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在窗外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一道道扭曲的光痕。苏白芷抱着膝盖,蜷缩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这栋位于半山的别墅是丈夫沈青梧送给她的三周年结婚礼物,宽敞、静谧,像一座华美的牢笼。
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在窗外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一道道扭曲的光痕。苏白芷抱着膝盖,蜷缩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这栋位于半山的别墅是丈夫沈青梧送给她的三周年结婚礼物,宽敞、静谧,像一座华美的牢笼。
【又来了。】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死死锁在玻璃窗上。那里,在映出她苍白脸庞的倒影旁,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轮廓。一个穿着鲜红连衣裙的女人的轮廓。那红色,像凝固的血,在雨夜里格外刺眼。女人没有脸,五官是一团模糊的黑,只有那身红裙,真实得仿佛要从倒影里滲出来。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一路攀爬,头皮阵阵发麻。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水泥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想逃,四肢却僵硬如铁,动弹不得。
这已经是第七次了。
第一次是在搬进来的那个晚上,她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了她。第二次,是深夜下楼喝水,在客厅漆黑的电视屏幕上。之后,她无处不在,在 polished 的大理石地面上,在盛满清水的玻璃杯里,在丈夫车子的后视镜中。
“青梧,”她曾颤抖着声音告诉丈夫,“我……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沈青梧,这座城市最年轻有为的建筑设计师,有着一双清冷而专注的眼睛。他闻言,放下手中的设计图,走过来,用微凉的手指抚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吗?”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却也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疏离。
“没有,”苏白芷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我真的看到了,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就在窗户上……”
沈青梧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他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白芷,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公司里的事情让你累坏了,这里又是个新环境,产生一些幻觉很正常。”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引导,“我有个朋友是脑科的权威,要不,我们周末去看看他?就当是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幻觉……】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扎进了苏白芷的心里。是啊,所有人都觉得她活在天堂里。嫁给了英俊多金、温柔体贴的沈青梧,住着千万豪宅,不用工作,每天的生活就是插花、烹饪、等丈夫回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看似完美的生活,薄得像一层窗户纸。而那个红衣女人,就是戳破这层纸的手指。
“我没病。”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倔强。
沈青梧没有再坚持,只是叹了口气,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失望,或许是别的什么。
今夜,沈青梧出差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窗户上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苏白芷死死地盯着那个红色的倒影,恐惧在达到顶点后,竟催生出一丝奇异的愤怒和勇气。她抓起沙发上的一个靠枕,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落地窗砸去!
砰!
靠枕软软地落在地毯上,窗户上的倒影只是晃了晃,那个红色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她甚至觉得,那团模糊的五官,正“看”着她,带着一种无声的、悲哀的嘲弄。
【她到底想干什么?】
苏白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后背的睡衣。她扶着墙壁站起来,一步步,不受控制地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越是靠近,空气似乎就越是阴冷潮湿,还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泥土混合着腐烂植物的腥气。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即将触碰到冰冷的玻璃。
就在这时,那个红色的身影忽然动了。它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指向了……楼下。
地下室。
苏白芷的瞳孔骤然收缩。
别墅的地下室被沈青梧改造成了他的私人工作室和储藏间,里面堆满了他那些昂贵的设计模型和一些从不让她碰的箱子。他总说里面灰尘大,不让她下去。
那个红影指着下方,一动不动。像一个沉默的路标,指引着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去,还是不去?】
内心一个声音在尖叫着让她快跑,逃离这座诡异的房子。但另一个更执拗的声音却在告诉她,真相就在下面。那个女人,或许不是想伤害她,而是在向她求救,或者……在告诉她什么。
苏白芷咬了咬牙,转身冲向楼梯。与其被这无休止的恐惧折磨到疯,不如亲手去揭开这噩梦的幕布。
通往地下室的门是厚重的实木门,沈青梧出门前习惯性地会上锁。苏白芷在玄关的钥匙盒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把看起来很少使用的、泛着暗沉光泽的钥匙。
咔哒。
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推开门,一股比外面更浓郁的霉味和土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通往地下的台阶。墙壁上挂着一些沈青梧早期的设计作品,在摇晃的光线下,那些建筑的线条显得狰狞而扭曲。
一步,两步……她的心跳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响,咚咚,咚咚,像是为这未知的探险敲打着伴奏。
地下室很宽敞,被一排排的置物架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左边是他的模型区,那些微缩的城市和建筑在手电光下如同鬼魅的迷宫。右边是杂物区,堆着许多用防尘布盖着的箱子。
那股土腥味,似乎就是从右边传来的。
苏白芷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巨大的建筑模型,走向那堆杂物。光柱扫过,她看到那些箱子上贴着标签:“旧设计稿”,“大学书籍”,“杂物”。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不对……】
她停下脚步,光束定在地面上。
那里的水泥地上,有一片颜色比周围更深。不像是水渍,倒像是……新近翻动过的痕迹。而且那片区域的边缘,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出那么一丝丝。
她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那块地面。
空洞的声音。
**下面是空的!**
苏白芷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她疯了一样用手去抠那块水泥地的边缘,指甲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终于,她摸到了一个金属的凹槽。那是一块被伪装成地面的暗门!
