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虽然父亲几次明里暗里,要我在朱钰耳边吹吹枕边风,为家中子弟谋官位,但我都敷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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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父亲几次明里暗里,要我在朱钰耳边吹吹枕边风,为家中子弟谋官位,但我都敷衍过去了。
姜家对我的生养之恩,我已经仁至义尽。
朝堂权势争斗什么的,我不感兴趣。
后宫的琐事偶尔已经够让我分身乏力了。
特别是,关于朱钰的宠妃——戚凝。
戚凝是第一批秀女中最出色的一个。
她家势显赫,又与朱钰青梅竹马。
若不是因着先皇那纸婚约,如今贵为皇后的人,应当是她。
朱钰对她恩宠有加,戚凝不过入宫半年,还未诞下皇嗣就已经被封为贵妃。
而我这个中宫之主,很多时候却像个摆设。
桑蚕大典,本应是我和朱钰一同行祭礼,却被戚凝取而代之。
朱钰少见的留宿我宫里时,却每每都被戚凝以身体不适给截走。
惠妃送我的紫金镯也被戚凝‘不小心’打碎,我却只能大度忍让。
诸如此类的事,不知发生了有多少。
但大多数时候,戚凝对我却是十分的恭敬。
所以对她做的那些事,我时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宫妃嫔整日里绞尽脑汁地争宠,戚凝很多时候还给我挡了不少麻烦。
许是可怜我虽贵为皇后却斗不过一个贵妃,其他妃嫔平日里总会在我面前替我唏嘘。
后宫争斗太无趣,一群女人为了个男人斗的死去活来。
3
正逢天灾,民不聊生。
朱钰却不是做明君的料,对太后外戚十分重用。
导致朝中奸臣当道,贪污贿赂等恶相丛生。
便是在后宫,我也听说了关于许多朝中元老对朱钰的不满。
灾情严重,朝廷的赈灾令却迟迟未下达。
又逢边关战事吃紧,可谓是内忧外患。
朱钰却贪图享乐,流连后宫。
虽几乎不来我这。
我自诩样貌在后宫佳丽中算是翘首的,若是防备我的外家,更是不必的。
戚凝比我更应该防范才是。
戚相位高权重,戚凝的母亲又是长乐郡主。
戚家的势力反而有胁迫到皇权的趋势。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此次赈灾出的差错全都被推脱到了父亲身上。
朝廷赈灾令刚下达,父亲身为户部尚书,便自请监管赈灾事宜。
此次灾情影响范围甚大,大量流民南下,导致户籍编册产生了很大出入。
本地灾民还未领到救济粮食,就被其他外地的流民抢了先。
生存面前,灾民们乱作一团,甚至开始不顾官兵管辖,直接抢粮。
争粮斗殴的事层出不穷,灾情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激起了百姓的怒火。
朱钰这时候知道着急了。
连夜召集了三省六部的官员在宣政殿商议对策。
这群腐虫却在推脱罪责。
姜家虽有我做靠山,可在朝中的势力却是比不过这群根基牢固的佞臣的。
朱钰是个没脑的,听信了谗言。
我父亲被罢了职,入了狱。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来找朱钰,也是第一次跪下来求他。
我跪在冰冷玉阶上,双腿几乎麻木。
宣政殿前的冷风簌簌地吹打在我单薄的身上。
我跪伏在地,言辞诚恳。
【陛下,臣妾父亲有冤,还望陛下明查。】
【臣妾父亲虽不算有功之臣,却也绝不是贪污枉法之人啊,陛下!】
我的声声哀求换不来殿内人的一句回应。
是啊,嫁与朱钰一载有余,他从不曾在意过我。
往日里,朱钰对我这般无情我亦无所谓,可如今,只有我能救父亲了。
我的脸上流下湿润的痕迹,宫灯的昏黄在头顶飘荡。意识模糊之际,我听到了戚凝的声音。
那语气好像是带着一点心疼的。
【求他,不如来找我。】
听清楚了戚凝说的话,我才抬起头来,却觉得头一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记得,我是摔在一个很温暖的怀里。
一股清冷的香,钻入鼻息,好像从前闻到过的香味。
4
醒来,我已经躺在了我的寝殿。抚上额头,已经不烫了。
秋斛走上前来,掀起了床帐。
【娘娘可有好点?】
【昨夜您可吓死奴婢了,烧得那样厉害。】
我点了点头,回想着晕倒前那一幕。
【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秋斛恭谨地回答道。
【是贵妃娘娘亲自将您抱回来的。】
贵妃娘娘啊!
