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撞见村花在路边小解,她骂我是流氓,后来用五斤白面把她娶了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2 00:56 1

摘要:我二十岁那年,冬天顶着北风去赶大集,肩上挑着两捆旧棉布,脚底一双翻了边儿的解放鞋,鞋带是用麻绳搓的。

我二十岁那年,冬天顶着北风去赶大集,肩上挑着两捆旧棉布,脚底一双翻了边儿的解放鞋,鞋带是用麻绳搓的。

集上的人吵吵嚷嚷,像一锅刚开的大米粥,咕嘟咕嘟冒热气。

我挤到布摊前,看见一个背影,羊角辫子,蓝呢子大衣,腰细得像被布尺勒过。

我以为是城里来的堂姐,便抬高嗓门喊了一声她的小名。

她猛地回头,不是堂姐,是供销社副食柜台那个姑娘,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

我一愣,手里提的搪瓷缸没拿稳,磕在摊边,白口上豁出一道缺口,发出清脆的“叮”。

她皱了一下眉,紧紧抱住怀里的布票和粮本,目光在我脸上停住。

我想解释,话卡在嗓子口,脸烧得厉害。

她吐了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你这个冒失鬼。”

人群里有几声哄笑,我背上立刻出汗。

我极快地低头,捡起搪瓷缸,连声说对不起。

她没再说话,转过身去,朝人堆里挤,蓝呢子大衣被一阵冷风吹得起伏。

我垂着头往回走,搪瓷缸边沿缺了口,像牙少了一颗,喝水怕烫舌头。

回到家,母亲问我怎么了。

我说认错人了,丢了人。

母亲“啧”了一声,说:“啷个这么冒冒失失的。”

父亲从炕沿上抬起头,笑了一下:“小伙子,脸皮薄,日子就难过,咧。”

我没接话,把搪瓷缸放在灶台上,缺口面朝里。

那时我在供销社后院做装卸,卸大米、白面、油桶,一到冬天,手指缝里裂成一道一道,抹上缝隙膏,第二天又裂。

后院常有塑料布拍打的声音,风一来就“啪啪”像鼓面。

我常在副食柜台那边看见她,她把糖果称得准,手腕一抖,秤砣稳稳落下,不多不少。

她给老人多抓一颗麦芽糖,总把差价写在自己小本上。

她不笑的时候,嘴角是平的,笑的时候,眼里有一点温。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家住在东头篾匠铺那条巷子。

街坊说她母亲会裁剪,冬天把别人旧棉衣拆开复里,翻新得像刚出厂的。

过了两天,我拎着搪瓷缸去副食柜台,排队的人很多。

轮到我了,我把搪瓷缸放到玻璃台面上,玻璃下压着过年的剪纸,红亮亮的。

她看见那道缺口,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秒。

我轻声说:“那天认错人,冲撞了你,这缸本来挺好用,磕了口,我拿砂纸磨过,不会划嘴,你要不嫌弃,就收着。”

她抬了一下下巴,说:“不了。”

我愣住,又说:“那我把它留下,你别生气。”

她扯了一张小票,写了两行字,压在小票本下面,没给我看。

我买了二两白糖,转身的时候,看见她瞟了一眼我破解放鞋。

那一眼不轻不重,像把一根线轻轻搭在我心上。

我走出柜台,迎面是冷风,吹得鼻子发酸。

晚上母亲缝衣服,灯芯冒烟。

她说:“做人先把礼数弄明白,这缸你要么送,要么别提,反复就不体面。”

我说:“我送,她不收。”

母亲叹气:“都是年轻人,慢慢来。”

正月里,供销社忙,我肩上印出两条深槽,像箍桶的铁箍。

我一忙就不想别的,夜里躺着,耳朵里像有轻轻的潮水声,其实是院子里风吹塑料窗布。

有天傍晚,天擦黑,我下班从后门出来,拐角看见她在台阶上等人,手里提着一个小袋,纸口折得整齐。

她看见我,犹豫一下,把小袋递来。

她说:“这是你的白面,你上回放在我妈那儿的,老人家说年礼也得走个明白,你收回。”

我愣住,接了又递回去。

她把袋口往我手心一塞,补了一句:“规矩要紧。”

我也不知哪儿来的拧劲,把袋子又塞回去:“礼数也要紧。”

