”
还有人啧啧摇头:“哪儿来的妞这么野?不怕姜栀找上门撕烂她的嘴?”
而静静漂浮在角落里的姜栀的心微微一颤,随即苦涩一笑。
那些伤痕,是她自杀前留下的。
昨晚,她费尽心机将季柏燃骗回家,给男人下了药。
那是他们俩最疯狂与激烈的一场情爱。
姜栀仿佛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融入骨血,她想要在生命的尽头再给季柏燃留下点痕迹。
季柏燃一边重重撞在她身上,一边咬牙切齿:“姜栀,你就这么贱!”
姜栀脸色苍白,却也仍旧不落下风:“季柏燃,履行夫妻义务是你的职责,我姐都死了这么多年,还想着给她守身如玉呢?”
她和季柏燃自小认识。
季柏燃这么多年一直暗恋她的姐姐姜语,她是知道的。
但姜语选择了季柏燃的大哥季苏叶。
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可惜他们两个刚订完婚就遭遇车祸不幸去世。
想到这,姜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时,旁边又有人提到姜栀的名字唤回她的思绪。
“季哥,既然姜栀这么爱你,你就不能跟她好好过日子吗?”
“就是,当初姜语姐和季大哥的事也是意外,不能全怪到她身上。”
话音未落,季柏燃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戾。
他猛地站起身:“闭嘴,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包厢骤然安静。
季柏燃眼里的恨意几乎压抑不住:“如果不是她在大雨天离家出走,我大哥和姜语姐怎么会为了找她出车祸!”
他说完拿过外套径直往外走去。
而姜栀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也不自觉的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斑斓的灯光穿透了姜栀半透明的身体,她只觉得灵魂都要拉扯开来,心口散出爆裂的疼。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
这个动作曾让季柏燃厌烦至极,他总是冷笑:“别装可怜,当年姜语姐被撞得支离破碎时,可没机会做这种表情。”
姜栀闭上眼,破碎的记忆一齐侵入脑海。
葬礼上,季柏燃蹲在灵堂角落,猩红的眼睛瞪着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虽然两家大人通情达理,但固执的季柏燃却将两人的死怪在了姜栀身上。
此刻,姜栀动了动嘴唇,嘴角笑意凄凉而自嘲。
“季柏燃,如你所愿,我真的死了。”
“只是可惜,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当初,季柏燃为了报复她,不惜一切娶了她,却又在婚礼大闹一场。
婚礼那天,季柏燃掐着她的脖子,满眼恨意:“你这种杀人凶手,不配得到幸福。”
而姜栀嘴角带着笑,不甘示弱:“那说好了,我们就互相折磨到死。”
那场婚礼,成了他们彼此心中永远的痛,也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婚后,季柏燃对姜栀更是变本加厉。
每夜醉醺醺的回来,带来一身在外鬼混的唇印。
看着姜栀骤然苍白的脸和几近崩溃的神情,便是他最大的乐趣。
要说姜栀为什么不离婚——因为比起季柏燃来更恨她的,是姜栀自己。
如果这是惩罚,那么姜栀愿意照单全收。
另一边,季柏燃走出去后,却没有在车边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冷风吹过,他下意识的划开空空如也的屏幕。
季柏燃皱了皱眉,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
这不是姜栀的性格。
往常这个时间,姜栀要么会主动来接他,要么会连发十几条消息。
从【给你煲好了养胃汤】到【明早有会议,我给你准备好了衣服】,再到【再不回来明天我就找到公司去。】
琐碎得让人厌烦。
可今天连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
男人烦躁退出微信,叫了个代驾。
而半空中的姜栀沉浸在愧疚的情绪中并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很快,季柏燃上了车,代驾司机问:“老板,你要去哪?”
季柏燃扯了扯领带,望着窗外的细雨好半晌才张嘴:“恒水湾1号。”
听到他报出的地址,姜栀终于回过神抬眼看他。
那是季柏燃的私人别墅。
细密的酸涩涌上心头,姜栀自嘲一笑。
“就这么不想回家吗?亏我还在家里给你留了礼物。”
她留了一份离婚协议。
那是姜栀死前送给季柏燃的自由。
第2章
恒水湾1号。
这是姜栀第一次来到季柏燃的私人别墅。
玄关感应灯亮起的刹那,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光刺得姜栀的心陡然一沉。
只见客厅里,整面电视墙被改造成画框墙。
上面大大小小几十幅画,都是她的姐姐姜语。
十六岁的姜语躺在雪地里大笑,二十岁的姜语在海边回眸,订婚宴上的姜语穿着珍珠白礼服……
每幅画右下角都标注着日期,最近一幅是三天前。
姜栀透明的指尖,直接穿过画中人的脸庞。
这一瞬,记忆突然劈开多年以前的时光。
十五岁那年的美术教室里,少年把素描本推到她面前。
“不是说交不上作业要挨骂?”
姜栀看去,画纸上趴着打瞌睡的少女,睫毛在阳光里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那时她年纪小,肆无忌惮大笑:“季柏燃,你是不是暗恋我?”
季柏燃红了耳朵,恼怒道:“不要还我,你活该被骂。”
那时她哪里能想到,那是季柏燃唯一一次为她画画。
季家只有两个儿子,哥哥从商,弟弟自由。
原本季柏燃是要走艺术道路的,但在姐姐他们车祸发生后,他就再也没拿出过画笔。
此时姜栀看着满墙的姜语,只觉得眼眶泛酸,却落不下泪来。
在季柏燃心里,也只有姐姐能配上他的画。
另一边,季柏燃瘫坐到沙发上。
“叮——”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季柏燃瞥见来电显示皱起眉头,是季母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没有一丝犹豫就道:“妈,姜栀不在我这。”
电话那端,季母有些嗔怪:“你又不回家?小栀最近不舒服,你也不陪陪……”
季柏燃打断了季母的话:“不舒服?是因为我没回去她心里不舒服又找你告状是吧?。”
一旁的姜栀听了,连苦笑的嘴角都扯不开。
季母沉默一瞬:“是小栀前天在人民医院做检查,你医院上班的王阿姨告诉我的。”
男人扯开衬衫扣子,冷笑:“她上个月还说头疼要做核磁共振,这种把戏您也信?”