整个后宫,被封为贵妃的,也就只有戚凝了。
秋斛服侍我喝下一碗汤药,我蹙眉,不是因这药苦,而是反常这药怎是甜的。
我身体向来康泰,除了幼时一次失足落水,连喝了半个月的汤药。
那时我还因汤药太苦,不肯喝,后来汤药不知怎的被换成了甜口的,我才勉强喝下。
却也因此减轻了药效,害得我连续喝了半个月。
不过我至今还记得,那位救了我的少年。
是位极好看的少年郎,眉目中有几分英气,皮肤白皙到连我也羞色。
若他是位女子,想来也是极美的。
顾不得太多,让秋斛为我更了衣,起身便要往宣政殿去。
哪怕是惹怒了朱钰,被废了后位我也要将父亲救出来。
隔扇才被打开。
室外的白光从戚凝身后倾斜进来,有一瞬间,我是恍惚的。
戚凝与平日很不一样,眉头紧蹙,竟然是带着些不置可否的语气。
【哪都别去。】
清晰明亮的巴掌声响彻在空荡荡的乾宁宫内。
我,打了戚凝一巴掌。
空气是凝滞的,细听还有喘息声,我屏息凝视着戚凝,佯装着皇后该有的威严,极冷道。
【放肆!】
【本宫乃后宫之主,戚贵妃这是要以下犯上,藐视宫规吗?】
戚凝却一副神伤的模样,眸色有些低沉,眼睑下有些青紫,明显的疲色。
她只是看着我,良久,才张口。
【你父亲没事了,不用去求他了。】
我怔愣着。
戚凝抬手伸过来,我吓得紧闭上双眼,却也做好了挨她一巴掌的准备。
耳畔响起的却是流苏轻轻碰撞的声音。
我才睁眼抬眸看去。
那双指骨分明的手将我慌乱中未簪戴好的流苏簪戴好。
那双眸却是停留在我面上的,我不明白,为何我会从那样好看的双眸中看出伤感。
戚凝的身量要比我高些,我如今不过十七,她却已有二十的年岁了。
只是那眉目中没有一般女子的娇媚,而是一股清朗的英气。
朱钰喜欢的,大概就是这一点吧。我若是朱钰,或许也会对她恩宠有加吧。
当然,我才不会承认这点。
戚凝这人太善妒了,尤其是对我。
她是对我后位觊觎已久的,这我可以肯定。
5
【你身子娇惯,病还没好,别出去走动了。】
戚凝说完这话,才离开。
好半晌我才反应过来,她竟敢直呼本宫为你!
算了,如此看来,父亲能脱罪定是是她的手笔。
旁人做不到,我这皇后的尊容亲自下跪求朱钰,他都不为所动。
但若是戚凝往朱钰面前哭诉上一番,轻轻松松就能让朱钰放了我父亲。
可是我实在搞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我派人送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到戚凝的宫殿。
才不过一会儿,惠妃就带着一众妃嫔过来给我请安。
美名其曰请安,实则是不满我只给戚凝送了好些东西。
梅嫔是个傻的,长得就不太聪明。
敷衍地行了个礼,便匆匆起身坐下。
【听闻皇后娘娘给贵妃姐姐送了不少好东西,怎么我们其他姐妹就没见着有呢。】
其他妃嫔倒没梅嫔这般蠢,只笑意着沉默。
这群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父亲入狱一事后宫早就传遍了。
当时她们可一个个把宫门关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生怕我求人求到她们那去。
其中害我父亲入狱这事少不了惠妃、梅嫔她们父亲的落井下石。
这时候来装傻充愣,真当我这后位是摆设啊。不气不气……
本宫可是要母仪天下,宏德大体的。
【梅嫔不若尝尝这新沏的云顶毛尖,本宫听说这茶有下火气的功效。】
梅嫔嫌弃地看着还冒着袅袅香烟的茶盏,努了努嘴。
【嫔妾们只能喝这茶,贵妃那又是另一对待,皇后娘娘这可是偏心。】
真是给脸不要脸,那便怪不得本宫了。
我轻抿着唇,冷眼睨着梅嫔。
【本宫便是偏心,梅嫔又当如何?】
梅嫔轻哼了一声,扭捏着拿起茶盏,心虚地喝上一口。
下一秒,噗呲!
梅嫔被烫了一嘴。
惠妃和一众妃嫔窃笑着。
我不能笑,不然真当我是个好说话的了。
我看了眼秋斛,秋斛会了意,厉色道。
【大胆!皇后娘娘赐下的茶,梅嫔你竟敢如此亵玩。】
梅嫔呼着嘴,气得不行。
【本宫这哪是亵玩?】
【没……没讲眼的狗卤才……】
在我面前说我的侍婢,好得很。
原本还窃笑着的众妃嫔,见我周身气压低了些,也都噤了声。
只有梅嫔那个傻的,还在略着嘴含糊不清地谈吐着不雅的言辞。
我沉声质问道。
【在本宫面前自称本宫的,也就只有梅嫔你一人。】
【秋斛是狗奴才,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来人,将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贱人拉下去,掌嘴二十,禁足三月,让敬事房撤掉她的绿牌子。】
梅嫔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我。
直到两个太监上来拉人,梅嫔才反应过来向我求情。
扑通跪下,便是鬼哭狼嚎着。
【娘娘!皇后娘娘!嫔妾错了,皇后娘娘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拿起案上的梅子,惬意地摆弄着,似是没听到梅嫔的求饶声。
见求饶无果,梅嫔又看向了惠妃。
今日来此,全是惠妃撺掇着她来的,可惠妃现下却是一副不相干的模样,连个眼神都不给梅嫔。
看来我往日里对她们就是太好了,所以才让她们觉得我是个容易拿捏的。
梅嫔被带了下去,其余人又是一片默然。
我将梅子放下,正色道。
【往日本宫不与诸位姐妹计较太多,皆是为了后宫安宁。但这尊卑有序,礼仪规矩,诸位妹妹们最好给本宫记住了。】
底下一片应了是。
我故作疲态地揉了揉眉心。
【本宫乏了,都退下吧。】
6
我罚梅嫔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太后那里。
这不,老家伙又叫人把我传过去。
慈康宫内,香案上燃着的香断了一截,熏得我头晕,我闻着那味道都快睡着了。
老家伙让我陪她礼佛。自己却在榻上喝茶,让我跪在这念经。
这是在给梅嫔那事出气呢,梅嫔是她外甥女,自然是见不得她被我罚的。
不过这人可惹不得,我只得打着盹,嘴里念着些骂人的碎嘴子话,才好过些。
【老妖婆,黑心老妖婆……】
……
【起来。】
我被这声提醒吓得一激灵,困意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戚凝将我搀扶起来,她的力气真大。
上次被戚凝从宣政殿抱回乾宁宫时,我虽昏睡着,却仍能感受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抱着我,走得很平稳。
不对!