她盯着我,眼神里有一点急,小声说:“你这样不成体统。”

我说:“咱俩都不成体统。”

说完我就后悔,觉得自己讲话嘴笨,像把绳子打成死扣。

她脸红了一下,转头看着街对面的自行车修理铺,那里挂着一排车胎,黑油光亮。

正好老支书从旁边经过,停住脚,笑眯眯看我们两个年轻人像打太极。

老支书说:“小两口,哪门子规矩礼数,你们两家的老人都明白,白面是给姨的年礼,不是赔不是还,记在心上,日后互相有个照拂。”

她抿嘴笑了一下,转过来,把小袋又塞给我:“那我就记在小本上,来年还你一回油。”

我接过袋子,心口像被温水烫了一下。

那天回家,我把白面放在桌上,母亲看了一眼,说:“懂事的姑娘。”

父亲蹲在地上磨斧头:“人心热乎,面就发得快。”

春天化冻,地里泛青光。

我休息那天去她家所在的巷子,篾匠铺门口堆了一人多高的竹条,空气里是竹青和浆水的味道。

她母亲把旧棉衣拆开,剪刀在手里飞。

我站在门槛外,说句话就脸热。

她母亲抬头问:“你是供销社那个背肩的?”

我“嗯”了一声,把缝纫机脚踏板的皮带拿出来:“姨,这皮带老打滑,我给你换一根,顺带把轴心滴点机油。”

她母亲眼睛一亮:“这孩子勤快,进来。”

屋里不太亮,窗纸泛黄,墙上贴着去年的“福”。

我蹲下身,拆、装、擦,脚一踩,带子转得很顺,发出细细的“嗒嗒”声。

她端了一杯热水来,搪瓷缸的缺口朝外。

我笑了,心里没来由地稳当。

她母亲翻出一件旧棉袄,对我说:“你个头比我男人矮一寸,袖口改一寸半就合身,拿去。”

我摇手:“不要。”

她母亲说:“拿着,你给我们踩了半天。”

我就收了。

晚上穿上那件棉袄,肩膀贴,腰身合,像被人认真量过。

母亲摸了摸布面:“人心做布,越穿越暖。”

夏天到了,村里开始有人骑二八大杠,我还骑不起新的车,只扛着旧自行车去修理铺换链条。

修车的牛大爷戴着老花镜,在我的车梁上敲敲打打。

她有时从供销社回家,经过修车铺,会停一下,问牛大爷:“我的链条松不松?”

牛大爷笑说:“不松,你脚下有劲。”

她笑的时候,脖颈处会露出一点汗,像两粒米。

我不敢多看,低头拧螺丝。

一天中午,太阳毒,供销社门口的梧桐树影子密密的。

我搬一袋白面从卡车上往里抬,脚下一绊,差点摔,幸好她从门内伸手扶了一把。

我稳住了,放下袋,喘气,鼻尖冒汗。

她说:“慢点。”

我点头。

她看了看我肩上的老茧:“你肩膀该换垫,回去让你妈缝,省力。”

我说:“好。”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捆碎布头,用麻绳捆着,递给我:“别花钱,这些够用。”

我接过来,心里腾起一股酸甜的暖。

我回家让母亲做了两个肩垫,缝在背带里。

第二天往肩上一搭,像往胯上垫了一朵云。

入秋的时候,大队部搬来一台黑白电视,晚上播新闻,院子里人挤人,有孩子坐在石碾上,有老人带着小板凳。

我和她站在后排,风里夹着玉米秆子的青气。

电视里播天气,她小声说:“明儿可能下小雨。”

我点头:“我把晒的红薯干收一下。”

她“嗯”了一声,又说:“你妈牙不好,白面蒸软点。”

我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按了一下。

那天以后,我们便像早就认识的亲戚,见了面不多说,点点头。

有时她在小摊买两颗酸梅,递一颗给我,又很快收回手。

我装作没看见,回家把酸梅给母亲。

母亲眯着眼说:“这梅子比去年甜。”

我心里想,人也比去年近。

冬天又到了,风刮得人脸生疼,巷子口挂起了冻幡。

我攒了几个月工资,换了两尺花布,带上五斤白面,裹在干净的旧报纸里,用麻绳扎好。

我和父亲一早出门,走到她家。

她母亲正在案板上擀面,擀面杖来回走,案板上白茫茫的面粉像雪。

我把东西放下,父亲清清嗓子,规矩已在心里,不用多说。

她母亲笑着擦手:“坐。”