她用尽全力,将那块沉重的水泥板掀开一角。
轰隆一声闷响。
更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伴随着一股阴冷的湿气,从地下的黑暗中喷涌而出。
苏-白-芷。
一个女人空洞而飘渺的声音,仿佛就从那洞口里传来,贴着她的耳蜗响起。
她浑身一颤,手机脱手而出,掉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洞里。
在手机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秒,那束光照亮了洞底的一角。
**一抹鲜艳的红色。**
是一只被泥土半掩着的手,手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无力地张开,像一朵在黑暗中绝望绽放的死亡之花。
“啊——!”
压抑已久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撕裂了别墅的死寂。苏白芷连滚带爬地冲出地下室,冲出别墅,冲进了冰冷的雨夜之中。她什么都无法思考,脑子里只剩下那只涂着红指甲的手,和那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呼唤。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苏小姐?你怎么了?”
苏白芷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住在山下不远处的邻居,一个退伍后开了家私人安保公司的男人,叫陆远志。他刚夜跑回来,身上还穿着运动服。
“救……救命……”她抓住他的胳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家里……地下室……有……有死人……”
陆远志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丝毫犹豫,脱下外套披在瑟瑟发抖的苏白芷身上,然后拿出手机,沉声道:“别怕,我已经报警了。”
警笛声划破了半山的宁静。
苏白芷被裹在一条厚厚的毯子里,坐在警车里,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栋在雨中矗立的别墅。曾经的家,此刻看起来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
警察封锁了现场,法医和刑侦人员进进出出。陆远志一直陪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水,用一种沉稳的语气安抚她:“没事的,都过去了。”
苏白芷捧着水杯,手依旧抖得厉害。她脑子很乱,那个红衣女人,地下室的暗门,那只手……这一切都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你丈夫呢?”一个做笔录的年轻警察问道。
“他……他出差了。”苏白芷的声音沙哑。
“什么时候走的?去的哪里?”
“昨天下午。他说去邻市参加一个建筑研讨会,后天回来。”
警察记下信息,又问了许多关于她和沈青梧关系的问题。苏白志都一一回答了,只是她自己也觉得,那些“我们感情很好”、“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回答,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可笑。
天快亮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是队长的中年警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
“苏女士,地下室的发现……我们需要你辨认一下。”
苏白芷的心沉到了谷底。
在法医拍摄的照片上,那具被挖出来的女尸已经清理干净。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正是苏白芷在倒影中见过无数次的那条。她的脸因为腐烂和泥土的侵蚀而变得难以辨认,但苏白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左耳上戴着的那枚别致的流苏耳环。
“是……林楚葵。”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是青梧的……大学同学,也是他之前事务所的合伙人。”
“之前?”队长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是的,”苏白芷点头,努力回忆着,“大概半年前,青梧说她……因为理念不合,退股离开事务所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理念不合?还是……别的什么?】
苏白芷忽然想起,有一次她去事务所给沈青梧送饭,无意中听到林楚葵在办公室里和他争吵。声音不大,但情绪很激动。她只隐约听到“账目”、“风险”、“不能再这样下去”之类的词。当时沈青梧出来看到她,立刻就安抚了林楚葵,然后笑着对她说只是工作上的正常分歧。
现在想来,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队长看着她,眼神复杂。“苏女士,我们查了你丈夫沈青梧的出境记录。他昨晚十一点的飞机,飞往了温哥华。”
苏白
芷的脑子嗡的一声。
“不……不可能!”她失声道,“他明明说是去邻市开会!”
“机票是半个月前就订好的,单程票。”队长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下下砸碎了苏白芷最后的幻想,“而且,我们查到,就在他离开前的半小时,他将名下所有可动用的资产,全部转移到了一个海外账户。苏女士,你的丈夫沈青梧,有重大作案嫌疑,并且,他已经畏罪潜逃了。”
**畏罪潜逃。**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将苏白芷彻底劈醒了。
什么恩爱夫妻,什么完美生活,全都是假的。她一直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她的丈夫,是一个杀了人、并将尸体埋在自家地下室的凶手!
