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暑气氤氲的午后,独坐在书房之中,享受着空调送出的丝丝清凉,心底却总觉缺失些什么。不经意间,翻开那本珍藏多年的宋词,泛黄纸的页间潺潺流淌的夏日意境,竟将我悄然拽入千年前那片清凉的世界。
暑气氤氲的午后,独坐在书房之中,享受着空调送出的丝丝清凉,心底却总觉缺失些什么。不经意间,翻开那本珍藏多年的宋词,泛黄纸的页间潺潺流淌的夏日意境,竟将我悄然拽入千年前那片清凉的世界。
宋人的夏天,恰似一曲无需乐谱的清婉之歌,于时光幽深处悠然回荡,而那袅袅酒香,无疑是这清歌中最为动人心弦的音符。
宋人消夏,尤为讲究一个“慢”字,而酒,则是这悠悠慢时光的至善伴侣。陆游悠然漫步于田间,目睹“夹路桑麻行不尽”的景致,油然而生身处太平之感慨。
这般闲适心境,于今人而言,实在难能可贵。如今我们行走在路上,目光紧锁手机屏幕,脑海中不停盘算着工作事务,又怎会留意那路旁的桑麻?然而,若细细品读放翁诗作,便不难发现,他常在夏日“携酒独行”,而后“醉眠芳草”。
酒助诗兴,诗借酒力,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范成大笔下“日长篱落无人过”的静谧之景,于当今更是稀罕难得。犹记他在《四时田园杂兴》中所写:“青杏园林煮酒香”,想来那杏花村酒,定是消暑的绝佳佳酿。 而杨万里的那份闲适,着实令人心生向往。他午睡初醒,齿颊间尚留存着梅子的酸甜余味,便悠然闲看儿童扑捉柳花。
如此平常小事,在他眼中皆成绝妙诗料。细细研读诚斋诗作,诸如“午醉醒来无一事”“酒醒只在花前坐”之类的句子,屡见不鲜。他的《闲居初夏午睡起》虽未直接提及饮酒,可字里行间那份慵懒闲适之态,分明透着几分醺然醉意。
如今之人,若闲坐半日,必定会自责虚度光阴。我们的时间,被无情切割成细碎的片段,就连发呆都成为一种奢侈,更不必说把酒临风的那份雅致了。
夏夜纳凉,宋人更是自有妙法。秦观手持竹杖,寻觅柳荫清凉之处,而后斜倚胡床,静听那参差不齐的船笛之音,轻嗅风定后荷香幽幽。
这般情致,如今之人怕是很难体会得到。细读《纳凉》全诗,才知晓少游是“携酒追凉”,醉倚胡床。酒入愁肠,却化作满心清凉之意。如今,我们晚上大多沉浸在刷剧、打游戏之中,即便出门,也是行色匆匆,哪里还有闲心去聆听笛声、欣赏荷花呢?
赵师秀约客不至,便悠然“闲敲棋子落灯花”,这份等待中的从容淡定,今人早已不复拥有。想来那“有约不来”的夜晚,案头想必也备着新酿的梅子酒,只可惜友人未至,只能独自浅酌。
宋人赏荷,尤能彰显性情,而酒,无疑是赏荷时不可或缺的助兴之物。杨万里笔下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观察之细致入微,实在令人赞叹不已。他在《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中写道:“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想必堤上酒家,便是他时常驻足之地。
苏轼更是妙绝,将西湖比作西子,称其“淡妆浓抹总相宜”。这位豪迈的“把酒问青天”的词人,在《饮湖上初晴后雨》中直言“饮湖上”,酒与湖光山色相互映衬,构成一幅绝美画面。如今,人们游览西湖,大多在网红打卡点匆匆拍照,哪里还有临湖把酒的那份闲情逸致呢?
今人消夏,多选择商场、影院、游乐场,看似热闹非凡,实则内心空虚。宋人虽无这些去处,却能于寻常事物中发掘出不寻常的美。
一片荷叶、一声蛙鸣、一缕荷香、一杯浊酒,皆成为他们笔下的动人诗行。戴复古在《初夏游张园》中写道:“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这份沉醉之意,这份狂放之情,现在怕是无人再难体会。
如今喝酒,人们大多是为了应酬,或是借酒浇愁,哪里还有宋人那份纯粹的闲情雅致呢?
近来,我尝试效仿宋人消夏之法。晨起时分,泡一盏明前龙井,再佐以杨梅酒;傍晚之际,前往小区池塘边静坐,带上一壶冰镇的青梅酿。虽不及宋人那般风雅,但也寻得了几分清凉意趣。
尤为奇妙的是,前日一场骤雨过后,我独坐阳台,斟一杯竹叶青,静看雨打芭蕉,竟不由自主地想起欧阳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千古名句。恍惚之间,仿佛与古人进行了一场心灵的神交。
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我们的生活变得愈发便利,然而却也日渐粗糙。宋人的夏天,宛如一记警钟,提醒着我们:真正的清凉并非在空调营造的室内,而是在心灵的宁静之所;生活的诗意并非远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而在当下每一个细腻的感知之中;而酒,则是引领我们通往这诗意世界的一叶轻舟。
临窗而望,忽见暮云渐收,暑气缓缓消散,心中不觉技痒,遂试填《鹧鸪天·消夏》一阕:
槐影参差午梦迟,水晶帘动惹蛛丝。嫩蝉初试轻纱翼,老燕频衔软柳枝。 茶汁馥,墨痕滋,闲翻旧卷赋新诗。忽闻邻叟呼枰对,一局残棋月满池。
填罢搁笔,窗外已然暮色四合。远处霓虹开始闪烁,近处蝉鸣依旧悠长。我斟满一杯冰镇的桂花酿,向着千年前的宋人遥遥举杯致意。
在这个被科技重重包裹的时代,我们或许永远无法重回宋人那般纯粹的夏日,但至少,还可以在心底留存一片清凉之地。偶尔,停下匆忙的脚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来源:平侃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