她从里屋出来,穿浅色棉袄,头发盘成一个小髻,脸上干净。

她看一眼桌上的白面,又看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点惊慌,又有一点稳。

她母亲说:“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我们当大人的就看个心眼。”

我没说话,只觉得鼻尖冷,心里滚热。

午后阳光从窗纸里透进来,照在案板上的面粉上,亮晶晶。

她把一只新搪瓷缸放在桌上,缸口完整无缺,白底红花。

她说:“这只,给你妈。”

我点头:“那只磕口的,就留在你家。”

她笑:“它在我们家喝了一年水,舍不得,就当个念想。”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年,我们围着一只缸来来回回,水越喝越甜。

第二年,我们成了亲。

四方桌上没有多少菜,红烧豆腐、土豆炖粉条、两盘花生米,一壶热乎乎的开水冒着雾。

邻居把桌子挪到院子里,风吹得红布条哗啦响。

母亲擦着眼角,说不出话。

父亲站在墙角,笑得合不拢嘴。

老支书举起搪瓷缸:“日子,得像这水,一开一热,慢慢就香了。”

她低头笑,我看见她眼里有一圈湿。

我心里说,咱们把日子过实在。

婚后,屋里添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黑壳子,银色旋钮,调台时发出沙沙声。

早上她起得早,烧水,把白面和成面团,手指上带着面粉的香气。

我背着麻袋出门,她在门口给我系紧围裙带子,用力一拉,系得牢。

她说:“慢点。”

我说:“嗯。”

下雨天,我们一起把院子里的晾衣绳收紧,衣服滴水,打在地上溅起点点小灰。

她把破了边的扁担用布条缠紧,木刺扎进指尖,她“嘶”了一声,笑着说没事。

晚上,她靠在缝纫机前,脚踩脚踏板“嗒嗒”响。

我在旁边坐着,把第二天要用的垫肩理平,手里搓麻绳。

收音机里播外语节目,我听不懂,只觉得好听。

她把针上的线咬断,抬头看我一眼,笑了。

我说:“你看风。”

她笑:“哪儿有风?”

我说:“你眼里。”

她摇头:“嘴上抹了蜜。”

我说:“抹了面。”

她笑出声,声音落回缝纫机的“嗒嗒”。

我们去她娘家串门,篾匠铺里竹片叠成一摞一摞的,像绿的书。

她父亲拿出一把竹椅让我坐:“坐。”

我一坐,椅子“吱呀”响,我赶紧站起,惹得屋里一阵笑。

他拍拍椅背:“结实着咧。”

我们也有拮据的时候。

有一次我拿回一个托运单,上面写延迟到货,我那天晚上来回翻身,琢磨这个月的油票还够不够。

她摸黑起来,把柜子里剩的一小罐花生米倒出来,分成四份,用小纸包好。

她说:“一天一包,够。”

我说:“你不吃?”

她说:“我吃气。”

我装作很凶:“啥子话,啷个能不吃。”

她笑:“我吃你剩的。”

第二天她真的把自己的那份推给我,我又推回去。

她硬不接,我们来回推,像推磨。

后来还是母亲出来,拿走两包:“一个人一包,规矩。”

我们都笑了,规矩一落地,心也稳了。

邻里之间互相照应,二婶做豆腐脑,总盛一碗给我们,碗口盖一个小搪瓷碟防灰。

牛大爷帮我把链条调得利索,说:“年轻人,脚下要稳。”

我说:“稳得很。”

老支书在门口抽旱烟,喷出的烟圈像小轮胎。

他说:“小日子,门一关,屋里有个热乎劲儿,啥都能过去。”

我们点头。

其实我们很少起冲突。

不是我们多贤惠,是我们都知道,吵完了还要一块儿过日子,床还是那张床,锅还是那口锅。

一次我干活扭了腰,疼得直不起,她把热水瓶里的水倒进热水袋,用毛巾包住给我敷。

她说:“忍一忍。”

我咬牙:“不疼。”

她瞪我:“男子汉不等于铁打的。”

我笑:“我是钢。”

她抿嘴:“再硬也要防锈。”

我说:“听你的。”

