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夫人替蒽诗坐7年牢,她没闹?"助理:夫人出狱直奔警局上交了录音笔。下文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夫人替蒽诗坐7年牢,她没闹?"助理:夫人出狱直奔警局上交了录音笔。下文
第20章
【多谢,我在这里很好,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这里玩,这里有很漂亮的大海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喷发的活火山,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感觉到了‘幸福’。】
江欣虞放下画笔,给狱警小陈回复讯息。
没想到隔了12小时时差的陈警官秒回:【真好,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近况,顺便告诉你他们都在找你,好好生活,这条不用回了。】
毕竟说得越多到时候就越可能露出马脚。
如今江欣虞既然已经重新开始生活,那还是杜绝所有被打扰的可能吧。
陈警官是这么想的。
江欣虞看着‘不用回了’四个字会心一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陈警官的良苦用心。
在赤松监狱的七年,要不是陈警官的帮助,江欣虞大约早已经死了千百次。
她记得陈警官是被贬职到赤松监狱的。
当时失意的两个人抱团取暖,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释放了最珍贵的善意。
“哇!姿琼,原来你这么会画画?”
房东上屋顶晒果干,一眼便看见坐在画架前的江欣虞。
“随便画画,画得不好。”不是谦虚,而是实话。
江欣虞回到江家后没拿过画笔,更不必说在赤松监狱的七年了。
“哎哟,哪里不好了,我看好得很呀,这天这海多漂亮,你要是有时间就给我画一幅,我挂在餐厅里。”房东乐呵呵地说。
面对这样直白的夸奖,江欣虞有些不知所措。
“姿琼,不管你以前是怎样的,现在你已经来到这里,就代表你是一个全新的人,可以过全新的生活了,不要总是被过去缠着,这样看似放下了又什么都没放下,会很难过的。”
房东的语调真诚,带着岁月痕迹的掌心轻柔地抚过江欣虞的发顶。
很浅但很温暖的洋甘菊香气。
好似源自于房东经常用的一种精油。
江欣虞望着这个中美混血、年过半百的女人,忽然感觉眼睛有点酸。
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明明这么多年,江欣虞就算遭遇再大的磨难、肉体或灵魂再痛,也没有哭过。
“姿琼,等你画完了,下楼来我给你泡水果茶喝哦。”
房东没发觉江欣虞的异常,依旧笑得很灿烂。
“好,那今晚我们吃火锅吧,叫上安迪。”江欣虞弯了弯唇。
她没有哭。
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多米尼克一开始就遇到房东和安迪这样的好人,或许是老天终于开了眼也说不定。
而且,房东有一句话确实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既然已经选择重新开始,就不要被过去缠着,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画完这幅海天一线,江欣虞决定去找一家纹身店。
九年前因为陆远洲在腰上留下的那道疤,不应该再盘踞在她的皮肤和身体里。
江欣虞在白色画纸上仔细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紧接着,哼着歌走向导航上的纹身店。
纹身师是个十七八岁的白人女孩,技术却意外地很好。
当江欣虞在圆镜中看到腰间上的蝴蝶时,心底好似被煽动起一场旷日弥久的风暴。
光明女神闪蝶,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
它从此会代替那条蜿蜒曲折的疤痕永存在江欣虞的腰间。
栩栩如生,如梦似幻。
“如果还有需要,下次还可以来找我,你……很适合这样的美丽。”
第21章
美丽。
江欣虞已经很久没有从其他人口中听见这个形容词了。
“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会再来的,你的技术很好,我也会介绍有需要的朋友来。”
江欣虞对白人女孩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以流利的英语回答。
走出纹身店时,旋转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江欣虞回头看了一眼。
好似看见另一个模糊的自己在向自己摆手。
“再见。”
江欣虞无声地说。
以后的人生,她只管向前走,永远不会再回头。
……
京市。
时光飞逝如箭,岁月如梭流走。
一眨眼六年过去。
陆远洲和江家人还是没有任何江欣虞的下落。
可见就算两家在京市再怎么手眼通天,但如果一个人真的想人间蒸发,那也是找不到的。
何况江欣虞是被国家保密科学研究院接走的。
陆氏集团总部。
陆远洲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这时,电话响起来。
如果直接打到陆远洲的办公室,不是找到了江欣虞的下落就是监狱的。
陆远洲祈祷是前者。
他按了按疲惫的眉心,接起了电话。
“陆先生,江二小姐精神状态有些不大好,每天都疯疯癫癫的,现在还出现了伤人的状况,狱医的意思是送到精神病院比较好,您看呢?”
监狱长的声音小心翼翼。
“这次是真的还是装的?”陆远洲有些不耐烦。
毕竟两年之前,江蒽诗就‘疯’过一次了。
“这次是真的,我让狱医对江二小姐做了详细的检查和测试。”
狱长回答。
“好,我会派车去接她。”
撂下这句话,陆远洲迅速挂断了通话。
这六年,他叫人在监狱里特别‘关照’了一下江蒽诗。
之前江欣虞经受过些什么,江蒽诗也同样经受什么。
江家人对此毫无异议。
好似在六年前的那天之后就彻底对江蒽诗这个女儿彻底死了心。
人情淡薄至此。
或许江欣虞知道了也会唏嘘。
只是……
陆远洲垂眼看向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江欣虞瘦得可怜,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面无表情。
“你究竟在哪里啊江欣虞,我知道只有所有人和你一样痛苦才算道歉,可是如果你不回来,我又该怎么把欠你的还你呢?”
