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睿王府门口,宿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衣,北风如刀,刮得她脸颊生疼。
鹅毛大雪,像是要把整个天都给埋了。
睿王府门口,宿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衣,北风如刀,刮得她脸颊生疼。
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府内,张灯结彩,红绸满目,喜乐声穿透风雪,刺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今天是睿王爷,战神凌修然,迎娶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丞相之女柳若雪的日子。
而她,这个三年前从死人堆里把他背出来、悉心照料整整一年才让他捡回一条命的王妃,被像垃圾一样,赶了出来。
几个扫雪的下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鄙夷的目光比这风雪还要冷。
“瞧她那样子,真以为救了王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个山里来的妖女,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占了王妃之位三年,如今柳小姐回来了,她也该滚了!”
“就是,你看她那张脸,瘦得跟鬼似的,哪有我们柳小姐国色天香!”
妖女……又是这个词。
宿晚自小在山村长大,因为天生能与草木沟通,知晓药理,被村里人视为不祥,避之不及。
只有凌修然,三年前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时,拉着她的手,眼底满是恳求:“救我,我许你一世荣华。”
她信了,她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甚至不惜动用师门禁术,耗损了自己三年的阳寿,才保住了他那被万箭穿心的身躯。
他伤好后,果真八抬大轿娶她入府,封为正妃。
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找到了那个能把自己捧在手心的人。
可笑。
府门“吱呀”一声大开,凌修然一身喜袍,金冠束发,英俊的眉眼间再无半分当日的脆弱,只剩下冰冷的漠然。他怀里拥着一个身披凤冠霞帔的娇弱女子,正是柳若雪。
柳若雪靠在凌修然怀里,柔柔弱弱地开口,声音却带着胜利者的炫耀:“王爷,姐姐还站在这里,雪天路滑,万一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凌修然的目光落在宿晚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宿晚。”他开口,声音比这风雪还冷,“本王念你当初有救命之恩,才许你王妃之位。如今若雪回来了,你这妖女也该滚了。”
他从管家手里拿过一纸休书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随手扔在地上。
“这些钱,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拿着,滚吧。”
那钱袋落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宿晚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她救他,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因为那一句“救我”。
她嫁他,不是为了王妃之位,只是因为他那句“许你一世”。
原来,一切都是笑话。
周围的下人发出压抑的嗤笑声,柳若雪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跪在地上捡起那袋银子,哭天抢地地离开。
可宿晚没有。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在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中,弯腰捡起了那封休书。
她没有看那袋银子,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她抬起头,那张素来温顺平和的脸上,此刻平静得可怕。她的眼睛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直直地望向凌修然。
“凌修然。”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救你时,你浑身一百零八处伤口,心脉尽断,只剩一口气。我为你寻药,跪求山神,燃我三年寿命,才换你今日风光。”
凌修然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本王给了你三年的王妃尊荣,还给了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已经仁至义尽!休要再提这些陈年旧事!”
“仁至义尽?”宿晚笑了,那笑容凄美而又冰冷,看得凌修然心中莫名一寒。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封休书,“撕拉”一声,撕得粉碎。
纸屑如雪,纷纷扬扬。
“我宿晚,今日不是被你休弃,是我不要你了。”
她看着凌修然,看着他怀里的柳若雪,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凌修然,你为她人负我,我便祝你与她,此生无嗣,断子绝孙。”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这句恶毒至极的诅咒给惊呆了!
凌修然勃然大怒,俊脸铁青:“疯子!你这个恶毒的妖女!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去!”
柳若雪也吓得花容失色,躲在凌修然怀里瑟瑟发抖:“王爷,我好怕……她、她是不是会什么妖术啊?”
“别怕,不过是疯狗乱吠罢了。”凌修然安抚着怀中的美人,再看向宿晚时,眼中只剩下彻骨的厌恶。
宿晚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们。
她转身,单薄的背影决绝地没入漫天风雪之中。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脑海中一本古朴厚重的医典《玄牝医经》轰然翻开,直接翻到了被师父列为禁术的最后一页——“血脉断绝咒”。
一行行金色的古字在她识海中亮起,一股神秘的力量顺着她的经脉流转,最终汇聚于她的双眼。
她刚才看凌修然的那一眼,已经悄然施下了这道禁咒。
凌修然,你以为你抛弃的,只是一个无用的山野村姑吗?