她把手按在我背上,手心暖,像一团炉火。

那年秋收,我跟着队里帮忙扛麻袋,回家晚了,院里黑,只有窗缝里透着灯光。

她在灶台前等我,锅里冒着白雾,是土豆炖粉条,香味像一只柔软的手,把我从风里领回屋。

她给我盛了一大碗,放在桌上。

我小口吃,烫舌头,她递来一口凉水,那只新搪瓷缸被她擦得发亮。

我忽然想起那只磕口的缸。

它还在她娘家,缺口朝外。

我没再去拿。

后来我们买了新的缸,新的碗,新的锅。

可每次去她娘家喝水,她总把那只磕口的放在我面前。

我端起来,轻轻碰到唇,觉得有一点烫,又有一点安稳。

第二年春天,供销社来新人,我被调去库房记数,手上少了风霜,多了铅笔印。

她有时从窗口看我,递来一张写着货号的小纸条,字很工整。

我留意她写字的样子,头微微一低,眉尖像两笔浓墨。

我们算不上甜言蜜语,但心里一直有火。

她曾对我说:“人心冷不得。”

我点头:“火要看好了,火大了糊,火小了夹生。”

她笑:“你就会说这些。”

我也笑:“这些就够了。”

那年夏末,村里来了电影队放露天电影,白布一拉,放《地道战》,孩子们在前面跑来跑去。

我们站在人群后,风里带着麦秆味。

她悄悄把手背到我手背上,一触即分。

我心里像被轻轻一弹,弹出的弦音在胸口回望半夜。

回去路上,月亮从云里出来,路灯少,影子长。

她说:“明天我要去县里进货,回来晚一点。”

我说:“路上小心。”

她“嗯”了一声,又说:“你别忘了把院里的豆角收了,雨一大就爬烂。”

我应着,心里像捧了个热馒头。

县里的货回来晚了,她到家时夜里九点多。

我蹲在巷口等她,听见车铃,抬头,她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过来,额头有细汗。

我接过车,扶着进巷,篾匠铺口的竹条在夜里发青光。

她轻声说:“辛苦你了。”

我说:“不辛苦。”

她笑:“嘴上又抹了蜜。”

我说:“这回抹了油。”

她笑得肩膀抖了一下,风把笑声带进院子。

秋天一到,家家户户开始收玉米,我在打场,尘土飞起来,太阳照上去都是金。

她把家里的旧席子拿到场边,拍打干净,说:“晒晒。”

我说:“等会儿风大。”

她说:“有风才好,吹走潮气。”

我点头,心里也被这两句话吹开。

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一些,河面上起了薄冰。

我在库房清点,一个纸箱掉在脚背上,疼得直吸气。

她正好进来签单,看到我一脚一脚挪,提起裤腿看,脚背起了青包。

她皱眉,说:“走,去医务室。”

我摆手:“不用。”

她不搭理我,扶着我一拐一拐过去。

医务室的医生拿来药酒,揉了一会儿。

她把我那只松了线的鞋带抽掉,用自己的发绳系上。

我看着那根黑色的发绳,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暖。

她说:“凑合一下,回去我给你搓一根新鞋带。”

我说:“好。”

晚上回家,她真的用旧布条搓了两根鞋带,搓得很细,打在鞋眼上,正好。

她说:“看走不走扣。”

我踩了一圈:“稳当。”

她点头,眼里有光。

过年的时候,我们把屋子又糊了一层新窗纸,白生生的,一按就有回弹。

母亲在屋里铺被子,嘴里念叨着“新窗新被,来年顺遂”。

我站在凳子上贴春联,手心都是浆糊。

她在下面扶着凳子,说:“稳点。”

我说:“晓得。”

门外有邻居路过,探头说:“你们屋里亮堂。”

我说:“灯泡换了。”

邻居笑:“人亮堂,屋就亮堂。”

我也笑。

初一早上,院子里的枣树上还挂着几只红枣,被霜一打更甜。

她从锅里夹出两个白馒头,一人一个。

我把自己的那半掰给她,她又掰回我手里。

我们来回推了两下,还是各吃各的。

我说:“规矩。”

她笑:“规矩。”

年后,我被派去外地短期学习仓储管理,第一次离开这么久。

临走那天,她给我缝了个暗暗的布口袋,能放在衣服里,装身份证、粮本复印件和钱。

她说:“在外头看紧,别掉。”

