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旁边是她那位总是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眼底却藏着精明算计的丈夫,费文斌。
那天,爷爷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宣布了财产分配。
北京八套房,市值过亿。
没有我爸一分一厘。
全给了我那从小就备受宠爱的姑姑。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更是气到炸裂,恨不得当场掀了桌子。
唯独我爸,像个局外人,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喝着杯里的凉茶。
亲戚们的眼神,有同情,有讥讽,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姑姑那张涂满口红的嘴,几乎要咧到耳根。
她说:“哥,以后爸就归我养了,你就别操心了。”
那语气,仿佛是恩赐。
我爸依旧没说话。
直到爷爷八十大寿那天。
当姑姑和姑父献上价值百万的翡翠玉佛时,全场掌声雷动。
轮到我爸了。
他捧着一个破旧的木盒子,缓缓走上台。
那一刻,嘲笑声四起。
可当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时。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爷爷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姑姑的笑,僵在了嘴角。
所有人都懵了。
因为我爸这份礼物,掀翻的不仅仅是这场寿宴。
更是我们喻家三十年来,所有肮脏不堪的秘密和深入骨髓的偏心。
01
那天,我们喻家的“家庭会议”,更像是一场针对我爸的公开审判。
地点在爷爷奶奶住的老四合院里,正厅的八仙桌旁,坐满了人。
我叫喻婉宁,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普通女孩。
坐在我对面的,是我那妆容精致、浑身珠光宝气的姑姑,喻雅琴。
她旁边是她那位总是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眼底却藏着精明算计的丈夫,费文斌。
主位上,自然是今天的主角,我的爷爷,喻振国。
一个固执、强势,在家说一不二了一辈子的老头。
我爸喻建辉,和我妈孟秀莲,还有我,我们一家三口,被安排在最靠门口的位置,仿佛随时准备被“扫地出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檀香和紧张混合的诡异味道。
爷爷清了清嗓子,那双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爸那张沉默的脸上。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宣布一件大事。”
爷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年纪大了,有些事也该提前安排了。我名下在北京的八套房产,我已经找律师立好了遗嘱。”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这些年,姑姑一直在爷爷耳边吹风,明里暗里说我爸没本事,指望不上,将来养老还得靠她这个“贴心小棉袄”。
我妈紧张地攥住了我的手,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我爸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还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
那份淡定,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姑姑喻雅琴的嘴角已经压抑不住地向上翘起,她故作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丝巾,眼神里却全是迫不及待的贪婪。
“这八套房,”爷爷顿了顿,仿佛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我决定,全部留给雅琴。”
轰!
我的脑子瞬间炸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这句话真的从爷爷嘴里说出来时,那种屈辱和愤怒还是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八套房!
二环内两套学区房,三环四环五套商品房,还有一套郊区的别墅。
保守估计,市值过亿!
竟然,一分一毫,都没有我爸的份!
我妈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压抑的抽泣声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
“爸!您怎么能这样!”我妈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地喊了出来,“建辉也是您的儿子啊!这些年他为您、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您都忘了吗?”
“闭嘴!”爷爷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外姓人!”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妈的脸上。
也抽在了我的心上。
我妈嫁给我爸二十多年,任劳任怨,孝敬公婆,到头来,在爷爷眼里,还是个“外姓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站起来理论,却被我爸一把按住了。
他的手,很稳,很有力。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甚至还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冲动。
凭什么?
我凭什么不冲动!
姑姑喻雅琴此时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得意,她站起身,走到我妈面前,居高临下地递过一张纸巾,声音嗲得发腻。
“哎呀,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呀?爸这么分,自然有爸的道理。你别让爸生气嘛。”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我爸,阴阳怪气地继续说:“再说了,我哥这么有本事,肯定不在乎这点东西,对吧,哥?”
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往伤口上撒盐!
周围的亲戚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建辉也确实太老实了,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可不是嘛,你看雅琴多会来事儿,这老头子啊,就吃这一套。”
“八套房啊,啧啧,这雅琴下半辈子是不用愁了。”
“就是可怜了建辉一家,听说现在还挤在那个破旧的老公房里吧?”
