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列车缓缓驶出兰州站,窗外的黄河在寒风中结了一层薄冰,河面上倒映着远处山脉的剪影。
1977年我提干排长后探家
那是1977年冬天,我提干排长后第一次探家。
列车缓缓驶出兰州站,窗外的黄河在寒风中结了一层薄冰,河面上倒映着远处山脉的剪影。
车厢里挤满了回家过年的人,空气中混杂着烟草、橘子和咸菜的气味,还有那股子特有的人挤人的汗味。
我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的一排扣子擦得锃亮,肩上的排长军衔在昏黄的车厢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十九岁当兵,二十三岁提干,这在大队里算是最年轻的了。
临行前,连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杨,好好回家看看,让你爹娘也高兴高兴。"他的话很朴实,却让我鼻子一酸。
火车摇摇晃晃,我的思绪也随之摇晃。
已经三年没回家了,不知道老杨家的土坯房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不知道父亲的腰伤好了没有,不知道母亲的手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粗糙。
上次回家时,我还是个普通战士,如今已是排长了。
那时村里人都笑说,杨家的小子有出息,穿上军装比种地强。
父亲瘦削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母亲却在夜里偷偷抹泪,她舍不得我走,但又不敢说出口。
乡亲们用粗糙的手掌拍我的肩膀,说小杨子是咱村里的骄傲。
车厢过道上挤满了人,有拎着网兜的老大爷,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还有几个同样穿军装的战友。
有个老大爷正抱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几只小鸡,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一位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个婴儿,不停地摇晃着,嘴里哼着山里的小调。
我把自己的铺位让给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嫂,靠在车厢连接处的门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家信反复读着。
信是一个月前收到的,父亲请村里的小学老师代笔写的。
纸张已经被我翻得起了毛边,字迹却依然清晰:家里一切都好,麦子收成不错,去年村里通了电,晚上不用点煤油灯了。
信的最后,父亲叮嘱我好好干,不要惦记家里,部队就是家。
这话像极了父亲的性格,硬邦邦的,却又藏着说不出的关心。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厢另一头传来。
我抬头看去,一个扎着短马尾的女兵正艰难地穿过拥挤的人群。
她身材瘦小,皮肤晒得黝黑,背着一个军用挎包,脸上带着疲惫却倔强的神情。
她的军装看起来有些旧了,袖口和领子都磨出了白边,但整理得十分整齐。
"同志,能不能让个路?"她走到我面前,微微喘着气。
"哎,可以。"我往旁边挪了挪,不料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女兵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列车一个急刹车,周围的人群晃动起来,像麦浪一样左右摇摆。
"谢谢。"我有些不好意思,一个排长居然被一个女兵扶着,传出去多不好听。
"不用谢,战友之间应该的。"她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是哪个部队的?"
"西北军区步兵第三团,刚提干排长。你呢?"我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我是通信连的,林小梅。"她伸出手,"刚从通信学校毕业分配过来的。"
她的手掌很小,但很有力,指尖上有一层薄茧,那是长期练习摩尔斯电码留下的痕迹。
"杨志强。"我也伸出手,握了握,"你也是回家探亲?"