陆远洲抚摸着照片里江欣虞的眉眼,无限悔恨、无限落寞。
而彼时的江欣虞已经回到了京市。
提前完成国家保密科学研究院的任务之后,她就被允许做自己的事了。
于是江欣虞开始给人画画。
这次,她是和大名鼎鼎的画家经纪人罗玉先生一起回来的。
也就是说,江欣虞现在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
她的画在国际上至少5000美金起拍。
一落地京市,江欣虞就见到了前来接机的小陈警官。
“半年不见,你晒黑了一些。”小陈警官打趣。
“我这是健康的小麦色。”江欣虞据理力争。
诚然,她这半年是晒黑了些。
因为在街头卖画被罗玉先生发掘后,她常常出海。
大海、天空、火山……
江欣虞画的大自然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沉静感。
既生动又神秘。
“我今晚要参加一个晚宴,明天请你吃饭。”
分别时,江欣虞对小陈警官说。
“好。”小陈警官充满欣慰。
原来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过数月,江欣虞已经脱胎换骨。
不过现在应该叫她——大画家沈姿琼。
……
文华东方酒店。
陆远洲是受合作伙伴邀请参加这场所谓艺术界新秀的接风洗尘会的。
只是,当他和这场宴会的女主人公四目相对时。
手中的香槟蓦然坠地,四分五裂。
陆远洲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欣虞?”他一瞬都不敢眨眼地望着江欣虞的侧脸。
罗玉先生注意到视线:“姿琼,你认识?”
他示意江欣虞看向陆远洲。
“不认识。”江欣虞蹙着眉把陆远洲从头打量到尾,漠然回答。
陆远洲下意识想上前,但又生生克制。
“我是陆远洲,你是江欣虞,怎么会不认识呢?”
江欣虞抬了抬下巴,矜贵又倨傲。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免贵姓沈。”
第22章
曾经的梦境在这一刹那变成现实。
陆远洲顿时感觉浑身发冷。
因为江欣虞神情平静,眼中的陌生那么自然。
“对不起。”陆远洲握了握掌心:“沈小姐和我的那位故人长得太像了,我认错了。”
任凭谁都会觉得好笑。
时隔经年,受害者听到的第一句对不起竟然是在此情此景下。
江欣虞弯了弯唇。
对陆远洲,她恨吗?曾经当然是恨的。
恨他目不识珠、是非不分,恨他拿走了自己的心、自己的肾却报以生不如死的七年。
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所以,这句对不起好似又不那么重要了。
“没关系,陆先生的西装湿了,让侍应生带您去更衣室换一下吧。”
江欣虞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表示原谅。
然后,她搭着罗玉先生的掌心优雅地滑进舞池。
任凭陆远洲的视线再怎样炽烈相随,都没有回头。
陆远洲,很久之后,不是原谅,而是算了。
事到如今,我和你之间已经横亘着如同天堑那样的鸿沟,面目全非。
我不恨你,也不会再爱你了。
陆远洲望着在众多艺术家和商业大佬之间都举止得体、如鱼得水的‘沈姿琼’。
心口泛起一阵尖锐无比的刺痛。
这分明就是江欣虞。
是在梦里止不住哭泣又神情冰冷的江欣虞。
“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陆远洲喃喃自语。
“不过没关系,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弯了弯唇,阴郁了半年的心情在此刻变得明朗了许多。
江欣虞,我们来日方长。
……
两个小时后,江宅。
陆远洲让李特助把江欣虞出现了的这个消息告诉江家人。
“你说什么?你们见到欣虞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江母几乎端不住茶杯。
幸好江月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欣虞姐姐……她现在在哪里?她过得还好吗?身体还好吗?”
放好茶杯,江月桥也忍不住焦急询问。
“二小姐放心,大小姐现在一切都好,只是……”
李特助神色为难,犹豫着到底应不应该告诉江家人,江欣虞现在是‘沈姿琼’的事。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江月桥催促。
“大小姐改名换姓了,她现在叫沈姿琼,在画画这块领域是交口称誉的后起之秀。”
在江家人心急如焚的目光下,李特助还是将实情告之。
江母一怔:“画画?我从来都不知道她会画画……”
好似陷进什么回忆,她的眼眶顿时红了。
“李特助,麻烦你等等。”
说完这句话,江母便向二楼的卧房走去。
不一会儿,江母拎着一大袋像是画纸之类的东西下来了。
这还是她在27年之前怀着江欣虞时画的。
“麻烦你,如果有可能的话,帮我带给她,我没有给过她母爱,没有养育过她,她回来后我更是厚此薄彼,偏爱着从小霸占着她身份的人,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
说到这里,江母已经接近哽咽。
“只是当年我怀她的时候,我真的发过誓我会好好爱她,这些画都是我画给未出世的她的,如果她愿意看就看,如果不愿意,烧了或者当垃圾处理了都可以。”
江母笑了笑。
“是爸爸妈妈错了,爸爸妈妈不奢望她原谅,只要她好,只要她健康快乐……”
“就已经足够了。”
第23章
明明江欣虞还没出生时,江母的期望就是女儿能够健康快乐。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啊。
为什么会在江欣虞回来后对她一千一万个看不惯。
为什么她非但没有好好爱江欣虞,反而还为了另一个人对江欣虞恶语相向。
得知真相后的每一个晚上。
江母都会梦到江欣虞出狱后刚回江家那一天。
悔恨终身。
“李特助,我拜托你、恳请你,如果欣虞还有任何的消息,无论如何都请你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要怎样的报酬都可以,陆先生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双倍。”
江母握了握李特助的手。
李特助有些惶恐:“您言重了,这本就是陆少交给我的工作,您放心。”
说完,他便告辞离去。
看着李特助的背影,江月桥搂着江母安慰:“妈,没事的,水滴石穿、日久生情,只要我们对姐姐用心尽心,姐姐会回家来的。”
然而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不会了。
江欣虞不会再回来了。
五年前,老管家给他们看了江欣虞出狱后第一次回家却被驱赶的监控录像。
录像的最后,江欣虞朝这栋主宅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她的意思已经是失望透顶,恩断义绝了。
“不用安慰我、安慰自己了,欣虞不愿意回来也是我们活该,蒽诗她怎么样了?”