这些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我们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
我爸,喻建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任凭周围的惊涛骇浪如何拍打,他自岿然不动。
他只是安静地喝完了杯里的茶,然后站起身,对我妈和我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回家。”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仿佛刚才那场价值过亿的财产宣判,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看着我爸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背影,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困惑和不安。
我知道我爸老实,孝顺,但这不是懦弱!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不争不抢,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我妈一直在哭。
我开着我们家那辆开了快十年的旧大众,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建辉,你怎么就不说句话呢?”我妈终于爆发了,“那是你爸!你也是他儿子!凭什么这么对你?你吭一声啊!你就算骂他一句也行啊!”
我爸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淡淡地说:“妈,别哭了。没什么好争的。”
“没什么好争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那不是八块钱,是八套房!是能让我们家彻底翻身的八套房!你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就换来一句‘没什么好争的’?”
我爸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邃。
“婉宁,记住,别人给的东西,随时都能收回去。只有自己挣来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
回到家,那个不到六十平米,墙皮都有些剥落的老房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寒酸。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越想越气。
我想不通,我爸到底是怎么了?
是被这几十年的不公和偏心,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血性吗?
还是说,他真的就这么认命了?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就是一场漫长的凌辱。
姑姑喻雅琴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关心”我们的生活。
“嫂子,你们那房子也太旧了,要不要我借钱给你们重新装修一下啊?”
“婉宁啊,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姑姑帮你介绍个清闲点儿的?工资不高,但至少饿不死嘛。”
“哥,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给他请了个二十四小时的保姆,一个月一万多呢。哎,花钱的地方多,幸好爸把房子都留给了我,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句句都是“关心”,字字都是炫耀。
我妈每次接完电话,都要偷偷抹半天眼泪。
而我爸,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上班,下班,看报,喝茶。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死寂般的沉默,比歇斯底里的争吵更让我感到绝望。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爸是不是真的被打垮了。
直到一个月后,爷爷八十大寿的请柬送到了我们家。
烫金的请柬,极尽奢华。
地点在全城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包下了整个宴会厅。
姑姑喻雅琴的手笔。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才是喻家最风光的继承人。
我把请柬扔在桌上,冷笑道:“他们还有脸请我们?这是想让我们去当小丑,衬托他们的风光吗?”
我妈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爸却拿起了请柬,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对我说:“婉宁,去给你爷爷准备一份寿礼。”
我愣住了:“爸,你还真要去啊?”
“去,为什么不去?”我爸看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大场面,我们得去祝贺一下。”
那是我在一个月里,第一次看到我爸笑。
那个笑容,很淡,却让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场鸿门宴,或许,不会像姑姑想的那么简单。
我爸这一个月的沉默,不是认怂。
而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一击致命的时机。
02
我爸的“反常”,是从让我准备寿礼开始的。
他没说要什么,只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一个叫“博古斋”的地方,找一个姓钱的老师傅。
我按着地址找过去,那地方偏得很,在一条老胡同的深处,门脸小得不起眼。
要不是门口挂着个“博古斋”的旧木牌匾,我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
推门进去,一股陈旧的木头和墨香扑面而来。
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修补一幅古画的老师傅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小姑娘,找谁?”
“您好,我找钱师傅,是我爸喻建辉让我来的。”
听到我爸的名字,钱师傅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放下手里的工具,热情地站起来:“哎呀,是建辉的女儿啊!都长这么大了!快坐快坐!”
他的态度,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钱伯伯,我爸他……”
“你爸的事,他都跟我说了。”钱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你爸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是王炸。他这盘棋,可是下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
一盘棋?
我听得云里雾里。
钱师傅没多解释,转身从一个上了锁的红木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很旧,是那种老式的榫卯结构,上面连个漆都没有,就是原木的颜色,包浆很厚,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丫头,把这个带回去交给你爸。告诉他,东西都办妥了,天衣无缝。”钱师傅把盒子交到我手里,沉甸甸的。
我好奇地想打开看看,被他笑着按住了。
“别急,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你爸这份‘大礼’,可不是一般人能收得起的。”
回去的路上,我抱着这个神秘的木盒子,心里像是有无数只猫爪在挠。
我爸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个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回到家,我把盒子交给我爸。
他只是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就随手放在了卧室的床底下,再也没多看一眼。
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物件。
他的这份淡定,愈发让我觉得,这背后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爷爷八十大寿的正日子。
那天,我妈特意穿上了她压箱底的一件红色呢子大衣,头发也精心梳理过,想让我们家看起来不那么寒酸。
我爸依旧是一身半旧的深色夹克,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但和即将要去的那种奢华场合,依旧格格不入。
我们一家三口开着那辆旧大众,在五星级酒店门口被拦了下来。
保安看着我们的车,眼神里满是鄙夷,要不是我拿出烫金的请柬,他根本不让我们进去。
停好车,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我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水晶吊灯,红木家具,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姑姑喻雅琴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昂贵旗袍,戴着鸽子蛋大的钻戒,正满面春风地和一群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谈笑风生。
爷爷穿着一身崭新的唐装,红光满面,坐在主桌的正中央,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吹捧。
看到我们进来,大厅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
有同情,有轻蔑,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哟,大哥一家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是姑姑。
她扭着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嘴角撇出一丝不屑的弧度。
“哥,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场合,你怎么还穿这身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请来的杂工呢。”
这话一出,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笑声。
我妈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气得想骂人,我爸却轻轻拉了我一下。
他看着姑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淡地说:“我们坐哪儿?”
