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博物馆的灯光总是带着几分清冷。俞清站在修复室的灯光下,指尖轻轻抚过面前这幅刚刚送来的古画。画作已经严重受损,边缘泛黄卷曲,但中央那抹纤细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
一、
博物馆的灯光总是带着几分清冷。俞清站在修复室的灯光下,指尖轻轻抚过面前这幅刚刚送来的古画。画作已经严重受损,边缘泛黄卷曲,但中央那抹纤细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
"宋代绢本,没有落款,送来时就这样了。"馆长站在她身后解释道,"据说是从一位私人收藏家那里收购的,对方声称这是宋代真迹,但缺乏足够证据。"
俞清点点头,目光却无法从画中女子身上移开。那是一位身着淡青色罗裙的少女,站在一株盛开的海棠树下,手执团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奇怪的是,那双眼睛让俞清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会尽快开始修复工作。"俞清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飘忽。
当晚,俞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站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里,四周是精致的亭台楼阁。她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袭淡青色罗裙,手中握着一把绣着海棠花的团扇。
"慕云姑娘,程将军到了。"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通报。
俞清——不,在梦中她似乎是另一个人——心跳突然加速。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缓步走向前厅。厅中站着一位身着戎装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天翊哥哥。"她听见自己这样称呼他,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欢喜。
男子转过身,眼中瞬间盈满温柔。"慕云,我回来了。"
俞清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窗外,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她坐起身,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梦中那声"天翊哥哥"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太奇怪了..."她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仿佛要确认自己还是俞清,而不是梦中那个被称作"慕云"的女子。
第二天,俞清比平时更早到达博物馆。修复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幅古画,在专业灯光的照射下开始初步检查。
随着工作的深入,俞清越来越确信这幅画非同寻常。绢本的质地、颜料的成分,都符合宋代特征。但最令她震惊的是,当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画中女子的面容时,一种诡异的感觉席卷全身——那女子的五官轮廓,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俞清的手指微微发抖,她迅速翻出手机,调出一张自拍照与画中女子对比。虽然画作年代久远,细节模糊,但那眉眼间的神韵,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简直如出一辙。
接下来的几天,俞清全身心投入到古画修复工作中。白天,她用最精细的工具一点一点清理画作表面的污渍和氧化层;晚上,她查阅大量宋代史料,试图找出这幅画的来历。
而每晚入睡后,那个关于"慕云"的梦都会继续。梦境越来越清晰,细节越来越丰富,仿佛一部正在她脑海中播放的历史剧。
在第七天的梦里,俞清——或者说苏慕云——站在一座小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程天翊站在她身旁,手中握着一枚玉佩。
"慕云,这是我祖传的玉佩,据说能保佑佩戴者平安。"程天翊将玉佩递给她,"边关战事吃紧,我明日就要启程。这玉佩你留着,就当...就当是我在你身边。"
苏慕云接过玉佩,眼中含泪。"天翊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答应你。"程天翊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待我凯旋,就向苏大人提亲。"
梦醒后,俞清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她打开电脑,搜索"宋代 苏慕云 程天翊",却只找到零星记载:苏慕云,北宋末年才女,工诗词,善书画;程天翊,青年将领,在对抗金兵入侵时战死沙场。
更令她震惊的是,在一本古籍的扫描页上,她发现了关于苏慕云的一段记载:"...慕云善画,尤工人物,曾作自画像赠程将军..."
俞清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应该挂着什么。一种强烈的缺失感突然袭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第二天,博物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您好,我是程翊,城市规划设计院的。"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修复室门口,礼貌地自我介绍,"我们正在做博物馆扩建项目,需要了解一些文物保护的细节。"
俞清抬起头,手中的修复刀差点掉落。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赫然就是她梦中那个"天翊哥哥"的现代翻版——同样的剑眉星目,同样的挺拔身姿,只是换上了现代装束。
"你...你好。"俞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是俞清,负责书画修复。"
程翊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工作台上的古画上,突然定住了。他几步走到画前,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幅画..."他声音低沉,"画中的女子..."