戚凝不会听到我刚刚骂太后的话了吧!
我茫然地看着戚凝,竟从她嘴角上看到了笑意,眸色却是温意的。
又看向外边正被一个老嬷嬷捶着腿的老妖婆,哦不,太后。
戚凝只看着我,面色不改。
【可以回乾宁宫了。】
见我茫然,戚凝才解释道。
【内务局的事务我有些不懂的,要来请教皇后娘娘,在此处议事怕扰了太后的清净。】
我郑重地点点头。
戚凝有协理六宫之权,以往却不见她来问我些什么,今日倒是巧了。
临走,太后也只敲打着我,要我宅心仁厚些,还免了梅嫔三月的禁足,绿牌子也照样上。
我虽不满,却不能说些什么。
谁让朱钰是个愚孝的呢。
惹谁都不能惹了这位太后。
7
一路上,戚凝与我同行,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看着身侧的影子,我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一回头,却对视上戚凝平静的秋波。
之后一路上无言,当然,戚凝虽说救了我父亲,可我对她实在没什么好感。
先不说她已经威胁到了我的后位,再者,这人心计颇深。
明明已夺得了朱钰的盛宠,却总是斤斤计较着朱钰难得留宿在我宫中的日子。
这人善妒,面上却又对我多有帮助。
进宫前父亲便叮嘱过我,最要小心这类人。
一路沉思着,乾宁宫的牌匾映入眼帘。
朱红的木门,沉重至极。
人心难测,这皇城里的人是会吃人的。
我坐在软塌上,秋斛递上一碟姜喜梅子。
我悠哉地吃着梅子,听戚凝汇报事务。
明明说是过来请教问题的,可从戚凝讲她处理的那几件事务上来看,我都不得不承认。
戚凝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皇后!还得多亏了她帮忙协理六宫,不然这些烂摊子交给我,定是不能处理得像她那样妥帖稳当。
听着听着,我竟然又打上了盹。
朦胧中,那双眉目中带着几分英气的少年凑到我身前,极近。
近到我能感受到喷洒在我面上那清冷的气息。
隐约中听到那人唤我。
【沅沅……】
沅沅?
我想起来了,我确实哄骗过那人说我叫沅沅。
沅沅是我胡乱编的一个名字,只说与过那个救我落水的少年听。
【沅沅。】
我口中喃喃着。
又睁眼想看清那人的面貌。
好一会儿,眼神清明了些。
可只见着了一旁端起茶盏的戚凝,秋斛不知何时下去了。
心中一丝失落悠悠飘荡着。
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歉意。
【贵妃可都说完了?】
戚凝勾着唇,淡淡然道。
【皇后可真是个小骗子。】
我茫然了,何来骗她一说。
戚凝却起了身,居高凝着我。
钗环鬓发,眉心点痣,让人难以错目。
我竟一时看失了神。
连忙咳了一声,才正色道。
【本宫何时骗了贵妃?】
……
戚凝漠然置之。
看着我的脸,盯了好半晌,才慢悠悠道。
【我记错了,娘娘凤仪万千,自是不会骗人的。】
我悻悻一笑,在戚凝面前,总觉得周身都怪怪的。
8
父亲虽免了牢狱之灾,却看透了官场的腐暗,天子的无情。
祖父也在父亲入狱时病逝了。
父亲向朱钰请辞还乡。
朱钰准了。
我得知这一消息时,正在慈康宫陪朱钰给太后请安。
我却只能一副自然的模样,仿佛此事与我无关。
太后自然欢喜,我无母族支撑,又无子嗣。
废了我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戚凝和梅嫔都是太后的近亲,我若被废,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便是戚凝。
说到底,到时候争来争去,最终获益的人都不会是我。
我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从小便被家人教导,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妃。
结果皇妃没当上,直接成了皇后。
当了皇后之后,发现也就那样。
所嫁之人并非心悦之人,还要应付他的一群妃嫔。
到头来,被亲人抛下,身无可靠之物,又无可依之人。
父亲是知道他离开之后,我在后宫会面临什么的。
可他依旧离开了。
看着皇城中的雕栏玉砌、红墙琉璃瓦……
我有些失笑着,心中的酸涩蔓延开来。
【父亲啊,你说过,这皇城里的人是会吃人的。】
9
我又病了,而且染上的还是时疫。
早在民间灾情蔓延的时候,就有不少流民染上了瘟疫。
听说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连不少军队的将领士兵都被感染上了。
偏我蜗居后宫,也能被染上。
可见,这有心之人已经将注意打到我身上了。
可如今我连思考是谁害我至此的心思都没了。
我病的难受,头痛欲裂,呕吐不止。
伺候我的宫女嬷嬷一个个全都不见了。
秋斛也不知去了何处。
身上滚烫的体温将我的骨头都给烧的酸痛。
再次醒来,我已经被扔到了冷宫。
身上只着亵衣,头上哪还有什么钗环首饰啊,水墨般的青丝散落下来。
身上才好了点,躺在杂乱的硬榻上,我想我这该不会就是回光返照吧。
没想到这么容易,我就要死了。
真不甘心啊。
这生来就被编排好的命运将我拖得好累,从深宅后院到重重宫墙。
从来,都不是按我心意地在活着。
我深深地阖上双眼,等待着漫长的死寂将我吞没。
【渴,喝水……水……】
感受到唇上的湿濡,我用尽全力吮吸着。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恍惚间,我又看见了那位救我落水的少年,我抬起手想要触摸他,却没半分力气。
那双好看的秋波就那样凝着我,眼底的心疼似乎快要决堤般倾泻下来。
脖颈间被浸透着湿润。
