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喂饭三年,太子装傻嫌我土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5-31 19:34 1

摘要:萧云起重返宫中后需要调养身子,为了帮他找回记忆,我每日都会送些滋补的汤药给他。

01

我陪太子流亡三年,他重返东宫后,却因受伤失忆忘了我。

我尝遍上百种药,依旧无法让他想起我。

心灰意冷之际,我无意中听到他与小青梅的对话——

“孤若不装失忆,她定是要挟恩图报。”

“孤好歹是太子,怎么能娶一个乡野医女?”

1.

东宫殿外。

我手上全是熬药烫出的水泡。

萧云起重返宫中后需要调养身子,为了帮他找回记忆,我每日都会送些滋补的汤药给他。

可他总是对我冷眼相待,把我说的每句话都当笑话听。

“你熬的也叫药?”

“不过是个乡野医女,真以为救过孤的命,就把自己当未来太子妃了?谁给你的胆子?”

“姜绾,你莫不是说谎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这些话让我如坠冰窟,浑身发抖。

能得太子青眼,是多少贵女想都不敢想的事,自然也包括我。

可那三年流亡岁月里,分明是他先对我示好的。

那时,我找到重伤昏迷的他,一点点将他身上的伤养好,又陪着他躲避追杀,一路回到京城。

他受伤卧床,摸到我的手时,温柔地说:

“你这傻姑娘,烫伤了也不吭声,那一声轻哼我可听见了。”

“这般巧手,难怪医术如此了得。”

渐渐地,他对我越发亲近。

我羞得满面通红。

后来我总是躲着他的好意,只想纯粹地爱他,不愿将来因救命之恩为难他,此刻也不想提起这些往事让他难堪。

最后,萧云起黯然道:“绾绾,你是嫌我这个落难太子配不上你么?”

这句话直击我心底。

如今,昔日的甜言蜜语都成了伤我最深的刀。

我本想就此离去。

每日都在绝望中崩溃,又在泪水中重拾勇气,继续守候他,这已成了我的日常。

没想到我忘记拿药碗,转身回殿内时,竟听到这番话。

我推开了门。

云若雪,丞相之女,京城第一美人,正带着温婉的笑容,倚在萧云起榻前说话。

她见我进来,愣了一下,随即又展露笑颜。

仿佛在无声地讥讽——

【纵使她听见了,又能如何?】

而萧云起。

竟与她如出一辙。

他略作沉思,便道:“别熬药了,懂东宫有的是太医,治病也轮不到你!”

原来在他心里,我与云若雪眼中的我别无二致。

我看不清自己此刻的模样。

想必已是面如死灰。

我不在意以后能不能成为太子妃、和萧云起在一起,我只想知道,那三年的情分,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我强撑着站直身子,迎上萧云起那双充满鄙夷的眼睛,轻声道:“民女只是来恭贺太子殿下,历尽艰辛,终归东宫之位。”

萧云起流亡期间,常感叹往日与我同男耕女织,仿佛平常夫妻的时光。

还说往后恐再难有这样的机会。

2.

那时我固执地将他从地上扶回软榻,轻轻揉着酸痛的手腕说:“殿下定能重返东宫。”

我深信他能回到京城,胜过相信我和他会有未来。

他的神色瞬间黯淡。

我放下药碗,垂首退出偏院。

身后有人问道:

“她这是认命了?”

“认不认命,又有何用?”萧云起冰冷刺骨,“自不量力,结局终究一样。”

云若雪笑声不断。

回荡在整个东宫。

如同利刃穿心。

我缓步前行,竟也自嘲地笑了。

我回了家,煎药时手腕隐隐作痛。

我替病重的阿娘收拾好屋子,回到东宫偏殿,用凉水敷着旧伤,一边收拾行囊准备去塞北。

这伤是在逃亡路上照料他时落下的,至今未愈。

三年前,为了陪萧云起回京城,我放弃去塞北从医,如今,早已不可能再回去了。

我开始准备去塞北的行囊,又整理药材到半夜。

直到宫人来传:“皇后娘娘宣姑娘觐见。”