“有谁天天不舒服的,她就是博关注,想给我们全家找不痛快。”
姜栀的魂体颤了颤,却说不出一句。
窗外的雨大颗大颗拍在落地窗上,沉闷的让人喘不上气。
姜栀想起自己确诊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她攥着化验单在医院门口站了两个小时,大雨打湿了半身。
她想过把病情告诉季柏燃。
可唯一勇敢的一次,她打了二十七个电话,季柏燃都没接……
电话那头,姜母传来叹息:“你们结婚三年了,小栀也受了三年罪……”
“三年?”季柏燃忽然暴起,水晶烟灰缸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三年又怎么样,至少姜栀她现在还没心没肺的活着,我哥和姜语姐呢?”
通话结束后的寂静格外漫长。
这是三年来姜栀第一次见到季柏燃对着长辈失控,却是因为恨她。
突然,她看见季柏燃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直直望过来。
男人咬牙切齿:“又在装可怜。”
姜栀慌忙后退,直到差点身体穿透墙壁才想起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季柏燃烦躁地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最终狠狠按下拨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女声提示关机的瞬间,季柏燃脸色更难看。
“姜栀,长本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抓起车钥匙冲进雨幕。
半小时后,两人的婚房前。
当季柏燃面前指纹锁发出“验证成功”的提示音。
他裹挟着怒气推门:“姜栀你又犯贱……”
下一瞬,声音卡在喉咙里。
和姜栀昨晚骗他回来时的暧昧旖旎全然不同,今天的客厅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人气
他开了灯,刚要往房间走,路过茶几时视线骤然停住。
白色的A4纸上,五个大字刺目无比——
“离婚协议书”。
第3章
姜栀灵魂发烫,季柏燃终于看见了。
他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开心的话,能不能……少恨她一点?
可下一瞬,纸页撕裂的声响刺破寂静。
季柏燃嗤笑:“又想用这种手段博取我关注?”
他拿起签着“姜栀”二字的离婚协议撕碎,又随手扔进垃圾桶,漫不经心评价。
“倒是知道换花样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去了主卧。
纸张落下前,姜栀下意识想要去接,却只能任由碎片在她透明的手心穿过。
她闭了闭眼,无奈:“季柏燃,你以后一定会后悔撕了这个协议书。”
“因为,我再也签不了第二份了。”
季柏燃回到卧室后依旧没看见姜栀,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又很快压下。
他不屑自语:“离家出走是吧?我看你这次能撑几天。”
以前姜栀不是没闹过消失,但每次又都自己灰溜溜回来。
姜栀苦笑,这次,能撑好久好久……
第二天,晨光微熹,季柏燃被生物钟准时唤醒。
“姜栀,把我西装拿过来。”
不需要休息一直在床边的姜栀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等到身体飘起,她才反应过来。
她都已经死了,还想着伺候季柏燃呢?
只是莫名的,她感觉身体虚弱了一些。
与此同时,季柏燃摸到了身旁的一片冰冷。
姜栀昨晚没有回来。
男人划开手机,手机上依旧一条信息都没有。
姜栀从来没有超过这么久不联系他。
季柏燃莫名心有些沉,他拧眉起身穿好衣服。
“啪嗒——”
外面客厅突然传来声响。
季柏燃动作一顿,眼底沉郁散去,冷着脸开门:“姜栀,你真是一天到晚的笨手笨……”
门口只有来上班的保姆慌乱收拾:“对不起季先生,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季柏燃愣了愣,沉声道:“没事,你先收拾吧。”
他习惯性走向餐厅,却在看到空荡荡的大理石台面时停住。
以往这个时间,砂锅里总煨着瑶柱粥,玻璃杯里是现榨的橙汁,连吐司边缘都会被细心切去焦边。
尽管家里安排了阿姨,但在他的饮食衣服这些事上,姜栀都要亲自安排。
季柏燃每每看见,总要讥讽:“明明有阿姨,你就这么想找存在感?”
保姆阿姨注意到了季柏燃的反应,贴心道:“是太太没回来做早饭吗?我来给您做。”
季柏燃忽地没了胃口,他摇摇头:“不用。”
视线划过,冰箱被彩色便利贴占了大半。
【周三会议资料在书房右抽屉。】
【胃药放在玄关了。】
【醒酒汤配料:葛叶、甘草、山楂。】
一笔一划都和季柏燃有关。
姜栀自嘲一笑:“临死前怕你照顾不好自己,特意留的。”
可下一秒,男人径直穿过姜栀透明的身体。
季柏燃对保姆道:“上面的东西碍眼,全部清理干净。”
楼下,司机和助理已经等着。
季柏燃刚上车就忍不住抬手按了下小腹。
姜栀在一侧看着,知道季柏燃是犯了胃病。
前面正在汇报的助理十分眼尖:“季总,要吃早饭吗?”
他拿出一盒桂花糕递过去:“夫人说你怕你胃疼,车上一直给你备着点心呢。”
季柏燃盯着那盒桂花糕,突然猛地拍开助理的手:“谁允许你在车上放这些的?”
糕点被掀翻,穿过姜栀的魂体滚落在真皮座椅上,甜腻的香气突然变得刺鼻。
季柏燃脸色沉得能滴出水:“连你也要当她的眼线?”
助理慌忙解释:“是夫人半年前就吩咐的,说您胃病发作时……”
季柏燃没给他多余的解释机会,直接打断:“早会推迟两小时,去栀见工作室。”
姜栀的魂体一暗。
栀见是她开的一个制香工作室,但季柏燃从没踏足过。
栀见工作室。
姜栀的合伙人林棠见到季柏燃还有些吃惊。
“季先生,你是来找姜栀姐的吗?她不在。”
“对了,之前姜栀姐给你调的安眠香好用吗?她说你总失眠,为了调那款香她拜访了好多大师,又熬了半个月……”
季柏燃想起卧室里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他冷淡道:“姜栀办公室在哪里?”
林棠被这气势压迫,愣愣往里面指了指。
季柏燃径直走进去,却在看见姜栀办公桌上的合照时一愣。
上面是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着珍珠白礼服的女人,旁边还有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少女。
那是姜语和季苏叶订婚那天,他们四个人的合照。
也是他们四个人的最后一张照片。
季柏燃心内腾的升起怒气,几乎恨不得烧掉这里。
“姜栀,明明是你害死他们的,你怎么还有脸看着他们!”
他用力一扫,办公桌上的东西瞬间散落一地。
漫天飞舞的纸张中,一张诊断书掉出。
上面赫然写着:【患者姜栀,胃癌后期。】
第4章
季柏燃顿住了动作。
一旁跟着进来的林棠也看见了诊断书,惊愕地捂住嘴:“姜栀姐生病了?”
