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抽油烟机响得嗡鸣,周敏举着锅铲回头喊我,声音混着油星子的噼啪声:"老陈,冰箱最里面那俩西红柿,给我递过来!"我应了声弯腰开冰箱,保鲜层最里头躺着半盒速冻饺子——上回我加班到十点,她煮好放凉了搁这儿,说"凉透了再冻,皮儿不容易裂"。
厨房抽油烟机响得嗡鸣,周敏举着锅铲回头喊我,声音混着油星子的噼啪声:"老陈,冰箱最里面那俩西红柿,给我递过来!"我应了声弯腰开冰箱,保鲜层最里头躺着半盒速冻饺子——上回我加班到十点,她煮好放凉了搁这儿,说"凉透了再冻,皮儿不容易裂"。
"今儿咋想起做酸汤面了?"我把西红柿递给她。周敏系着去年我买的熊猫围裙,鼻尖沾着点面粉,像颗小芝麻:"你上周说老张带的便当香,酸溜溜的。我就想着,咱结婚那会儿你不就好这口酸汤面么?"油锅里滋啦一声,葱花炸得金黄,她舀了勺醋进去,酸香混着面香"腾"地窜起来,熏得我眼睛猛地一酸——像极了2013年冬天,她在出租屋卫生间煮面时,镜子上糊满的热气。
手机在客厅震起来,是物业张姐的消息:"302小夏说厨房漏水,你不是搞水电的么?搭把手?"我盯着屏幕,拇指在"好"字上顿了顿。302是半个月前搬来的租户,见过两次——第一次在电梯里,她抱着纸箱,发梢滴着水冲我笑:"哥,帮按个3楼?"第二次在楼道,她蹲地上哄流浪猫,抬头时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珠:"陈哥,你裤脚有猫毛,家里养过猫吧?"
"谁的消息啊?"周敏把面盛进蓝边碗,酸汤上漂着蛋花和香菜。我赶紧把手机倒扣在桌角:"物业说楼道声控灯坏了,明儿去修。"她没多问,夹了筷子面吹凉:"尝尝咸淡,醋是不是放多了?"我吸溜一口,确实比平时酸,可这股子酸劲,跟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一模一样——那时候租的老破小没厨房,她在楼道生煤炉煮面,被楼长骂"污染环境",最后躲在卫生间煮,蒸汽把镜子糊得啥也看不见,她摸索着端出来,汤洒了半袖。
第二天上午,我拎着工具箱敲302的门。小夏开了门,淡蓝色针织衫松松垮垮,头发随便挽了个髻:"陈哥真不好意思,昨儿洗菜拧水龙头,水管接口那儿...你看。"她指了指水槽下方,地上摆着塑料盆接水,水珠还在"滴答滴答"掉。
我蹲下去检查,指尖刚碰到水管,手腕突然被轻轻抓住。"小心,水有点凉。"她的手软乎乎的,带着茉莉香护手霜的味道。我喉咙发紧,低头假装看水管:"得换个新接口。"找扳手时,她蹲在我旁边,发尾扫过后颈,痒丝丝的:"陈哥结婚几年了?"我手一抖,扳手"当啷"砸在脚背上:"十二年了。"
"十二年啊..."她托着下巴笑,"我翻到我爸年轻时的日记本,夹着和我妈的结婚照,他写'要护着这个姑娘一辈子'。"水槽的滴水声突然停了,我抬头看她,阳光斜照进来,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从302出来时,小夏硬塞给我一盒汤:"莲藕排骨汤,早上刚煮的,你带回去尝尝。"我推脱不过,拎着汤回家,刚进门就闻见红烧排骨的香味。周敏系着熊猫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老张媳妇给了两根排骨,我焯了水..."话没说完就瞥见我手里的汤盒,"哪儿来的?"