我随即整理衣裳,前往凤仪宫。

皇后高坐凤椅,面色不善。

因为最近宫里都在传太子忘恩负义。

当年,太子下落不明,皇帝欲重新立太子,贵妃和二皇子在皇宫作威作福。皇后因此引发旧疾去了行宫静养。

是我,将萧云起送回东宫。

如今,他要娶云若雪。

恨不得不顾一切和我划清界限。

“本宫知道你一直想去边塞从医,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银两,足够你衣食无忧,此生不必再回京城。”

皇后神色冷漠,最后看我一眼,一笑。

“姜绾,你阿娘一辈子给人看病也攒不下这些银两,做人要知足。”

我吸气:“谢过皇后娘娘,但....可否请再给奴婢些时日。”

“由不得你。”

“本宫不能让云起后悔再寻到你。”

“你即刻启程去塞北。”

“本宫知道我们母子欠你,但你想要的,不是你能得到的。”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你想要云起......你也配?”

我跪在殿中,一动不动。

眼前这个人,和当年那个从行宫回来抱着我哭,百般感谢我的贵人,宛若两个人。

3.

皇后挥手:“退下吧,五日后出发,你且收拾好行李上路。”

两天后。

萧云起回宫。

也在那时,阿娘已病入膏肓,所剩时日无几。

我恍恍惚惚走入东宫。

萧云起一身明黄蟒袍,玉冠束发,神采奕奕,早已不再是当初那般落魄模样。

挺拔的身影立在殿中,与云若雪手握着手,另一手负在身后,目光傲然。

见我进来,他冷笑一声,面色转冷:

“谁允许你进正殿了。”

“不过是照顾了孤几年,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我心如刀绞。

因为突然想起阿娘的模样,她总是话少,却最是感性。每每触景生情,便红了眼眶。

我性子随了她,温婉隐忍,不爱说话。

此时却抬起头,看着萧云起,一秒,两秒,我轻声开口:“被医女照顾两年,你就对她动了心,你的爱真廉价,殿下。”

他一时怔住,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一记耳光猝不及防,我感到脸颊火辣辣地疼,才发现是云若雪上前给了我一巴掌。

“看来你是真不明白自己算什么东西。”

云若雪眼中尽是寒意,嘴角带笑:“怎么,你要告到御前吗?”

我下意识望向萧云起所在的方向。皇后生产时大出血,自那后便开始信佛。

我爹早亡,阿娘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在路边垂死之际,是皇后娘娘大发善心,把我们留在了身边。皇后娘娘对我们母女多有照拂。

尽管是高高在上的照拂,我和我娘也仍旧感恩。

萧云起未遇刺时,与云若雪青梅竹马。

身为丞相唯一的嫡女,太子最宠爱的表妹,云若雪傲气调皮,爱捉弄我,他倒也不凶她,只冷眼笑:“你这般仗势欺人,是觉得自己挺招人喜欢的?”

云若雪一下就蔫了,此后,对我不乏有敌意,但再不施展。

如今——

萧云起把玩着手里的玉杯,缓缓放下了,扯出一抹笑,看都不看我:“一个低贱丫鬟而已,赏个巴掌......算你给她脸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片刻,连云若雪在我眼前阴阳怪气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

半个时辰后,我抱着行囊来向萧云起拜别。

“你要做什么——”云若雪惊呼,眼睛瞪得滚圆,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4.

萧云起也蓦地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神色慵倦地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太子殿下、云小姐慢用,奴婢奉皇后娘娘命,即日启程塞北,特来拜别。”

02

我与他相伴的那些年,从未用如此生疏的语气同他讲过话。

我步出正堂。

身后传来碗筷落地之声,还有下人们慌乱的道歉声......