我张了张嘴,勉强勾唇自语着。
【是你啊,你是来救我的吗?】
眼前的人随着昏暗的烛光忽明忽现,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那夜过后,我竟然好得差不多了。
如今我能从榻上起来,甚至能下榻行走了。
只是身上还有些虚弱,不过只要能活着已经是上天保佑。
兴许是朱钰大发慈悲,竟然还送了两个宫婢进来伺候我。
我喝着刚端上来的紫米粥,坐在软垫上,感叹人生的不易。
这软垫还是从我的乾宁宫拿来的。
才消停了会儿,冷宫的门便被打开了。
这是要接我回去了?我蹙眉凝视着外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梅嫔扯着嗔怒的嗓音,远远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在冷宫里待的可好?】
惠妃、梅嫔及一群宫婢皆都带着帷幕,唯恐染上了时疫。
隔着一段距离,就在那 阴阳怪气。
【喔!嫔妾忘了,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啊,可是金尊玉贵的身子,怎么住得了这破破烂烂的冷宫呢!】
见我不理会,一向只看热闹的惠妃也出言讥讽。
【便是住不了,也只能委屈皇后娘娘住下了。】
【这人与人啊就是不同,戚贵妃染了时疫仍留在主宫养病,若不是言官和太后拦着,陛下都恨不得亲自侍疾。】
梅嫔又接过话,嫌弃地打量着我的周围。
【不像皇后娘娘,在这冷宫里养着,瞧着好得比戚贵妃还要快。】
【不然怎么说,皇后娘娘凤仪万千呢。】
戚凝也染上了时疫!
梅嫔倩笑着,掩着鼻息。
【怎么这偌大的后宫,偏就皇后娘娘和戚贵妃染了时疫呢!】
惠妃一脸讶异着。
【该不会,是这害人之人反被其害吧!】
好啊,我想的果然没错。
戚凝果然觊觎我后位已久!
明面上戚凝还对我恭敬有加,原来是想着一击致命。
我镇静着从软垫上起来,一步一步朝惠妃和梅嫔走去。
【本宫便是病了,也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倒是梅嫔你,看来往日里,本宫掌你嘴掌的还是少了些。不然怎么身在阳间却满嘴鬼话,阴 阳 人?】
唯恐我将这病传给她们,梅嫔急忙躲到一个宫婢身后。
不服气又害怕地叫嚷着。
【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
【戚贵妃已经让陛下将你禁足在冷宫了。】
【叫你一声皇后,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不理会她的叫嚷,又走近了些。
梅妃才拉着叫嚣的梅嫔离开了冷宫。
10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是在冷宫里度过的。
戚凝也算是罪有应得,害我染了病,自己也没躲过。
害人终害己啊。
不过我才发现,原来冷宫的待遇这么好!
虽说住的宫殿破烂了些,但修葺一下还是能住人的。
主要是我需要什么,只要朝照顾我的两个宫婢春辞和春枝说一声,马上就能给我弄来。
效率堪比内务府!
从前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冷宫是皇城里最恐怖的地方。
如今看来,倒也没什么嘛。
而且自那日之后,梅嫔和惠妃就没来我这揶揄我了。
我在院里还搭了个秋千,没事就坐在上面看看话本子。
春辞和春枝这两个丫头特别有趣,时常给我讲些宫外的趣事。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也没关系。
不用请安也不用等别人来请安的日子别提有多爽了。
夜里春辞给我扇蒲扇,春枝给我讲故事,我在冷宫住的比在乾宁宫舒畅多了。
若是可以,好像一辈子住在冷宫也未尝不可。
可惜好日子还没过多久,皇城就变天了。
这天下即将易主。
午后,我同往日般,半躺在美人榻上小憩。
春辞和春枝在我身边守着,便是让她们下去休息也不肯离开。
劝说不动,我索性直接不理会了。
眼皮惺忪,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
春日里,人是爱犯困的……
【duang!】
惊得我直接从榻上跳起来。
【谁啊!竟敢吵扰本宫休息!】原还在我身边守着的春辞和春枝这时却不见了身影。
我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刚刚那声响是重物从高处掉落的声音!
我匆匆穿上云履,朝紧闭着的大门走去。
到了门那边,方才还能隐约听到的打斗声,这会儿却消下去了。
冷宫这种地方,外边的人对这里都是避之不及,更不会有人来此处喧哗。
我趴在门上,从缝隙处查看外面的境况。
哗!
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从门缝外刺进来,剑锋处一滴血滴落。
若不是我躲的快,此时已命丧黄泉了。
不过,也吓得我够呛。
这不,我晕~
【皇后娘娘!】
春辞、春枝,你们早干嘛去了。
春枝扶住我,冷宫紧闭着的大门从外面打开。
刚才那人,已命丧于春辞剑下。
春辞跑过来扶住我另一边,焦急万分地询问着我的安危。
【娘娘您还能自己走吗?】
我轻飘飘地回应,魂都快被吓出来了。
【本宫没事!】
【本宫只是腿、软。】
春枝一听,直接将我扛起,根本不顾我的挣扎,只冷然对春辞道。
【可以带娘娘走了。】
春辞点头,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丝带。
我还一脸茫然,带我走?
