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带着一种不详的预感,苏霍德列夫跟着赫鲁晓夫来到了波兰大使馆,前期的一般对话他都可以轻松应付。可是,当讲话环节到来时,苏霍德列夫突然发现,赫鲁晓夫没带演讲稿,空着手上了讲台!
带着一种不详的预感,苏霍德列夫跟着赫鲁晓夫来到了波兰大使馆,前期的一般对话他都可以轻松应付。可是,当讲话环节到来时,苏霍德列夫突然发现,赫鲁晓夫没带演讲稿,空着手上了讲台!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招待会,领导人的讲话内容都会提前写稿,苏霍德列夫也早就做了翻译内容,就算领导人到时候在现场有一些临场发挥他也可以轻松应对。但如今穗宗空手上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准备自由发挥!
随着穗宗开始讲话,苏霍德列夫汗都下来了,他绷直身体认真聆听,大脑飞速运转,将穗宗的每一句话都完美的做了翻译。然而,赫鲁晓夫那天居然越讲越激动,足足讲了一个半小时都没有任何收工的迹象,此时的苏霍德列夫已经汗流浃背,然后他就听到了一段炸裂的内容:
“至于资本主义国家,我们存在与否和你们无关。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们,就不要接受我们的邀请!也不要邀请我们去看望你们!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历史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会埋葬你!”
是的,这就是苏联外交史上著名的“埋葬事件”,其实,作为苏联人,苏霍德列夫知道,赫鲁晓夫的意思大概是资本主义无法逃脱周期性经济危机,共产主义将取而代之,核心思想类似于历史站在我们这边。但是,他无法确定现场的西方外交官是否能理解这层意思,所以,在翻译的时候,苏霍德列夫很慎重的选择了bury,而非更激烈ruin,能在短短半分钟内想到这么多,苏霍德列夫充分展现了他的专业素养。然而,现场的西方外交官显然没有理解到这层意思,当赫鲁晓夫的话翻译完后,十三个西方国家的大使当场退场抗议,第二天,全球舆论都在热炒,赫鲁晓夫说要埋葬我们,这是赤裸裸的军事威胁啊!
事情闹的这么大,自然需要有人出来背锅,没人敢说穗宗话讲的不对,因此有人提出,一定是现场的翻译水平不行,没能领会穗宗深意!这才造成严重的外交事故,苏霍德列夫全责!
关键时刻,赫鲁晓夫叫停了追责。表示没啥大不了的,西方媒体断章取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就是想搞个大新闻,把我批判一番吗?我们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同志,苏霍德列夫同志的水平很高,调来给我当私人翻译吧!
多年以后,苏霍德列夫对于赫鲁晓夫的评价依然很高。他说赫鲁晓夫为人直爽真诚,信仰坚定,没有任何领导人的架子,虽然脾气爆点,但依然是个好同事,好长辈,好朋友,但是,不是一个好领袖,至少对于翻译来说绝对不是。原因很简单,——赫鲁晓夫太有活了!
在川普之前,世界大国的所有领导人里,赫鲁晓夫毫无疑问属于最有活的一位,名场面层出不穷,那是联合国里皮鞋脱,导弹更比香肠多,美国农场举玉米,厨房辩论把理说,担任他的翻译,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考验。
穗宗身后的人
实际上,在波兰大使馆的脱稿演讲并不是偶发事件,而是穗宗的日常,任何人都无法提前预测赫鲁晓夫的讲话内容。而且,除了卡扎菲外,世界上基本没有哪个领导人能够在讲话时长方面挑战赫鲁晓夫,那个一个小时基本起手,两个小时越聊越有,三个小时渐入佳境,四个小时还不想走。由于讲话时间太长,苏霍德列夫不得不每次都提前穿好纸尿裤才能给赫鲁晓夫当翻译。
然而,如果仅仅是时间长还则罢了,偏偏穗宗还有一个跟通辽元老克雷库一样的习惯——爱说格言!