江母拍了拍江月桥的手。
“听说被仁心精神病院接走了,她那个性格,怎么能接受自己脸毁了、腿瘸了一条。”
江月桥如实回答。
“这些都是以己之道还治彼身而已,但愿她不是装疯逃脱惩罚。”
江母垂下眼,声音无波无澜。
……
合生·霄云路8号。
江欣虞吃了一粒止痛药后便坐在瑜伽垫上按摩拉伸。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跛着一条腿过一辈子。
但在多米尼克时,房东和安迪带江欣虞去看了一个非常权威的骨科专家。
经过半年多的调理和复建,只要不是奔跑,基本就看不出来她的腿曾经受过严重的伤。
这时,门铃响了。
除了罗玉先生和小陈警官,没有人会知道江欣虞住在这里。
除非……
江欣虞蹙起眉,打开了可视门铃。
屏幕中出现一张英俊得过分但略显憔悴的脸。
这张脸,江欣虞想要忘记,却又一直没能忘记。
“果然是你,陆远洲。”
江欣虞的声音被可视门铃的电流传导进陆远洲耳中。
不知为何,这一刹那。
陆远洲几乎情难自抑地要落下泪来。
“欣虞,我就知道,你是欣虞,你怎么会是沈姿琼,你就是我找了很久的江欣虞……”
听到这句话,江欣虞猛地打开了门。
“不,我就是沈姿琼。”
江欣虞从玄关的包包里拿出一张证件,明明白白展示在陆远洲面前。
“我是沈姿琼,陆远洲,你找了很久的江欣虞早就死了,你忘记了吗?是你亲自把她送到监狱里,是你亲手害死了她!”
江欣虞冷冷看着陆远洲:“你现在在装什么情深义重?”
不顾他的脸色是怎样晦暗难看,她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江欣虞早就死了,是你、江蒽诗以及江家人联手把她杀死在监狱里。”
说到这里,江欣虞弯唇一笑。
“不,她死在更早之前,死在许多年前,你选择江蒽诗的那天。”
第24章
陆远洲的脸色在江欣虞一句句的诛心之言中变得惨白。
“欣虞,对不起……”
原来对不起三个字这么轻飘飘。
短短一个晚上,这已经是江欣虞在陆远洲口中听到的第二次。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曾经造成的那些伤害早就无可挽回了。
它们在岁月里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
叫嚣着不能原谅。
“陆远洲,晚了,什么都晚了,七年前,我不是没有恳求过你,听我说一句,哪怕就听我一句就好,你听了吗?七年后你变本加厉地伤害我,我说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
江欣虞神情平静:“陆远洲,你现在后悔了吗?”
后悔吗?
在梦中感受到江欣虞冰冷的目光,清醒的时候被江蒽诗亲口承认的真相一遍遍凌迟。
陆远洲做错了一件事,伤害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怎么会不后悔呢?
“欣虞,我知道一步错步步错,七年前我已经不可饶恕,七年后我更是错得无以复加,我没有想过让你原谅我,只是我请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
陆远洲已然红了眼眶。
“不好,陆远洲,现在的我只希望你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说完这句话,江欣虞关上了门。
这一夜,一夜无眠。
而第二天清晨,江欣虞打开家门时被吓了一跳。
陆远洲竟然笔直地跪在门前。
看他那副样子,显然是硬生生在这里跪了一夜。
京市已经开始供暖,晚上走廊里的气温只怕已经到零下。
江欣虞没想到陆远洲会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赎罪’。
幸好是一梯一户,否则叫邻居看见了不知道怎么编排!
江欣虞深深蹙起眉头:“陆远洲,你什么时候可以改改你这我行我素的毛病?”
听见声音,陆远洲缓缓抬起头。
他面色苍白如雪,嘴唇也干裂得不像话。
“欣虞,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赎罪’影响到我的生活了,而且如果你要‘赎罪,你不应该先把我的肾还给我吗?”
这一次,轮到江欣虞居高临下、高高在上。
“你说的对。”陆远洲摇摇晃晃站起来,双腿麻木酸软得不像话。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当着江欣虞的面,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心口扎去!