俞清的心跳几乎停止。"你认识她?"
程翊摇摇头,眉头紧锁。"不,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转向俞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怔住。"等等...你和画中的人..."
两人沉默地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穿过。
"这太奇怪了。"程翊最终打破沉默,勉强笑了笑,"大概是错觉吧。"
俞清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怎么能告诉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自己梦到过他的前世?
接下来的两周,程翊因为工作需要频繁出入博物馆。每次来,他都会"顺路"到修复室看看俞清的工作进展。两人渐渐熟络起来,但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天的奇怪感觉。
与此同时,俞清的梦境越来越完整。她梦见金兵南下,汴京告急;梦见程天翊奉命出征,临行前与苏慕云在城楼上依依惜别;梦见战火蔓延到京城,苏慕云一家准备南迁...
最让她心痛的是最后一晚的梦。梦中,汴京城已经陷入混乱。苏慕云被选入宫中为妃,临入宫前,她将程天翊送的玉佩贴身藏好。城破那日,宫中大乱,苏慕云在逃难途中为保护那枚玉佩,被倒塌的宫墙掩埋...
俞清从梦中惊醒,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头。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那幅画有如此强烈的感应——画中的苏慕云,很可能就是她的前世。
第二天,俞清顶着黑眼圈来到博物馆。她决定加快修复进度,希望能从画中找到更多线索。就在她小心翼翼清理画作右下角时,一块原本被污渍遮盖的印记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枚小小的红色印章,上面刻着"慕云"二字。
"果然..."俞清轻声自语,"这是苏慕云的自画像。"
"你说什么?"程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俞清这才发现他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我...我发现这幅画的作者了。"俞清接过咖啡,犹豫了一下,决定坦白部分真相。"这是宋代一位叫苏慕云的女画家的自画像。"
程翊的眼睛微微睁大。"苏慕云?这个名字..."他揉了揉太阳穴,"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女子。"
俞清手中的咖啡杯差点滑落。"你...你也做梦?"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什么。程翊慢慢走到画前,凝视着画中女子的眼睛。
"在梦里,她叫我'天翊哥哥'。"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确定,"这太荒谬了,对吧?"
俞清摇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资料。"我查过历史记载。北宋末年确实有一位苏慕云和程天翊。他们..."她顿了顿,"他们应该是一对恋人。"
程翊翻阅着资料,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名字,这些事件...和我梦中的细节完全吻合。"他抬头看向俞清,"你觉得这可能是...前世记忆吗?"
"我不知道。"俞清诚实地说,"但自从开始修复这幅画,我就一直在做关于苏慕云的梦。而且..."她犹豫了一下,"画中的女子,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程翊突然握住她的手。"俞清,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种强烈的熟悉感。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错觉。"
俞清没有抽回手。程翊掌心的温度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仿佛漂泊已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
"如果...如果真有前世今生,"她轻声说,"那么我们的相遇,或许不是偶然。"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古画上,画中苏慕云的笑容似乎更加生动了。俞清和程翊站在画前,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终于在此刻重叠。
二
博物馆的闭馆铃声响起,俞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站在修复台前,指尖轻触那幅已经清理出大半的宋代古画。画中苏慕云的面容如今清晰可见,那含笑的眉眼让俞清胸口发紧——那确实是她自己的脸,却又带着几分古代女子特有的温婉。
"还没走?"