你抛弃的,是你凌氏一族,乃至整个皇族的未来。
从今往后,你的血脉,将由我宿晚说了算!
风雪中,宿晚的身影渐渐远去,而王府的喜乐声,似乎也变得有些刺耳了。
凌修然和柳若雪很快就把这个插曲抛之脑后,洞房花烛,春宵苦短。
他们只当那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的疯言疯语,一个笑话。
然而,这个笑话,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
三月后。
睿王府的气氛,从最初的喜庆,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王爷凌修然自大婚后,夜夜留宿在王妃柳若雪的房中,恩爱无比,羡煞旁人。可柳若雪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起初,大家只当是缘分未到。
可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柳若雪依旧毫无喜讯。
凌修然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是皇帝的嫡次子,战功赫赫,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皇室最重开枝散叶,一个没有子嗣的王爷,想登上那个位置,难如登天。
为了尽快诞下子嗣,凌修然听从母妃的建议,又纳了两名家世显赫的侧妃入府。
一时间,王府后院美女如云,夜夜笙歌。
可怪事发生了。
无论是独得专宠的王妃柳若雪,还是新入门的两位侧妃,甚至是被王爷偶尔临幸的几名美貌侍妾,没一个人的肚子有动静。
整个睿王府,就像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安静得可怕。
流言蜚语开始在京城蔓延。
“听说了吗?战神睿王爷,好像……不太行啊?”
“嘘!你不要命了!不过说真的,这都快半年了,王府里一个蛋都没下,确实奇怪。”
“我听说啊,是那位新王妃柳若雪,身子有问题,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柳若雪的耳朵里,她气得摔碎了满屋的瓷器,哭着跑到凌修然面前告状。
凌修然心中烦躁,却也只能安抚她,同时请遍了京城名医,暗中为柳若雪和自己诊脉。
所有太医、名医,得出的结论都一模一样。
王妃身子康健,极易受孕。
王爷……
御医之首的张院判,跪在凌修然面前,战战兢兢,冷汗直流。
“王……王爷,臣等无能……”
“说!”凌修然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案几,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头暴怒的雄狮。
张院判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王爷龙精虎猛,身体康健,脉象强劲有力,绝无任何不妥……可、可就是……就是患上了……无嗣之症!”
“什么?!”凌修然如遭雷击,一把揪住张院判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无嗣之症!”
“就是……就是王爷您,此生……恐怕都无法……无法有自己的子嗣了……”张院判说完这句话,几乎要晕死过去。
轰!
凌修然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
他,堂堂战神,大燕国最勇猛的男人,竟然……不能有子嗣了?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忽然,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那个被他赶出王府的女人,那双清冷得可怕的眼睛,和那句冰冷刺骨的诅咒——
“凌修然,你为她人负我,我便祝你与她,此生无嗣,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凌修然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不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妖术!
一定是巧合!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凌修然一脚将张院判踹开,状若疯魔,“给本王滚!全都滚!”
太医们连滚爬爬地逃了出去。
柳若雪闻讯赶来,看到的就是凌修然双目赤红,状若癫狂的模样。
“王爷,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凌修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是她!一定是那个妖女搞的鬼!是宿晚!”
柳若雪疼得尖叫,眼中却闪过一丝嫉恨和惊恐。
宿晚!又是宿晚!
那个女人明明已经被赶走了,为什么阴魂不散!
“王爷,您说什么呢,姐姐她……她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柳若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
“去找!马上去给本王找!”凌修然嘶吼着,像一头困兽,“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妖女给本王找出来!”
他这才惊恐地发现,他对宿晚的了解,少得可怜。
只知道她来自京城外三百里的大莽山,是个孤女。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他当初只顾着享受她的照顾,享受她那双温柔的手抚平他身上的伤痛,却从未真正关心过她来自哪里,有过怎样的过去。
他以为她只是个有点医术的普通村姑,却忘了,能把他从阎王手里拉回来的人,又怎么会普通?