难道春辞、春枝是父亲的人!
父亲来救我了!
我激动地想开口问清楚些什么,春辞拿着丝带就要遮挡住我的眼睛。
我忙别开头,就听春辞解释道。
【娘娘还是先戴上吧,待会儿场面过于血腥,还是别看见的好。】
我的目光不自觉便落到门外倒下那人的脖颈处,心下一凉,只能默不作声。
丝带遮挡住了视线,刀剑碰撞的声音和逃窜的哀嚎声传遍了整座皇城。
我鬼使神差地将丝带掀开一些。
长阶上、宫道处……
横七竖八堆满了尸首。
11
这回儿,我是真晕了。
醒来,我又回到了乾宁宫。
春辞和春枝跟变了个人一样,我问什么,她们都不回答。
宫门被紧闭着,我坐在梨花镜前,捣鼓着妆奁盒子。
【你们两个能不能跟我说说话啊!】
身后静静地,偌大的宫殿寂静到只能听到我的回音
……
半晌,隔扇被打开。
【你、还好吗?】
清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一回头,呼吸都停滞了。
是戚凝?
倒是许久未见她了,她似乎消瘦了些。
她穿着一身银色盔甲,长发被束起,挺拔的身躯散发着寒光。
像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只是眉目间,有些眼熟,我好似在哪见过。
我攥紧了手中的凤钗,直视上戚凝腥红的眼,强装着镇定,开口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凝应该是很累了,不顾矜贵的身份,一副男子做派,直接席地坐下。
【我联合段王谋反了。】
我怔愣着,一时说不出话。
谋反,诛九族的罪行,戚凝却说的如此轻巧。
戚凝却有些苦笑着,跪着向我靠近。
沉重的盔甲摩擦着地面,那双眸只停在我面上,一点点向我靠近。
【别再往前了。】
我警告着戚凝。
她只是顿了一下,扯着嘴角有些艰难地说着。
【可是啊,沅沅,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沅沅?不可能的,怎么会,那个救了我的少年,怎么会是戚凝!
我立即呵斥住。
【别说了!】
手里攥着的凤钗直接指向戚凝。
戚凝眼中神伤着,眸色低沉的可怕。
单手直接握住了凤钗,锋利的钗笈戳破了戚凝的掌心。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像一朵朵艳丽的花绽放开。
春辞和春枝想要上来阻止,却被戚凝一个眼神止住。
我颤抖着松开握着凤钗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冷声质问着戚凝。
【你把陛下如何了?】
戚凝看着自己握着凤钗的手,血还不断地流着。
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戚凝从地上站起来,俯视着我,一步步逼近。
声色中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皇后娘娘,不是总说臣妾善妒吗?】
【自然是,杀了。】
我跌坐在地上,心中按耐着恐慌。
戚凝却觉得我是在为朱钰的死而伤心。
她还在滴血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眉头紧蹙,声音极镇定却带着颤音质问我。
【他那样对你,置你的生死于不顾,对你冷淡至极,你难道还喜欢他?】
我甩开她的手,眼神飘忽着。
被戚凝这别样的一幕震慑住,却弱弱地脱口而出。
【我没有。】
戚凝握着我的手的力度才小下来,最后缓缓地松开了手。
我握着手腕,痛的皱眉。
戚凝又向我伸手过来,我连忙躲开。
那抬在空中的手,失落地收回。
我抬起头,戚凝已背对着我站着。
若是只看背影,她确实同当年我见过的少年一模一样。
只是,身量更高了一些。
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很多想问的。
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戚凝没再说什么,只是落寞地离开。
春枝有些气恼地向我冲来,却被春辞拉住。
我垂眸看着地上还未凝固的血液,心中复杂的意味弥散开来。
戚凝的意思,是她嫉妒朱钰,所以才杀了他。
可她嫉妒朱钰什么?
天子之位?