程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俞清抬头,看见他斜倚在门框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自从上周两人坦承各自的梦境后,程翊来修复室的频率明显增加了。
"想再检查一下这幅画的细节。"俞清收回目光,指向画中女子腰间若隐若现的配饰,"你看这里,应该是一枚玉佩。"
程翊走近,俯身观察。他身上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咖啡味钻入俞清的鼻腔,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气息莫名熟悉,仿佛在梦中闻到过。
"双鱼纹玉佩?"程翊突然说。
俞清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在她梦中,程天翊送给苏慕云的正是这样一枚玉佩。
程翊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直起身,从颈间拉出一条红绳——绳上系着一枚温润的白玉,上面雕刻着两条首尾相连的鲤鱼。
"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据说有上千年历史。"他将玉佩解下,放在俞清掌心,"从小我就戴着它,总觉得有什么特殊意义。"
玉佩触感微凉,却在俞清手中渐渐温热起来。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大雪纷飞的城楼,程天翊将同样一枚玉佩系在她颈间:"慕云,等我回来。"她紧紧攥住玉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天翊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俞清?俞清!"
程翊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俞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又抬头看向程翊,声音哽咽:"这就是你...程天翊送给苏慕云的那枚玉佩。"
程翊的眼神变得深邃。他缓缓点头:"昨晚我做了个新梦。梦见我在一座城楼上,把这枚玉佩送给一个女子...那个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两人沉默相对,修复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窗外,最后一线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古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需要弄清楚这段历史。"最终俞清打破沉默,小心地将玉佩还给程翊,"我查过资料,苏慕云和程天翊的故事在正史中记载很少,但应该能找到更多线索。"
程翊重新戴上玉佩,点点头:"我认识一位宋史专家,在师范大学任教。要不要一起去拜访他?"
三天后的下午,俞清和程翊坐在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办公室里。头发花白的李教授推了推眼镜,仔细端详俞清带来的古画照片。
"苏慕云...确实有这么个人。"李教授翻出一本泛黄的资料集,"她是北宋末年的才女,出身书香门第,与当时的青年将领程天翊有婚约。可惜..."他叹了口气,"靖康之变改变了一切。"
俞清的心揪紧了:"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根据《宋史》记载,程天翊在太原保卫战中殉国。"李教授翻到另一页,"至于苏慕云,因为才貌出众,城破前被选入宫中为妃。但不久后汴京陷落,后宫嫔妃大多被金人掳走,她的下落成谜。"
程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有没有可能她逃出来了?"
李教授摇摇头:"正史没有记载。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民间倒是有个传说,说有位苏姓妃子在城破时试图逃跑,为保护一枚重要玉佩被倒塌的宫墙压死。但无法证实是否就是苏慕云。"
俞清的手猛地攥紧。这与她梦中的场景完全吻合!她偷偷看向程翊,发现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离开学校时已是黄昏。校园里的银杏叶开始泛黄,微风拂过,几片早凋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俞清和程翊并肩走着,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你相信那是我们吗?"程翊突然开口,"前世的我战死沙场,而你...死在乱军之中。"
俞清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雁群:"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这些梦境、这幅画、你的玉佩...一切都太巧合了。"
"如果真是这样,"程翊转身面对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么今生我们再次相遇,一定有什么意义。"
俞清的心跳加速了。程翊站在逆光中,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恍如梦中那个戎装少年。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确认这是否又是梦境——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俞清如梦初醒,慌乱地收回手,从包里翻出手机。是博物馆馆长打来的,询问古画修复进度。
挂断电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程翊清了清嗓子:"我送你回博物馆吧,你好像还有工作要处理。"
回到修复室,俞清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完全无法集中在工作上。每当她看向那幅古画,苏慕云的眼神仿佛在向她诉说着什么。而程翊临走时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夜深了,博物馆早已空无一人。俞清决定再检查一遍古画的背面,这是她修复过程中的常规步骤。当她小心地将画从支架上取下翻转时,一张几乎与绢本同色的薄纸从边缘飘落。
俞清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张残缺的古老纸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首残缺不全的词:
"...相思血泪抛红豆...春柳春花满画楼...
...菱花镜里形容瘦...玉漏迢迢尽夜愁..."
纸片的边缘还有几个模糊的字迹:"...慕云绝笔..."