电光火石之间,江欣虞看清了那把匕首。
是十年前,自己去西藏布达拉宫写生时带回来的一把藏刀。
那一年陆远洲二十岁生日。
江欣虞把这柄镶嵌着宝石的藏刀和一幅画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谢谢你,欣虞,这是今年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江欣虞还记得当年陆远洲垂着眼望着自己,笑意浅浅的样子。
她以为,他早就把这把匕首扔了。
“噗呲!”
刀尖没进血肉的声音。
紧接着,温热的鲜血决堤般疯狂涌出。
陆远洲向后倒去时,只听见江欣虞焦急的声音。
“你疯了吗?陆远洲!”
意识迷蒙前,陆远洲感受到自己的心口被江欣虞柔软的掌心按住。
他也听见江欣虞的声嘶力竭。
“陆远洲,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死了,我也不原谅,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不原谅!”
第25章
圣约翰医院。
陆远洲被送进急救室。
江母从李特助那里听见这件事匆匆赶来。
“欣虞,宝贝,你没事吧?”
江母把满身是血的江欣虞拉到自己面前左看右看。
“我没事,这都是陆远洲的血。”
江欣虞不着痕迹地避开江母柔软温暖的掌心,微微蹙眉:“您刚刚叫我什么?”
“对不起。”江母自知失言,脱口而出。
“没事。”江欣虞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大度地摆了摆手。
她能理解是江母习惯这样叫江蒽诗和江月桥了。
只是习惯而已。
“欣虞。”江母走到江欣虞面前,缓而坚决地屈下双膝。
焦躁得想抽根烟的江欣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扶住江母的双臂。
“您这是做什么啊?您是长辈、是江夫人,您怎么能跪我?”
不知为何,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江母的心。
或许在江欣虞眼里,自己有很多种身份,早已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欣虞,我只是想以一个妈妈的身份向自己的女儿道歉。”
江母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江欣虞,已然泪眼婆娑。
妈妈?
江欣虞一怔。
忽然感到十分可笑。
为什么人总是这样?总是在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总是付出血淋淋的代价后才知道当时的错?
“江夫人,你是想要我原谅江蒽诗吗?”
这一刹那,江欣虞只想到这个可能。
她看向江母,淡淡道:“我现在只是个没权没势的小画家,我的原谅并不重要,如果你们觉得很不安心的话,你们大可以当江欣虞已经死了。”
江欣虞莞尔一笑:“这次回来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沈姿琼。”
无论是‘江夫人’还是那句‘大可以当江欣虞已经死了’。
江母都因此感到心痛如绞。
她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欣虞,我没有要你原谅蒽诗的意思,蒽诗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她良心难安终生悔恨也好,重新经历一遍你的苦也好,那都是她应得的。”
江母握紧了江欣虞的手。
“你不用原谅她,甚至是我、你爸爸、月桥,亦或是陆先生,你都可以选择不原谅。”
江母泪如雨下:“欣虞,我们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补偿你。”
“不必了。”江欣虞温声打断:“我已经不需要了。”
已经不需要了。
那就是曾经需要过。
但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现在我们做什么你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是该给你的,我们要给你。”
江母神情坚定。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好几份文件。
一一向江欣虞说明。
“这里,有一份江氏集团24.8%的股权转让书,这是我名下的,我已经做好了公证,现在给你,还有两套房产,都是你外公还在的时候给你买的,这个本身就是你的。”
江母看着江欣虞,满眼的小心翼翼。
她勉强笑了笑:“你现在成为了一名画家,真好,京市有好几家很好的画廊,还有私人美术馆,我都联系人买了下来,现在也是你的了。”
“江夫人,这些我不能收,我现在很好,我真的不需要。”
江欣虞依旧摇头拒绝。
而江母还是那样温柔而慈爱地看着她。
“孩子,这些本身属于你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啊。”
第26章
面对江母这样的眼神,从小缺爱的江欣虞怎么可能不动容?
但有些伤害不是三言两语或者物质就可以抹掉的。
尤其在长大之后。
江欣虞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江夫人,我从出生到现在,最明白的道理就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东西生来就一定是属于某一个人的,不论血缘、感情……”
她在江母哀伤的目光下笑了:“妈妈,我曾经真的很希望你能像爱江蒽诗那样爱我,但是现在我真的不需要了,没有人会因为没有谁的爱而活不下去。”
江欣虞顿了一下,轻声道:“尤其是我。”
最锋利的凌迟,亦或是最响亮的耳光。
江母曾因为江欣虞的‘妈妈’两个字而燃起希望,却又因为后面的话而脸色惨白。
“欣虞,你就真的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还没等江欣虞回答,手术室显示手术中的红光骤然熄灭。
医生走了出来:“你们是家属吗?可以放心了,因为送医及时,又经过抢救,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谢谢医生,请问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江欣虞站起身,即使满身血污也掩盖不了坚韧而夺目的气质。
“病人近期可能都比较疲惫,所以会昏睡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我并不好估量,短则两三个小时,长的话一两天也说不定。”医生如实回答。
“好的。”江欣虞点点头。
既然一时半会醒不了,她也没必要继续待在医院了。
“江夫人,麻烦您通知一下他的特助,我工作上还有些事,抱歉不能久留了。”
刚刚那声‘妈妈’好似只是江母的幻觉。
又或者是彻底断绝关系前的怜悯、施舍。
江母看着举止得体的江欣虞,心里一阵痛过一阵。
“欣虞!”