与我再无干系。

三日时间,足够我打点妥当阿娘的医治、安顿住处,等待去塞北的军队启程。

陪萧云起流亡的三年,我从未放下医术,闲暇时也替人诊病开方,攒下些银两。

秋夜寒风刺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抓完药,我正要回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阴狠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呦,姜绾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听说皇后娘娘正在找你呢。”

二皇子萧云珏,比太子小两岁。

自小在封地长大,锦衣玉食,却养不出贵胄气度。

萧云起回宫后,最忌惮的就是他和他的生母安贵妃。其次是刚生下一岁孩子的淑妃。

皇帝年轻时时便荒淫无度,如今更甚。

萧云珏入京两年,对皇后不敬,直呼皇后是“恶毒女人”。

当年他闯入太子居所,故意端来一盘馒头,嘲讽萧云起流亡时与野狗抢食,实则是借机羞辱太子沦落市井。

萧云起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按理说,我无能为力。

可我那时灵机一动,突然用胡人语言说道:“殿下当年若不是为了保护百姓,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倒是有些人,只会躲在安乐窝里看人笑话。”

萧云起微微一愣,随后慢慢地,露出一抹苦涩又得意的笑,笑声越来越大。

他听懂了我话中之意,萧云起坐在软榻上,虽然狼狈,却朝我露出温暖的笑,低声说:“绾绾,我心悦你。”

一旁的萧云珏如同呆子般看着我们,良久才明白自己被羞辱了。

萧云珏跳脚大骂,揪着我的发髻拖到台阶上。

“贱婢,收拾不了他,还收拾不了你?敢羞辱本王......”

5.

他的巴掌未落下,软榻挪动的声音传来。

“我纵是流落民间也是太子,”萧云起侧过头,语气冰冷地说,“你若敢动她一下,我叫你碎尸万段。”

“同归于尽,拖着你,我不亏。”

萧云珏最终没敢碰我一根手指。

萧云起那时将我拉到身边,手指轻抚我被拽得生疼的头皮,声音哽咽:

“都怪我,我一定好好养伤,振作起来,重掌大权。绾绾,我定会为了我们努力的。”

就是从那时起,一直消沉颓废的萧云起,才终于振作起来。

如今啊,萧云珏这个小人,又蹦到我面前。

我的身边却再无人护着。

我俯身,吸口气,突然急急拽住他的衣袖朝他叫嚷道:

“二皇子,太子殿下怎能不理我呢?他怎能负我恩情,你替我说说好不好?云小姐不愿生子我替他生,他像陛下一样,赏我一处宅院一片田地就好,这样我们母女就能活命了......”

“二皇子,你帮我说说......”

萧云珏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疯子。

我卑微讨好的模样,触到了他最厌恶的地方。

他啐了一口,一把甩开我,驾车离去。

我差点摔倒在地。

我勾了勾唇,捡起了药包。

这才看见不远处一个少年骑在马上,含着根草茎,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我心中一阵慌乱,上了一辆马车,希望三日后能顺利离开。

处理好一切后,我总算松了口气。

若非心中执着医术,我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三年朝夕相处,我与萧云起同榻而眠,如今最亲近的人竟要将我置于死地,这般被人玩弄的滋味让我辗转难眠。

疼。

心怎能不疼。

眼泪流干了便不会再流,我放声痛哭,哭完,该如何便如何。

我阿娘的病,需用贵重药材。

我若倒下,她便活不成了。

我不能倒下。

皇亲贵族看不起我,我只求他们大发慈悲放我离去。

我没想到,皇后娘娘能心眼那么小。

太子与云若雪的订婚之日,声势浩大,时间就选在皇后让我启程出发的那一日。

熬过这一日,也许就没事了。

6.

阿娘剧烈地咳起来,我拿着药方去药铺抓药,远远望见城中张灯结彩,到处都在议论太子与云家小姐的订亲大典,我心如刀割。

苦笑一声,我转身走进小巷,却被人从背后击晕。

醒来时。

萧云珏正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倚在软榻上与人说话。

“......皇后娘娘,你当真?太子对这丫头当真无意?您就不怕坏了他们的好事?”他斜眼看我,见我醒来也不避讳,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你和云起是兄弟,他爱不爱云若雪都无所谓,反正结果已定。你既然中意,那便交给你处置。顺便也试试看,云起是否真的对她无情......”

我全都听明白了。

这些疯子。

我浑身发抖,忍不住求饶:“我听您的话,我去塞北,您现在别让他来。”

“姜绾,这不过是个考验罢了。”

我这些日子的躲藏,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哎呀,你猜皇兄在忙什么?走,带你去看个热闹......”萧云珏拽着我来到宫墙角落,远远望去,萧云起正在大殿前接受众人朝贺。

我挣扎着喊道:“萧云起!救救我!皇后她要害我!”