俞清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首词她太熟悉了——在昨晚的梦中,苏慕云独自在烛光下写下这些词句,泪水打湿了纸张。而现在,这张穿越千年的纸片就躺在她的掌心!
她急忙拨通程翊的电话,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我发现新线索了!你能现在来博物馆吗?"
半小时后,程翊匆匆赶到。俞清向他展示了那张纸条,并解释了它的来历。
"这太不可思议了..."程翊小心地捧着纸片,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这纸的质地、墨迹,都像是宋代的。而且..."他指着那几个模糊的字迹,"这里似乎是个地址的残片。"
俞清凑近看,果然在"慕云绝笔"下方还有几个残缺的字:"...巷...第...院..."
"汴京城内的某个巷子?"俞清猜测道。
程翊突然站起身,在修复室里来回踱步:"等等,我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字迹..."他掏出手机翻找相册,"上个月我做古建筑调研时,在郊区一座破庙里拍到一些石碑..."
他找到照片,放大其中一块石碑的局部。俞清凑过去看,发现碑文风格与纸条上的字迹惊人地相似。
"这座庙在哪里?"俞清急切地问。
"西郊的青山脚下,据说始建于北宋,后来多次毁建。"程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要不要明天一起去看看?"
俞清正要回答,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了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程翊的声音变得遥远——
(浓烟滚滚,她穿着华贵的宫装在一片混乱中奔跑。胸前的玉佩发烫,身后是金兵的喊杀声。一块燃烧的横梁从头顶砸下,她本能地护住胸前的玉佩...)
"俞清!"
程翊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程翊蹲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眼中满是担忧。
"又看到什么了?"他轻声问。
俞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苏慕云...她的死亡。"她抬头直视程翊的眼睛,"和你家传说的版本一样,她是为了保护这枚玉佩而死。"
程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后,他做了一个让俞清意想不到的动作——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不会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坚定,"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俞清僵住了。程翊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强而有力。一种跨越千年的安全感包围了她,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靠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
不知过了多久,程翊稍微拉开距离,双手仍轻扶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俞清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她微微后撤,脸颊发烫:"我没事...只是这些幻象越来越频繁了。"
"我们应该加快调查。"程翊站起身,顺手将俞清也拉起来,"明天一早就去那座古庙。如果真有什么线索,我们必须找到它。"
俞清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惊讶地发现已是凌晨一点:"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程翊摇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这些'记忆闪回'似乎越来越强烈,万一你独自一人时又发生呢?"
"可是..."
"我可以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凑合一晚。"程翊坚持道,"就当是为了...苏慕云和程天翊。"
俞清无法反驳这个理由。事实上,她内心深处也不想让程翊离开。每当他在身边,那些可怕的幻象似乎就没那么恐怖了。
她找来毯子和枕头,带程翊来到隔壁的小休息室。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突然都有些局促。
"那...晚安。"俞清站在门口,不确定地说。
程翊点点头,却在俞清转身要走时突然叫住她:"俞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这段记忆要在这个时候苏醒?"
俞清转过身,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为程翊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他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既是现代的建筑师程翊,又是她梦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
"也许..."她轻声回答,"是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程翊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向前一步,伸手轻轻抚上俞清的脸颊,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慕云..."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俞清心中某个锁闭的门。她不由自主地握住程翊的手,贴在脸上。两人在月光下静静对视,千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最终,是俞清先回过神来。她轻轻放下程翊的手,后退一步:"明天见,程翊。"
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俞清靠在门上,心跳如鼓。她刚才差点...差点就吻了程翊。或者说,是苏慕云想吻程天翊?这些交织的情感和记忆让她困惑不已。
她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同一轮月亮,曾经照耀过汴京城,见证过苏慕云和程天翊的离别。而现在,它静静地注视着这对跨越时空的灵魂,是否能够改写命运的结局?