我说:“晓得。”

她把缝纫机停下,递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些要紧的事,字迹细细的。

我把纸条对折,再对折,塞进布口袋里。

她看着我,目光温和。

我说:“你照顾好妈。”

她点头:“你照顾好自己。”

火车站的广播一遍遍提醒旅客注意安全,站台上人来了又走。

我在车窗里看见她站在人群边,围巾系得不紧,风一吹,围巾一头飘起来。

我隔着玻璃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围巾系紧”。

她点头,把围巾重新绕了一圈。

火车开动,我眼前一晃,心就空了一截。

外出那两个月,我每天写一小张明信片,寄回家。

一张写我今天学了库位编码,一张写我在车间门口喝到一碗烫嘴的豆腐脑,一张写我梦见院子里的枣树。

她回信不多,每封都只写几句,最后一句总是“慢点”。

我把这些信叠在一起,像把日常的叮嘱叠成一床薄被。

学成回来的那天是个晴天,路边杨树叶子亮得慌。

我在村口看见她,站在路灯下等我。

那时村里早装了路灯,晚上回家不再摸黑。

我走近,她接过我肩上的包,轻轻叹了一口气:“啷个又背这么重。”

我笑:“轻得很。”

她伸手替我抹掉额头上的汗,手心暖。

我忽然想到第一年冬天那只磕口的搪瓷缸,时间像一阵风从我耳边吹过去。

我们家后来买了一台缝纫机,脚踏板新,油光亮。

她说:“不用老往我妈那里跑了。”

我说:“还是要跑,姨的手艺好。”

她笑:“你这人。”

我说:“亲戚多走动,心不凉。”

她点头。

我们也有小小的不合。

比如她爱把碗整齐地码成一列,我总会有一只放歪。

她看见,轻轻摆正,不说什么。

我心里记着,下次就注意。

比如我忘了把自行车立好,夜里风大倒了,吵醒了她。

她起来把车扶正,回头看我一眼,不埋怨,只说:“下回记着。”

我说:“记着。”

记着这两个字,在日子里比什么都管用。

那年秋末,供销社调来一批搪瓷缸,白底蓝边,质量很好。

我挑了两只,回家把旧的收起来。

她把其中一只拿起,对着灯看,笑着说:“以后喝水都不怕磕嘴了。”

我说:“哪能老磕嘴。”

她摇头:“日子里磕磕碰碰,总要小心。”

我点头。

我们把旧缸擦干净放进柜子,像把一些旧事温柔地叠好。

村里的孩子长高了,冬天里跑得脸都红。

牛大爷修车的摊子搬到路口,生意好得很。

他见我,笑:“库房管得顺不顺?”

我说:“顺着咧。”

他点头:“稳当。”

老支书年纪大了,走路慢,烟也抽少了。

他在我们门口停一下,说:“看你们屋里,不急不躁,人就有福气。”

我说:“托您的福。”

他摆摆手:“都是你们自己过的。”

她从屋里出来,递给老支书一杯热水。

老支书接过,喝一口,说:“好水。”

她笑:“一样的水。”

老支书说:“人心不一样,水就不一样。”

我听了,心里暖和。

之后几年,生活慢慢往前走。

我们添了一台收录机,能录下春晚的歌。

每到腊月,家里忙得像上了紧的弦。

她把过年的菜谱写在一张旧日历背面,豆腐、粉条、萝卜、白菜,后边标着分量。

我看着那张表,像看一张地图,知道家里的热闹从哪儿生,从哪儿往外走。

我也在库房里把货位标识做得更清楚,画了格子,贴了标签。

同事笑我认真,我说:“东西有序,人心才稳。”

她回家听我讲这些,笑着说:“你就会念叨稳。”

我说:“稳字值钱。”

她点头:“值。”

有一天夜里下雪,雪落得很干净,院子里铺了一层。

清晨她先起来,扫雪,扫把在地上划出两道整齐的线。

我披着棉袄出门,接过扫把。

她说:“慢点,别滑。”

我“嗯”了一声。

雪扫完了,院子清亮,屋檐下挂着冰凌。

她把一盆热水端到门槛上,让我泡手。

我把手伸进去,热气往上冒,鼻尖也跟着暖了。

她看我一眼,笑:“冻不住你。”

我笑:“冻不住。”