而他,还想把她变成一个疯子。
苏白芷猛然想通了。
那些“幻觉”,那个反复出现的红衣女人……如果不是鬼,那又是什么?沈青梧是顶级的建筑设计师,精通光学、声学和各种智能家居系统。在这栋由他亲手设计的房子里,制造出一些以假乱真的影像和声音,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他想让我疯掉!】
他杀了林楚葵,把她埋在地下。但他害怕事情败露,或者,他早就计划好了要离开。所以他布了这样一个局,不断用“鬼影”来刺激她,摧毁她的精神。这样一来,就算有一天尸体被发现,她这个“精神失常”的妻子所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这个疯子杀了人,然后臆想出了这一切。
好狠毒的计划。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苏白芷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不觉得疼,因为心里的痛早已将一切都麻痹了。
不,她不能就这么倒下。
她不能让那个男人得逞。
林楚葵的冤魂还在看着她,她不能让她白死。
“警官,”苏白芷抬起头,眼神中的空洞和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醒,“我要看所有的证据,我要知道所有关于林楚葵失踪的细节。沈青梧了解我,但他低估了我。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我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妻子。他逃不掉的。”
**我要亲手把他抓回来,让他跪在林楚葵的尸体前忏悔!**
队长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脱胎换骨的女人,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赞许。他点了点头:“好。苏女士,我们需要你的合作。”
接下来的几天,苏白芷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搬出了那栋别墅,住进了陆远志帮她安排的一家酒店式公寓里。她不再哭泣,也不再恐惧。她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案件的卷宗里。
警方的调查也迅速展开。林楚葵的失踪报案记录是在五个月前,由她的家人提交的。但当时沈青梧作为她最重要的社会关系人,向警方提供了一封林楚葵的“辞职信”和一些她声称要去环球旅行的聊天记录。他表现得非常惋惜和关切,成功误导了警方的初步调查。
现在看来,那些全是他伪造的。
苏白芷仔细研究着沈青梧的一切。他的设计图纸、他的电脑文件、他的社交网络……她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试图从那些看似正常的蛛丝马迹里,找到将他绳之以法的关键。
陆远志给了她很大的帮助。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帮她调取了一些警方不方便直接介入的资料,比如沈青梧事务所背后复杂的资金往来。
“你看这里,”陆远志指着一份财务报表,“半年前,也就是林楚葵失踪前后,他们公司有一笔高达三千万的资金不知去向。账面上做得很漂亮,是以海外原材料采购的名义支出的,但收款公司是一家空壳公司,交易完成后立刻就注销了。”
苏白芷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是林楚葵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才杀了她,独吞了这笔钱。”
“很有可能。”陆远志点头,“谋财害命,这是最直接的动机。他用这笔钱在海外铺好了路,然后策划了后面的一切。”
“不仅仅是这样。”苏白芷摇了摇头,她翻出沈青梧的一张设计图,那是他们现在住的这栋别墅的早期设计稿。她指着地下室的位置,“你看,这个地下暗室,是在设计的最初版本里就存在的。也就是说,在建这栋房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把它当成一个……坟墓。”
陆远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男人的心机,简直深沉得可怕。他不是激情杀人,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冷酷到极点的谋杀。
“可是,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复杂的方式来恐吓你?”陆远志不解,“直接把你杀了,或者制造意外,不是更简单吗?”