“难怪。”她突然红了眼,“难怪她突然说要退出工作室,还要将股份全部转让给我。”
姜栀叹了口气,她将这个诊断书放在办公室就是不想让季柏燃知道。
谁能想到他会突然来这里。
她透明的指尖刚触到诊断书边缘,就听到季柏燃裹着寒意的声音砸了下来:“假的。”
“这女人的下作手段还真是没完没了,凭这样就想让我妥协,做梦!”
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甚至能给他下药的人,怎么会生病?
季柏燃直接抬脚踩过姜栀透明的掌心,在诊断书上留下一个脚印。
林棠再也忍不住:“不管怎么说,你和姜栀姐都是夫妻,你怎么能这样……”
季柏燃眼底翻涌着讥诮:“演够了么?你告诉姜栀,再不出现就永远别出现了。”
姜栀的魂体愈发的透明。
她伸手想拉住季柏燃的袖口,却只触到一片虚空……
是夜,某酒会包厢里。
季柏燃在和几个合作商推杯换盏。
姜栀悬浮在他身后,眼神有些空茫。
某老总的夫人突然问:“季太太怎么没来?她上次送我的香薰很好用,外面都买不到,我还想当面谢谢她呢!”
季柏燃一顿,若无其事道:“她出去旅游了,等她回来我一定转告。”
又一位老总说:“季太太上周还给我妈创建的慈善基金会捐了五百万!老太太一直夸。”
“现在这么能干又面面俱到的贤内助不多了,季总可要好好珍惜。”
季柏燃捏着高脚杯的手一紧,带上完美假笑:“她小打小闹罢了。”
恭维声潮水般涌来,姜栀望着男人越来越僵硬的脊背,突然想起新婚不久,季柏燃第一次带她参加合作商的酒局。
那时他说:“在外人面前,你代表了季家颜面,收起你的做作性子,就算是演也给我演出个人样。”
所以除了婚礼那次,她一直在尽力做好季太太该做的一切。
这时,季柏燃突然撂下酒杯:“上个洗手间,失陪。”
姜栀被带着飘过去,却看见他没去洗手间,而是倚在角落的栏杆上点燃香烟。
姜栀下意识蹙眉提醒:“少抽点,对肺不好。”
可季柏燃听不见,他死死盯着手中的手机半晌,又重新拨了姜栀的号码。
响起的还是机械的关机提示。
突如其来的怒气盈满季柏燃胸膛,他狠狠将手机砸向墙壁:“姜栀,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飞溅的金属碎片穿透姜栀胸口。
她望着裂纹密布的屏幕,有些不解。
“我不再纠缠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生气?”
露台的门又被打开。
娇媚嗓音裹着香水味袭来:“季总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红裙女人歪倒在季柏燃怀里,高开叉裙摆下雪白的长腿蹭过他西裤:“不如我陪您……”
商业场上这样投怀送抱的人不少,季柏燃早已习惯。
他擒住女人手腕按在玻璃上:“你想要什么?先开价。”
女人闭上眼:“我不贪心,季总给什么,我要什么。”
季柏燃低笑一声,指腹碾过她鲜红的唇瓣。
女人喘息着咬他指尖:“去房间?”
不知为什么,季柏燃此刻总是反复想起某人的身影,所以他真的扶着陌生女人的腰转身。
“不要,季柏燃……”
姜栀魂魄剧颤,下意识想要去拉开他们,却只是徒劳无功地穿透他们的身体。
不知为何,她感觉魂魄中的虚弱感越来越深。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露台时,季柏燃的手机在地上亮起,刺耳的手机铃声传来。
他低头一看,是姜栀的母亲。
虽然他不喜欢姜栀,但因为姜语的关系,他对姜家父母十分敬重。
他动作凝滞一瞬,推开那女人去捡起,接通电话。
身后的女人又如同蛇一样缠上来。
与此同时,姜母疲惫而焦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
“柏燃,小栀出事了!”
第5章
由于姜栀和季柏燃的关系微妙。
姜母知道两人心结,一般不会主动联系季柏燃。
此刻,听见这话,季柏燃一瞬变了脸色。
“妈,您慢慢说。”
姜母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慌乱:“之前小栀说要出国旅游,我没多想。可是我这两天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
“自从她姐姐……”姜母说到这里顿了顿,哽咽道,“小栀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不接我电话的情况。”
在死后还听到妈妈的声音,姜栀整个魂体都泛起酸涩的感觉。
“妈,对不起。”
决定自杀前,她去看过父母,骗他们自己要来一场长途旅行,就为了给父母留个希望。
这样在找不到她后,他们或许会认为她是失踪,又或者她受不了现在的生活,像以前一样,来了一场很长的离家出走,而时间会冲淡一切……
另一边,季柏燃走到露台边缘,夜风将他刚才的燥热吹散,却带来更深的不安。
他沉声安抚:“妈,你先别担心。”
“姜栀她既然和你说了旅游,那应该没事,一会我让助理去查查航班号。”
挂电话前,季柏燃听到姜母喃喃道:“柏燃,我就剩小栀这一个女儿了。”
不知为何,因为这句话,季柏燃心口有些不适。
他低声自语:“祸害活千年,姜栀她怎么可能会出事?”
红裙女人又贴上来:“季总,还继续吗?”
季柏燃的酒精早就散了大半,女人身上那股又浓又腻的香水味突然让他反胃。
他突然就想起姜栀身上浅淡的香气。
他将人推开,冷淡道:“我助理会打钱给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男人直接离开了露台。
季柏燃给助理打完电话后,便径直回了家。
房子依旧还是那天他离开前的模样。
他从未觉得这里如此安静过,安静得令人心慌。
他走进房间拉开衣柜,房间的衣物十分齐整,就连行李箱也没有带走一个。
像是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季柏燃一个电话打给了保姆阿姨。
“阿姨,姜栀几天没回来了?”
保姆反应了一会:“夫人啊,大概有个四天了,说是去旅游了吧。”
听到同样的说辞,季柏燃却并没有松口气。
以姜栀的性子,要真去旅游了,恐怕第一时间就会给他发些风景照。
然后还非要补一句:【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他打开微信,姜栀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
那女人将他哄骗回家后,给他下了药。
姜栀看着季柏燃的一举一动,心里竟然浮现出可笑念头。
她说:“季柏燃,你还是在意我的吧?”