我慌乱无助,尊严尽失。这世间多丑恶都与我无关,我要自己活下去。

身材挺拔的男子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压抑着说:“母后给你的选择已经很好了,我都知道。姜绾,你若还不明白,我便说得更明白些。”

“你与萧云珏倒是相配,我是说,身份上。跟了他或许是你最好的结局,比去塞北还好。”

“罢了,你我缘尽。”

“三年情分已了,如今这般,也是你咎由自取。”

“姜绾......从此山高水远。”

这是萧云起恢复记忆后,说得最为清楚的一番话。

不似往日讥讽冷嘲,却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我瘫软在地。

萧云珏咽了口唾沫,挥退下人扑了上来。

我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度过最寒冷刺骨的片刻。

门被推开了。

皇后端庄地站在我面前,目光冰冷地瞥了我一眼:“到此为止。”

那日,天色极好,傍晚时分,订亲大典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宫中高处的晚霞红似火烧。

“像这样早些去塞北不就好了?”

7.

“你阿娘的病,药材,以后都由我来安排。”

“你还能时常回京探望她。”

“姜绾,”皇后看了眼香炉,神色转为慈祥,“本宫都是为了云起好,此事是本宫对不住你。”

萧云珏气得跳起来:“你们又耍我?”

是啊,若萧云起不失踪三年,太子之位怎会差点落到这个草包手中。

我狼狈地整理衣裳,站起身来,走路都觉得不对劲,与皇后擦肩而过时,我冷笑道:“......悔不当初。”

过去的三年。

我终于,悔恨至极。

不出一个时辰,我的路引、盘缠,还有我费尽心思才求来的文书,安安稳稳放在我手中。

院中,我阿娘强忍泪水,眼眶通红:“绾绾,好好当你的军医,活着,这就好。”

她声音颤抖:“都怪我。”

“若不是我带你进宫......”

她何错之有。

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死死攥着有人递来的一袋银两,字从牙缝里一个个蹦出来:“阿娘,我先走了。等我回来看你。”

“好,年节相见。”我阿娘同我一样坚强,我没见过这世上比她更乐观的女子。

我笑了。

启程前的一个时辰,府中不断有人来传话,我知道,那是萧云起派来的。

这个伴我三载,深深烙印在心魂的男人。

他还有什么好说。

一切都已结束。

塞北没什么不好,嫁给别人也没什么不好,没有他的人生,我也能过。

只是都不是我心之所向。

我将萧云起曾送我的玉佩丢在了马车下。

一个头戴银冠的少年骑马经过,修长漂亮的手指也捏着一块玉佩,随手抛在了地上。

“鬼地方,小爷走了!”

他做了个掷物的动作,马鞭甩到了我脑袋。

“哎???”

他看见我捂着头站在那里,神色瞬间亮了起来,跳下马来,局促地搓着手。

“姑娘,你也去塞北?”

“那个,我叫沈星野。”

他眼中闪着光,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向我伸出手来。

“一起搭个伴吗?”

8.

马队启程。

漫长的北上路途上,沈星野骑马跟在我后面,为我扫除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殷勤得如同贴身侍从。

我裹着不知谁给我的宽大斗篷,几个时辰一动不动,恍惚间才记起,他,似乎是那日我和二皇子纠缠时,坐在马背上投来讥讽目光的那个少年。

他那时还未戴上那顶银冠。

我沉沉睡去,梦境绵长。

梦里,我从小时候就倾心萧云起,将爱意深埋心底,唯有举手投足间流露真心。

阿娘未必没看出我的心思,一开始,她叮嘱我要悉心照料这位太子。

及笄之年时,她有时候在灶前会和我开玩笑:“不知殿下以后会娶哪家的姑娘,只是肯定是世家贵女。”

后来我学医,她只鼓励我:“医者仁心,能一眼看出病人的病状所在,却往往看不懂自己的心。”

我明白的。

我都明白。

我愈加收敛。

只是。

萧云起流亡的三年,是我最后陪伴他的时机,我不求回报,却没料到,遍体鳞伤,肝肠寸断。

阿娘......我终于懂了。

9.