苏白芷惨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悲凉和自嘲。“因为他自负。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依附于他的、柔弱无能的装饰品。杀了我,太便宜我了,也容易留下痕D迹。他要的是从精神上彻底摧毁我,让我变成一个笑话,一个疯子。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玩弄人心的感觉,就像他设计那些建筑一样,每一个细节都要精准地服务于他最终的目的。”
【他觉得我蠢,觉得我好控制。】
是啊,过去的三年里,她确实是这样。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放弃了社交圈,一门心思地围着他转。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他说东,她绝不往西。是她的顺从和天真,助长了他的傲慢和残忍。
“我需要回那栋别墅一趟。”苏白芷忽然说。
“太危险了!”陆远志立刻反对,“警方还在搜证,而且……那个地方对你来说……”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藏着最多秘密的地方。”苏白芷的眼神异常坚定,“沈青梧这个人,自负到了极点。他一定觉得,他做的天衣无缝,警察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能将他从海外引渡回来。所以,他肯定在那个他最得意的‘作品’里,留下了某种……可以让他自我欣赏的‘纪念品’。”
她了解沈青梧。他就是一个偏执的完美主义者,一个自恋的艺术家。他犯下的罪行,在他自己看来,或许也是一件值得回味的“杰作”。
在苏白芷的坚持下,陆远志陪着她,在警方的许可下,再次回到了那栋别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将客厅映照得明亮而温暖。然而苏白芷只觉得浑身发冷。曾经在这里感受到的所有幸福和温馨,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
她没有在客厅和卧室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二楼的书房。那是沈青梧待得最久的地方。
书房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巨大的书架,整洁的画板,还有那张宽大的黑胡桃木书桌。苏白芷的目光在书架上逡巡。上面摆满了建筑、哲学、艺术类的书籍,全都是英文和德文原版。
“他在国外上的大学,一直很迷恋西方的古典建筑和一些……小众的哲学流派。”苏白芷一边说,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书的封面上印着一个单词——“Panopticon”。
“全景敞视监狱。”陆远志认出了这个词,“边沁提出的一个监狱设计模型,核心思想是通过一个中心塔,监视所有囚犯,而囚犯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被监视,从而达到一种自我规训的效果。”
苏白芷抚摸着书的封面,指尖冰凉。“他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这个。他说,这是最完美的设计,用最少的力气,达到最完美的控制。他把这个家,也当成了他的Panopticon。而我,就是那个被囚禁和监视的犯人。”
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桌上有一个地球仪,一个笔筒,还有一台他专用的设计电脑。电脑已经被警方取走作为证据。
苏白芷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那个看似普通的地球仪上。那是一个复古款式的地球仪,沈青梧很喜欢它,时常会转动它,看着上面的山川和海洋出神。
她伸出手,缓缓转动了那个地球仪。
在转到太平洋的某个位置时,她的手指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小的凸起。她停下来,仔细查看,发现在夏威夷群岛的位置,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比针尖还小的刻痕。
【他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她想起了沈青梧的一个习惯。他喜欢玩解谜游戏,而且极度痴迷于那些设计精巧的机关。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她尝试着按下那个刻痕。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地球仪的底座,竟然弹出了一个薄薄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U盘,和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苏白芷和陆远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立刻将U盘和录音笔交给了警方。技术人员很快破解了里面的内容。
U盘里,是完整的别墅智能家居系统的后台控制程序。里面有一个被命名为“Ghost”的隐藏文件夹。点开文件夹,是一系列复杂的代码和预设程序。
灯光的闪烁、特定区域的温度骤降、门窗在深夜发出的异响、甚至是通过隐藏的微型投影仪在玻璃上投射出的那个红衣女人的影像……所有的“灵异事件”,都有着精确到秒的时间表和触发机制。
而触发这一切的“钥匙”,是别墅里的声控系统。只要苏白芷说出某些关键词,比如“害怕”、“一个人”、“你在哪”,程序就会自动运行。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一个只为她一个人定制的,精神虐待的剧本。
而那支录音笔里的内容,则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段段的录音。大部分是沈青梧的自言自语,像是他的日记。
“……楚葵太天真了,她以为拿那些账目就能威胁我?她不懂,设计是艺术,而艺术,是需要金钱来浇灌的。那三千万,是我的,不是公司的……”
“……处理得很干净,就像完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地下室的土壤湿度和温度都刚刚好,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我甚至为她设计了一个……永恒的安息之所。”
“……白芷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她的恐惧,她的崩溃,就像是舞台上最精彩的表演。Panoptoken的效果,比边沁想象的还要完美。看着猎物在自己设计的迷宫里挣扎,真是……最极致的享受。”
录音的最后,是林楚葵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青梧,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伙伴啊!求求你,放过我……”
然后,是沈青梧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你会成为我最完美作品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这里,陪着我和白芷。”**
砰!
一声闷响过后,一切归于沉寂。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在场的所有警察,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愤怒表情。
苏白芷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程。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抖。她的心,在那一刻,已经彻底死了,然后又在灰烬中重生。
她平静地对目瞪口呆的队长说:“这些,足够将他引渡回来了吗?”
队长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足够了。铁证如山!”