我们都知道,在生活中使用一些格言成语可以很好的修饰语言,但对于翻译来说,由于文化差异,针对格言成语的翻译很容易翻车。比如在六十年代的中苏边境谈判中,中国代表谴责苏联“得陇望蜀”,苏方翻译把这个成语给直译后,苏联外交部吓得赶紧解释苏联对甘肃和四川没有任何领土要求。 自从跟了穗宗后,类似的翻译挑战成为了苏霍德列夫的日常,更重要的是,外交场合的用语并非简单的生活用语,而是大量涉及军事,经济,文化,哲学等各个方面的专业词汇,作为翻译,苏霍德列夫必须强迫自己成为一个博物学家。
永远在现场的人
在辛苦工作三年之后,苏霍德列夫的面相成功从哭笑不得变成了紧急集合,然而,当时间来到1959年9月,苏霍德列夫终于迎来了一个终极挑战——赫鲁晓夫访美!
当得到通知时,苏霍德列夫天都塌了,因为他是在英国学习的英语,跟美国口音有很大差别,自己对在美翻译根本没有把握,而且,就穗宗这脾气,万一美国佬给穗宗上眼药,到时候小嘴一张就是管制刀具,自己怎么应付啊!
所谓千里马常有,千里牛马不常有,带着上坟的心情,苏霍德列夫跟着赫鲁晓夫来到美国。作为第一位访问美国的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也有些紧张,在落地当天,穗宗表现的非常正常,连演讲都照着稿念,艾森豪威尔的欢迎也比较热情,直到晚宴结束前,苏霍德列夫都比较轻松。
然而,在晚宴结束后,当美苏元首讨论要坐什么飞机完成后续的访问时,第一次冲突发生了。两位大佬各执己见,艾森豪威尔要求坐波音,赫鲁晓夫坚持坐图波列夫,两人“像学前儿童一样自说自话”,两边的翻译绞尽脑汁的将他们的话翻译成外交语言,在临别时,两位翻译用同情的眼光对视了好久。
然而,这次争执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行程里,赫鲁晓夫接受了美国电视台的直播访谈。赫鲁晓夫对这种形式并不抗拒,原因是他坚信自己可以把共产主义理念传播给美国人,但当年的穗宗明显不知道啥叫原教旨资本主义国家——哪怕是在共产党总书记的直播节目中,美国电视台也是要打广告的!
早在穗宗到来之前,美国电视台就已经把植入广告位卖出了天价,人家管你讲什么政治理念,到了广告时间,哪怕台上的穗宗还在滔滔不绝,导播也直接切到了广告画面,苏霍德列夫只能暗戳戳的提示他:“现在已经切到广告画面了,您说的话都没传出去!”
这下穗宗可真怒了,他倒不是不能接受美国电视台打广告,而是愤怒于你在进广告之前主持人难道不提醒吗?我堂堂苏联一把手在台上还说话呢,你这边这么突然进广告?
由于被电视台当成了小丑,穗宗也顾不上体面了,当场把主持人一通狂喷,然而,由于过于激动,穗宗完全忘了翻译的事,甚至没给苏霍德列夫留个气口,苏霍德列夫只得抽冷子才把话翻译过去,主持人连连道歉,整个采访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1959年和穗宗在联合国发布会上
从这开始,赫鲁晓夫就一路压着怒火,到了西海岸,岔子就更多了。
在很多段子里,都说赫鲁晓夫十分想见玛丽莲梦露,在访美时点名要见梦露,见到本人后还又亲又摸什么的,这其实完全是谣言。实际上,赫鲁晓夫根本不认识什么梦露,在洛杉矶之行中,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负责接待,其老板斯库拉斯为了讨好赫鲁晓夫,特意询问了一下,问穗宗有没有什么想见的明星?自己可以安排坐的离他近一点,比如梦露?
穗宗是个正派人,对于这种提法非常恼火,他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见那个苏……”(苏卡,俄语里对女性的脏话,类似于“婊子”)
苏霍德列夫一听要坏事,赶紧把话接过来,总算没让那个“卡”发出来,他对斯库拉斯说:“十分荣幸接到这样的邀请!”
穗宗意识到差点失言,感激的看了苏霍德列夫一眼,顺势表示:“不必做任何特别安排。”
抵达宴会场地后,穗宗非常淡定,他不好色,也不怎么看电影,因此对一众好莱坞的明星们基本无感。在晚宴演讲上,主人斯库拉斯深情回忆了自己的过往,他说自己当年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在若干年后却成为了娱乐大亨,这就是美国梦可贵!看我们美国的奋斗故事,苏联可有?