室内没有任何的回应。
在姜栀的视线下,季柏燃已经打开了她微信的朋友圈。
姜栀无意识攥紧了手。
最新的一条,是她发的一张海边照。
配文只有一个句号。
这片海域,就是她自杀的地方,也是和季柏燃的初遇地。
但季柏燃应该不会记得了……
可令姜栀意外的是,男人在看到那张图时没有过多的犹豫,一口就说出了地点。
“月亮海湾?”
姜栀怔在原地,愣愣看他。
下一秒,季柏燃就去拿茶几上的车钥匙,看样子要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助理打来电话。
“季总,夫人的确是买了去国外的航班,目的地是冰岛。”
季柏燃放下心,冰岛和国内有时差。
再加上飞机中转,信号不好,几天没消息倒也不奇怪。
季柏燃第一时间给姜母发去信息:【妈,姜栀去冰岛了,可能在睡觉补时差,等她休息好了应该会联系我们。】
接着是姜栀,他发:【等你手机开机了我们谈谈。】
姜栀亲眼看着他一字一字发出,魂体明明灭灭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季柏燃,我们没有机会了。”
机票她的确买了,因为她原本的计划是安乐死。
可后来想到自己的姐姐和季大哥,姜栀又忽然觉得自己是活该受难。
等她的尸体被发现,应该泡的连亲妈都不会认识了。
季柏燃没停顿出门的动作,直接开车去了会所。
他那几个兄弟一来就奇怪道:“以前你喝一次酒姜栀要闹三天的,怎么最近没动静了?”
季柏燃想起那女人莫名其妙的冷战,蹙眉道:“死了。”
虽然知道季柏燃是无心之语,姜栀的心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旁边一群人面面相觑:“呸呸呸,季哥,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就是,闹归闹,该避讳还是要避讳。”
季柏燃不耐:“说两句还真能死了不成……”
“叮铃——”陌生来电将他打断。
他接通,就听到背景音里只有一个女人的呜咽。
接着那头传来变声器的怪笑。
“季柏燃季总是吧?您夫人现在在我们手上。”
第6章
季柏燃还没说话,姜栀先愣住了。
她第一反应是,尸体难道被人捞起来了?
在她茫然时,对面换了个女人惊慌失措喊道:“季柏燃,救我。”
那声音跟姜栀很像。
季柏燃怔愣片刻,反应过来这是绑架。
他沉声道:“你们要什么?”
绑匪接过电话:“我不多要,拿一百万赎人就好。”
骤冷的空气中,姜栀没忍住骂了一声:“骗子,季柏燃你不要信。”
旁边,季柏燃面不改色:“只要一百万?”
绑匪犹豫一瞬:“那两百万……”
季柏燃突然冷笑:“姜栀在我这一文不值,你直接‘撕票’好了。”
挂断电话,季柏燃俊美脸上浮出厌恶:“又在自导自演,出国了也不消停。”
姜栀的魂体仿佛被这句话劈成两半。
“季柏燃,你又以为这是我设计的吗?”
虽然只是灵魂,可那心脏处的疼痛却有如实质般传来。
良久,她漾起一个悲凉的笑:“可惜了,我连命都没了,再也骗不了你了。”
季柏燃的手机又震起来。
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里面赫然是姜栀的钱包和证件。
附言——【明天上午十点,世纪公园花坛旁见不到钱,季太太可就看不到后天的太阳了。】
与此同时,【季总,夫人买了去冰岛的机票,但海关系统显示她根本没有出境记录。】
两条消息放在一起,让季柏燃蹙起眉。
想了想,季柏燃在手机里翻出了一个号码,备注写着:何青青。
姜栀飘到他肩头,望着通讯录里闺蜜名字,魂魄泛起细密的疼。
三年前,何青青不同意她嫁给季柏燃,要带她出国。
当时她穿着婚纱站在镜子前回答:“青青,我的罪还没赎完……”
姜栀没想到季柏燃还会存着何青青的电话。
下一秒,男人拨了出去。
“你好,我是季柏燃……”
他还没说完,对面震耳欲聋的骂声响起:“季柏燃?你他妈有脸给老娘打电话?”
季柏燃被惊的一顿,随即深吸一口气:“姜栀有没有联系你?”
回应他的是何青青尖锐冷笑:“联系我?她敢。”
“三年前你结婚还要压着姜栀说赎罪那晚,我们就绝交了!”
“怎么,那蠢女人终于受不了跑路了?”
季柏燃没有理会女人的痛骂,礼貌道:“姜栀失踪了,如果她有联系你,请及时告诉我。”
“什么失踪……”
何青青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按断了电话。
不在工作室,不在娘家,没有出境,连朋友们也没有联系……
他反复看着那两条信息,眼眸一点点沉下去。
翌日,世纪广场。
十点,季柏燃准时到了信息上的地址。
花丛中已经被扔了一个黑色的包袱,被水泡得发胀。
在他身边的姜栀认出,那是她跳海前留在岸上的。
季柏燃一向有洁癖,可这一次他徒手拎起了袋子打开。
里面的手机现金都被拿走,只有证件,零碎的钥匙,口红,以及一个泛旧的平安符。
季柏燃看见那平安符,思绪忽地飘到了高中时期。
那时他捏着手上并不好看的平安符,几番端详后道:“这么丑的东西,怎么能送姜语姐?”
正巧姜栀打水路过,他忽地拽住女孩,把平安符塞进了她的手心:“送你了。”
红绳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明明是他随手不要的东西,姜栀竟然一直保存着。
而姜栀看到这一幕,也垂眸苦笑。
季柏燃发现了吧,她年少的,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爱意。
突然,不远处出现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破旧的中年男人被按在地上。
四周出现无数警察。
一个警察走向季柏燃:“季总,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获。”
远处,劫匪破口大骂:“季柏燃,你他妈居然报警……”
季柏燃眼神漠然地扫过,攥紧了手中的平安符。
两个小时后,公安局。
季柏燃看向对面的警察:“背后指使他的人呢,在哪儿?”
那老警察一愣:“什么人?”
季柏燃摩挲着手中的平安符,神色越发阴沉:“我太太,姜栀!”
老警察沉默一瞬,推过来一个透明证物袋。
“已经审问清楚了,姜女士的包被海边的渔民捡了,钱包里有您的照片,绑匪在电视上看见过您,起了贪心就装成绑匪想骗点钱。”
“至于姜女士,不知所踪。”
第7章
空气陷入一阵寂静。
季柏燃似乎有些不明白似的,重复了一遍:“不知所踪?”