睿王府的侍卫倾巢而出,快马加鞭赶往大莽山。
然而,他们得到的消息却是,宿晚在三年前救了睿王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村子。
那个被村民们视为“妖女”的孤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凌修然彻底陷入了恐慌。
他想起了宿晚那双眼睛,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悔意。
就在凌修然发疯似的派人满世界寻找宿晚的时候,京城里,一家名为“玄医堂”的小医馆,悄然开张了。
医馆的主人,是一位自称“玄医”的年轻女子。
她从不露面,只隔着一道屏风问诊,但医术却高得神乎其神。
无论是何等疑难杂症,到了她手里,三副药下去,必定药到病除。
更神奇的是,她最擅长的,是调理男女身体,专治不孕不育。
开业不到一月,已经有好几对成婚多年、求子不得的夫妇,在玄医堂求药后,成功怀上了身孕。
一时间,“玄医”之名,轰动京城。
无数达官显贵,捧着金银珠宝,踏破了玄医堂的门槛。
但玄医有个规矩。
每日只看三位病人。
看病不看身份,只看眼缘。
诊金随缘,可一文不取,也可万两黄金。
越是这样,她的名声就越响亮,身份也越发神秘。
这一日,吏部尚书家的独子,李公子,愁眉苦脸地走进了玄医堂。
他成婚五年,小妾都纳了八房,却始终一无所出,眼看就要被家族放弃继承权了。
屏风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伸出手来。”
李公子将手腕从屏风的开口递了进去,只觉得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片刻后,那女声再次响起。
“你年轻时纵情酒色,掏空了根基,阳气外泄,精元不固,此生本该无嗣。”
李公子大惊失色,这话和御医说的一模一样!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隔着屏风磕头:“求玄医救我!只要能让我有后,您要什么我都给!”
“起来吧。”屏风后的声音波澜不惊,“念你尚有几分孝心,我便帮你一次。”
她开了一张药方,递了出来。
“按方抓药,一月之后,必有喜讯。但切记,从今往后,戒色一年,固本培元,否则神仙难救。”
李公子千恩万谢地拿着药方走了。
他走后,屏风后的女子才缓缓站起身。
正是宿晚。
离开王府后,她并未走远,而是用凌修然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她最终还是让丫鬟捡了,不用白不用),在京城最偏僻的巷子里,盘下了这家小医馆。
她要让凌修然知道,他弃如敝履的,是怎样的无价之宝。
她要让他,还有整个看不起女人的皇室,都跪在自己面前,求她!
一个月后,吏部尚书府传出天大的喜讯——李公子的大夫人,怀孕了!
吏部尚书亲自带着厚礼登门,对“玄医”感恩戴德,并将“玄医”之名,在朝堂之上大肆宣扬。
这下,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都炸了。
尤其是一些子嗣单薄的皇亲国戚,更是将玄医堂视为了救命稻草。
宿晚的名声,也终于传到了宫里,传到了为子嗣问题焦头烂额的皇帝耳中。
这天,玄医堂外来了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上面挂着睿王府的徽记。
宿晚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
凌修然来了。
他比几个月前憔悴了许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曾经不可一世的眉眼间,此刻竟带着一丝卑微和祈求。
他没有摆王爷的架子,而是像普通病人一样,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轮到他时,他走进医馆,看着那道白色的屏风,声音沙哑地开口:“玄医,本王……想请您为我诊治。”
屏风后,一片沉默。
凌修然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宿晚,我知道是你。”
屏风后依旧没有声音。
“晚晚,我错了。”凌修然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你回来吧,王妃之位还是你的,我把柳若雪休了,我把她赶出去!只要你回来,怎样都行!”
宿晚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
“王爷说笑了,民女宿晚,早已死在了去年那个雪夜。如今坐在这里的,是玄医。”
“晚晚!”
“王爷若是看病,请伸出手。若是不看,门在那边,不送。”
凌修修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屈辱和怒火,将手腕递了进去。
当那只熟悉又陌生的手搭上他的脉搏时,他的心狠狠一颤。
还是那样的微凉,柔软。
曾几何时,这只手日日夜夜为他敷药换衣,为他擦拭身体,为他……
“王爷身体康健,龙马精神,何来病痛?”宿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你明明知道!”凌修然猛地抽回手,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解开!快给本王解开!”