塞北的日子异常艰辛。

哪怕有银两,身处异乡、孤独冷清、随军治病职责繁重的感觉也还是叫人透不过气。

没想到沈星野也在这支军队。

当了个......闲散小将军。

再一次见他是在军营的酒宴上,他倚靠着案几笑着和人聊天。

一旁的大夫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这是沈大将军的嫡子,虽然不受大将军宠爱,但若是嫁给他,也是一生富贵,问我可曾与他相识?

我摸了摸自己藏起来的药方,里面除了大量关于我娘的病的偏方,就是沈星野那厮亲手送来的金疮药。

我摇了摇头。

权贵,嫁人什么的,此生再不相干。

下一刻,大夫不知为什么离开,那目光灼灼的少年又如铜墙铁壁般挡在我面前。

“姜绾姑娘真厉害,一手好医术,军中人人夸赞,不像我就是个闲散将军。”

“绾绾姐姐住哪个帐篷?”

“最近几日不太平,千万不要夜里一个人回营,这是我的营帐位置,地方特别大,比你住的小帐篷好多了。”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捕捉到了最后一句,抬眼看他:“你打听过我住在何处?”

少年一下抿住了嘴唇,不出两息复又笑起来:“姐姐不喜欢我戴的银冠?你喜欢什么样式,我去换一个便是。”

喜欢......他离我远些。

我不想理会他,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回了热情如火的少年一句:“我此生不会与他人有缘,沈星野,你若是想玩闹,莫要寻我。”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太子殿下曾经的侍女,一介卑贱之躯,我不信你是当真。军中要医治的将士还有很多,若小将军无其他事,就不要再来扰人清静了。”

许是我离开时候的眼神比较落寞和平淡。

夜里歇息时,我收到了这人派来的又一封书信:“姜绾姑娘,我并非此意。母亲1去世后,我在府中无人在意,亦没有嫌弃别人的资格。”

我想起那个大夫说的,这人是沈大将军的嫡子,那他又能差到哪里去?

骗人的罢了。

懒得哄他,我又去案前查起了关于阿娘的病的医案来。

转眼两月过去,我收到的萧云起的信件,从一开始的一日一封,变作七日一封。

他似乎压根懒得给我传什么口信,最后一封拜帖上只写了几个字:

【明晚,宜春楼。】

关我何事。

那日。

傍晚结束了诊治,我与众大夫一道往外走,高大的白杨树下落满了雪,一个男人倚靠在马边,手执酒壶。

......萧云起。

10.

我眨了眨眼,突然之间身上所有的冷暖意识都远去,直到他看过来,我才上前行礼。

“太子殿下。”

萧云起饮酒的动作一滞,深深看了我一会儿,半晌,他开口:

“我失踪期间二皇子做了不少动作,整整三年,那时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父皇和外祖父那儿都放弃我,我不能在那个时候做出违背他们的任何决定。”

“姜绾,流亡的三年我尝尽人情冷暖,我说过,我会为了我们努力的。”

这是......解释??

迟来了整整半年的,解释?

我整个心脏像是被人抓着,紧到我无法呼吸,我之前那样迫切知道那个答案,如今,我突然就不敢知道了。

“......哦。所以?”

萧云起却不再说了,退后一步,优雅地牵过马缰,目光温柔:“随我去用膳。冬至在即,北地最是热闹,姜绾。”

......这又算什么?

忽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映入眼帘。

云若雪穿着绣花长裙,面色阴郁地从后行来,掀开了马车帘子,萧云起见状一惊,回首望去。

沈星野策马疾驰而来,一声朗朗的“姜绾姑娘”!

萧云起面色变幻,随即将云若雪扶上马车,温声道:“得知她在此地,便请来同用膳,你不是说,身边的丫鬟对此地不熟?姜绾定是知晓这里。”

我默然注视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

这地界我确实熟稔,莫非云若雪一到,我便要从太子殿下“暗中相好”的身份,转作他们的引路丫头?

萧云起当初或许并非有意羞辱于我,说不定是想护我周全。可这般难堪,要持续到几时?

他要借云家的势,而在那之前,我难道都要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等他东山再起后垂怜?