老警察道:“姜女士的包是在月亮湾海边捡到的,不排除姜女士有……坠海的可能。”
姜栀看向季柏燃,却看不透他的神色。
老警察又斟酌了一下才问:“季先生平时和太太的感情怎么样?最近你太太生活上是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你是想说我太太想不开自杀?”
季柏燃顺手把平安符放在了一边:“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她这个人自私至极,绝对不会自杀。”
“她要真想不开,也得拖着我一起。”
男人眼底的不屑被姜栀收入眼底。
她想起每次的情爱攀到高潮,季柏燃都会掐着她的脖子露出猩红的眼:“姜栀,你迟早要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代价。”
然后她伏在男人肩上,轻喘着:“放心吧,我要死也要带着你。”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目光落在季柏燃手机上,上面是她的名字。
这是她死去的第五天。
她计算好时间设置的定时信息刚好发过来——【已到国外,平安勿念!】
姜栀笑意苦涩,声音轻得散在风里:“季柏燃,你说错了,我才舍不得你死。”
“你要好好活着。”
说这话时,她看了看自己越发透明的手。
魂体好像越来越薄弱透明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季柏燃多久。
那边,季柏燃舒展了冷冽眉眼,扬了扬手机淡淡道:“我太太现在在国外。”
“她一向丢三落四,可能是她看海不小心忘在那里的,麻烦你们了。”
一场闹剧收场,季柏燃直接去了公司。
到公司时,季母正好发来消息:【明天带着小栀回家吃饭,王阿姨想见见你们。】
季柏燃看了一眼,没回消息,却对旁边的助理吩咐:“去查查月亮湾附近的监控,看看姜栀去那里干嘛?”
助理应声,又忍不住说:“季总您还是关心夫人的。”
季柏燃嗤笑:“要不是怕几个长辈担心,她死在我面前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姜栀蜷缩在角落里。
她浑身发冷,只觉得魂魄好像要被冻成冰。
第二天晚上,季柏燃回了季家老宅。
他推开门时,最后一道菜刚好上桌。
季母看见他孤身一人,皱眉问道:“小栀呢?”
季柏燃把外套脱到沙发上:“出去国外玩了。”
客厅沙发上,王阿姨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见到季柏燃她笑了笑:“柏燃回来了?”
又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这是我儿子齐铭,前两个月刚回国,现在在人民医院当医生。”
季柏燃礼貌打了个招呼。
可在他身后的姜栀在看到齐铭时却觉得有些恍神。
姜栀记得最后一次复查,就是眼前这个年轻医生给她看的。
转瞬,她又松了口气。
幸好她没出现,而这个医生也不知道她和季柏燃的关系。
餐桌上最难逃脱长辈问候。
季柏燃刚坐下,王阿姨就问道:“柏燃啊,小栀前阵子跑医院没什么大问题吧?”
季柏燃手指一顿,垂眸回:“她总爱小题大做,头疼脑热也要折腾全套检查。”
季母在桌下轻踢他一脚,笑着打圆场:“这孩子在长辈面前不好意思,我想着结婚三年也该有孩子了,就催促他们去做检查。”
王阿姨没再多说,点点头:“这样啊,也是该有孩子了,你还年轻也能帮着带带。”
“不急。”季柏燃笑了笑,“多过过二人世界。”
随即自然地把火力转给齐铭:“齐医生这么优秀,女朋友该排长队了吧?”
齐铭连忙摆手:“我可不想谈恋爱结婚,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他打开了话匣子:“我上个月接诊过一位胃癌晚期患者,二十多岁,香奈儿套装,人长得和女明星似的,但听护士说每次复诊都一个人来。”
齐铭想起那个女孩拒绝化疗时,寂寥淡漠的眼神。
她说:“医生,我实在不想在我的丈夫亲人面前变丑,也不想钝刀子割肉一样受折磨,生死有命,就这样吧。”
齐铭想到这,叹了口气:“她拒绝化疗时,说什么‘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变丑的样子’,可直到她失联,家属栏始终是空白……这样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一桌人听了,纷纷沉默。
季母看了看季柏燃:“人生无常,还是要珍惜好眼前人才行。”
季柏燃不以为意。
然而就在众人吃完饭要离开时,齐铭突然看到了客厅角落里的全家福。
他霍然顿住脚步,而姜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也猛地一沉。
将客人送出去也打算一起离开的季柏燃不明所以:“怎么了?”
齐铭却变了脸色,指着照片中灿烂笑着的年轻女孩道。
“是她!姜栀,我说的那个胃癌晚期患者!”
第8章
“砰——”
季柏燃猛然走过去,椅子狠狠倒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不管不顾,死死盯着齐铭手指的那个女人。
“你说谁?姜栀?”
季母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齐,你是不是认错了?这就是我的儿媳妇,她一直好好的,前几天还来看我了……”
她看向儿子,想要得到认同:“柏燃,你不是说小栀出国玩了,怎么会生病呢是不是?”