望着她的背影,江母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您还有什么事吗?”江欣虞疑惑地转身。
“没有。”江母笑了笑:“你注意身体,工作不要太忙。”
“好的,谢谢。”客气而疏离。
等江欣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江母才像失去主心骨般跌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那些文件。
就算江欣虞不愿意要,这些东西也还是属于江欣虞的。
而高级病房的陆远洲即便在深度睡眠中也眉头紧蹙。
显然是又梦见了江欣虞。
梦里江欣虞的身影模糊不清,却总是抗拒自己的靠近。
“欣虞,我错了,错在我明明最爱的是你却还是选择和江蒽诗假结婚,错在明明有过动摇却还是把你送进监狱,欣虞,现在说爱还来得及吗?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陆远洲想要抓住模糊的影子,可是影子是抓不住的。
即便抓住了,也会在掌心迅速地消散。
“欣虞,对不起,我愿意接受惩罚,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愿意再看向我,愿意对我笑,愿意接受我爱你。”
多么可笑而可悲。
连爱都只敢在梦里说出口。
可这些,江欣虞注定不会知道。
……
合生·霄云路8号。
一身疲惫的江欣虞脱下衣服,站在落地镜前。
腰间一只蓝色的光明女神蝴蝶振翅欲飞。
而曾经在赤松监狱落下的疤痕,有些浅的已经通过手术消除。
至于那些深的,虽然颜色变浅了变淡了,却还是横亘在江欣虞的皮肤上。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纹身时的痛楚好似还残存在这块10厘米长的皮肤上。
“陆远洲,连身体上的疤痕都无法彻底消除,你又要我怎么忘记以前,和你重新相爱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第27章
江欣虞足不出户了三天。
这三天她只是没完没了地画画。
痛苦、悲伤、愤怒……太多阴郁的情绪被江欣虞宣泄在白色的画纸上。
“姿琼,你在中国还好吗?我晒了橙子和西柚,已经打包好让安迪给你寄过去,听说京市很干燥,你要记得时不时泡茶喝润润喉,我在多米尼克为你祈祷。”
一片黑暗中,只有手机荧幕发出微弱的光芒。
是房东玛丽发来的语音,江欣虞蜷缩在地板上听了一遍又一遍。
“妈妈。”
江欣虞无意识地呢喃。
诚然,她对‘母亲’这个词的所有感悟都源自于这个远在多米尼克的中年女人。
想念玛丽充斥着洋甘菊香气的掌心,想念酸到掉牙的茄汁鳕鱼,想念被阳光晒得干巴巴但依旧五颜六色的各种果干……
“叮咚。”门铃被按响。
江欣虞爬起来,披着厚厚的毛毯去开门。
是素未谋面的律师和熟悉的李特助。
“你们是一起的吗?”江欣虞蹙眉。
拎着箱子的李特助摇头:“不是,这位是江夫人的律师,而我是奉陆少的命令来的。”
好像不解决就不会死心。
江欣虞这次没把两个人拒之门外。
两瓶矿泉水中的‘劳斯莱斯’——夏朵被她随意地抛向两人。
“有什么事,请快点说。”
江欣虞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淡。
“这是原本属于江夫人和月桥小姐的江氏集团45.7%的股权赠予书,还有现金支票,以及西单上国阙、首创天禧、万柳书院三套房子的过户证明以及房产证。”
律师有条不紊地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江夫人和江二小姐让我转达,她们知道这些东西对您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这是她们的补偿,您收下与否,都已经是您的了。”
江夫人就算了,竟然江月桥也把股份相让?
江欣虞有些意外。
清了清嗓子,李特助同样拿出厚厚一沓文件。
“江小姐,这是陆氏集团的所有产业……”
还没等李特助说完,江欣虞便蹙着眉打断:“什么意思?你们陆少也甩手不干了?”
“哈哈!这个……”李特助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陆远洲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只是想向你道歉,我知道……只有像曾经的你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李特助和江家律师都十分有眼力见地暂时离开。
陆远洲强忍着胸口的痛楚慢慢走近。
“我把我所有的资产都交到你手上,现在的我身无分文,我们之间,我不再是那个上位者,不再会俯视你,欣虞,我只是想给你,伤害我的权利和底气。”
江欣虞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个面色苍白、不请自来的男人。
忽然弯了一下唇:“陆远洲,伤害你就能当那七年不存在吗?还是能抹掉我们之间伤痕累累的一切?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说出这些话,她感到畅快的同时又感觉到心口酸痛。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揭伤疤?
可是江欣虞的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
江欣虞疑惑地看去。
陆远洲竟然朝自己直直跪了下来!
第28章
“对不起,欣虞。”
陆远洲放下尊严和骄傲、放下这些年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膝行到江欣虞身边。
他想要握住她白皙纤细的手,但又克制地放下。
“欣虞,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那些对你的伤害,我只是想对等,想让你这些年的委屈、痛苦、悲伤都有个出口……”
“你、你们都只是想要你们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而已,我凭什么给你们这样的机会?我一生都不会和你们和解,我要你们永远痛苦、永远永远都比当时的我痛苦!”