"楼下王婶给的,她女儿从老家带的藕。"我把汤塞进冰箱最里头。周敏盯着我看了两秒,突然噗嗤笑出声:"老陈,你耳朵咋红得跟番茄似的?"我一摸,可不是么,烫得能煎鸡蛋。
接下来半个月,小夏三天两头找我帮忙:换灯泡时说"太高了够不着",通马桶时皱着眉"味儿太冲",修空调时举着手机:"陈哥你看,我养的绿萝是不是蔫了?"屏幕里的绿萝叶子发黄,我凑近看,她身上的茉莉香混着青草味往鼻子里钻。
"可能浇水太勤了。"我喉咙又发紧,"你...少浇点。"她歪着头:"那陈哥能教我么?我连仙人掌都养死过。"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周敏背对着我,呼吸均匀得像钟摆。月光漏进窗帘缝,照在她后颈——那儿有颗淡褐色的小痣,结婚那年她发低烧,我背她去医院,她趴在我肩头迷迷糊糊,我第一次发现这颗痣,当时心想,得记一辈子。
转折点来得突然。周五下班,小夏电话打过来,声音哑哑的带着哭腔:"陈哥,我发烧了,浑身没力气...能帮我买退烧药么?"我抓了药冲上楼,开门时她裹着毯子蜷在沙发上,额头烫得能烫手。我倒温水喂她吃药,她突然抓住我手腕:"陈哥,我爸妈离婚后,就没感受过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我猛地抽回手,药盒"啪"地掉在地上,白色药片滚得到处都是。她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毯子上:"我知道不该麻烦你,可我实在...实在没别的人能找了。"我蹲下去捡药,瞥见茶几底下压着张照片——她和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在海边,两人都笑出了虎牙。
"这是..."我捡起照片。小夏突然坐直,吸了吸鼻子:"前男友,上个月分的。他说去深圳发展,我就跟来了,结果他转头跟同事好上了。"
我捏着照片站起来,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敏的消息:"加班么?我煮了你爱吃的酸汤面,留了半碗在保温桶里。"屏幕光映着小夏发红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上周三——我借口加班帮她修热水器,周敏把保温桶塞进我怀里,拍着桶说:"凉了就用微波炉转两分钟,别吃凉的胃难受。"
那天我在小夏家待到十点,给她煮了碗白粥,看她喝完才走。电梯里照镜子,眼角的细纹像蛛网,鬓角添了几根白发——周敏总说我像老杨树,看着粗笨,可风再大也吹不弯。
第二个转折在周末。我在阳台晒被子,周敏在客厅翻旧相册。突然她喊我:"老陈,你看这张!"我凑过去,照片里是2013年冬天,我们在出租屋阳台,她举着刚煮好的酸汤面,我冻得搓手,鼻尖红得像颗樱桃。背面有她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老陈说这是他吃过最香的面,我要煮一辈子。"
"上回收拾柜子翻出来的,都忘了。"周敏摸着照片笑,"那时候多穷啊,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面汤都盛在泡面桶里。"她转身去厨房,后腰的衣服翘起来,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我前年买的,她非说"穿着得劲,软和"。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小夏的消息:"陈哥,我新买了花盆,你来帮我搬一下?"我盯着屏幕,周敏在厨房哼着歌,是我们结婚时的《最浪漫的事》,跑调跑得厉害,可我听得眼眶发热。
那天下午我没去302,拽着周敏坐沙发上:"咱明天去拍套婚纱照吧?上次说等攒够钱,现在够了。"她愣住:"发神经啊?孩子都上初中了。"我从相册里抽出那张旧照片:"你说要煮一辈子酸汤面,我还说要护着你一辈子呢。"
她眼眶慢慢红了,抬手捶我肩膀:"老陈你是不是...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我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比干坏事还严重——我差点忘了,谁才是陪我吃了十二年酸汤面的人。"
后来小夏再找我,我都推说"单位忙"。有天在楼道遇见,她抱着绿萝冲我笑:"陈哥,绿萝好多了,谢谢你教我。"我点头:"应该的。"转身时风里飘来茉莉香,可我知道,再香的花香,也比不过厨房里那锅咕嘟咕嘟的酸汤面味。
现在周敏还是爱唠叨,说我袜子乱扔,说我熬夜看球,可我每次加班回家,总能在保温桶里摸到还热乎的酸汤面。上周末她煮面时,我偷偷在她熊猫围裙上别了朵塑料小花——就像我们刚结婚时,我从楼下捡了朵月季花,别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上那样。
你们说,人是不是总要走点弯路才明白?外面的汤再鲜,终是别人的火候;自家的面再普通,熬的是两个人二十年的光阴。要是现在有男人动了歪心思,我真想拍着他肩膀说:回家吧,你老婆锅里的面,快煮糊了。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