那天晚上,她做了枣糕,香气在屋里打转。

我吃了一口,觉得甜。

她说:“枣是今年的。”

我说:“甜里有个心眼。”

她笑,没接话。

又过了一阵,我母亲的牙口更不好了。

她把白面蒸得更软,把菜切得更细。

母亲吃完,说:“好吃。”

她说:“慢慢嚼。”

母亲点头,脸上舒缓。

这些细细的事,一件一件像线一样,织在家里。

我有时夜里听她的呼吸,均匀,稳,像缝纫机踏板踩得恰好。

我想,人要的安生,不过如此。

有一年夏日夜里,电扇吱呀转,收音机里播着天气预报,说第二天有阵雨。

她说:“把晒的被褥收一下。”

我说:“好。”

我们一起去院子里收被子,月光照在被面上,像撒了一层淡盐。

她抱着被子,有些吃力,我伸手接住。

她说:“不轻。”

我说:“我背。”

她笑:“你背,啷个都不喊累。”

我说:“有你在,轻得很。”

她没再说话,眼睛在月光下亮亮的。

那年秋天,村里的广播里开始播新的政策,大家谋划自家的活计。

她说:“我想学点新手艺。”

我说:“学。”

她说:“先把供销社的活做好,再说。”

我点头。

她做事一向稳妥,不抢不急。

我心里佩服,嘴上不夸,怕夸掉了实。

她却明白,常常看我一眼,像在说“知道了”。

一到腊月,我们还是忙。

她把年货一一检查,鸡蛋放在竹篮里,白菜在墙角码成塔,红薯干装在麻袋里。

我在院里看着这些东西,觉得踏实。

她说:“有吃有穿,心里就不慌。”

我说:“对。”

除夕夜,收音机里放歌,屋外偶尔响起鞭声。

我们在桌边坐着,吃着热菜,谈着明年。

我说:“明年给你换个新围巾。”

她说:“老围巾系久了也顺。”

我说:“新围巾也要有。”

她笑,低头喝了一口热水,水气在她眼镜片上起了雾。

我拿手指给她拭开,她抬头看我,目光很近。

我心里一动,像翻过一页旧报纸,看到一行熟悉的字。

又过几年,村口修了新路,公交车能直接到镇上。

她每个星期去镇上的布店看新花样,回来说她看见一种碎花布,颜色像春天的豆荚。

我说:“买。”

她摇头:“先记着。”

我说:“买。”

她笑:“你这么急做啥。”

我说:“你喜欢。”

她摇头,还是第二周才买,揣着布回家,像揣着一片轻飘飘的云。

她给母亲做了一件新坎肩,穿上去整个人都亮起来。

母亲摸着布说:“轻。”

她说:“轻,耐穿。”

母亲笑。

我看着两个人,觉得屋里亮度又多了一格。

这几年,日子像一条小河,绕过石头,绕过岸草,流得不急不缓。

有时候我站在门口看天,天从早到晚都在变,云一会儿散,一会儿收。

她从屋里走出来,递给我一杯水。

我接过,喝一口,说:“甜。”

她说:“一样的水。”

我说:“心不一样。”

她笑,眼睛里有小小的弯月。

我们偶尔也会谈起从前。

我问她:“那天大集上,你骂我‘冒失鬼’,后悔不?”

她笑:“不后悔。”

我说:“那我磕口的那个缸……”

她说:“那只缸让我记住了一个人,磕口也不碍事。”

我点头。

她说:“你那时候脸红得像蒸熟的红薯。”

我笑,想起那股热劲。

她说:“人有点笨拙,反而让人放心。”

我说:“那你放心了?”

她说:“放心。”

我心里像落下一块稳稳的石。

我常想,日子里最要紧的,是把事情做在当下,把人放在心上。

我们不求大红大紫,只求每顿饭有热气,每次出门有人提醒一句“慢点”。

她常说:“人活在互相照拂里。”

我说:“嗯。”

春天开花了,白杨树边的野花一簇簇。

她把旧窗帘拆下来洗,晾在院里,风把布面吹得鼓鼓的。

我站在洗衣绳旁边,看她把夹子一个个掐上,手指发红。

我说:“我来。”

她说:“你去把那袋米搬屋里。”