季柏燃没有说话,后知的恐惧已经席卷了他。
他突然想起了,在姜栀办公室发现的病历单,姜栀的莫名消失,以及月亮湾被渔民捡到的女包。
如果病历单是真的……
齐铭斩钉截铁道:“是叫姜栀,我不会认错,因为她是我任职人民医院后,唯一一个这么年轻放弃治疗的女孩。”
但反应过来后,他也有些震惊:“阿姨,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她的情况吗?”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而此刻,众人看不见的姜栀魂魄已经有些涣散。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在她死亡的第六天。
看着季母捂着嘴流泪,她低声呢喃,“对不起。”
季柏燃的面色已然僵硬,他从牙缝中吐出一句:“不可能。”
明明几天前,他还在和姜栀纠缠。
男人忽然想起,有几次他狠狠的撞入姜栀的身体,她一直喊“疼”。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入心头,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住。
季柏燃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证据……”1
齐铭沉默一会儿,从手机上调出病人的档案放在了他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姜栀,胃癌后期。经患者自主选择,放弃治疗,一切后果由患者自行承担。】
而档案里最上面是姜栀的证件照。
季母再也忍不住:“怎么会这样……”
季柏燃压下发抖的手,安抚道:“妈,别担心,姜栀昨天还发消息给我了,她也许是去国外治疗了。”
“我这就去国外,把她带回来。”
他说完,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去。
姜栀被他拉扯着,只能看到男人在夜风里狂奔的身影。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一遍又一遍拨打着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季柏燃的油门也压到了最快。
他回到了两人的婚房,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接通助理的电话。
“给我定飞往冰岛的机票……”
突然,在拉开一个抽屉时,他声音一滞。
只见姜栀常睡的那侧,抽屉里大大小小的药瓶乱糟糟的排着,陌生的药名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心脏。
对面传来助理询问的声音。
季柏燃咬牙强调:“定最快的那班。”
他手里还攥着上次从警局得到的姜栀的平安符。
挂断电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姜栀,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让你亲自死在我手里。”
姜栀的思绪越来越慢,魂体也越来越淡。
“季柏燃,你在担心我吗?还是觉得我受的罪不够,不能这么轻易去死。”
“可惜了,没有飞往天堂的航班。”
季柏燃也再找不到她了。
收拾好行李,季柏燃刚要出门去机场。
手机响起,他浑身一震,似乎有了阴影一般。
犹豫一瞬,他接通。
对面传来声音:“你好,是季柏燃先生吗?这里是海城公安局。”
“我们在海边打捞到一具女尸,死者疑似是您的妻子,姜栀女士。”
夜深,海城公安局。
季柏燃站在停尸房的玻璃窗外,透过那层模糊的玻璃,他看见一具被白布半掩的肿胀躯体,皮肤泛着青灰,像一块被海水泡发的腐木。
他死死盯着那张白布,喉结滚动:“不会是她……姜栀最爱漂亮,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
姜栀的魂体悬在他身侧,望着自己浮肿的尸体,扯唇笑了笑:“早知道这么丑还会被你看到,我就选安乐死了。”
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就快要消散了。
头七,应该就是她彻底离开的时间。
另一边,警察同情地看着季柏燃:“您还是亲自确认一下。”
门被打开,冷气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季柏燃一步步走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
尸体的右手垂在身侧,无名指上一圈银光刺入眼底。
那枚和他一模一样的戒指深深勒进浮肿的皮肉里,像一道狰狞的烙印。
季柏燃踉跄着后退,他突然转身想走:“我还要去国外接我妻子,她生病了!”
这时,法医拿着文件走入:“DNA检测结果出来了。”
“姜栀,女,自杀,死亡时间,六天前!”
第9章
季柏燃只觉眼前一阵眩然,膝盖重重磕在铁床边缘。
一个又一个不曾细想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可他却固执的不愿相信。
“不可能,这不是我妻子,我妻子在国外治病。”
他如一头无助暴怒的野兽,愤怒中,盖着尸体的白布被他拂袖带落。
季柏燃看着那张脸骤然僵住,整个人如同被抽去脊骨般摔倒在地……
姜父姜母得到消息后很快赶来公安局。
公安局走廊的日光灯惨白刺目,姜母踉跄着扑向停尸房的方向,却被先赶来的季母抢先拦住。
季母愧疚的不敢抬头:“舒玲,真的对不住……”
从两家大的那对姜语和季苏叶在一起之前,两人就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姜母颤抖的手只是死死攥住门框,指甲几乎要掐出血痕:“让我看看我女儿……她最爱漂亮最怕疼,怎么会自杀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尾音破碎成呜咽,姜父红着眼圈扶住妻子,喉结剧烈滚动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栀在半空飘着,近乎哀求地扑向父母。
“别看……妈,求您别看我现在的样子”
透明的手指徒劳地想要遮挡母亲视线,却只能穿透对方满是泪痕的脸颊。5
白布掀开的瞬间,姜母的尖叫撕破了寂静。
她踉跄着栽倒在铁床边缘:“小栀的手……”
姜母哆嗦着想去触碰女儿蜷曲的手指,却被法医及时制止:“尸体经过海水浸泡,皮肤组织非常脆弱。”
姜父突然暴喝出声:“这算什么!”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角落的季柏燃:“我女儿嫁给你三年!她失踪失联这么大的事,你他妈半点不知道?!”
姜父猛地揪住男人衣领:“季柏燃!是你害死我女儿的!”
季柏燃任由领口勒住咽喉,涣散的瞳孔倒映着白布下扭曲的轮廓,整个宛如失去魂魄。
喉间涌上铁锈味,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是我害死她的。”
姜父的拳头裹着风声砸来,季柏燃被掼倒在地时,额角撞上铁床发出闷响。
正要落下的第二拳被警察架住,混乱中季母扑过来护住儿子,保养得宜的膝盖重重磕在瓷砖上:“亲家公要打就打我!当年车祸后柏燃魔怔了似的,是我们季家对不起小栀……”
姜栀的灵魂蜷缩在墙角,看着母亲瘫坐在自己尸身旁泣不成声,父亲被三个警察按着仍在嘶吼。
她终于崩溃:“对不起,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可满室悲鸣中,唯有停尸柜运作的嗡嗡声在回应她。
“都冷静!”
法医忽地提高音量,举起手中的档案袋:“死者几个月前确诊胃癌晚期,这是人民医院的完整就诊记录。”
“患者拒绝一切治疗,而且心理测评并不理想,的确是自杀。”
姜母珍珠耳坠在惨白的脸上摇晃:“小栀怎么能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
“上周看我时她还说要去旅游,要给我寄明信片拍照……”
她颤抖着抚摸尸体泡发的面颊:“宝贝是不是很疼?妈妈给你吹吹……”
一室无言,只余姜母的痛哭。
片刻后,姜父扯开领带砸在地上,平日精明的中年男人仿佛老了几岁。
“我要带小栀回家。”
“当初我就该在婚礼上不顾一切将她带走,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姜父的话还没说完,季柏燃撑着铁床缓缓站直,鲜血顺着下颌滴在尸体裸露的脚踝。
他横身挡住验尸房大门,被血染红的衬衫破败妖异:“姜栀是我的妻子。”
季柏燃嘶哑的声线裹着某种偏执的平静。
“她只能陪在我身边。”
第10章
“砰——”
又是一拳砸在季柏燃脸上,他跪在地上嘴角血流如注。
姜父的牙关咬的咯咯作响,浑浊的眼里怒意充斥:“这时候你知道小栀是你妻子了?”
姜母不忍心,拉住气得浑身发抖的丈夫,哽咽道:“别打他了,要是小栀还活着,肯定要责怪我们两个。”
姜父攥紧了发麻的拳头,力气也在这一瞬被抽走。
他喃喃道:“是啊,是小栀求着嫁给他的,要是被她知道,怨恨我怎么办……”
姜栀用透明的手臂环抱住两人,不停摇头:“爸妈,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怎么会怪你们……”
当初父母怕她受委屈,用了多少好言相劝,甚至第一次对她动了手。
那天姜父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姜栀,你要是真要嫁给季家那小子,日后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定不会再管你!”