有了这些致命的证据,跨国追捕立刻启动。中国警方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向加拿大方面提交了引渡申请和完整的证据链。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苏白芷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她开始联系律师,处理和沈青梧的离婚事宜,以及他名下资产的分割问题。她发现,沈青梧在婚前做了极为周全的财产公证,并且在他转移资产的过程中,巧妙地利用了法律漏洞。她能拿回的东西,少之又少。
但她不在乎。钱财乃身外之物,她要的,是正义。
她还去了林楚葵的家里,见到了她年迈的父母。两位老人因为女儿的失踪早已心力交瘁,当得知女儿遇害的真相时,当场崩溃。
苏白芷跪在两位老人面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对不起。虽然我不知情,但沈青梧是我的丈夫,他的罪孽,我也有责任替他向你们忏悔。请你们相信,法律一定会给他最严厉的制裁。”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寻求原谅。她只是以一个清醒者的身份,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那一部分道德责任。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
沈青梧在温哥华被捕。
他在当地已经用转移的资产购买了一处豪宅,甚至开始和一位华裔名媛约会,似乎已经准备开始全新的生活。当加拿大警察破门而入时,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是白芷找到的,对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居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病态的赞许和……兴奋。
“我就知道……我最完美的作品,终于学会了思考。”
引渡的过程很顺利。当沈青梧被押解回国的飞机降落在机场时,苏白芷就站在停机坪不远处。
她看着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从舷梯上走下来。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清冷,甚至在看到她时,还露出了一丝熟悉的、温和的微笑。
仿佛他们不是仇人,而是一对许久未见的爱人。
【怪物。】
苏白芷的心中只有这两个字。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已经彻底腐烂了。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青梧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苏白芷读懂了那句话。
他说的是:**“你赢了。”**
苏白芷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被警察押进车里,消失在视线中。
她没有赢。
赢的是死去的林楚葵,是法律,是正义。而她,只是从一场噩梦中挣扎求生,活了下来而已。
庭审那天,苏白芷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出席了。
法庭上,沈青梧的律师试图将他描绘成一个因商业纠纷而激情杀人、后因精神压力巨大而产生异常行为的病人。
但当那支录音笔里的内容公之于众时,所有的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
沈青梧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他放弃了辩护,只是静静地坐在被告席上,像一个旁观者,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轮到苏白芷发言时,她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沈青梧。
“沈青梧,我曾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了解你的喜好,你的习惯,你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了解的,只是你想让我了解的那个‘沈青梧’。你用三年时间,为我打造了一个完美的牢笼,然后又亲手为我上演了一场盛大的幻觉。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包括我的思想,我的精神。”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回荡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
“你错了。你设计的房子,再完美也有结构上的弱点。你编织的谎言,再精密也有戳穿它的一天。你引以为傲的‘全景敞视监狱’,最大的盲点,就是你那颗自负到病态的心。”
她转向法官,微微鞠躬。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被你残忍杀害的林楚葵。她曾经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和伙伴。而你,却因为贪婪和自私,夺走了她的一切。”
“我请求法庭,给予这个泯灭人性的恶魔,最公正、最严厉的审判。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设计图。生命,更不是他可以随意涂抹修改的模型!”
她的话音落下,旁听席上,林楚葵的父母早已泣不成声。
沈青梧一直看着她,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欣赏、愤怒、和不甘的复杂情绪。他似乎没想到,他眼中那只温顺的金丝雀,有一天会变成一只言辞锋利的鹰。
最终的审判结果毫无悬念。
**沈青梧,因故意杀人罪、职务侵占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当法槌落下的那一刻,苏白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积压在心头数月的阴霾,终于被这正义之声彻底驱散。
她走出法院,阳光灿烂,有些刺眼。陆远志等在门口,递给她一副墨镜。
“都结束了。”他说。
“不,”苏白芷戴上墨镜,遮住了眼中的湿润,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刚刚开始。”
她卖掉了所有沈青梧送给她的珠宝和奢侈品,将钱全部捐给了法律援助机构,专门帮助那些在婚姻中遭受暴力和精神虐待的女性。
她重新找回了自己被搁置多年的专业——心理学。她考取了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在一家公益机构里,成为了一名志愿者。
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帮助那些和她一样,曾经深陷泥潭,被PUA、被精神控制的女性。她告诉她们,恐惧和软弱无法换来安宁,只有清醒和抗争,才能迎来新生。
“他毁了你的世界,但你可以重建一个更好的。”这是她最常对求助者说的一句话。
陆远志偶尔会来看她,给她带一些亲手做的点心。他从不多问她的过去,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这天,苏白芷送走最后一个咨询者,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陆远志靠在门边,笑着问她:“在想什么?”
苏白芷看着窗外,目光悠远而平静。
“我在想,那栋别墅里,其实从来都没有过鬼。”
“真正的鬼,不在房子里,而在人心里。”
她转过头,对陆远志笑了。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明亮,充满了力量。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窗边,被倒影吓得瑟瑟发抖的苏白芷。她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抖落了满身的灰烬,迎向了属于自己的、崭新的黎明。那个叫沈青梧的男人,连同他所构建的一切,都已成为过往的尘埃,再也无法束缚她分毫。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真正由自己执笔。
来源:瀑布前感受震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