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再次想象一下那个夏夜。是湿热的、带着烟草和汽油味,城市的每一盏灯都像是瞪着沉默的目光。马路上有人走着,脚步很重,亚纳耶夫——那个曾试图救下一个即将崩塌国家、却四面楚歌的男人,此刻低头往家走。他手里也许攥着烟,也许什么都没攥。五天前,他还是副总统、风头浪尖上的政
亚纳耶夫:8月的莫斯科,旧世界的黄昏
再次想象一下那个夏夜。是湿热的、带着烟草和汽油味,城市的每一盏灯都像是瞪着沉默的目光。马路上有人走着,脚步很重,亚纳耶夫——那个曾试图救下一个即将崩塌国家、却四面楚歌的男人,此刻低头往家走。他手里也许攥着烟,也许什么都没攥。五天前,他还是副总统、风头浪尖上的政变领导人;现在,他只剩下被审查、被历史写进冷冰冰文件的命运。人生啊,说翻就翻,比莫斯科的气候还变得快。
也许亚纳耶夫自己也说不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那个“历史的局外人”。回头仔细数,苏联的最后几年,变化快得让人头晕。先是经济没落,再是各地都喊着“要独立”,就连平时最听话的小官员们,也开始在背后嘟囔戈尔巴乔夫的不是。而亚纳耶夫呢?他出身普通,原本就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体制人:说话四平八稳,做事也循规蹈矩。一辈子都靠着党务位置熬出来,没啥大错也没啥大功,真论能力,跟大佬们比起来,他更像是个赶巧混到舞台中央的“普通演员”。
偏偏就是这种人,在大潮剧变的时候,有时会被推上浪头——不光是因为背景清白,更因为他看起来没威胁;老一派割舍不下,各路山头没有共识,最后大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让那个谁……亚纳耶夫?让他做副总统吧。”戈尔巴乔夫当时大概也是这么想。“起码能听话,省得天天跟我唱反调。”
有意思的是,事情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戈尔巴乔夫怎么也想不到,他亲手提拔的“乖学生”,终究成了把刀举到自己头上的人。他们那时候估计也都有点心虚:没人清楚改革会带来什么,没人真的能把握那滩浑水。每个苏共的决策者,晚上大概都睡不踏实。亚纳耶夫在那些会议室里,听惯了自上而下的命令,也学会了怎么四两拨千斤地回避责任。只是1917年那批“革命老炮儿”里,从没有人想过,最后会是一群这种“怕担责任的小官僚”把大国送上绝路。
1991年8月初,苏联已经摇摇欲坠。全国都乱作一团:东欧噼里啪啦独立,共和国里风声鹤唳。大家都盯着克宫,等着看最后会怎么样。亚纳耶夫白天还装出若无其事,晚上却和国防部长亚佐夫、克格勃头子克留奇科夫在黑灯瞎火的小屋里碰头——他们说这是“为了国家”,实际每个人都憋着一肚子气,也许还有点儿胆小鬼的侥幸。
政变前夜,说是周密策划,但气氛更像一帮不太合群的老同事,害怕出乱子。计划很简单:先不声不响地控制通讯设备,再把总统软禁,然后用坦克压住莫斯科。一切照表操作,完美无缺。可大事就是这样——事情做得是人,胆子却比计划还小。反正谁都不想第一时间背锅,谁都想等上一等,看别人会不会先动手。
第二天一早,政变正式开始。莫斯科的广播电台里,一群生怕出错的工作人员机械地播报“紧急状态”。亚纳耶夫在镜头前念声明,手微微发抖,脸上一点没有电影里“政变英雄”的冷静,相反,是典型的官式腔调和心虚的眼神。与此同时,克格勃的人早把戈尔巴乔夫软禁起来,但操作得小心而拘谨,生怕哪一步过了头。那场面——想拉清单,但又怕发现自己订了个空头支票。
最关键的那一跤,其实是被叶利钦躲过去了。一开始,没人真以为他有几把刷子,只觉得这家伙不过是顶风作案的机会主义者。但谁能想,叶利钦在议会大厦那一抬手,忽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他站在白楼阳台上,挥拳、嘶吼,煽动群众那真是天赋异禀。坦克下的人群越聚越多,连士兵们都开始挠头:“这到底该听谁的?”
政变委员会其实也明白,如果真铁了心下狠手,哪怕把叶利钦一口气抓进去,事情很可能就一锤定音——可是动了真格的人,责任大得让人发抖。万一出血,谁来为这口锅买单?亚纳耶夫、亚佐夫、克留奇科夫三人,在一堆电话机前来来回回推诿谁下达最关键的命令,结果就是谁也不敢拍板。克格勃的特种部队就这么被晾在一边,愣是一天到晚没等到动手指令。
荒唐的是,这一让,气势就全都泄了。叶利钦看明白了——这帮人就是怂。他拼命把自己捧成“民族救星”,对着人群喊口号,现场的人越聚越多,部队和克格勃的小队长们也开始心猿意马。“要是真干起来,之后会如何?”说到底,没有人愿意真背上历史骂名。军队“上头”一退,下面自然也跟着变卦。
短短三天,政变起伏跌宕,最后像一场没有高潮的哑剧悄悄落幕。街头气氛一松,民众一涌,亚纳耶夫他们成了失势者。他们盘算着怎么收场,谁知叶利钦反手就是一记绝杀。局势一下子倒向改革派,老牌苏共权威变成了下堂“弃婿”。
亚纳耶夫,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副总统,很快就被架出了历史舞台。和其他政变同伙一起关进特别看守所,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甩锅,说自己也是被“逼上梁山”、一切都是克留奇科夫的主意。可命运终归讽刺:就算他翻十倍嘴皮子,也没能逃开成为历史丑角的结局。
其实谁都明白,这政变的笑话,是十几年的官僚作风弄出来的。苏联上上下下,最后胆大的、能拍桌子的,都早就被体制挤走了。留下的,反倒是一批见风驶舵,从不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老好人”。一旦真到了要下死手的时候,谁也不跳出来。“功劳都是别人的,锅都该别人背。”这,大概也是那个体制最深的悲哀。
回头看,莫斯科1991年的深夜,亚纳耶夫的步子肯定是重的,不只是打着更年期的夜风,更像是拖着一条过时世界陨落的尾巴。想起他一生,无人知晓的小步调、谨小慎微的升迁史,最后在猝不及防的天崩地裂中,以一种荒腔走板的方式谢幕。那些年,苏联的官员们想过千百种结局,但大抵没想过,会是以这么一场滑稽的“你推我我推你”戏码收场。
亚纳耶夫不是英雄,更不是大恶人。他的悲剧,是很多普通人的缩影:身处风浪时既想保全,又不敢担当。最后,既守不住旧世界,也抓不住新希望。历史会把这样的人遗忘,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他们——提醒后来人,在大时代变局时,胆小的官僚不是拯救者,反倒成了溃败的催化剂?
旧体制崩溃那天夜里,不知有没有人陪亚纳耶夫喝杯茶,聊聊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国家。我们都知道,有些结局,其实很早就定了。只是等到灯火熄灭,总得有人体会那份不舍与无力。谁又不是历史里的那个小角色呢?
来源:峡谷栈道看奇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