宿晚冷笑一声:“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祝王爷断子绝孙而已。看来,我的祝福,很灵验。”
“你!”凌修然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起身,想要冲进屏风后面,将那个女人揪出来。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人,身穿锦衣华服,面如冠玉,气质雍容,正是邻国天元王朝的太子,墨千尘。
“睿王爷,玄医堂内,禁止喧哗。若要动手,可要想清楚后果。”墨千尘手持一把折扇,笑吟吟地看着凌修然,眼中却毫无笑意。
凌修然脸色一变:“墨千尘?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千尘笑道:“玄医乃是我天元王朝的贵客,本宫自然要随行护卫。倒是睿王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似乎不太友好啊。”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凌修然看着墨千尘,又看了看那道纹丝不动的屏风,心中妒火中烧。
他不在的这几个月,宿晚竟然搭上了邻国太子!
“这是本王和她的家事,与你无关!”
“哦?”墨千尘挑眉,“可本宫怎么听说,玄医已经拿到了睿王爷的休书,与你再无瓜葛了呢?倒是本宫,正打算向玄医提亲,届时,还望睿王爷能来喝杯喜酒。”
“你敢!”凌修然目眦欲裂。
宿晚是他的人!就算是扔掉的,也轮不到别人来捡!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宿晚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墨太子说笑了。送客。”
墨千尘耸了耸肩,对凌修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凌修然死死地盯着那道屏风,他知道,今天他带不走宿晚了。
他拂袖而去,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宿晚,你别得意,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回来!”
他想用权势压迫。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宫里就来了圣旨,宣玄医入宫,为皇帝诊脉。
皇帝年近六十,膝下却只有三个皇子,其中太子体弱多病,三皇子荒淫无度,都不是理想的继承人。他做梦都想再添几个龙子。
宿晚入宫,只给皇帝开了个调理身体的方子,便引得龙心大悦,赏赐无数,并亲口封她为“护国神医”,地位超然,任何人不得侵犯。
凌修然想用强权逼迫宿晚的念头,彻底破灭了。
他发现,那个曾经任他拿捏的女人,如今已经成了他,甚至是整个皇族,都必须仰望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发疯。
而比他更疯的,是柳若雪。
凌修然每日失魂落魄地念着宿晚的名字,再也不进她的房门。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从羡慕变成了同情和嘲讽。
她恨!她恨宿晚!
一个被赶出去的下堂妻,凭什么还能搅动风云,还能让王爷对她念念不忘!
嫉妒让柳若雪失去了理智。
她愚蠢地认为,宿晚不过是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妖术罢了。
于是,她花重金买通了几个江湖术士,在京城里大肆散播谣言,说“玄医”根本不是神医,而是会吸人精气的妖女,凡是找她看过病的人,都会折寿暴毙。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玄医堂门可罗雀。
宿晚对此,只是冷笑一声。
愚蠢的女人。
她甚至懒得出手澄清,因为很快,就会有人替她澄清。
果然,三天后,吏部尚书李大人怒气冲冲地将那几个造谣的江湖术士扭送到了京兆府尹,罪名是妖言惑众,污蔑神医。
李大人的夫人刚刚被诊断出双喜脉,怀的是双胞胎!李家上下把玄医当活菩萨供着,岂容他人污蔑?