可后来姜栀婚礼,父母还是出现在了长辈席上,为自家的孩子撑起了颜面。
姜母叹了口气,擦干眼角的泪:“走吧,我们带小栀回家。”
“咳咳……”
季柏燃觉得喉头咸腥,那血腥味似乎是从胸腔里弥漫出来。
身上四处都泛着疼,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3
他抬头看着冷光照射的天花板,忽然笑出声:“我们没有离婚,姜栀在法律上是我的配偶,碑文上还得写我的名字。”
“别说了!”
在旁默不作声的季母恨不得上去捂住儿子的嘴。
她压低了肩,以道歉的姿态对姜父姜母说:“小栀你们带走吧,没必要让孩子在死后还不得安宁。”
姜母却突然哭出声,对着季柏燃道:“你折磨了小栀这么久,在她死后还不放过她吗?”
“三年前你求婚,我们和她爸都不同意,只有她鬼迷心窍的答应,她说除了赎罪,是因为她真的爱你。”
“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死了又何必做出这副模样……”
季柏燃抹去嘴角流的血:“你们怎么敢说她爱我,她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对她做的一切。”
姜栀却扯出了一抹凄然绝望的笑。
直到此刻,季柏燃还是不相信,她爱他是吗?
他以为自己答应他的求婚,成为季太太,只为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姜母抿着唇:“小栀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很多很多年。”
一句话像是惊雷在室内炸开。
季柏燃疯了似的摇头:“不可能,她恨不得拉着我一起去死……”
姜父冷笑着反问:“你现在还好好活着难道不能证明吗?”
季柏燃骤然失声。
姜父最终带走了姜栀的尸体。
法医将白布重新盖上时,季柏燃忽然踉跄着扑向担架车,死死攥住冰冷的金属栏杆。
他低头盯着白布下模糊的轮廓:“姜栀,你说过要和我互相折磨到死……凭什么先走?”
姜父冷冷甩开他的手:“别脏了我女儿的轮回。”
季柏燃被推得撞在墙上,额角的伤口再度渗血。
他望着姜父姜母推着尸体远去,又笑出声:“她死了挺好,早该死了。”
“骗子,都是骗子,姜栀这种自私的人怎么会爱别人……”
可话音未落,喉间骤然涌上腥甜,他扶着墙剧烈干呕,眼泪混着血水砸在地砖上。
姜栀的灵魂飘在他身侧,指尖触向他颤抖的肩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近乎透明。
她怔怔看着逐渐消散的指尖,喃喃道。
“季柏燃,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第11章
人民医院。
季柏燃还是被季母强制带到了医院包扎。
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季柏燃太阳穴突突直跳。
护士替他包扎额角时,他忽然抓住对方手腕:“如果病人胃癌晚期还拒绝治疗,能活多久?”
护士被他眼底的戾气吓到,结结巴巴道:“三、三个月到半年……”
他猛地松开手。
三个月到半年,姜栀却一点也不想多留。
季柏燃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姜栀。
她穿着黑色吊带裙跨坐在他腰间,苍白的皮肤下肋骨根根分明。
那时他掐着她的腰冷笑:“瘦成这样还敢勾引我?”
她却仰头咬住他喉结,眼尾泛红:“我死了你就能解脱了,不高兴吗?”
原来那不是调情,是诀别。
包扎完,季柏燃就回了恒水湾的别墅。
姜栀一路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苦涩:“季柏燃,回我们的家就这么难吗?”
然而这次她却想错了。
季柏燃不敢回家,不敢回到有姜栀痕迹的婚房。6
他像往常那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喃喃道:“怎么这时候不催我回家了……”
说着,温热的东西又从眼眶里落下,洇染了整个胸襟。
这晚季柏燃强撑着自己想睡着。
“姜栀死了你不高兴吗?”
“少了个叽叽喳喳的人有什么好惦念的……”
“姜栀……姜栀……”
黑夜里季柏燃在床上几番辗转,可脑海中的声音一遍遍质问着自己。
终于,他再也受不住,拿了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关于姜栀,他一定要个答案。
凌晨三点,季柏燃踹开了栀见工作室的玻璃门。
林棠被警报声惊醒,抱着外套冲出来时,正撞见男人满身血迹地站在姜栀的办公桌前。
他指尖抚过桌上干涸的咖啡渍,哑声问:“她平时……是怎么和你们形容我的?”
林棠紧张的攥紧了手机,虽然季柏燃大半夜闹这出很吓人,但她还是顺着男人答道。
“姜栀姐说,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说您胃不好但总忘记吃饭,说您穿深灰色西装最好看,说您虽然脾气差,可开会时帮实习生说话的模样特别温柔……”
季柏燃自嘲勾起嘴角:“我温柔?”
他那样对待姜栀,为什么还要为他辩驳呢?
要知道就连在自己的朋友面前,他都不会为姜栀说一句好话。
可好像在姜栀的圈子里,他永远都带着“好”的标签。
他低声呢喃:“你还真会演,演得很爱我,这样全世界都来鄙夷我的冷漠,可怜你的深情,这就是你的报复对吧?”
林棠站在远处没听清,又接道:“姜栀姐还说,你睡眠不好,所以工作室研究的最多的就是安神香。”
她指了指墙角的香薰机:“你用的最好的那款,也是姜栀姐办公室里的熏香。”
季柏燃的视线落在那台香薰机上。
袅袅白雾升起,他想起每次醉酒回家,枕畔都萦绕着同样的气息。
自从哥哥和姜语死后,他经常做噩梦。
但娶了姜栀,好像就没有那么多梦了——原来是姜栀彻夜点燃的安神香驱逐了他的噩梦。
林棠看着季柏燃黑沉眼眸,试探道:“你们两夫妻果然还是吵架了吧?没事的,姜栀姐性格好又这么爱你,不会真的生气的。”
“我们是吵架了。”
季柏燃闭上眼,声音透着无尽嘶哑,“可她这次,不会再原谅我了。”
第12章
季柏燃在姜栀原来的办公室独自一人待到了早上。
天亮之后,他拿上外套打算离开。
何青青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响起。
“季柏燃,我在月亮湾等你。”女人的声音裹着海风,“如果你还有半点良心就来见我,我把姜栀的从前告诉你。”
月亮湾。
季柏燃赶到时,海风裹着咸腥扑面而来。
何青青穿着黑色风衣站在礁石上,长发被吹得凌乱。
他刚走近两步,女人突然转身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海鸥。
季柏燃偏着头,脸颊火辣辣地疼,却连抬手擦血的欲望都没有。
“这一巴掌,打你结婚这三年来对她极尽羞辱,不将她当人。”
何青青眼眶泛红,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这一巴掌,打你连她胃癌都不知道,将她逼到自杀!”