"嗯,两年没回家了,赶上过年,团里特批的假期。"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像冬日里的星星。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
原来林小梅是陕西农村人,家里有五个兄弟姐妹,她排行老三。
父亲是生产队的老会计,母亲在家务农,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因为家境贫寒,她初中毕业就参了军,这已经是她入伍的第三个年头了。
"当兵好啊,能学一门技术,还能减轻家里负担。"林小梅说这话时,眼神中透着一种我熟悉的坚毅,那是我们这代人共有的眼神。
我点点头,想起自己当年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参军的。
那时候,村里的青壮年都想进厂,当工人,或者参军,很少有人愿意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车窗外,黄土高原的连绵起伏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远处的山村零星地亮着几盏灯,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
列车行驶的节奏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关于离别,关于归乡,关于那个充满希望又艰难的年代。
夜深了,车厢里的喧闹渐渐平息,只剩下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声音。
有人打起了鼾声,有人在小声交谈,还有几个孩子在睡梦中呓语。
我和林小梅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背靠着车厢壁,感受着列车的颠簸。
她从挎包里拿出两个煮鸡蛋和一个馒头,掰成两半,递给我一半。
"你也吃,我家里给准备了干粮。"我连忙推辞,从行李中取出母亲包的饼子。
那是我最爱吃的荞麦饼,母亲知道部队里很少有这个,每次回家都会多做一些。
"尝尝吧,我们家乡的味道。"我将饼子分给她一块。
林小梅接过饼子,小心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香!有点甜,又有点咸,还有股子麦香味。"
"是荞麦面的,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会做。"我有些自豪地解释。
就这样,在摇晃的绿皮车厢里,我们分享着彼此的干粮和故事。
林小梅告诉我,她的梦想是当一名无线电技师,等攒够了钱,要给家里盖新房子,让弟弟妹妹都能上学。
"我最小的妹妹今年才八岁,特别聪明,村里老师说她是块念书的料。"说起妹妹,林小梅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那你一定要好好干,让妹妹上学。"我认真地说。
"杨排长,你有什么梦想啊?"她问我,眼神清澈见底。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窗外闪过的点点灯火,"我想让我们连队成为模范连,再回家给父母过上好日子。"
她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我们这代人,都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这句话说到了我心坎上,我们这代人,肩上都扛着家庭的希望和责任。
夜更深了,车厢里的灯光调暗了,大多数乘客都已经睡着。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起来。
这本书我已经看了三遍,保尔·柯察金的故事总能给我力量。
"你也喜欢这本书?"林小梅突然凑过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是啊,连队里几乎人人都读过。"我笑着说。
"保尔真是个英雄,我最喜欢那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崇敬。
我点点头:"'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这句我也很喜欢!"她眼睛一亮,随即压低声音接着背:"'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能够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我们相视一笑,在这个摇晃的车厢里,因为一本书而感到心灵相通。
凌晨时分,火车经过一段颠簸的铁轨,我睡意朦胧中感觉有什么东西靠在了我肩上。
转头一看,林小梅已经睡着了,她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均匀而平静。
夜色如水,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清秀的轮廓。
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我不敢动,生怕惊醒她,只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任由右肩渐渐麻木。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注意到她的军装袖口有些磨损,右手食指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痕,那是长期训练留下的印记。
她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简单的红色塑料手表,是那种最普通的国产表,表带已经有些褪色了。
这一刻,我忽然感到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来自贫困的家庭,都怀揣着简单而坚定的梦想,都穿着相同的军装,肩负着相似的责任。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旅途中,我们彼此给予了片刻的温暖和理解。
窗外是无边的黑夜,火车在茫茫原野上前行,而我们,就像两颗微小的星辰,在广袤的宇宙中短暂地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的节奏似乎变得缓慢而悠长,像一首古老的歌谣。
我的思绪也随之飘远,回到了那个土坯房前的小院,母亲在晾晒麦子,父亲在修理农具,而我,坐在槐树下读着借来的书。
那时的梦想是那么简单——考上高中,离开那个贫穷的小山村,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现在,我已经走出大山,成为一名军人,戴上了排长的军衔,肩上的责任却比以前更重了。
天亮时,林小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靠在我肩上,顿时红了脸。
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为她的脸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对不起,杨排长,我太累了。"她慌忙坐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没事,你睡得很沉。"我笑着说,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右肩。
早晨的阳光洒进车厢,列车穿过一片片麦田和村庄。
田野里,农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有人在犁地,有人在修整田埂,还有人赶着牛车在田间小道上缓缓前行。
我和林小梅站在过道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谈论着部队的生活、家乡的变化、未来的打算。
"你知道吗,我们连去年评上了'五好连队'。"我骄傲地说,"今年争取评上'模范连'。"
"真厉害!"林小梅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我们通信连刚成立不久,还在磨合阶段。"
"会好起来的,关键是要有好带头人。"我说着,想起了我们那位总是冲在最前面的连长。
火车进站了,一个小站,站台上只有寥寥几人。
列车员喊着"停车三分钟",有乘客匆匆下车,也有人提着包裹上来。
一个卖煮鸡蛋的小贩站在月台上,高声吆喝着:"卤鸡蛋,新鲜卤鸡蛋!"
我掏出钱,想买几个,却被林小梅拦住:"别买,这种小站的东西不卫生。"
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包裹:"我还有家里带的咸鸭蛋,尝尝?"
