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我鞋都没换利落,冲进厨房就看见周素芬扶着灶台直不起腰,额角的汗顺着灰白的鬓角往下淌,手里还攥着半把没择完的空心菜。
周末早上七点,我拎着刚从超市买的排骨推开家门,厨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
"妈!"我鞋都没换利落,冲进厨房就看见周素芬扶着灶台直不起腰,额角的汗顺着灰白的鬓角往下淌,手里还攥着半把没择完的空心菜。
"没事没事,"她边说边想把菜往我手里塞,"小满快歇着,妈自己来。"
我按住她发烫的手背:"又犯腰疼了?昨天视频还说去社区医院贴了膏药......"
"就弯腰择菜扭了下,"她抽回手把菜塞进洗菜池,"你坐了一夜高铁肯定累坏了,回屋躺着去。"
我盯着她佝偻的背影,想起上个月住院的场景。那天我加班到十点,社区王阿姨突然打电话:"小丫头,我在楼道听见'咚'的一声,推开门你妈蜷在厨房地上,手里还攥着锅铲呢!"
当时我攥着病历本声音直抖:"医生说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得卧床半个月!您都六十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她躺在病床上啃苹果,笑得像闯祸的孩子:"我就是怕你回来吃不上热乎饭。你小时候我就说过,小满是周家的闺女,不是谁家的儿媳,不用学这些伺候人的活。"
此刻她又说起这话,我却想起前几天整理老照片时翻到的蓝皮日记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合影:二十岁的周素芬穿着红棉袄站在土坯房前,旁边穿军大衣的男人,应该是我爸——他转业第二年就出了车祸,那年我刚满三岁。
日记本里飘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爸爸的字迹:"素芬,等我转业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更让我鼻酸的是日记本里的内容:
"1987年3月15日,去婆家送腌菜。婆婆嫌我切的萝卜块太厚:'新媳妇连刀工都不会?'我躲灶房哭,听见她跟邻居说'我们家娶的是媳妇,不是闺女'。"
"1988年5月7日,婆婆说我煮的粥太稀,洗的衣服有汗味,过年没给全家买新袜子......"
最后一页停在我十岁那年:"小满今天要帮我刷碗,我赶紧拦住了。我闺女不用学这些,她是我周素芬的闺女,不是谁家的儿媳。"
"小满发什么呆呢?"妈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已把排骨焯好水,正往砂锅里倒黄酒:"你小时候最爱喝莲藕排骨汤,等会给你下碗青菜面,配这汤最香。"
我蹲下来帮她择菜,手指触到她手背上的老年斑:"妈,教我做饭吧。我工作了,不能总看您累成这样。"
她手一抖,菜叶子"扑棱"掉进洗菜池:"学什么学?你上班够累了,学这些浪费时间。再说......"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要是嫁了人,也得学这些,现在教反倒是害你。"
我心里一酸。上个月相亲,对方是程序员,聊到家务分工时说"我妈说媳妇就该多操持家务",我当场就走了。后来妈知道这事,把我搂在怀里说:"走对了,这种男人要不得。"
可她不知道,我拒绝的不是他,是那种"媳妇就该干活"的理所当然。
"妈,我暂时不想结婚。"我把择好的菜放进筐里,"就算以后结了,也要找个愿意一起做饭的。您看楼下张叔,每天下班都帮张婶摘菜,两人有说有笑的。"
她没接话,转身擦灶台。我望着她后腰上的膏药,深褐色的药味混着排骨香,在厨房慢慢散开。
中午吃饭时,妈把最大的藕块夹进我碗里:"多吃点,看你瘦的。"我咬了一口,突然尝到泥味——藕没泡干净。
"您怎么不泡藕?"我皱眉。
她低头扒饭:"想着你爱吃脆的,泡久了就软了。"
我鼻子发酸。原来她不是不会,是怕我嫌麻烦。就像小时候学系鞋带,她非说"妈给你系",结果我上初中还系不利索;学骑自行车,她扶着后座说"妈在呢",害我二十岁才敢自己骑。
下午我翻出她藏在衣柜顶的药盒,里面全是止疼片和膏药。最底下压着张体检报告,诊断结果写着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根,医生建议尽快手术。
"妈,明天去医院!"我举着报告冲进客厅,"不能再拖了!"
她正织毛衣的针"啪嗒"掉在地上:"手术得花多少钱?我这把老骨头,忍忍就过去了。"
"钱我来想办法!"我急得快哭了,"您总说我是闺女,可闺女连妈都不管了吗?"
她突然握住我的手,指腹全是常年做饭磨出的硬茧:"小满,妈不是怕花钱。妈是怕......"她声音发颤,"怕你以后嫁了人,也像我当年那样,被婆家挑三拣四,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终于懂了。她不让我做家务,不是自私,是怕我重蹈她的覆辙。她把所有委屈咽进肚子,却把最软的那面留给我——她不要我当谁的儿媳,只要我是她的闺女,永远被疼着、宠着。
那晚我躺在小时候的床上,听见客厅有响动。爬起来看,妈正踮着脚往冰箱里塞我买的排骨,腰板挺得笔直,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她头上,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白发已经多过黑发了。
第二天我硬拽她去医院,医生说再拖可能瘫痪。手术前一晚,她拉着我的手:"小满,等妈好了,教你做糖醋排骨。你小时候总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
我笑着点头,眼泪却砸在她手背上。
现在妈还在住院,我每天下班后都去陪她。同病房的阿姨总夸:"你闺女真孝顺。"她就眯着眼睛笑:"那是,我闺女打小就不让我操心。"
她们不知道,我以前总嫌她唠叨,嫌她把我当小孩。直到那天翻到她的日记本,才明白她所有的"不让我做",都是"我不想你受我受过的苦"。
你们说,这样的妈妈,是不是太傻了?可我宁愿她一直傻下去——傻到觉得闺女永远是闺女,傻到愿意为这份"傻"付出所有。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