俞清轻抚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程翊手指的温度。明天他们将前往那座古庙,也许答案就在那里等着他们。这一次,她决不让悲剧重演。
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俞清脸上。她眯起眼,看着道路两旁飞速后退的树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里的那张古老纸条。程翊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晨光中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着。
"快到了。"程翊指了指前方,"那座庙就在山脚下。"
俞清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远处青山如黛,山脚下一片灰瓦建筑若隐若现。不知为何,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还好吗?"程翊关切地瞥了她一眼。
俞清深吸一口气:"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来过这里。"
程翊的眉头微微舒展:"我懂。自从开始做那些梦,我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车停在古庙前破旧的停车场。这座名为"净心寺"的庙宇看起来年久失修,山门上的漆皮剥落大半,只有门口两株古柏依然苍劲挺拔,见证着岁月的流逝。
"就是这块石碑。"程翊带着俞清来到庙内一处偏院,指着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碑。碑文已经模糊不清,但落款处几个字依稀可辨:"...慕云敬立..."
俞清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几个字,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晃动——
(年轻的苏慕云站在新立的石碑前,身着素服,面容憔悴。她轻抚石碑上程天翊的名字,泪水无声滑落:"天翊哥哥,我来晚了...")
"俞清!"程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正跪在石碑前,泪水已经打湿了前襟。
"这碑...是苏慕云为程天翊立的。"俞清哽咽着说,"她以为他战死了,但其实..."她突然停住,一段新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程翊蹲下身与她平视:"但其实什么?"
"程天翊没有死在太原!"俞清抓住程翊的手臂,"他在重伤后被村民所救,赶回汴京时城已破。他以为苏慕云被掳北上,实际上她已经..."她说不下去了,指了指石碑。
两人沉默地对视,都明白了这个悲剧的全貌——他们前世错过了彼此,至死都以为对方已经离世。
"我们得找到更多证据。"程翊站起身,仔细检查石碑周围,"你说那张纸条可能是地址,那这座庙附近应该还有线索。"
俞清擦干眼泪,也开始在院子里搜寻。她的目光被石碑后方一块松动的砖石吸引。她轻轻一推,砖石竟然向内陷了进去!
"程翊!"她惊呼,"这里有个暗格!"
程翊立刻过来帮忙。两人小心地移开几块砖石,露出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花纹。
俞清的心跳如鼓,手指几乎不听使唤。程翊比她镇定些,小心地取出盒子。盒子没有锁,但锈蚀严重,他费了些力气才打开。
盒内铺着一块褪色的红绸,上面并排放着两样东西:一叠发黄的纸张,和一枚与程翊佩戴的一模一样的双鱼玉佩。
"这是..."程翊的声音哽住了。
俞清拿起那枚玉佩,与自己梦中见过的完全一致。当她将玉佩翻转,背面刻着两个小字:"天翊"。
"是程天翊的玉佩。"她轻声说,"苏慕云一定是在立碑时,把自己的那枚也放在了这里。"
程翊已经展开那叠纸张。最上面一页写着:"慕云手记,靖康二年春..."
"是她的日记!"俞清凑近看,那些娟秀的字迹已经褪色,但仍可辨认。随着阅读,一段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真相逐渐清晰——
城破之日,苏慕云确实被选入宫中,但尚未正式册封。金兵攻入时,她趁乱逃出,却得知程天翊已战死太原。悲痛欲绝的她回到两人常去的净心寺,在寺后立碑纪念。不久后,她听闻有伤兵描述程天翊可能未死,便四处寻找,却在一场大火中为保护胸前的玉佩而重伤...