报纸包裹打开,露出四个油光发亮的咸鸭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你留着路上吃吧。"我推辞道。
"没事,家里还有,我妈特意多煮了些。"她执意要分给我两个。
我们坐在窗边,剥开蛋壳,小心地咬上一口。
蛋黄油润香醇,蛋白咸中带鲜,比我在食堂吃过的任何咸鸭蛋都要美味。
"真好吃!"我忍不住赞叹。
"是吧,我妈腌的,用的是山里的土鸭蛋,比那些饲养的味道好多了。"林小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列车再次启动,缓缓驶出小站,继续向东行进。
窗外的风景从荒凉的黄土高原渐渐变成了绿色的平原,田野里的麦苗长势喜人,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其实我还有个秘密梦想。"林小梅突然说,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格外明亮。
"什么梦想?"我好奇地问,被她神秘的语气吸引。
"我想学开拖拉机,回去当拖拉机手,帮生产队多收粮食。"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一颗星星,"去年我回家,看到邻村有个女拖拉机手,威风极了!"
她说这话时满脸向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驾驶拖拉机在田间驰骋的样子。
"全村人都羡慕她,说她一个人能顶三个壮劳力。"林小梅兴奋地补充道,"她还教会了村里的几个妇女修理农具呢!"
我忍不住笑了,不是嘲笑,而是被她的热情所感染:"林战友,你的梦想真不小啊。"
"笑什么,杨排长,梦想不就该大一点吗?"她略带倔强地回应,脸上露出一丝不服输的神情。
"对,梦想就该大一点。"我收起笑容,认真地点点头,"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拖拉机手。"
列车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片麦田和村庄,像一条银色的长龙,在广袤的大地上蜿蜒前进。
车厢里的乘客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有人在织毛衣,有人在看报纸,还有人在低声交谈。
一个小男孩好奇地看着我们的军装,眼中满是崇拜和向往。
他的母亲注意到了,轻声对他说:"看见没,那是解放军叔叔阿姨,他们保卫我们的祖国。"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对我们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我和林小梅相视一笑,也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小男孩高兴得直拍手。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次看到穿军装的人,都会充满崇敬地看着他们,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那身绿色的军装。
午后,列车停靠在一个小站。
站台上有卖煮玉米和烤红薯的小贩,香气四溢,引得车上的乘客纷纷探头张望。
"想吃吗?"我问林小梅,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冒着热气的红薯。
"有点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家里地里产的红薯都是留着过冬的,很少舍得现吃。"
"等着。"我说完,趁着停车的间隙跳下车,快步走向卖红薯的老大爷。
站台上的人不少,都围着小贩买东西,我费了点力气才挤到前面。
"大爷,来两个最大的红薯。"我掏出钱,递给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老人用粗糙的手挑了两个最大的红薯,小心地包在一张旧报纸里:"给,小伙子,刚出炉的,趁热吃。"
"谢谢大爷!"我接过热乎乎的包裹,快步返回车厢。
"给,趁热吃。"我把滚烫的红薯递给林小梅,看着她接过红薯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她接过红薯,小心翼翼地剥开皮,香甜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真香啊,谢谢杨排长。"
"别客气,叫我小杨就行。"我也剥开自己的红薯,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立刻在口中蔓延。
"那你也别叫我林战友了,叫我小梅吧。"她笑着说,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红薯的热气在冬日的车厢里升腾,温暖了我们的手,也温暖了我们的心。
"小杨,你家里有几口人啊?"她一边吃着红薯,一边问道。
"就我爹娘和我,还有个妹妹,比我小两岁,在县城纺织厂上班。"我回答道,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
"你呢?你说你家里兄弟姐妹多?"