在很多说法里,赫鲁晓夫都是用自己的经历做了反驳——媒体大亨算个屁啊,爷现在是超级大国领导人,可爷当年放过猪!但是实际上,赫鲁晓夫并没有如此反驳,而是很客气的赞扬了斯拉库斯一番,进而指了指桌上的吉洪诺夫(时任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经济委员会主席,后来的苏联总理):“像你这样的故事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你看看他,当年是个烧锅炉的,但他现在管理的农场规模碾压一大半的欧洲国家,但他个人依然一无所有!”
赫鲁晓夫软中带硬的回答博得了满堂喝彩,但斯拉库斯依然没有放弃给穗宗继续带来一点资本主义震撼。随后,他邀请穗宗一行跟他一起去看康康舞,这种一种,非常开朗的舞蹈,在好莱坞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穗宗来说,这种艺术形式有点过于通俗了。
在舞蹈现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苏霍德列夫看得出来,穗宗已经相当尴尬,他只是礼貌性的鼓掌,跟导演和演员握手时,穗宗一句没提舞蹈的事,反而问起了伴奏的曲名。
也许是世界上的确有宿命这种东西,导演告诉赫鲁晓夫,这首曲子叫做《自己活,也让别人活》,赫鲁晓夫低声跟苏霍德列夫说:“这个名字很好.....”
其实,此时的赫鲁晓夫已经相当尴尬,但偏偏一大堆记者涌了进来,非要问他对康康舞的看法,既然给脸不要,那穗宗就有话直说了,他当场表示:“在苏联,我们更习惯欣赏演员的脸,而不是屁股!”
这句话差点把苏霍德列夫噎死,作为最高领导人的翻译,苏霍德列夫不能歪曲领导人说话的原意,但穗宗的话实在太粗鲁了。他想着要不要翻译成“苏联更重视艺术深度,而非简单肢体表达”?但这就有歪曲原文的嫌疑,而且配合现场穗宗的表情,谁都能看出有问题!
由于时间紧张,苏霍德列夫最终选择了直译,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洛杉矶文化届纷纷感觉受到了冒犯。在之后的招待会中,洛杉矶市长诺里斯·波尔森带头发难,表示我们会誓死捍卫我们的生活方式!赫鲁晓夫先生,你无法“埋葬”我们!
在市长发言之后,赫鲁晓夫开始反唇相讥,表示我真是没想到,美国的市长居然不看报纸吗?我早就屡次解释过了,我当初说的“埋葬”根本不是威胁,我指的是竞争关系,这一点我已经在报纸上反复解释过了!要知道在苏联,即使工人也要识字读报的,而美国的市长居然连报纸都不看吗?
在讲话之后,赫鲁晓夫的回答赢得了普遍赞许,苏霍德列夫也深感领导还是有水平,然而他还没有高兴几秒,就听到了穗宗的一句新的格言:“在此我要送给诸位一句乌克兰谚语——洗澡的时候觉得眼睛酸,想爬出来就先吃点东西吧!”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逻辑,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其实,这是乌克兰的一种俏皮话,用毫无逻辑的语言讽刺对方不着调,但是,跨越语言想让人理解这种梗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大脑飞速运转后,苏霍德列夫想起了一句英文谚语——“咆哮的河水中不会有鱼”,意思是讽刺夸夸其谈的人往往没有真才实学。
如此金句一出,全场掌声雷动,穗宗爽了,昂然走下讲台,苏霍德列夫如释重负。此时,他已经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选择翻译这一职业,谁说这行压力小的,这可比当特工刺激多了呀!
和勋宗狩猎
在洛杉矶之行后,下一站是旧金山,在这里,赫鲁晓夫得到了高度礼遇,尤其是当接见当地工会时,深感亲不亲阶级分的穗宗丝毫不拿工友们当外人,他开始跟旧金山的工人们疯狂吐槽康康舞:“善良、诚实的女孩们竟然被迫表演淫秽舞蹈,撩起裙子,露出屁股,以满足消费者堕落的品位!像这样!”
说完,赫鲁晓夫把椅子往后一推,撩起西装下摆就开始扭起屁股,现场的工友们全麻了,随行的苏联人也纷纷掩面,反而是苏霍德列夫很轻松——因为穗宗这次就算翻车,也是因为肢体语言,绝对不是翻译的锅!