“哦,你们的位子啊,”姑姑像是才想起来,夸张地一拍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来的人太多了,主桌都坐满了。我给你们安排在了……那边。”
她纤纤玉指朝着宴会厅最角落,紧挨着厨房门口的一张小桌子指了指。
那张桌子,连桌布都和别的桌子不一样,明显是临时加出来的。
这哪里是安排座位,这分明是当众羞辱!
“喻雅琴,你别太过分了!”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过分?”姑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婉宁,你可要搞清楚,今天这场宴会是我出钱办的。我让你们坐哪儿,你们就得坐哪儿。不愿意坐,可以走啊。”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周围的亲戚们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们说一句话。
甚至有些人眼里还流露出“活该”的神情。
我气得眼眶都红了。
我爸却像没事人一样,拉着我和我妈,径直朝着那个角落里的桌子走去。
“爸!”我不甘心地叫道。
“坐下,吃饭。”我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我们就这样,在整个宴会厅几百人的注视下,坐到了那个堪称“耻辱之座”的位置上。
厨房的门“开开合合”,服务员端着盘子进进出出,油烟味和饭菜味混合着,不断地飘过来。
我们和整个宴会厅的繁华与喧闹,格格不入,像三个被世界遗忘的小丑。
我看着主桌上,姑姑像个女主人一样,左右逢源,谈笑风生。
看着爷爷被一群人围着,说着各种奉承的吉祥话,笑得合不拢嘴。
再看看我爸,他竟然真的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偶尔给我妈夹一筷子菜。
那份从容,那份淡定,让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感到心惊。
我越来越确定,我爸不是认怂了。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给这些人,送上一份他们永生难忘的“大礼”。
宴会进行到一半,到了最热闹的“拜寿献礼”环节。
这才是今天姑姑喻雅琴真正要炫耀的舞台。
果不其然,她和姑父费文斌第一个走上台。
费文斌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之后,一尊晶莹剔透、雕工精湛的翡翠玉佛出现在众人面前。
“哇!”
“这水头,帝王绿啊!”
“这得七位数吧?”
台下响起一片惊叹声。
姑姑得意地拿起话筒,声音甜得发腻:“爸,这是我和文斌特意去缅甸给您淘换来的翡-翠-笑-佛。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爷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好,好!我的女儿就是孝顺!”
接着,其他的亲戚朋友也陆续上台献礼。
有名烟名酒,有名家字画,有金条金饰……
一个比一个贵重,一个比一个奢华。
整个献礼环节,变成了一场赤裸裸的财富攀比大会。
而我们一家三口,就像角落里的观众,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终于,司仪念到了最后一个名字。
“下面,有请喻老先生的长子,喻建辉先生,上台为父亲献上寿礼!”
唰!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我们这张桌子上。
这一次,眼神里的轻蔑和嘲讽,更加肆无忌惮。
“他能送什么?不会是送两瓶二锅头吧?”
“我看悬,估计是送点水果点心,重在心意嘛。”
“哈哈哈,你们看他穿的那样,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在所有人的哄笑和注视中。
我爸,站了起来。
他没有拿任何东西。
我愣住了,难道他连礼物都没准备?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我爸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瞬间明白过来,他指的是我从博古斋带回来的那个木盒子!
我立刻从随身的包里,把那个破旧的木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我爸。
我爸接过盒子,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台上走去。
他的背影,在华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萧索,但却异常挺拔。
姑姑尖酸的笑声再次响起,透过话筒传遍了整个大厅。
“哎哟,哥,你这是什么宝贝啊?搞得这么神秘。你不会是把咱们乡下老家的砖头给爸搬来了吧?”