"她临终前将这两样东西藏在这里。"程翊读完最后一段,声音沙哑,"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俞清已经泪流满面。她拿起另一枚玉佩,与程翊胸前的那枚并排放在一起。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两枚玉佩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边缘的纹路完美契合,仿佛本就是一体。
当两枚玉佩完全贴合时,内侧浮现出几行极小的字迹:"来世重逢,永不相负。慕云与天翊,生生世世。"
程翊的手突然握住俞清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不是巧合...我们被某种力量引导着找到这些。"
俞清无法反驳。从古画到梦境,从玉佩到这座古庙,一切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谜题,而他们是被选中的解谜者。
"我们出去走走吧。"程翊突然提议,"我需要理清思路。"
两人将物品小心收好,离开偏院来到庙后的一棵古槐树下。槐树粗壮的树干上缠满了红绸带,随风轻轻飘动。
"许愿树..."俞清喃喃自语,手指抚过那些褪色的绸带。
程翊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在我梦里,我和...苏慕云曾经在一棵槐树下约定终身。"他顿了顿,"就是这样的季节,槐花盛开的时候。"
俞清转过身,发现程翊眼中含着泪水。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看起来脆弱而迷茫。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程翊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用力回抱住她。两人在古槐树下相拥,仿佛要将千年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
"慕云..."程翊在她耳边轻唤。
这一次,俞清没有纠正他。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变化正在发生——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现代与古代的界限逐渐消失。她既是俞清,又是苏慕云;抱着的人既是程翊,又是程天翊。
恍惚中,她看到漫天飞舞的槐花,听到战马的嘶鸣,感受到离别的痛苦与重逢的喜悦。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的理智。
当俞清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和程翊都跪在地上,额头相抵,两人的泪水混在一起。不需要言语,她知道程翊也经历了同样的记忆融合。
"现在你明白了吗?"程翊轻声问,"为什么我们会做那些梦,为什么我们会相遇。"
俞清点点头。她终于理解了这一切的意义——前世他们相爱却错过,今生命运给了他们重写结局的机会。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震撼中。直到车子驶入市区,程翊才开口:"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我负责的博物馆扩建工程明天要浇筑一处重要地基,你能来现场看看吗?"程翊的语气有些奇怪,"我总觉得...不太安心。"
俞清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在前世,程天翊死于战场;今生若有命运轮回,程翊也可能面临类似的危险。
"我一定去。"她坚定地说。
第二天清晨,俞清早早来到建筑工地。程翊正在指挥工人准备混凝土浇筑。看到她,他明显松了口气。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程翊走近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可能只是我胡思乱想。"
俞清摇摇头:"我相信你的直觉。今天我会一直在这里。"
整个上午平安无事。临近中午时,俞清去工地外买午餐。当她回来时,远远看到浇筑区上方的大型混凝土泵车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断裂声!
"程翊!"她丢下食物,拼命奔向事故现场。一幕可怕的画面在她眼前闪现——前世程天翊被倒塌的战马压住的场景。
工人们四散奔逃,泵车的长臂摇摇欲坠。程翊正站在危险区域下方,似乎被突发状况惊住了,一动不动。
"天翊哥哥!快跑!"俞清用尽全力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她的腔调。
程翊猛地回头,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他的眼神变了。他迅速向安全区冲刺,就在他离开原地的刹那,泵车长臂轰然砸下,激起漫天尘土。
俞清双腿发软,几乎跪倒在地。程翊冲过来紧紧抱住她,两人的身体都在剧烈颤抖。
"你救了我..."程翊在她耳边喘息着说,"就像在太原之战中,如果有个人提醒,我本可以躲过那支箭..."
俞清紧紧回抱他,泪水浸湿了他的工作服。就在这一刻,她确信他们打破了命运的轮回。前世的悲剧不会在今世重演。
三个月后,修复完成的《苏慕云自画像》在博物馆特展中亮相。俞清站在展柜旁,向参观者讲解这幅古画的历史意义。她没有提及自己与画中人的相似,也没有分享那些奇异的经历。那是只属于她和程翊的秘密。
程翊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西装笔挺,胸前佩戴着那枚已经合二为一的双鱼玉佩。自从古庙之行后,他们决定将两枚玉佩重新串在一起,象征着前世今生的圆满。
"前世的遗憾,由我们今生来弥补。你准备好了吗?"程翊低声问。
俞清深沉地看着程翊,微笑着点点头……
来源:华文原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