江欣虞抓到手边的烟灰缸狠狠向陆远洲砸过去。
只听陆远洲闷哼一声。
是玻璃烟灰缸砸到了他的肩膀。
然而,陆远洲依旧红着眼,直起身体把江欣虞抱进怀里。
“欣虞,没事的,你不原谅、不和解都没事的,伤害我们也没事的。”
相拥的一瞬间,江欣虞怔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别扭的拥抱。
陆远洲好似也意识到这一点。
短短一瞬,一触即分。
被烟灰缸砸到的肩膀和旧伤未愈的心口都隐隐作痛,但陆远洲还是抿着唇、垂着眼。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有些情难自禁。”
明显示弱的声音把江欣虞从回忆里拉出来。
刚刚的一瞬间,她竟然想到16年前的陆远洲。
那时的陆远洲是最好的陆远洲,而现在的江欣虞是最好的江欣虞。
最好的他们之间,隔着爱恨交织、吞声忍泪的十六年。
“陆少竟然会对我这样的人情难自禁?”
江欣虞嘲讽一笑,眼神冰冷:“现在不觉得我倒尽胃口了吗?”
听到这话,陆远洲脸色一白。
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覆水难收。
而此刻,这何尝不是经年以后,子弹正中陆远洲眉心?
江欣虞好似想到那段如炼狱般的记忆,想到阴森昏暗的监狱禁闭室。
“滚!”她指着门口,厉声:“我不要看见你,你只会让我痛苦,只会让我想到那个晚上,只会让我想到生不如死的七年!”
那个晚上?
看着情绪崩溃的江欣虞,陆远洲没动。
而是再一次将她抱进了怀中。
“欣虞,你听我说,那一夜我没有亲江蒽诗,真的没有亲她。”
可这个答案到现在有什么意义?
不重要了,早就不重要了。
十三年前江欣虞没有被陆远洲选择,而是被送进了监狱。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是死局。
“陆远洲,你凭什么以为是你就可以那么对我?你权势滔天,你富可敌国,你就可以这么对我吗?我是人啊,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江欣虞在他的怀中挣扎、挥打,最后一口咬在发青发紫的肩膀。
深深的、好似要把这些年的怨恨全部发泄。
直到口腔中弥漫血腥。
“对不起,欣虞,对不起……”陆远洲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苍白而廉价。
可是除了这三个字,陆远洲又还能说什么呢?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陆远洲脸上。
他静静承受。
他抬起手,缓慢而轻柔地拍着江欣虞的脊背。
“欣虞,没事的,都发泄出来就好了,不要让那些东西留在你心底,没事的。”
还是这样的话。
恍惚间,江欣虞好似是被十七岁的陆远洲抱着。
第29章
十七岁的陆远洲会给自己撑伞,会带自己逃出令人窒息的江家……
“欣虞,不要害怕,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十七岁的陆远洲站在木棉花树下,笑得很好看。
明明是他一开始说的喜欢。
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在做完肾移植手术之后性情大变,为什么在江蒽诗出事之后选择不相信她。
为什么要把她送进监狱。
为什么七年之后还要这么折磨她、侮辱她。
为什么要和江蒽诗假结婚。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欣虞的心底好似有什么挣扎着想要喷薄而出。
在悲痛交织下,她终于声嘶力竭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原来这么久没有忘记,什么都没有忘记。
江欣虞以为改了名字,换了个国家生活,有了新的好朋友和胜似妈妈的亲人,甚至重新开始画画,还被业界大家赏识的人生就是放下了过去。
可是没有。
她只是把过去深藏在心底,一直都没找到出口。
27岁的江欣虞一直被困在原地。
直到歇斯底里的这一刻。
江欣虞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般伏在陆远洲肩头呜呜地哭泣。
“欣虞,对不起、对不起。”
感觉到肩头渐渐湿润,陆远洲心痛如绞,情不自禁地落泪。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或者说,爱是感同身受。
半个小时后。
江欣虞已渐渐平息,只是眼眶还是微微发红。
陆远洲伸出指尖,很轻地碰了一下她湿润通红的眼尾。
“对不起。”他苍白一笑:“明明说是弥补,却还是要你掉眼泪。”
江欣虞摇头,语气疲惫:“陆远洲,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为从前和你有牵扯,这让我感到恶心,所以今天过后,我们真的不要再见面了,到此为止吧。”
陆远洲一怔。
恶心两个字让他脸色苍白。
陆远洲没想到江欣虞平复后第一句话还是赶自己走。
也没想到她会说这么重的话。
“欣虞,难道我们之间真的什么可能都没有了吗?”
陆远洲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看向江欣虞,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舍或者恻隐。
可是没有。
同陆远洲对视的江欣虞眼中只有疲惫、只有厌倦。
“我有很多次都快要死掉了,我以为出来后你会有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心疼也好、怜悯也好,我不求你查清楚所谓真相,我只想要你不要像江家人那样对我。”
江欣虞苦笑:“可是你没有。”
听到这句话,陆远洲好似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彻底冷了下来。
原来江欣虞对自己有过这么多希冀。
可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
“陆远洲,算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江欣虞看着陆远洲,那样脆弱,那样无助。
想到刚才她的痛苦,陆远洲点点头,艰难地说出那个字。
“好。”
他答应了。
离开之前,陆远洲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江欣虞好久。
久到好像是要借此把她的眉眼刻骨铭心。
欣虞。
如果我的出现只能让你痛苦,那么我愿意在你的世界消失。
第30章
两周后,合生·霄云路8号。
门铃一直响个不停,江欣虞还以为是陆远洲。
打开门刚想嘲讽他的言而无信,没想到却是提着两大袋礼物、满脸不好意思的江月桥。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我知道你也不想见我,这些都是滋补身体的中药,还有画板颜料什么的,我放下就走!”
