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战争’这个词,骗了所有人。”莫娜的批判一针见血。在她看来,“战争”暗示着“势均力敌的对抗”,可加沙的现实是:一方是拥有正规军队的种族隔离政权,一方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这种不对等,被“战争”二字轻易抹除。
当普利策奖得主、数据记者莫娜・沙拉比在播客里说出“我想先从一件事开始——让记者们把加沙正在发生的事称为‘种族灭绝’”时,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
这位以插画化繁为简解读复杂议题的记者,在谈及加沙时收起了惯常的轻松与机智——因为每天涌入眼帘的画面,早已让她无法再用“中立”的幌子回避真相。
“‘战争’这个词,骗了所有人。”莫娜的批判一针见血。在她看来,“战争”暗示着“势均力敌的对抗”,可加沙的现实是:一方是拥有正规军队的种族隔离政权,一方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这种不对等,被“战争”二字轻易抹除。
她的判断并非一时冲动。从更长远的视角看,以色列长期推行的政策早已为这场灾难埋下伏笔——那些让巴勒斯坦人无法拥有健康、有尊严生活的制度,本身就是“种族灭绝行径”的一部分。
而当加沙卫生部公布“5万至6万人死亡”时,莫娜更清楚这组数据的局限:“在种族灭绝中,你根本无法准确统计死者——医院在室外挖集体坟墓,停尸房早已瘫痪,还有无数人死于饥荒和疾病,却没被记录。”
对她而言,坚持用“种族灭绝”,不是纠结于标签,而是拒绝成为谎言的帮凶:“如果连语言都在偏袒压迫者,真相还有容身之地吗?”
作为伊拉克裔记者,莫娜亲身体验了媒体的双重标准。2023年10月前,她为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媒体撰写数据新闻,靠事实和严谨立足;可当她想报道加沙的真相时,一切都变了。
《纽约时报》拒绝了她所有基于数据的投稿,却转而邀请她写“作为阿拉伯穆斯林女性的感受”。“他们不要我的专业,只要我的‘身份’。”莫娜的失望溢于言表。
更荒谬的是,那些参加过以色列“出生地权利旅行”(旨在强化“以色列是犹太故土”的资助项目)、甚至家人在以军服役的记者,从未被质疑“客观性”;而仅仅因为是阿拉伯人,她的报道就被贴上“偏见”的标签。
这种不公并非个例。初期,许多阿拉伯记者都被限制在“评论员”的角色里,媒体刻意将巴以问题扭曲为“宗教对立”,却无视加沙还有巴勒斯坦基督徒的事实。“他们不想让我们报道事实,因为事实会戳破‘复杂论’的谎言。”
作为数据记者,莫娜从不迷信“数字权威”。她见过太多用小数点伪装“精准”的伪数据,也深知数据的局限:“它能告诉你‘死了多少人’,却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会死’;能显示‘失业率’,却反映不了一个家庭的绝望。”
这也是她选择用插画做报道的原因。面对加沙儿童被残害的照片,她没有直接转发——不是回避痛苦,而是不想让读者因过度冲击而划走。“插画能把复杂的数据变得易懂,也能让真相以更有温度的方式被接受。”她会在不同平台调整插画配色,测试传播效果;也会打电话给有亲身经历的人,确保报道的语气足够尊重。
对她而言,数据新闻的核心从不是“炫技”,而是“减少伤害”:“我不想用冰冷的数字掩盖人性,更不想让真相因为‘太沉重’而被无视。”
当被问“是否担心职业生涯受影响”时,莫娜的回答很坦诚:“我不怕失去工作,怕的是沉默带来的愧疚。”她知道,单靠自己的报道无法立刻停止杀戮,但她坚持发声——接受播客采访、在社交媒体发布插画、拒绝用“战争”替代“种族灭绝”。
“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不想成为共犯的记者。”莫娜的话,或许说出了许多媒体人的心声:真相从不复杂,复杂的是掩盖真相的借口;改变世界也从不遥远,遥远的是不敢说出真相的勇气。而当越来越多的人拒绝沉默,真相终有一天会穿透谎言的迷雾。
来源:山涧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