“你知道她死了?”
季柏燃舔掉嘴角的血沫,也明白了何青青突然出现的原因,他忽然笑了:“那你当初和她断交关系,又比我好多少?”5
何青青没有辩解,拽住他领带就往岸边拖:“跟我走。”
在巨大的礁石后有一栋白房子,姜栀一看到,就知道何青青想要做什么。
这栋房子,是她的秘密基地,除了何青青没人知道。
推开斑驳的木门,何青青精准的找到书架,一把掀开防尘布。
陈旧书籍的中间突兀的夹着一个粉色的文件夹。
何青青将文件夹砸进季柏燃怀里:“打开。”
泛黄的塑封页里,夹着的都是姜栀从小到大的照片。
季柏燃往后翻了几页,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后面姜栀的照片大半部分都有他的身影。
十六岁的季柏燃正在球场跃起扣篮,镜头边缘露出一截蓝白校服,是姜栀。
还有姜栀的成人礼他弹钢琴的侧影、大学参加项目比赛他伏案小憩的倦容……
照片边缘的日期标注,写明了主人的用心。
何青青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你当初勾引她嫁给你的手段拙劣至极,要不是她喜欢了这么久,怎么会装着傻还要嫁给你?”
季柏燃动了动喉结,突然想起姜母的话——“她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很久很久。”
脑子里又闪过那个又旧又丑,被他随手一送,姜栀却珍藏了很多年的平安符……
一旁魂魄虚浮,几乎要散掉的姜栀情绪却莫名平静下来。
“真傻啊!姜栀。”她笑意自嘲。
何青青继续开口:“她十四岁就喜欢你,可你眼里只有她姐姐。”
“知道为什么非要嫁你?她说哪怕当个替身,也想离你最近的地方赎罪。”
季柏燃攥紧的拳头抵住抽痛的胃部,哑声道:“她从来……”
“没说过爱你是吧?”何青青打断他,“那你给过她机会吗?每次她想靠近,你不是羞辱就是提姜语!”
姜栀抬手抚过季柏燃红肿的脸颊:“别听了,已经不重要了。”
她没想着要在死后还道德绑架男人。
他们之间横亘的,一两句话也说不清。
看事情讲的差不多,何青青站起身朝外走,到门口又停住:“说实话,要是手边有把刀子,我现在就能捅死你。但你没资格去见姜栀。”
“季柏燃,但凡你肯对她用半点心……”
她狠狠抹了把脸,虚空中似乎真的对上了姜栀的目光。
“算了,我不想她恨我,你好自为之!”
第13章
午夜十一点,季柏燃醉醺醺的站在家门口。
白天何青青的话突破了男人内心最后一道防线,几番斗争后他还是决定回来。
为了给自己勇气,他几乎在酒馆里要把自己灌吐。
屋里黑得吓人。
没有姜栀光着脚跑来接他外套的脚步声,没有厨房飘来的香味,连空气都冷得像结了冰。
他手忙脚乱地把所有灯都打开,刺眼的光照得满屋子惨白,墙上的影子支离破碎,每一片都像姜栀在晃。
他晃晃悠悠的去了客厅。
有几次男人步伐不稳要摔倒,她都下意识要去扶,却一眼看见自己的半个身子几乎呈消散的状态。
姜栀停在原地,想起今天已经是头七,只能苦笑道:“季柏燃,我真的没时间了。”
客厅的茶几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着沙发上的毛毯也叠得整齐。
而几天前,这里还放着姜栀最后留下的离婚协议书。
季柏燃摸着茶几上的磨损,对着空气轻嘲一笑:“不是说要和我纠缠一辈子吗?怎么死后就愿意放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进了房间。
此刻主卧的大床上已经再没有另一个温软的身影,只有床头香薰机冒着最后一缕烟。
季柏燃一头栽进皱巴巴的被子里,安神香味混着姜栀留下的栀子味往鼻子里钻。
可此刻他的怀里只有被子的一片冰冷。
夜色渐深,季柏燃攥着枕头吼出声:“你不是说要互相折磨到死吗!”7
他的嗓子哑得像吞了玻璃渣:“凭什么你先跑!”
窗帘被风吹起,有团凉气突然贴上他后背。
“我没跑啊。”
季柏燃浑身僵住。
姜栀透明的胳膊环住他脖子,像团雾似的飘在他身后:“你看,我死了都要缠着你。”
他猛地转身,看见姜栀穿着白裙坐在自己的身边。
仿佛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只是一场噩梦。
季柏燃睁大了眼:“你……你还活着?”
看到他的眼睛里居然倒映出了自己,姜栀有些意外,却也反应过来:“头七回魂,果然能见最后一面。”
听完这句话,季柏燃也注意到姜栀透明的身体,他想去触碰,可指尖只能感受到一团冷气。
季柏燃的呼吸一窒,好半晌才问出:“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爱了我那么多年?”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得了胃癌,要默默承担这一切?”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将这一连串的质问发泄一般问出声。
“告诉了你就会爱我吗?”姜栀静静道。
对面男人蓦地顿住。
姜栀笑了笑:“你只会觉得,这女人又要演戏骗人。”
季柏燃想要解释:“我……”
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在外面隐隐透出的光亮下,姜栀的脚已经消散成光点。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想要去抓住:“姜栀你别走……你听我说……”
在回到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自己一点都不讨厌姜栀……
这些年的一切,只是不甘心。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姜栀的下半身已经彻底消散。
同一时间,姜栀捧起他的脸,像是预测到了季柏燃接下来的话。
女孩道:“我原谅你了,也不爱你了。”
“希望下辈子,我们别再相遇。”
十二下钟声结束,黑夜吞没了最后一粒灵魂的光。
“姜栀,别走……”
季柏燃忍着心痛拼命去抓四散的光点,未曾说出口的话也在最后脱口。
“姜栀,我爱你!”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