那几个江湖术士被打得皮开肉绽,很快就招出了幕后主使——睿王妃,柳若雪。
消息传出,满城哗然。
凌修然得知后,气得差点吐血。他冲进柳若雪的院子,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了手。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将柳若雪打翻在地。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去动她!”凌修然双目赤红,像要吃人。
柳若雪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王爷,你打我?你为了那个妖女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凌修然怒吼,“你以为你害的是她吗?你害的是我!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下令将柳若雪禁足,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经此一事,柳若雪彻底成了京城的笑柄,而玄医的名声,反而更加响亮了。
柳若雪不甘心,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于是,她做了一件更蠢的事。
她偷偷买通了玄医堂的一个小药童,想在宿晚的茶水里下毒。
然而,她用来下毒的,是一种名为“断肠草”的剧毒。
她不知道,宿晚从小与草药为伴,对天下奇毒了如指掌。
宿晚将计就计,假装中毒,引得墨千尘带着禁卫军“恰好”闯入,当场抓住了前来“探望”的柳若雪派来的心腹。
人证物证俱在。
这次,凌修然就算想保她,也保不住了。
“王爷,我没有,是她陷害我!”柳若雪哭得梨花带雨。
凌修然看着她,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和冰冷。
他曾经以为的纯洁白月光,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心肠歹毒的蠢妇。
他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放弃了宿晚……
他真是,瞎了眼!
最终,在皇帝的压力下,凌修然亲手写下休书,将柳若雪贬妻为妾,送去了家庙,终身不得外出。
处理完柳若雪,凌修然再次来到玄医堂。
这一次,他跪在了屏风外。
“晚晚,我把她处理了。我把所有碍眼的人都处理了。”他卑微地仰着头,看着那道屏风,像一个乞求宽恕的信徒,“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宿晚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没有一丝波澜。
“凌修然,你知道镜子碎了,是什么样子吗?”
凌修然一愣。
“就是无论你怎么拼,都会有裂痕。我和你之间,早就碎了。”宿晚淡淡地说,“回不去了。”
“不!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凌修然几乎崩溃,“你要我怎么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要你死,你愿意吗?”
凌修然僵住了。
宿晚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
“你看,你还是不愿意。”她站起身,隔着屏风,投下一道清冷的影子,“所以,别再说这些可笑的话了。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凌修然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他明白了,宿晚的心,已经死了。
被他亲手杀死的。
就在凌修然陷入绝望的时候,一件大事,再次将宿晚推到了风口浪尖。
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因为常年流连花丛,纵欲过度,被太医诊断出伤了根基,再也无法生育。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要将三皇子废为庶人,逐出京城。
三皇子母妃,也就是皇帝最宠爱的淑妃,哭着跪在勤政殿外,求皇帝开恩。
皇帝烦躁之下,下了一道旨意:谁能治好三皇子,便许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承诺!
这道旨意,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玄医堂。
当今世上,若说还有谁能治好三皇子,那便只有玄医了。
凌修然和墨千尘,同时找上了宿晚。
凌修然的目的很直接,他希望宿晚能治好三皇子,然后向皇帝求一个“恩典”,让他和宿晚复婚。
墨千尘则是希望宿晚不要出手。三皇子一旦被废,得利的将是体弱多病的太子,而太子,是墨千尘母妃的亲外甥,是他未来掌控大燕国的棋子。
两人在玄医堂外狭路相逢,针锋相对。
“墨太子,这是我大燕国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凌修然冷冷地说。
墨千尘摇着扇子,笑得风流:“睿王爷此言差矣,玄医未来的夫君是我,她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宫里的马车到了。
是皇帝,亲自派人来请宿晚。
宿晚最终,还是坐上了马车。
她看着车窗外对峙的两个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都想利用我,把我当成棋子。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执棋的人,到底是谁!
皇宫内,三皇子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宿晚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开口:“油尽灯枯,病入膏肓。想治,可以。但要耗费我十年功力,我凭什么?”
一旁的淑妃立刻跪了下来:“求神医救救我的皇儿!只要您肯出手,您要什么,本宫都给您!”
宿晚看向坐在上首,一脸阴沉的皇帝。
“我要的,娘娘给不了。”
皇帝沉声问:“那你要什么?”
宿晚直视着龙椅上的天子,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一道圣旨。”
“什么圣旨?”
“我的婚嫁,由我自己做主,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强迫于我。即便是天子,也不行。”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一个女人的婚事,竟要凌驾于皇权之上!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龙威弥漫。
“你好大的胆子!”