我搬米进屋,回头看她,她抬眼对上我的目光,笑了一下。

那笑像一颗小小的白石头,落在水里,圈圈荡开。

有一天,她从供销社带回两小块绿豆糕,包在油纸里。

她说:“尝尝。”

我拆开,一块递给母亲,另一块给她,她再掰一半给我。

我说:“你吃。”

她说:“你先。”

我说:“规矩。”

她说:“规矩。”

我们笑。

那几年,村里小孩开始学骑车,常常在巷子里一拐一拐。

有人摔了,她会停下,扶一把,拍拍孩子的肩:“慢点。”

我站在远处看,心里像被春风吹了一下。

我知道,她不是只对我说慢点,她对这世界也说慢点。

慢一点,人心就跟得上。

到了新年,我们照例往姨家送点白面。

她总是细细把袋口折整齐,用麻绳打个结。

她说:“礼数。”

我说:“礼数。”

她笑。

我每每在门口回头看一眼那只旧搪瓷缸,它有缺口,但光泽依旧。

我想,东西如人,磕磕碰碰过,也就有了自己的亮光。

后来我被调去镇里一个新建的仓库帮忙,来往车多,装卸更紧。

第一天回家晚了,她在门口等,我远远看见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一片静水。

我走近,她伸手接我肩上的包。

她说:“累不累?”

我说:“不累。”

她说:“饿不饿?”

我说:“有点。”

她点头:“饭热着。”

我们进屋,桌子上有一碗汤,是海带豆腐,热气在碗沿上缭绕。

我一勺下去,喝一口,爽利。

她看我吃,眼睛里安安心心。

我吃完,把碗放下。

她收走,端到水槽里。

我在她身后看她洗碗的背影,肩胛骨在衣服下面起伏。

我忽然觉得,生活就是这些细细碎碎的动作,慢慢地把人心养熟。

有一次,我去仓库收尾,回来晚,天上起了风。

巷子口的灯晃了几下。

我快走两步,担心她在门口吹冷风。

到家门口,门虚掩着,屋里暖。

她没出门,坐在灯下把母亲的旧围巾换边。

她抬头看见我,笑:“风大。”

我说:“嗯。”

她说:“慢点。”

我点头。

我脱了外套,坐在她旁边,听她的剪刀“咔嚓咔嚓”。

剪刀的声音像冬夜里的心跳。

我说:“你手稳。”

她说:“你心稳。”

我笑:“互相拉着。”

她也笑。

又一年的春天,我在院里挖了一个小坑,栽了一棵小石榴。

她蹲在旁边,扶着树干。

我把土拍实,端来一桶水浇下去。

她说:“再扶一会儿,等它根抓住。”

我说:“好。”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扶着一根细枝,像扶着日子往下扎根。

夏天雨大,石榴树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她把一根竹篾条拿出来,拴在树身上,绑到篱笆上,定住。

我说:“你这手艺好。”

她说:“小时候见得多。”

我点头。

到了秋天,树上开了两朵花,红得像火。

她说:“开花就好。”

我说:“明年结果。”

她说:“慢点。”

我说:“慢点。”

我们把“慢点”说得像一句家常的祝词。

那一年,我们俩的工资本子翻到了新的页。

我提议说买一张新桌子,四腿稳,桌面大,吃饭写字都方便。

她说:“先攒两个月。”

我说:“行。”

两个月后,我们去镇上木器铺挑了一张,木头纹理清透。

木匠拿刨子刨了一道,刨花卷起来像白面条。

我摸了摸桌面,说:“润。”

她说:“光。”

我们把桌子抬回家,我用手掌把桌角再摸了一圈,心里踏实。

桌子上摆一只搪瓷缸,缸里插三支康乃馨,是邻居送的。

缸口反着光,花影在桌面上摇。

那天晚上,我们把旧账本拿出来,算了一下这一年的收入支出。

她拿铅笔记,我在旁边报数。

记完,她合上账本,把铅笔用小刀削好。

她说:“过日子,像削铅笔,慢慢削,尖了再用。”

我说:“别削太尖,容易断。”

她笑:“我晓得。”

冬至那天,我们包饺子。

她擀皮,我拌馅。

馅里有猪肉、韭菜,少放盐,多放一点姜。

她说:“你妈牙口不好,馅打细一点。”