在高度紧张中,地狱般的十二天结束了,苏霍德列夫想给自己放个假,然而,他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好消息——总书记非常满意你的工作,决定让你当他的长期私人翻译!
对于穗宗的信任,苏霍德列夫感激的直呲牙。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跟着赫鲁晓夫,苏霍德列夫几乎把全球政要见了个遍,戴高乐,肯尼迪,纳赛尔,连中国建国十周年国庆他都来了。
偷影卡斯特罗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对赫鲁晓夫还是对其他政要,苏霍德列夫都有细致的观察。虽然工作十分辛苦,但苏霍德列夫认为,赫鲁晓夫对手下人并不挑剔,虽然语言粗鲁脾气暴躁,但穗宗绝对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因此,当1964年的那次政变的消息传来时,苏霍德列夫的心情十分复杂。
1964年10月,苏联发生政变,赫鲁晓夫被苏共高层集体推翻,勃列日涅夫上台。苏霍德列夫一方面庆幸自己的工作终于轻松了,一方面也为老领导的境遇感到惋惜,赫鲁晓夫下台后,苏霍德列夫还专门探望过他,他认为,勋宗肯定不会再用他当翻译,自己估计之后也就干个闲职了,塞翁失马,五脏俱全,这个结局对自己来说也不算坏。
实际上,一直到1967年6月,苏霍德列夫一直处于半赋闲状态,偶尔给总理柯西金,外长葛罗米柯等高官打打下手,苏霍德列夫发现,这些高官各有各的性格,比如柯西金。虽然柯西金看起来是个古板严肃的技术官僚,但其实私下里颇具幽默感。在外交场合,柯西金经常会绕过苏霍德列夫,去找各国的翻译闲聊,苏霍德列夫对此十分不解,问总理为什么这么做?柯西金回答说,他发现西方国家的翻译地位很低,尤其是美国,翻译只是打工人不算外交官,由于地位低,因此他们经常气不顺,偏偏这些人还都日常接触大人物,因此故意跟他们套套话,往往很有收获。
事实上,也正是柯西金,再次改变了苏霍德列夫的命运。1967年6月,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美苏之间需要紧急沟通,好在此时莫斯科和华盛顿的红线电话已经搭成,问题是,这可是关乎国家命运的关键电话,谁来负责做翻译呢?
在这个关键时刻,翻译局里所有的手指都指向了苏霍德列夫。于是,他只能跟着柯西金拿起了那个电话,打给了美国总统约翰逊。由此,苏霍德列夫达成了一个新成就——他是个第一个使用红线电话的人。
在这场字斟句酌的对话中,苏霍德列夫充分体现了他优秀的翻译水平,此事之后,勋宗也注意到苏霍德列夫,直接下令把他调为了自己的私人翻译。
其实,苏霍德列夫很久之前就认识勋宗,彼时的勋宗还没有成为后来的大老勋,相比于不童老颜的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长相英俊(勋宗混官场的一个重要优势就是长得英俊),思维敏捷(中风之前),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所以人缘出奇的好,苏霍德列夫也对他印象颇佳。
在担任勋宗的私人翻译后,起码在工作方面,苏霍德列夫对勋宗十分满意。因为他发现,勋宗并不是那种掌声和枪声必须响一个的领导,他脾气很好,情绪稳定,最重要的是没活儿!勋宗永远只会照稿子念,也不会动不动说什么格言谚语,给苏霍德列夫省了很多事。
和勋宗如影随形
然而,在1968年的一次会议中,当讨论出兵捷克的问题时,本来谈笑风生的勋宗突然开始有些异常,他的反应有些迟钝,说话也越来越含糊,坐在旁边的苏霍德列夫第一个发现不对,赶紧提醒附近的柯西金,然后一屋子的人惊讶的发现勋宗的手突然垂了下来,大家吓得会也不开了,来人,快传太医啊!
对于勃列日涅夫的突发状况,医生的解释是由心脏病和安眠药导致的神经衰弱,但苏霍德列夫则认为是中风。从那以后,我们熟悉的勋宗开始出现了,他开始体态臃肿,反应迟缓,别说自由发挥,连能不能念完稿子都成问题了。
当然了,勋宗虽然身体状况不太好,但他的生活习惯还是十分糟糕的。在身体的下坡路上,勋宗一直在猛踩油门。相比于赫鲁晓夫的枯燥生活,勋宗是抽烟喝酒观影飙车打猎宴会样样不落,其他爱好也许还可以,但对于心脏病患者来说,抽烟可就太要命了!