宿晚却毫无惧色,迎着皇帝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一个想安稳度日的医者。陛下若觉得这个交易不划算,大可以当我没来过。只是不知,大燕皇室的血脉,还能撑几年?”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插进了皇帝的心脏。
大燕皇室,人丁单薄,这是不争的事实。
皇帝死死地盯着宿晚,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有着让他都感到心悸的胆魄和力量。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有这个能力,决定他皇室的未来。
良久,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
“准了。”
宿晚微微一笑。
她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喂三皇子服下。
“此乃‘生生造化丹’,能续他生机。但药效过后,他将再无生育能力,与寻常男子无异。”
淑妃大惊:“神医,您不是说能治好吗?”
“能治好不育,不代表能让他恢复如初。”宿晚冷冷地说,“他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想有后代?下辈子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淑妃的哭喊,转身离去。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个女人,他惹不起。
一道“婚嫁自主,任何人不得强迫”的圣旨,很快就送到了玄医堂。
凌修然得知此事后,在王府里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颓然地坐在地上,像一头绝望的野兽。
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断了。
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将宿晚重新绑回自己身边了。
宿晚彻底自由了。
她本以为可以就此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向她袭来。
北方蛮族部落“北狄”突然挥兵南下,大举入侵。
边关告急,战火重燃。
皇帝重新启用了被冷落多时的战神睿王爷凌修然,命他挂帅出征,抵御外敌。
凌修然领命而去,他想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来重新赢回皇帝的看重,也想……让宿晚重新看到他的价值。
然而,战事并不顺利。
北狄这次来势汹汹,而且似乎多了一位智囊,战术刁钻狠辣,大燕军队节节败退。
更糟糕的是,太子在一次监军途中,遭遇偷袭,虽然捡回一条命,却伤了根基,和之前的三皇子一样,也变得无法生育了。
这一下,整个朝堂都炸了锅。
太子是大燕国唯一的继承人,他若无后,国本动摇!
皇帝急得一夜白头,他再次想到了宿晚。
这一次,他放下了一国之君的尊严,亲自驾临玄医堂。
“玄医,只要你肯出手治好太子,朕可以答应你任何事!”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宿晚看着他,淡淡地问:“任何事?”
“任何事!”
宿晚笑了。
“好。”她说,“我要凌修然,永世不得翻身。”
皇帝愣住了,他没想到宿晚的恨意如此之深。
凌修然此刻正在前线为国拼杀,她却要在此刻落井下石。
“陛下不是说,任何事都可以吗?”宿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怎么?舍不得你的战神王爷了?”
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咬了咬牙。
“好!朕答应你!只要太子康复,朕立刻下旨,将凌修然贬为庶民,圈禁终身,任你处置!”
为了江山社稷,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宿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凌修然,这只是开始。我要你失去你最引以为傲的一切,让你在无尽的悔恨和孤独中,了此残生。
然而,就在宿晚准备入宫为太子医治时,意外发生了。
一股神秘的势力,深夜突袭了玄医堂。
他们的目标,正是宿晚!
这群人武功高强,招招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墨千尘留下的护卫拼死抵抗,却依旧挡不住对方潮水般的攻势。
就在宿晚即将被掳走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天神下凡般,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凌修然!
他竟然从前线回来了!
他浑身浴血,铠甲上布满了刀痕,显然是经历了一场血战,星夜兼程赶回来的。
“晚晚,别怕,有我!”他回头看了宿晚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谁敢动她,死!”
凌修然如一尊杀神,长枪所向,无人能挡。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似乎对他极为熟悉,专门攻击他身上的旧伤。
一场惨烈的厮杀后,刺客被尽数斩杀,而凌修然,也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插在他的胸口,离心脏只有分毫之差。
鲜血,染红了宿晚的裙摆。
她看着倒在自己脚下,气息奄奄的凌修然,眼神复杂,却没有动。
这时,幕后主使,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竟然是柳若雪!
她不是被送去家庙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北狄服饰的男人,显然,她已经和敌国勾结了!
