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启明星还悬在天际,第一声柴油机的轰鸣便撞碎了薄雾。黑土地在铧犁下翻涌,新剖开的泥浪泛着油亮的光,像无数尾跃动的青鱼。老把式王老汉赤脚踩在田垄上,裤管卷过膝盖,古铜色脚踝沾满星屑般的草籽。白鹭们早已熟稔这晨昏的约定,三三两两缀在拖拉机后头,长喙啄起翻身的蚯蚓时,
《春耕图卷》
启明星还悬在天际,第一声柴油机的轰鸣便撞碎了薄雾。黑土地在铧犁下翻涌,新剖开的泥浪泛着油亮的光,像无数尾跃动的青鱼。老把式王老汉赤脚踩在田垄上,裤管卷过膝盖,古铜色脚踝沾满星屑般的草籽。白鹭们早已熟稔这晨昏的约定,三三两两缀在拖拉机后头,长喙啄起翻身的蚯蚓时,羽翼掠过泥浪,恰似新娘的曳地白纱。
田埂被露水浸得发亮,李嫂挎着柳条篮碎步疾行。篮里装着浸泡整宿的稻种,胀鼓鼓的仿佛随时要迸出嫩芽。她腰间系着的蓝印花布随着播种动作翻飞,金灿灿的谷粒从指缝间滑落,在空中划出弧线,恍若给土地戴上流动的璎珞。更远处的油菜花田里,养蜂人老徐正轻叩蜂箱,百万朵鹅黄浮在绿海上,嗡嗡声里酿着整个春天的甜。
正午时分,草坡成了天然的观礼台。放纸鸢的孩童们追逐着东南风,沙燕风筝拖着苇笛,双鲤风筝鼓着绯红的腮,最神气的莫过于铁蛋那只丈二蜈蚣,二十八节腰身掠过云层时,惊飞了在电线上谱曲的燕子。不知谁家媳妇送来青团,新摘的艾草香裹着豆沙甜,盛在洗净的化肥袋上,竟比景德镇的瓷盘更衬这春色。
日头偏西时,灌溉渠唱起了歌。渠水漫过青苔斑驳的水闸,带着上游桃林的落花奔向新耕的田畦。青蛙卵在浅滩聚成透明的玛瑙串,田螺背着房子慢慢爬。老牛卧在返青的苜蓿地里反刍,睫毛上停着只蓝翅的豆娘。炊烟从村头升起那刻,晚归的农人掬水洗脸,水面倒映着他们佝偻的脊背,也盛着漫天燃烧的晚霞。
当第一盏路灯在晒谷场亮起,月光已为犁沟镀上银边。晾在竹匾里的种子们做着关于金秋的梦,而守夜的田鼠不知道,它刚刨出的土坑,正巧成了蟋蟀试奏新曲的天然音箱。春风掠过孕穗的麦苗,沙沙声里藏着所有关于生长的秘语——那是土地写给天空的情书,每个字都带着青涩的腥气。
来源:祁阳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