我点头,把肉馅剁得更细。

包好一盘,水开,饺子下锅。

锅里翻滚,饺子像小船在热浪里起起伏伏。

她掀盖,水汽扑到脸上,睫毛上沾了几滴。

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擦,又怕烫着她。

她把盖子放下,转头看我,笑了一下。

饺子出锅,白胖。

我给母亲夹了几个,母亲说:“香。”

我说:“吃慢点。”

母亲点头。

我们也吃,蘸一点醋,抿一口汤。

她说:“热得很。”

我说:“慢点。”

她笑:“你就会这两句。”

我也笑:“这两句不坏。”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有时我们会去河边走走,河堤上的风轻,水面像一页摊开的书。

她说:“你看那水,一路向前。”

我说:“是。”

她说:“不急不慢。”

我说:“嗯。”

我们坐在河堤上,看远处一群孩子在放风筝。

风筝越飞越高,绳子从孩子手里放出去一寸又一寸。

她说:“放着,别一下放太多。”

我说:“我晓得你要说啥。”

她笑。

有一天,我在库房忙到傍晚,回家路上买了一小袋山楂片。

到家时她正在给母亲熬粥,粥香在屋里绕。

我把山楂片放在桌上,说:“尝个新味。”

她拿了一片,笑:“酸里有甜。”

我说:“跟日子一样。”

她看我一眼:“你说话越来越像老支书。”

我笑:“老支书说得对。”

她也笑。

偶尔也有不顺。

比如那回我把一袋白面放在门口没及时搬进屋,夜里潮气重,面受了潮。

第二天她打开袋,一股淡淡的潮味。

她看我一眼,没有责备,只说:“以后记着。”

我点头,说:“记着。”

我们把受潮的面晒出来,挑掉结块,剩下的做面糊。

她调了葱花和盐,锅里摊成薄薄一张饼。

我夹起一条尝,竟意外地香。

她说:“不好也能变好。”

我说:“是。”

人也一样,走错一步,退回来,再走,路还是路。

有一年,供销社换新秤,旧的秤砣重新上漆,黑得发亮。

她把秤砣擦得一点灰都不沾。

我说:“你当宝贝。”

她说:“它衡量公平。”

我点头。

她一向对“准”很在意,称东西从不马虎。

我在一旁看,学她那股认真。

我常常想,我们俩做事里都有个“准”,那是做人最先要有的尺。

这一年末尾,我们终于把那张旧床换了。

新床比旧床高一点,木头光。

第一晚躺上去,有一点不习惯,像坐进了新车。

她把手伸到我手边,握了一下。

我问:“冷不冷?”

她说:“不冷。”

我说:“那就睡。”

她说:“嗯。”

灯灭了,窗外的风轻轻响。

我想着从前的一点一滴,像把谷子一粒一粒过筛。

筛到后面,剩下的,是暖,是稳,是一串看得见摸得着的小日子。

第二天清早,我起得早,给她烧了一壶水,放在桌上。

她起床洗脸,抬眼看见桌上的水,冲我笑了一下。

那笑有点像早春的阳光,淡,柔,真。

我说:“今天路上打滑,慢点。”

她点头:“你也是。”

我点头。

我们走到门口,互相把围巾又系紧一圈。

她说:“走了。”

我说:“走。”

门关上,院里还留着热气。

午后风停,阳光从窗纸里斜斜进来,落在桌上的搪瓷缸上。

缸口那圈光像一条细细的环,把时间套在里面。

我伸手摸了摸缸沿,觉得冰,心里却是热的。

我忽然想起老支书当年那句话:“人心热乎,面就发得快。”

我想,是啊。

这许多年,我们用一袋袋白面、一个个馒头、几件缝得密密的衣裳,把生活一点点发起来。

发到如今,白,软,香。

我们把它掰成两半,各吃一半。

剩下一半,留给明天。

收音机里响起天气预报,说夜里有小雪。

我看向窗外,天色慢慢暗。

她在灶前转身,端起一碗汤,汤面上漂着几片葱花。

她把碗放到我手边。

我点头。

她说:“慢点。”

我说:“嗯。”

话到这里,像一只落地的鸟,不再扑腾。

屋里暖,风在窗外走,一圈又一圈。

我抬头看那窗纸,白,整,没裂。

她在灯下,低头,线从针孔里过去,细,稳。

我心里忽地一静,像把话收住,留给明天慢慢说。

来源:奋发有为沙滩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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