“宿晚,你没想到吧?”柳若雪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原来,她在家庙中不甘寂寞,竟与前来上香的北狄探子勾搭上了。
她将大燕的军防部署出卖给了北狄,换取了北狄的支持。
她策划了这次绑架,目的就是将宿晚这个能左右皇室血脉的“宝贝”献给北狄王,让她为北狄皇室开枝散叶。
而刺杀凌修然,嫁祸给他,不过是顺手为之,为了报复他的无情。
“王爷为了救你,可是连军令都违抗了呢。”柳若雪笑得花枝乱颤,“他现在是逃兵,是叛徒!宿晚,你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凌修然口中涌出鲜血,他艰难地伸出手,想去碰触宿晚的衣角。
“晚晚……我错了……”
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眼中流露出此生从未有过的忏悔和脆弱。
“我不要子嗣了……不要王位了……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想……你活着……”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宿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缓缓蹲下身,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
柳若雪看到她的动作,以为她要救凌修然,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别白费力气了,他中的是北狄的‘七日绝魂散’,无药可解!他死定了!”
她朝身边的北狄男人使了个眼色:“动手,把这个妖女带走!”
就在北狄男人的手即将碰到宿晚的瞬间,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
“噗嗤!”
北狄男人的手臂,被齐肩斩断!
墨千尘带着大批禁卫军,从天而降,将整个玄医堂围得水泄不通。
他走到宿晚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温柔地披在她的肩上,将她与地上的血污隔离开来。
“晚晚,别怕,我来了。”
柳若雪看到墨千尘,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拿下!”墨千尘冷冷下令。
柳若雪很快就被禁卫军擒住,她疯狂地挣扎着,尖叫着:“我是丞相的女儿!你们不能抓我!凌修然,救我!王爷救我啊!”
宿晚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地上的凌修然。
她只是对墨千尘说:“我们走吧。”
墨千尘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从凌修然的身体旁边,绕了过去。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仿佛他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凌修然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死。
宿晚知道,七日绝魂散虽然霸道,但她有的是办法解。
可她不想救。
她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那句“我错了”,来得太晚了。
这场动乱,很快就平息了。
柳若雪叛国罪名坐实,证据确凿。
皇帝下令,将其凌迟处死。
行刑前,已经恢复了部分意识的凌修然,拖着重伤的身体,亲自监斩。
看着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在惨叫中被片片剐下血肉,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觉得可笑。
他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伤害了那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他的宿晚。
他真是,罪该万死。
柳若雪死后,凌修然因私自离营,延误战机,导致边关失守,被削去王爵,贬为庶民,终身圈禁于京郊别院。
皇帝兑现了他的承诺。
可宿晚,已经不在乎了。
她最终也没有去救治太子。
因为墨千尘查到,太子遇袭,根本不是北狄所为,而是他自己上演的一出苦肉计。
他早已暗中投靠了北狄,想借北狄之手,除掉战功赫赫的凌修然,再逼父皇退位。
他根本不配为君。
宿晚将证据交给了皇帝。
皇帝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他废黜了太子,将他打入天牢。
可剩下的三皇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大燕王朝,后继无人。
宿晚没有再理会大燕的烂摊子。
她跟着墨千尘,去了邻国天元。
墨千尘以国礼相待,封她为护国圣手,地位尊崇,仅在国君之下。
他给了她无上的尊重和自由,给了她一个医者所能拥有的一切。
他从未强迫她做任何事,只是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用温柔和耐心,一点点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三年后,宿晚终于点头,嫁给了已是天元新君的墨千尘,成为了他唯一的皇后。
大婚那天,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墨千尘对天下人宣布,此生唯皇后一人,永不纳妃。
……
多年后。
曾经强盛的大燕王朝,因皇室内斗,血脉迅速凋零,最终被日益强盛的天元王朝所吞并。
无人知晓,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许多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一个被无情抛弃的女人,那一句冰冷刺骨的诅咒。
京郊的别院里,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日复一日地坐在窗前,望着天元的方向。
他的身体早已被旧伤和毒素掏空,却始终吊着一口气,不肯死去。
他终日呢喃着一个名字。
“晚晚……晚晚……”
悔恨和思念,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拥有过那世间最珍贵的瑰宝,却亲手将她打碎,弃之如敝履。
如今,他孑然一身,断子绝孙,在无尽的孤独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而史书上,只留下了寥寥数笔:
“睿王修然,谋逆被废,无嗣而终。”
史书不会记载,他曾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更不会记载,他曾为了一个女人,悔恨终生。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