在战争年代,勋宗染上了烟瘾,凑巧苏霍德列夫也是烟民,因此几个人经常一起喷云吐雾。对于医生控烟的警告,勋宗的态度也很简单——“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您的评论很有价值,但我选择忽略。”
最终,为了勋宗的健康,苏联医生出了个邪招——他们给勋宗专门设计了一个带计时锁的烟盒,每45分钟才能开一次,每次只能弹出一根,用物理的方式实现控烟,经常把勋宗急得抓耳挠腮。有一次,勋宗实在憋不住了,在讲话中直接转过身来说:“苏霍德列夫!带烟了吗?给我一支.....”
苏霍德列夫吓了一跳:“不好吧?时间还没到.....”
勋宗大手一挥:“没事,我就不信医生敢打断我讲话!”
其实,从原则上讲,苏霍德列夫是不能给烟的,但奈何原则本人开口了,苏霍德列夫只得递上一根。后来,随着健康的恶化,勋宗终于被医生彻底下了戒烟令,克林姆林宫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警告一遍,绝对不能再给老头一支烟!
然而,困难打不倒一位坚强的布尔什维克。从此之后,无论是开会座谈还是活动接见,只要有机会,勋宗都会要求一群老烟民坐在自己旁边,都给老子抽起来!不让爷抽,我吸吸香官还不行吗?
作为在外事场合离他最近的人,苏霍德列夫从此也多了一项任务,当总书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可以奉旨朝勋宗的脸上吹二手烟。
然而,这些小事影响不了苏霍德列夫对勋宗的看法,他始终认为给勋宗的工作比较轻松,直到1972年,苏霍德列夫发现,勋宗绝没有看上去那么憨态可掬,跟他混,有生命危险!
这件事就是我们几年前讲过的勋宗飙车事件。1972年4月,基辛格访苏,在双方达成了军控协议后,勋宗心情十分舒畅,此时的他正好身体不错,因此勋宗一激动,小基啊,我亲自开车送你去码头!
当勋宗提出这个提议时,基辛格还挺高兴,以为勋宗重视自己,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苏联高官没有一个人附和,只有甩不开的苏霍德列夫跟着上了车。上车之后,勋宗直接油门踩死,在蜿蜒的山路上疯狂甩尾,一路逮虾户的狂奔。据苏霍德列夫回忆,在这次死亡飙车上,多年老阴逼基辛格完全丧失了体面,他一边抓紧把手一边狂呼“GOD!GOD!”。
抵达码头后,苏霍德列夫和基辛格足足缓了五分钟才下车,由于这次经历给基辛格带来的阴影太深,以至于美方在之后严格审查了尼克松的访问行程,确保让勋宗没有开车的机会。
历史冥场面 注意 苏霍德列夫已经站在后车门了
当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来两个。1973年6月,我们之前讲过的那次“戴维营惨案”发生了,在勋宗的访美旅程中,尼克松赠送了勋宗一辆定制的林肯轿车,勋宗非常激动,不顾周边工作人员的反对,一把把尼克松按进了副驾驶。作为翻译,苏霍德列夫也抱着必死的心情坐进了后排。紧接着,尼克松和苏霍德列夫就见识了大老勋の王者车技,在完全不熟悉的戴维营山路上,勋宗全程保持八十迈以上的速度,路过的山路急弯连刹车都不点,把尼克松几乎甩吐了。在后座上,苏霍德列夫听到了尼克松连飚脏话,一个劲用英语说“慢点慢点!”。
当勋宗最后停车后,尼克松下车时几乎站不稳了,劫后余生的苏霍德列夫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同时也很想跟爹妈解释,谁说翻译工作没有生命危险的?不过,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一次的飙车奇遇只是一次小风波,很快,他就要迎来人生中最大的职场危机!
