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墙上的钟滴答走着，像敲在人心上。晚上十一点，客厅里还残留着一丝喜庆的余温——尽管那温度有些僵硬。桌上摆着吃剩的蛋糕，奶油上“恭喜林薇勇夺桂冠”的字样有些融化了，黏糊糊的。
满分女儿砸碎奖杯后，我看见了她的“空心病”
女儿林薇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从未跌出年级前三，奖杯摆满整个书柜。
直到她高三模考再次拿下全市第一那晚。
我推开她房门，看见她正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书桌上摊开的日记本写着：
“我好像活在真空里。985、211、常春藤…这些目标像程序代码，可我是谁？”
我浑身冰凉，想起她班主任三个月前的警告：
“林薇有严重的‘空心病’，你们当家长的还没发现吗？”
那时我笑着反驳：“什么空心病？我女儿眼里明明有光！”
那光，原来是熬夜刷题的反光。
我们连夜带她去看心理咨询师。
咨询师问：“林薇，如果不为了考第一，不为了父母高兴，你想做什么？”
女儿茫然地想了十分钟，最后崩溃大哭：
“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
我和妻子对视一眼，心底升起刺骨寒意——
我们精心培育的“完美”女儿，内心早已荒芜一片。
墙上的钟滴答走着，像敲在人心上。晚上十一点，客厅里还残留着一丝喜庆的余温——尽管那温度有些僵硬。桌上摆着吃剩的蛋糕，奶油上“恭喜林薇勇夺桂冠”的字样有些融化了，黏糊糊的。
林薇，我的女儿，刚刚结束的高三模考，全市第一。这消息像枚炸弹，在亲友群里掀起狂欢，我和妻子赵婷的手机震动到现在还没停歇。恭喜、羡慕、“怎么培养的”…诸如此类。
可主角呢？庆功宴上，她只是用叉子慢慢碾着蛋糕上的奶油，嘴角弯成一个标准却空洞的弧度，说“谢谢大家”，然后说“我去看书了”，就安静地回了房间。像完成了一个既定程序。
我和赵婷习惯了。她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是。奖杯证书塞满书柜，成绩单清一色漂亮的A+，目标清晰：顶尖大学，常春藤盟校。她眼神总是专注，步履匆匆。我们一直以为，那是追求卓越的光芒。
直到我推开她那扇虚掩的房门。
没有预想中的挑灯夜读。台灯冷白的光打在她侧脸上，她坐在书桌前，左手小臂向上摊着，右手拿着一把学生用的美工刀。
刀尖落下，不深，但足够锐利。一道，又一道。鲜红的血珠从苍白的皮肤下沁出来，缓慢地连成线，蜿蜒而下。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没有发泄，甚至没有迷茫。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好像那正在被伤害的身体，与她无关。
我呼吸骤停，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
“薇薇！你干什么！”我的声音劈裂了夜的寂静，冲过去一把夺过刀，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她被我的闯入惊动，缓缓抬起头，那双曾被誉为“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她没有挣扎，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的闯入者。
我的视线猛地被她摊在桌上的日记本吸引——
“*0月25日，阴。模考结束了，又是第一。妈妈笑了，爸爸松了口气，老师在群里表扬。他们好像都很高兴。可我呢？我好像活在真空的玻璃罐里。外面很喧嚣，但我听不见。985、211、常春藤…这些目标像写好的程序代码，输入，执行，输出结果。可是，执行代码的‘我’呢？‘我’是谁？除了这个会考试的躯壳，我还剩下什么？心里空得…能听到回声。”
字迹工整，清秀，一如她漂亮的试卷。
可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眼里，捅进心里。
我浑身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猛地，想起三个月前的那次家长会。
散会后，女儿那个年轻的班主任叫住我，眉头微蹙：“林先生，有时间吗？想跟您聊聊林薇的情况。”
我当时心情正好，因为女儿刚拿了个物理竞赛一等奖。“老师您说。”
“林薇成绩非常稳定，也很努力。但是…我观察到她一些状态，比如课间从不和同学玩，总是默默刷题，体育课也经常请假回教室看书。找她谈过心，她只说‘没事，要把时间用在有意义的地方’。我有些担心…”老师斟酌着词句，“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她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最近有什么烦恼？”
我笑了，不以为意：“烦恼就是怎么保持第一吧？兴趣爱好？学习就是她最大的兴趣啊！这孩子目标明确，自律性强，眼里有光！”
班主任沉默了一下，轻轻说了句：“林先生，您有没有听过‘空心病’？我觉得林薇可能有些倾向，她好像…”
“空心病？”我当时几乎失笑打断她，“老师您多虑了！什么空不空心的，我女儿心里装着理想大学呢！眼里有光着呢！”
那时我多么自信，多么盲目。
那光…那是什么光？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台灯、屏幕、无数本习题册反射出的、冰冷的数据的光！我们却当成了星辰大海！
“老林！怎么了？”妻子赵婷被我的动静引来，看到女儿流血的手臂，看到我手里的刀，她尖叫一声，扑过来，“薇薇！我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试图抱住女儿，女儿却身体僵硬，没有任何回应。
“打急救电话！不…打电话给张主任！问他认不认识最好的心理咨询师！现在！马上！”我语无伦次，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只有那个词在疯狂尖叫——空心病！
深夜的心理咨询室，灯光柔和，却照不亮我们心头的寒意。
咨询师是一位声音温和的中年女性。她处理好林薇手臂上的伤，没有急着追问自残的事，只是看着她，轻声问：“林薇，我们聊点别的。如果不为了考第一名，不为了让爸妈高兴，也不为了老师同学的夸奖…你自己，想做什么呢？任何事情都可以，哪怕很小，很无聊。”
林薇坐在柔软的沙发里，蜷缩着，像一只受惊后封闭自我的小鸟。
她沉默了。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咨询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细微的运行声。我和赵婷屏住呼吸，期待着她能说出点什么。哪怕是想看一场电影，想睡个懒觉，想吃一顿垃圾食品…什么都好。
十分钟过去了。
她美丽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咨询师背后那排书架，仿佛要在那些书脊上搜寻出一个答案。然后，那片空洞的迷雾渐渐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恐慌取代。
她嘴唇开始哆嗦，肩膀微微颤抖。
最后，她猛地用手捂住脸，崩溃的哭声从指缝里撕裂般涌出来，充满了整个房间，也撕裂了我和赵婷最后强撑的镇定。
“我不知道…。”她哭得喘不上气，话语支离破碎，“我…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呜呜呜…”
那哭声里，是彻底的、一无所有的荒芜。
我和赵婷猛地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一种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我们精心培育的女儿，一路名校，奖杯无数，未来一片光明的“完美”孩子…
她的内心世界，原来早已寸草不生，荒芜一片。
我们用爱和期望，亲手为她打造了一个黄金的、却密不透风的真空罐子。
来源：凌妈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