我阖上眼,不再去想,也不敢去想。
接下来的几日里,每天一睁眼,我都在庆幸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可每一个睁眼的清晨,都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戚凝肯定会杀了我。
就算戚凝肯放过我,段王也绝不会让我活着。
可一连几日,戚凝或者段王都没有来过乾宁宫。
我又苟活了几日。
春枝这几日一句话都不同我说,对我刺伤戚凝这事偏见颇深。
我当然明了,春枝和春辞都是戚凝的人。
她们唤戚凝为小姐,而不是戚贵妃。
乾宁宫原来的宫婢都还在,却唯独不见秋斛。
春辞正为我布菜,我便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春辞摇着头,叹息着。
【娘娘平日里便是用人不识。】
我凝着眉,不解。
【什么意思?】
【秋斛是太后的人,您中时疫那事便是她做的。】
春枝听到我们的谈论,没好气地走过来。
【亏我们小姐还帮你杀了她,又为了救你,亲自溜进冷宫照顾你给你喂药,还被你传染上了时疫。】
【好了,别说了。】
春辞打断了春枝,又看了眼我的神色,轻声道。
【秋斛已经死了。】
玉箸从我手中掉落到瓷盘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竟是她救的我。
12
再次见到戚凝,她已经换上了简装。
墨发被红丝带系上,垂落至腰际。
肩若削成,腰如约束。
这次,我很平静,发自内心的平静。
先前害怕戚凝将我也杀了的恐惧,烟消云散。
戚凝弯着眉眼,眉心那颗红点也柔和了些。
我任由着戚凝拉着我的手离开了皇城。
高墙之外的世界,我有太久没见过了。
幼时出街,也是在马车上趁侍婢打瞌睡,才撩起帘幕偷偷往外看一眼。
各色各样的商贩吆喝着。
偶有几个孩童的嬉笑打闹声如银铃般清脆响起。
戚凝牵着我的手,游荡在这群人之间。
我没有戴着帷幕,只一方巾遮掩着面部。
戚凝走在身前,踏实却又不现实。
望着她的侧脸,又让我想起了那日她救我的场景。
那时戚凝想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又扮男装,我会将她错认为哪家的少年郎也并不奇怪。
只是当时,戚凝的双眉间却没有这样一颗红点。
戚凝回过头来,温意地笑着,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只糖人。
【给,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戚凝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耳尖一抹红晕衬得脖颈处裸露出的皮肤愈加白皙。
我接过糖人轻轻抿了一口。
身前那人又柔声问道。
【方才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
【好吃,我喜欢。】
戚凝唇齿间的笑意已藏不住,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松开戚凝握我的手,向前走了几步。
见她还呆愣着,又回头喊她。
【还不快点,宫门要下钥了。】
戚凝放下落空的手,笑着追上我,又自然地重新握上我的手。
戚凝带了一瓶梨花酿。
不在乾宁宫,是在冷宫。
我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双腿。
酒色已染上我的双颊。
月下相酌,一番好景。
戚凝坐在软垫上,眸色氤氲地凝着我。
大抵是酒壮怂人胆。
我爽朗一笑,太久、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了。
【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看?】
【因为你好看啊。】
我……
【我染上时疫那次,你为什么要来救我,还不让我知晓。】
【因为喜欢,不需要你知晓。】
喜欢?戚凝居然说喜欢。
戚凝的眼神还是清明着的,可我已经有些恍惚重影了。
我从秋千上起来,摇晃着走到戚凝跟前。
跪伏在她身前,捧着她的脸,靠的那样近,近到她身上那股独有的清香可以肆无忌惮地侵入我的鼻息。
我嘟囔着。
【胡说!】
戚凝看着我朦胧的双眸,苦笑道。
【哪里胡说?】
我不满地嘟嘴,摆弄着手指,开始数着她从前做过的让我不开心的事。
【桑蚕大典那可是帝后主持的大典,你还敢抢我的风头!】
【还有,惠妃送我的紫金镯我喜欢极了,你却故意将它摔碎了。】
【……】
我不知说了多少,说到最后都委屈到带上了哭腔。
戚凝轻拍我的额头,耐心地一一解释。
【桑蚕大典你要在那日头下站一日,多累啊。】
【惠妃送的紫金镯里有损人身体的药物,我便是看你极喜欢那镯子,才更要故意打碎了。】
【……】才听了几句,我便昏沉着脑袋睡了过去。
戚凝还在我耳边喃喃自语。
【沅沅,你是我的沅沅。谁也不能抢走,谁也抢不走……】
【我不叫沅沅,沅沅是我骗你的。】
我嘟囔了句,又接着睡我的觉。
【但是,你还是我的沅沅。】
13
翌日,我从乾宁宫醒来。
戚凝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将醒酒汤喝了,头就不痛了。】
我趴在枕上,看着戚凝端着玉碗,仔细吹气的模样。
【以前,你对朱钰也这么好吗?】
不知抽了什么风,我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我起了身要接过戚凝手中的碗。
戚凝却直接将勺子往我唇边送。
嘴角勾起弧度,笑意着。
【对他自然是好的。】
【好到我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我……
大早上的就说这么血腥的话题。
【喝完,带你去个地方。】我朦胧着眼,乖乖听戚凝的话。
戚凝牵着我,走在前面,身后是一群的宫婢侍卫。
我轻轻拉了一下戚凝的衣袖。
【怎么还要带着这么多侍卫?】
戚凝握着我的手紧了些。
【保护你的。】
戚凝带我来了浣衣局。
还未进去,就听见嬷嬷训斥宫婢的声音。
【干活给我利索点,衣服不洗完,今晚别想吃饭。】
【还有你,看什么看,还以为自己是娘娘呢!】
【再瞪一眼我抽死你!】鞭子抽打的声音伴着几声求饶声才停歇下来。
几个身着下等宫婢服饰的宫婢正搓洗着衣裳。
一个宫婢被打得窝在地上求饶。
另一个则乖顺地收拾推翻在地的衣裳。
见到戚凝,老嬷嬷立马卑躬屈膝地迎了上来。
【贵妃娘娘金安!】
便是连我也没叫。
看来戚凝如今的地位早已在我之上。
听见这边的动静,那两个被打的宫婢像是受刺激般。
【戚凝!戚凝你竟敢这样对我,我可是陛下的妃子。】
我这才看清那人的脸,头发凌乱着用碎布绑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竟然是惠妃!