话这么说,江月桥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欣虞。
“你还有事?”江欣虞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江月桥点点头:“姐姐,你可不可以打我一巴掌?”
她握住江欣虞的手:“再用力我也不害怕,也不会躲,真的。”
说着不害怕,握着江欣虞掌心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江月桥被娇纵得十分天真,简直就是温室里的花朵。
好像世界都非黑即白。
这年头,竟然还有上门找打的。
江欣虞抽回手。
“你做出那些事都是为了‘姐姐’,我能理解,但我不打你,只是我不想做施暴者,我们之间也不是这一巴掌的事。”
“我知道的,我之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江月桥深深鞠了一躬,像淋湿了的流浪小狗那样可怜。
“唉。”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江月桥,江欣虞只能长长叹气。
于是造成江月桥的得寸进尺。
先是登堂入室,然后是带着江欣虞来到了江蒽诗所在的精神病院。
仁心精神病院。
“姐姐,你走之后没多久,江蒽诗就被远洲哥送进了赤松监狱,但后来她不仅自残,还还几次弄伤了别人,所以远洲哥就把她送进了这里。”
江月桥观察着江欣虞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
“嗯,所以你带我来看她的目的是?”
江欣虞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坏人都得到惩罚了,你不要为难自己。”
江欣虞一怔。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没有放下,一直都在和自己过不去呢?”
真心实意的疑惑。
江月桥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姐姐你不要误会,我……我……”
“我”了个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欣虞淡淡一笑:“没事,她在哪里,我去看看吧。”
“好。”脸红脖子粗的江月桥迅速点头。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江欣虞见到了被束缚在椅子上的江蒽诗。
“编号4108情绪十分不稳定,很容易伤人,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这样的。”
随行护士解释道。
曾经的江二小姐,现在只是一串冰冷无情的序号。
和江欣虞的那七年多么相似。
“她身上那些伤多数是自己弄出来的,还有些是我们给她喂药或者打针,她不配合的‘惩罚’,江夫人和陆先生都说了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只要活着就好。”
见江欣虞久久望着江蒽诗手臂上的伤痕,护士有些心虚。
“嗯。”江欣虞点了点头。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别人的因果,她不想参与。
“姐姐,我只希望你知道这些之后可以睡个好觉,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江月桥握住江欣虞的手,神色依旧小心翼翼。
她在意她眼底的淡淡乌青,在意她摆在茶几上的助眠药物。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掌心是那么温暖。
“扑通!扑通!”
好似脉搏都逐渐同步。
“姐姐,我们有着最密不可分的血缘,我会爱你,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我爱你。”
江欣虞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月桥,你其实没必要……”
江月桥急急打断:“当然有必要,你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姐姐,如果爸爸妈妈走了,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会和你共享我的财富、地位……”
她落下泪来:“姐姐,请你相信,爱比恨强大。”
或许也只有江月桥才会说出这种话。
江欣虞没再扫兴。
转身离去时,被束缚在椅子上的江蒽诗流下了泪。
可没有人会在乎了。
第31章
12月21日,江欣虞的第一场画展在京市美术馆举办。
这次的主题名为‘雨季’。
美术馆内,名家云集。
一身黑色西装的陆远洲站在一幅巨大而火红的木棉树前。
木棉树在淋雨。
可它的红却更灿烂了,像燃烧的火焰。
恰巧的是,这幅画的名字就叫《雨中火》。
“联系一下罗玉先生,我要买这幅画,价格随便开。”
不知过了多久,陆远洲沉声开口。
他的伤还没有好透彻,说完一句话就要停下来咳嗽一会。
站在一旁的李特助点了点头,马上去办。
这些天,陆远洲真的没有再出现在江欣虞面前。
但他依旧叫李特助每天都给她送药膳、鲜花、甜品、玩偶……
一开始江欣虞不收,后来没再丢出来。
想到这里,陆远洲不禁弯了一下唇。
“陆远洲。”
江欣虞刚和几个老师交流完便看到了李特助。
李特助在,陆远洲想必也在。
于是,江欣虞才会走到这里。
这幅《雨中火》几乎在场馆的最深处了,所以几乎没什么人来。
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江欣虞不相信陆远洲没有听见。
然而陆远洲久久没有转身。
直到属于江欣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自己的身侧。
“陆远洲,没听见我叫你吗?”江欣虞蹙着眉,看向面色依旧不大好的男人。
“听见了。”陆远洲苦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我这就离开。”
说完,他打算离开。
江欣虞却握住了陆远洲的小指。
她也无法解释这一刻自己的行为。
或许是因为这棵木棉树。
这一刹那,被勾住手的人由身到心,灵魂发颤。
“我们第一次见面,京市在下雨,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无家可归的小猫那样躲在公交站台的遮盖下,当时我不知道你是江家的大女儿,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怜。”
陆远洲说话的声音很轻,好似害怕吓跑了谁。
“可当我走近你,你抬头看向我,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幼小可怜的猫,你不是弱者,因为你的眼睛又黑又亮,有着我看不懂的倔强,我问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远洲看向江欣虞勾住自己的手,微微一笑。
“你说你叫江欣虞,但你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谁,你又问我,你是谁,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你念‘远洲’两个字,紧接着又念起舒婷的《致橡树》。”
原来第一次见面,陆远洲记得这样清晰。
江欣虞望着陆远洲,沉寂许久的心忽然又砰砰跳起来。
那是因为当年十五岁的自己和十八岁的陆远洲。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为什么当时江欣虞会念出这首诗歌?