全场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就连台上的爷爷,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悦。
显然,他觉得我爸拿着这么一个破盒子上来,是给他丢人了。
我爸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嘲笑。
他走到爷爷面前,将那个平平无奇的木盒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然后,他看着爷爷,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
“爸,我送的,是您的根。”
03
“根?”
爷爷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
台下的宾客们也都安静下来,交头接耳,好奇地看着台上那个破旧的木盒子。
“哥,你别在这儿故弄玄虚了!”姑姑喻雅琴第一个沉不住气,她上前一步,想伸手去打开盒子,“我倒要看看,你送的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别碰!”
我爸突然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姑姑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所有人都被我爸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给镇住了。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任人拿捏的喻建辉吗?
我爸没再看她,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爷爷,眼神复杂。
“爸,您还记得咱们家在通县的老宅吗?”
爷爷浑身一震,脸色微微变了。
“提那个干什么?早就拆了,变成开发区了。”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们喻家的根,确实在通县。
那是一座传了好几代人的老宅子,我爸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后来,为了给姑姑凑钱出国留学,爷爷力排众议,把老宅子连同地皮一起卖了。
这件事,是我爸心里的一根刺。
因为卖掉的,不仅仅是一座房子,更是喻家几代人的念想和回忆。
“是啊,您亲手把它卖了。”我爸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用卖宅子的钱,送姑姑去了国外镀金,回来后又给她买了婚房,支持她的生意。”
“你……你提这些旧账干什么!”爷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声音也高了起来,“我一个做父亲的,支配自己的家产,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当然不用。”我爸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您,您卖掉的根,我给您找回来了。”
说完,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啪嗒”一声轻响。
盒盖开启。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古董字画。
只有一沓厚厚的,微微泛黄的文件。
我爸从中拿出最上面的一份,展开,平铺在爷爷面前。
那是一份房产证。
烫金的“不动产权证书”五个大字,在宴会厅的灯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当看清上面地址的那一刻,爷爷的瞳孔猛地收缩!
“通县……老宅巷……13号……”
他的嘴唇开始哆嗦,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份房产证,“这……这不可能!老宅早就被推平了!这……这是假的!”
“是真的。”我爸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当年那块地被开发商拍下后,一直没有动工。五年前,我把那块地又买了回来。然后,我找了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按照老宅子原来的图纸,一砖一瓦,原封不动地,又把它建了起来。”
“现在,这座宅子,登记在您的名下。”
“爸,我把您的根,还给您。”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震住了。
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买下一块地,再复原一座老宅子,这需要多大的财力?
这已经不是几百万、几千万能办到的事了!
姑姑喻雅琴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冲上前来,一把夺过那份房产证,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爷爷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我爸,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恐惧。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我爸没有理会歇斯底里的姑姑,而是从木盒子里,又拿出了一沓东西。
那是一叠欠条。
或者说,是借条。
每一张都保存得很好,虽然纸张泛黄,但上面的字迹和红手印,清晰可见。
“爸,您再看看这些。”
我爸将那一叠借条,一张一张,整整齐齐地,摆在了爷爷面前的桌子上。
“三十年前,姑姑要买一台钢琴,您没钱,跟我借了八百。您说,以后加倍还我。”
“二十八年前,姑姑上大学,要买最新款的随身听,您跟我借了一千二。您说,这是为她将来铺路。”
“二十五年前,姑姑要出国,学费生活费加起来是一笔巨款,您卖了老宅,钱还是不够,又跟我借了五万。您说,女儿要富养,将来她会报答我们全家。”
“二十年前,姑姑结婚,您为了让她风光大嫁,陪嫁的家电、汽车,都是我出的钱,总共二十三万。您说,等您百年之后,家产都是我的。”
……
我爸的声音不疾不徐,每说一张借条,就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他把三十年来,爷爷以各种名义为姑姑从他这里拿走的每一分钱,都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台面上。
那些借条,从几十块到几十万,厚厚的一大叠。
每一张上面,都有爷爷亲笔的签名和手印。
姑姑的脸色,从煞白变成了铁青。
爷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台下的亲戚宾客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风光无限的喻雅琴,她光鲜亮丽的生活,竟然是建立在对我爸一次又一次的“压榨”之上!