"嗯,我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我排行老三。"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骄傲,"我是家里第一个走出大山的人。"
"那你爹娘一定很为你骄傲。"我理解地点点头。
"他们舍不得我走,但又希望我能有出息。"她的眼神略带伤感,"每次写信回家,我都说部队生活很好,让他们别担心。"
"我也是这样。"我笑了笑,"其实刚入伍那会儿,我想家想得睡不着觉,但在信里从来不提。"
"就是怕他们担心。"她接过我的话,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
就这样,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们的称呼从"杨排长"和"林战友"变成了"小杨"和"小梅"。
火车继续前行,穿过一座座山峦,越过一条条河流,将我们带向各自的家乡。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慵懒,车厢里的人们有的打盹,有的闲聊,有的安静地看着窗外。
我和小梅坐在窗边,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和梦想。
她告诉我,部队里最开心的事情是每周六晚上的电影放映,战友们挤在一起,看着银幕上的故事,仿佛自己也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上个月放了《红色娘子军》,我看了三遍都不腻。"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吴琼花太勇敢了,我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勇敢。"
"你已经很勇敢了。"我诚恳地说,"能离开家,来到陌生的地方,坚持自己的梦想,这就很需要勇气。"
她笑了,眼中带着一丝羞涩和感激:"谢谢你这么说,小杨。"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格外明亮。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精神的丰盈和心灵的温暖是多么珍贵。
傍晚时分,列车到达了分岔站。
小梅要换乘去陕西的列车,而我要继续往东行。
站台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唯独我们站在人群中,有些不舍。
"小杨,我得走了。"她站在站台上,挎包背在肩上,脸上带着不舍。
夕阳的余晖洒在站台上,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路上小心,到家给部队发个电报。"我说,声音中带着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切。
"嗯,你也是。"她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写个地址吧,以后可以通信。"
本子的封面已经有些破旧,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这是部队里最常见的笔记本。
我接过本子和铅笔,写下了部队的地址和自己的名字:杨志强。
她看了看,轻声念道:"杨志强,好名字。志向高远,力量强大。"
"谢谢。"我有些不好意思,把本子递还给她。
她也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她的地址和名字。
"林小梅也很好,像梅花一样坚强。"我看着她的名字,由衷地说道。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催促着旅客登车。
站台上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匆忙道别,有人含泪拥抱,还有人挥手告别。
"那...再见了。"小梅朝我挥挥手,转身走向另一个站台。
"小梅!"我突然喊住她。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清秀的轮廓。
"到了部队,好好训练,一定能当上拖拉机手的!"我大声说,声音在嘈杂的站台上显得格外响亮。
站台上的人都转头看我们,有些人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小梅却笑了,用力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然后转身跑向她的列车。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精神的富足和梦想的力量有多么珍贵。
回到自己的车厢,我坐回窗边的位置,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车厢里的灯亮了起来,给寒冷的冬夜带来一丝温暖。
我打开笔记本,想再看看小梅留下的地址,却发现本子里夹着一张纸条。
"杨排长,祝你一切顺利。愿你的梦想都能实现。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此致,林小梅。1977年冬。"
纸条的背面还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朴素得让人心头一暖。
我小心地将纸条放回笔记本中,合上本子,塞进口袋里,贴近我的心口。
列车继续前行,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
我望着远方,思绪万千。
人生就像这列火车,在特定的时刻,会有人上车,也会有人下车。
有些人只是匆匆一瞥,有些人却能在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天晚上,我靠在窗边,看着车窗外闪过的点点灯火,一直在想小梅说的话。
想着她眼中的光芒,想着她说梦想时的神情,想着她靠在我肩头时的温度。
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在某个车站,某条道路,或者某个田野里,再次遇见她。
也许那时,她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拖拉机手,驾驶着拖拉机在广阔的田野里驰骋。
而我,也会带着自己的故事,告诉她我是如何带领连队成为模范连,如何回家给父母盖起新房子。
这样的想象让我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寒冷的冬夜里,给了我前行的力量。
两天后,当火车终于到达我家乡的小站时,我拎着行李走下车,看到了站台上等候的父亲。
他比我记忆中更加消瘦,更加佝偻,但眼神依然坚毅。
"爹!"我快步走上前,一时间百感交集。
"回来了。"父亲简单地说,声音有些哽咽,伸手接过我的行李。
在回家的路上,我给父亲讲了部队的生活,讲了提干的经历,却没有提起在火车上遇见小梅的事情。
那段短暂的相遇,那些朴实的对话,那个简单的梦想,我将它们珍藏在心底,成为只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时隔多年,当我回想起那次旅途中的相遇,依然能清晰地记起林小梅的笑容、她谈论梦想时眼中的光芒、以及她靠在我肩头时的温度。
在那个物质匮乏却精神丰盛的年代,是什么让我们即使素不相识,也能如此真诚相待?
来源:优雅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