是因为一个‘虞’字,还是‘远洲’两个字让她想到雷电、霹雳和大火?
可现在陆远洲明白——江欣虞是红硕的花朵,是英勇的火炬。
而他对她的伤害像刀、像剑、也像戟。
“欣虞,什么才是伟大的爱情?”
陆远洲向江欣虞走近一步。
“欣虞,对不起,但是我不想和你永远分离,我只想和你终身相依。”
“拜托你。”陆远洲抵住江欣虞的额头。
“给点提示吧,给一点点吧。”
第32章
画展结束后,江欣虞回到了多米尼克。
她要回去那个可以看见海洋和火山的小阁楼。
回到‘妈妈’的怀抱中去。
“玛丽,如果曾经伤你至深的人乞求你的爱,你会给吗?”
伏在房东玛丽的大腿上,长长的黑发披散开来。
在一下又一下的抚摸中,江欣虞久违地闻到令人心安的洋甘菊香气。
“欣虞。”
回来后,江欣虞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了玛丽和安迪。
反正在京市的陆远洲和江家人都已经知道‘沈姿琼’就是江欣虞,就没什么要瞒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的必要了。
“嗯?”江欣虞握住玛丽苍老的手。
玛丽垂下头,神情是那么慈爱:“如果你问我,我只会告诉你,不要给、不要原谅,而且是永远,如果现在的你轻而易举选择原谅,那么当时的你会有多绝望呢?”
江欣虞一怔。
是啊,现在的她怎么能替当时的她做决定?
而且破镜难重圆,未必不是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江欣虞坐起身,看向一旁一直在闪动的手机屏幕。
是陆远洲。
罗玉先生告诉江欣虞有人愿意出八位数买下那幅《雨中火》。
她没有细想便知道这个客户是陆远洲。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会完完全全明白那幅《雨中火》背后的意义。
交易完成后江欣虞问江月桥要了陆远洲的联系方式。
并向他的账户转回去一半的数额。
这幅作品现在有没有那个价值江欣虞心知肚明。
她并不想因为某种关系而抬高画价,虚假地标榜自己的作品多么值钱。
【欣虞,多米尼克近来有雨,出门记得带伞。】
【如果下雨腿疼或者哪里疼的话可以贴我给你寄过去的膏药。】
诸如此类,源源不断。
甚至最新的一条是:【对不起,你一直没回消息我有些担心,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
江欣虞依旧没有回复。
或者有些话就是应该当面说开。
第二天清晨。
江欣虞把见面的位置发给了陆远洲。
是多米尼克香火很旺盛的神庙,它建在特拉法加瀑布旁边。
而江欣虞和陆远洲所面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飞流直下三千尺’。
“你的伤都好了吗?”江欣虞看向陆远洲,主动开口。
陆远洲点点头:“都好了。”
“那就好。”江欣虞笑了一下:“远洲,每当我站在这里时,我总会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类的渺小。我总是想人的一生匆匆百年,爱过一阵、恨过一阵。”
她沉静地望着面前不再年少的陆远洲,同时从他眼中看到不再年轻的自己。
“远洲,我们的人生已经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好像预感到江欣虞接下来会说什么,陆远洲的心猛地一跳,痛得分明。
他想要开口,却被她轻轻摇头的动作打断。
“远洲,我不想回头,离开京市前我就告诉我自己,我的人生只能向前,我们之间有太多东西了,爱恨嗔痴苦,请原谅我放不下过不去。”
江欣虞微微一笑:“又或者十年、二十年过去,我会放下,那时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坐下来喝一杯酒,但是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相爱’两个字。”
话已至此,错过就是错过。
陆远洲何尝不明白?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扰你,看见你好,我已经足够了。”
沉默许久,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嗯,多米尼克很美,祝你旅程愉快。”
这是分别前,江欣虞留给陆远洲的最后一句话。
今日一别,此后经年,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
陆远洲偶尔会在电视上看见‘沈姿琼’在世界哪个国家举办画展的消息。
作为江陆两大集团最大股东的她还是京市最年轻的女首富。
他也会从江月桥的朋友圈看到两个人的合照。
晒黑了、长胖了,但真的幸福了。
或许,人生的旅途就是这样,有人上车就会有人下车。
所以请珍惜眼前人。
因为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而江欣虞永远不会回复的社交账号上,陆远洲发送一则留言。
“欣虞,我祝你一生都是春天,火红的木棉花永远盛开。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故事(上)在主页和评论区顶置可看
来源:啊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