倒在地上蜷着身子的是梅嫔。
惠妃还在怒骂着。
老嬷嬷一下子上前,狠狠地连抽几鞭。
【贵妃娘娘也是你这个贱婢可以顶撞的!】
惠妃被抽打得哆嗦着身子,不敢再说什么。
梅嫔跪着上前求饶。
【戚贵妃,戚贵妃你饶了我吧,我从来没有害过你啊。】
【舅母,你看在舅母太后的面上,让我离开这好不好,求求你了。】
一边说,梅嫔一边哐哐地磕头。
戚凝只冷声道。
【你是没害过我,可是皇后娘娘呢?】
【你以为你的那些下作手段没有想过用在她身上?】
戚凝心疼地看着我,我却是茫然的。
梅嫔虽对我多有顶撞,害我的事我却不知。
梅嫔又跪着向我磕头求饶。
【皇后娘娘,嫔妾真的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况且,我每次都没有成功,都被戚贵妃给阻止了,根本没有机会对您动手啊。】
我冷哼道。
【这么说,若是给了你机会,你就能得手了?】
梅嫔还想解释什么,直接便被老嬷嬷踹翻在地。
戚凝拉着我离开,临走问我要不要将她们两人杀了。
我说,死对于她们来说是解脱。
不如就让她们一直待在这,直到老死。
戚凝笑笑,却应允了我。
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你如此处置梅嫔,太后那边怎么办?】
【老妖婆啊。】
【啊?】
戚凝认真地凝视着我,温意道。
【现在就带你去收拾黑心老、妖、婆。】
我嗤笑出声。
【好啊,原来那天你真听见了。】
我追问戚凝。
【可她不是你姑母吗?】
戚凝停下,淡然道。
【可是她欺负你。】
【谁都不能欺负沅沅。】
戚凝说的那样认真。
春光融融,光刺得我眼睛疼。
……
戚凝带着我来了慈康宫。
太后口中指着戚凝一通咒骂,戚凝却像没听见般,自顾问我,要如何解气。
我转身就走到供奉着菩萨的香案前,抡起一柄玉如意就往那砸。
等砸得差不多了。
我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太后那个老妖婆跪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黑心肠的东西假慈悲。
我呸!
14
戚凝这段时日是很忙的。
戚家势力联合段王攻入了皇城,可谁登基却成了个问题。
满朝文武都知道,朱钰是死在乱臣贼子手中。
段王野心勃勃,对皇位虎视眈眈。
朱钰只有一个不受宠的丽贵人诞下了一位皇子朱禛。
那位皇子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皇子年幼,不过六岁。
稚子无辜,王朝不幸。
夜里,戚凝来了乾宁宫。
灯火葳蕤,床幔摇曳。
床榻上,呼吸声渐渐平稳......
戚凝抬手为我轻拭去额间的汗,沙哑道。
【沅沅,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我疲色着,娇声回应。
【嗯。】
戚凝说了个很长的故事。
在一个世家大族里,一位贵夫人诞下了一对双生女。
但由于双生被视为不详,为了家族声誉,其中一个女童尚在襁褓便被扔到了乱葬岗中,自生自灭。
幸运的是,女童被人带走活了下来。
不幸的是,女童自小便被丢进修罗场里厮杀搏斗,在那里,女童的名字叫萤惑。
萤惑为了活着,接受一个又一个的刺杀任务。
有一次,在一场刺杀任务中,萤惑受了伤,情急之下躲进了曲馆里的小隔间。
眼看就要被刺杀头目的手下发现时,被一位官家小姐命护卫拦下,萤惑才得以逃过一劫。
自那之后,萤惑便常趁任务之便,暗中去看那位小姐。
说到这,戚凝似乎哽咽了一下。
【那位官家小姐眉目清秀,声音莞莞,眉间却总是紧皱着。】
有一回儿,那位小姐被她庶出的妹妹推入了湖里,性命危急,杀手本不该让自己显露于人前的,萤惑却顾不得思虑,跳入湖中将她救起。
只那相视一眼,萤惑便再难相忘。
可后来,那位官家小姐却嫁入深宫,在一群豺狼虎豹间生存。
萤惑以为此生再难靠近她,但上天却又给了她机会。
她亲手杀了双生的姐妹,顶替了世家小姐的身份,步入宫墙,终于再次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尽管每一步,都艰险万分。
一滴湿润从我眼角滑落,原来,她先认识的我啊。
......
【沅沅,你想当太后吗?】
我困倦着,应付了句。
【这是我想、就能当的吗?】
戚凝的呼吸平稳下来,我侧头看向她。
眉目已经柔顺下来,心口处缓缓起伏着。
我阖上眼,渐入梦乡。
不过亥时,戚凝便被宫婢叫起。
临走前,戚凝交与我一枚玉佩。
嘱咐我有危险就拿出这枚玉佩,自会有人护我周全。
我着急问她要去那,戚凝只揉了揉我的头,安抚着。
【快睡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顿了顿,凄凉的夜中,戚凝的声音才响起。
【三天,三天过后我一定回来。】
我点点头,眼眶却不自觉湿润。
等戚凝离开,我光着脚下了榻。
倚靠着冰冷的门框,心中的忐忑不安蔓延着。
……
段王找上了我。
他要我杀了皇子朱禛的生母丽贵人,挟持皇子退位。
段王想当皇帝的野心昭然若揭。
他说,戚凝比他更想做这天下之主。
戚凝离开,是为了联合外军,逼朱禛将皇位禅让于她。
好得个名正言顺的上位名头。
我拒绝了段王,也被囚禁在了乾宁宫。
春辞和春枝都被带到庭狱受刑。
15
一天,两天,第三天也过去了。
戚凝还没回来。
乾宁宫陷入一片死寂。
第四天,段王带着侍卫闯了进来。
门被打开,外面的光亮透射进来。
我蹲坐在地上,眼神从希冀沦为失落。