1973年6月22日晚,尼克松举行私人晚宴宴请勃列日涅夫。
说来也是该着出事儿,本来,作为正球级领导,两位大佬的宴会上是有主陪次陪的,基辛格和苏联驻美大使多勃雷宁也应该出席宴会,不过,由于两位大哥在白天的谈(互)判(喷)中已经耗尽精力,因此最后桌上只剩下了三个人,尼克松,勃列日涅夫,和翻译苏霍德列夫。
由于是纯粹的私人宴会,尼克松也比较随意,拿出了之前苏联赠送的红牌伏特加,还提前冰了一下。一见到酒,勋宗来精神了,伏特加伏特加,伏特来了就是家啊!当即吨吨吨干掉了几瓶。眼看着勋宗杯子见底,尼克松赶紧让继续上酒,老哥俩开始踩箱喝。
所谓苦酒入喉心做痛,随着越喝越多,哥俩感情上来了。虽然做到了正球级,但两位大佬依然有很多共同的忧愁,家庭,子女,孙辈,身边的朋友同事,乃至家长里短的闲话,地球上最有权力的两位老年男性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知己,话题越聊越散,不知不觉中,勋宗喝大了。
人一喝醉,嘴上就没把门的,在话赶话中,如我们开头所说,勋宗开始痛骂波德戈尔内和柯西金,进而把整个苏共政治局给喷了一遍。
注意 这时候就没有美方翻译
然而,苦水倒完,勋宗爽了,身后的苏霍德列夫血都凉了!当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后,苏霍德列夫只恨爹妈给自己生了耳朵,这是我一个翻译能听的吗?别TM明天勋宗酒醒了,让克格勃给我灭口了吧?!
更重要的是,对面的尼克松明显感觉到了勋宗的情绪变化,这边还紧着问:“苏霍德列夫先生,他说什么了?”
面对这种地狱般的职场环境,苏霍德列夫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把CPU烧干后,也许是马克思保佑,那一瞬间,苏霍德列夫想到了他的回答——
“总统先生,俄罗斯人是热爱文学的民族,总书记喝醉时喜欢朗诵,他刚才背诵了俄文诗歌,也有他的回忆录,其中并没有实际要对您说的内容。”
尼克松就算再不懂俄语,别人跟没跟自己说话还看不出来吗?但是,既然苏霍德列夫这么说了,尼克松也不好细究,只能意味深长的说:“他喝酒后演讲还挺有激情的哈......”
第二天,苏霍德列夫将晚宴的情况对外长葛罗米柯和大使多勃雷宁进行了紧急汇报(当然是省略了勋宗讲的具体内容),从此之后,苏联废除了领导人外交场合必须录音存档的规定。
这次事件后,经受住了风浪考验的苏霍德列夫更加受勋宗信任,他又为勋宗服务了近十年,直到1982年这个老人在睡梦中去世。
此时,苏霍德列夫已经快五十岁了,虽然他的地位依然无可动摇,但他的精力和心力已经不再允许他继续担任一线翻译工作了。他很快于1983年转入实职,成为苏联外交部美加司副司长。在之后,他又短暂的为戈尔巴乔夫做过翻译,并得到撒切尔夫人的赞赏,但是,此时的苏霍德列夫已经目睹了苏联的种种乱象,他的心已经淡了。
1989年,经时任苏联外交部长(后来的格鲁吉亚总统)谢瓦尔德纳泽推荐,联合国秘书长德奎利亚尔邀请,苏霍德列夫转入联合国秘书处,开始担任特别助理。
在遥远的大洋彼岸,苏霍德列夫没有亲眼目睹祖国的崩溃,但他却亲手将一个又一个苏联的加盟国送入了联合国,其中的滋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1994年,这位由苏联任命的外交官终于退休,回到了他的新国家俄罗斯,直到2014年去世,而他的儿子至今仍是著名翻译家。
老年苏霍德列夫
在晚年,苏霍德列夫的生活相当平静,这个老人的工作看似简单,却让他在历史的核心位置见证了几乎整场的冷战风云。很多媒体都对苏霍德列夫的经历很感兴趣,采访者络绎不绝。然而,虽然苏霍德列夫愿意讲述自己的故事,但他几乎从不点评任何一位领导人,他说,对于那些名垂青史的人物,自己也看不清楚,更没有资格点评——“我跟你们一样,都只是历史的旁观者,最多也就是,离的更近一些而已。”
来源:小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