而那个他们眼里的“窝囊废”喻建辉,竟然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还把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姑姑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我爸尖叫道,“你拿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想在爸的大寿上,跟他讨债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讨债?”我爸笑了,那是三十年来,我见过他最冷,也最嘲讽的笑。
“喻雅琴,你错了。”
“我不是来讨债的。”
他顿了顿,拿起最后一份文件,轻轻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是来收债的。”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
我爸名下的“辉煌实业有限公司”,正式收购了“文斌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成为其最大股东。
而“文斌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正是我姑父费文斌引以为傲,并且担任副总裁的公司!
姑父费文斌的脸,“唰”地一下,白得像一张纸。
他踉跄着冲上台,一把抓起那份协议,眼睛瞪得像铜铃。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我们公司正在筹备上市,怎么可能会被收购!喻建辉,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我爸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按了免提。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喻董,您好,有什么指示?”
“李总,”我爸淡淡地开口,“通知下去,文斌国际贸易公司即刻召开董事会,免除费文斌的一切职务,并对其任职期间的账目,进行彻查。”
“好的,喻董,我马上办!”
电话挂断。
姑父费文斌手里的协议,“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瘫了下去。
“不……不要……”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天反转,给彻底搞懵了。
那个沉默寡言的窝囊废,竟然是执掌着一家实业公司,可以轻易收购别人公司的幕后大佬?
那个风光无限的乘龙快婿,竟然转眼间就成了丧家之犬?
这……这简直比电视剧还离谱!
我看着台上,那个依旧站得笔直的父亲。
他还是那身半旧的夹克,但此刻,在所有人眼里,他的形象,已经变得无比高大。
他不是窝囊,他是隐忍。
他不是愚孝,他是在布局。
他用三十年的时间,默默地积蓄力量,就为了在今天,在这个他被羞辱得最彻底的舞台上,给所有轻视他、伤害他的人,一个最响亮,最彻底的回击!
这,才是我爸真正的“寿礼”。
一份,足以颠覆一切的寿礼。
04
死寂。
长达半分钟的死寂。
整个宴会厅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的惊天变故。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姑姑喻雅琴的尖叫。
“啊——!喻建辉!你这个混蛋!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在今天看我们家的笑话!”
她像个疯子一样扑向我爸,伸出她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想去抓我爸的脸。
我爸只是轻轻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和失望。
“我给你机会了,雅琴。”
“在你一次又一次打电话来炫耀的时候,在你把我们安排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在你嘲笑我送的礼物是砖头的时候……”
“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
“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爸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姑姑的心上。
她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何曾把我爸当成过亲哥哥?
在她眼里,我爸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压榨、予取予求的提款机,一个衬托她高贵人生的踏脚石。
她从未想过,这块石头,竟然会是一座深藏不露的火山。
“爸!爸!您快说句话啊!”
姑姑转而扑向爷爷,抱着他的腿哭嚎起来。
“您看看您的好儿子!他要逼死我们啊!那八套房子,您不是说都给我了吗?快!快把房产证拿出来,我们不怕他!”
她似乎想起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对啊,还有八套房!
那可是过亿的资产!
就算费文斌的公司没了,靠着这八套房,她照样可以活得潇洒滋润。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焦到了爷爷身上。
此刻的爷爷,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而是灰败。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眼神空洞,嘴巴张了几次,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桌上那份老宅的房产证,又看看那一叠厚厚的借条,最后,目光落在我爸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一向被他视为“老实无用”的儿子,其心计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爸,那八套房,您确定,都是您的吗?”
我爸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像一声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
什么意思?
难道那八套房,也有问题?
姑姑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爸。
“喻建辉,你什么意思?那房产证上写的都是爸的名字,你休想抵赖!”
“我当然不会抵赖。”我爸从那个木盒子里,拿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银行的贷款合同,以及一份……委托代持协议。
我爸将那两份文件,轻轻放在了桌上,推到爷爷面前。
“爸,您还记得吗?”
“十五年前,您退休后不甘寂寞,学人家炒股,结果把一辈子的积蓄都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是您半夜打电话给我,哭着说不想活了。”
“是我,连夜从外地赶回来,替您还清了所有的债务。”
“十年前,您听信保健品骗局,被人骗走了养老钱,房子都差点被抵押。是我,找人托关系,帮您把钱追了回来,把事情压了下去。”
“从那时候起,您手里的钱,就没宽裕过。那请问,这八套房子,您是拿什么买的呢?”
我爸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爷爷的内心。
来源: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