连带着倾泻进来的光亮都黯淡下去。
段王语势微怒。
【皇后娘娘知道江湖上的杀手都是怎么被控制的吗?】
【噬心散发作起来,可是能让人生不如死、丧失心智的毒药。】
我微颤着抓紧了袖口。
【是你。】
段王嗤笑着,摆了摆衣袖。
【皇后娘娘也还不算愚笨,萤惑这颗棋子这般不听话,想来是因为你吧。】
【想让她活着,就乖乖听话,不然废了的棋子,本王也留不得了。】
我艰难地从唇齿中溢出回应。
【好。】
我不能坐以待毙下去。
戚凝为我做了太多,从来都是她护着我。
如今,也该轮到我护着她了。
戚凝回来了。
可我和她却在众多席面上,隔席而坐。
戚凝的眸色很沉重,看到段王与我敬酒,眼底的晦涩更是深沉到了极点。
段王向我举杯示意。
【皇后娘娘不给戚贵妃敬杯酒吗?】
【贵妃娘娘对这次镇压叛军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我站起身,身后跟着端酒盏的宫婢。
一步步,缓慢向戚凝走去。
戚凝一如从前,只看着我的脸。
我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戚凝,声音微颤着。
【本宫,敬贵妃。】
戚凝的目光从我脸上移至那杯酒上。
眼底的苦涩莹润着。
【好。】
戚凝接过酒杯,姣好的容颜盛着笑意。
【臣妾惟愿娘娘千秋万代,一世安宁。】
我抿着唇,戚凝不带一丝犹豫地将杯中的酒喝下。
段王摔杯示意,禁军四处窜入。
宫宴上乱作一团。
众大臣面面相觑。
戚凝口吐鲜血,摇摇欲坠。我扶住戚凝的身体,眼中的泪滴落在戚凝的脖颈上。
【你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要喝下,那酒是有毒的!】
我嘶吼着,戚凝看着我,抬手为我拭去泪水。
口中浑浊着,艰难道。
【那枚玉佩,不止是禁军,还有戚家军现在全都任你调令。】
我捧着戚凝的脸,颤抖着。
戚凝离开这些天,竟是在为这件事奔波。
【你会……会当上太后的。】
戚凝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凤钗。
稳稳地簪戴在我的发髻上,抬手轻抚我的眉。
【沅沅,好痛,下次……下次不要再用它对着我了。】
我跪伏在戚凝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段王全然一副正派的姿态。
【戚贵妃连同外族,诛杀了先皇,如今又挟持了皇子朱禛,意图谋反!】
说着,还拿出了一份卷帛。
【这便是戚凝私通外族的证据!】
朝臣一时议论纷纷。
段王趁势紧逼。
【来人,将戚贵妃押下去,由庭狱看审!】
几个禁军就要上来,我厉色震慑道。
【谁敢!】
我从怀中颤抖着拿出那枚玉佩。
戚凝从前虽未说,但我一直知道,这枚玉佩便是能号令皇城禁军的信物。
如今形势所迫,只能拿朱钰这个已死之人做借口了。
【这是先帝驾崩前,托付于我的信物。】
段王看着我手中的玉佩,惊讶至极。
段王之前之所以不敢动戚凝,便是畏惧戚凝手里这块玉佩。
我放下已经昏死过去的戚凝。
一步步走上台去。
【见此玉佩,如见先帝!】
众大臣皆跪拜在地,禁军也放下了手中兵器。
【先帝遗言,传位于皇子朱禛,皇子年幼,由本宫扶持皇子处理朝政,待幼帝年满十六,本宫将归还政权。】
段王气急败坏,冲上前,又被禁军拦住。
【一派胡言,先帝怎么可能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年幼无知的孩童,分明是你胡编乱造!】
我直言讥讽。
【那么段王是觉得,难道你更适合这个皇位?】
底下的朝臣又是一片喧哗。
段王一时语塞,我便乘胜追击。
只拍拍手,皇子朱禛和其母丽贵人在一众侍卫保护下走进殿来。
段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怎么可能!】
朱禛走到我跟前跪下。
【儿臣拜见母后。】
我颔首扶起朱禛,将他带到台上。
朱禛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着点头。
稚嫩的声音却有着帝王该有的气魄。
【段王昨日带人逼宫,谋杀皇嗣,其心不轨,意欲谋反。】
【不可能,你明明死了!】
段王发了疯的暴怒着。
我挥了挥手下令道。
【削除段王爵位,将段王押入庭狱看审。】
番外
嘉其二年,朱禛即位,号朱元宗。
嘉其十一年,朱禛独揽朝权。
姜太后辞去监国之务。同年,姜太后离宫游历。
……
黄沙漫卷,酒旗飒飒。
塞外酒肆处。
我搬起一坛子酒放上酒架。
戚凝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来帮我。
【过段日子,我们往南边去吧。】
我叉着腰,满意地看着满架子摆放整齐的酒,飒爽道。
【怎么,不是你说的先来漠北游历的嘛,这么快就腻了?】
戚凝沉思了会。
【你提前一年将政权归还朱禛,就不怕他还不够本事,被那群老顽固压迫着?】
【我教的,那绝对是仁德的明君!】
【况且,你带出来的还怕手段不够毒辣吗?】
戚凝叹了口气,却是笑意盈盈。
【哪有你心狠手辣,让我喝了那毒酒,昏睡了半个多月。】
我嘟囔着嘴,手肘轻轻推了一下戚凝。
【本宫可够宽宏大量的了,这不还给你留了一条小命。】
【好!是我小气。】
【你不止小气,你还善妒!】
【话说,你那噬心散是怎么解的?】
【想知道?不告诉你。】
我知道的,戚凝的心口处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