我如坠冰窟。

云若雪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挽住他的胳膊浅笑,入了马车,傲慢地指向我:“你,滚下去。”

我望着萧云起,他神色始终如一。

我慢慢走下马车。

沈星野瞥见这边情形,冷笑一声,纵马上前,一把将我拉上马背,双手环住我腰间。

“这都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在塞北遇见个京城来的,说话还带喷粪的,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吗?”

我身形一滞。

回过神时,不由失笑。

积压已久的屈辱与绝望,瞬间决堤,笑出泪来。

云若雪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介贱民,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嚷嚷......”

萧云起此时似乎才认出沈星野来历,忙拉住云若雪。

“你是沈家那小子?”

“你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星野毫不客气地回击。

“哦,不对,太子流亡三年,回京了便忘恩负义,还不如白眼狼呢!”

眼见二人就要争执。

我拽住沈星野衣袖。

不想这人收紧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将我牢牢固定在马背之上。

“......”

“太子殿下,军营还有伤患等着我,”我强忍着没挣开他,看向萧云起,“也谢谢你的邀约。但是请相信,民女那时候照料殿下三年,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是殿下,误会民女心意了。”

说这一句的时候,我努力睁着眼睛,不让一丝丝水汽有泛起来的机会。

我掐着沈星野的手臂,应该将他掐疼了。

“不好意思,民女得去军营了。祝你们两位好。”

我清楚地看见,擦肩而过的瞬间,萧云起突然苍白了脸,不知是那一句“是你误会我了”叫他心慌,还是沈星野的出现让他恼怒。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人......

莫名就叫我恶心起来了。

11.

夜里,我又收到一封书信:

【母后如今对我很放心,绾绾,伯母的病,现在我在掌管。】

我一时几乎要原地气愤到跳起来。

死死压下屈辱和怒火,我让人回信:“太子殿下,别忘了,我也可以向皇后娘娘告发,你拿到的,也可以原原本本吐出来。”

他终于消停。

这一夜,我心烦意乱,也不敢写信给阿娘。

我想起自己学医的那些年,我拼命地学,钻研各种偏方,就为了最后能成为太医,或者去塞北行医也容易谋个出路。

萧云起他啊,是我的白月光,是我都不敢拿来称作“妄念”的一种存在。

如今,他撕碎了自己的面具,也撕碎了我的一腔真心。

和我们相依为命的三年。

我头一次那么恨他。

突然有人敲门。

我吓了一跳。

“谁?”我说话时眼角都还有眼泪。

蛮夷最近频频作乱,边关战事吃紧,不少军医都已撤回内地,只剩我们几个还坚守在这里。

“姜绾姑娘,今日是冬至呢!”窸窸窣窣地声音过后,沈星野的声音羞赧地传了过来,“嗯......我的饺子煮糊了,你吃吗?和我一起,我吃糊你吃馅?”

雪,下得很大。

我拉开门,眼睛微红:“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沈星野,你死心吧。但是......饺子可以一起吃。”

沈星野愣了愣,推门大笑着进来:“姜绾,我一直以为你就像个韧草一样,百折不挠,可是原来你也会哭,还怕危险,你......呃,你的营帐一点都不像女子住的......”

“......闭嘴留下,还是滚出去?”

“我闭嘴。绾绾,这等人不配你为他落泪,别哭了。”

“嗯......我买了面粉。包饺子,你吃吧?”

“吃!”

年关将近,皇后遣人送来了太子与云家小姐的喜帖。

“近来坊间又起闲言碎语,说太子恩将仇报。你若在场,萧家也好体面些。”我收下信笺,问传话的太监:

“我最近寻不到阿娘,她如何了?”

“姑娘,夫人被送去在山中一处清净庵堂修养,山高路远不通消息。”

“......嗯。”

我已寻到了治她病症的良方。

但名医与药材都在塞北。

也是我原本想带阿娘去的地方。

太子大婚后,皇后定不会再防着我,或许忍一忍,我还有机会。

......可是,是我太过天真。

12.

大婚之日,我未见到阿娘。

倒是在偏殿撞见太子与云若雪,新娘的胭脂都晕了,我愣了一下:“对不起,民女这就退下。”

太子见我要走,顿了顿才道:“抱歉,你重新描画。”

他走后,云若雪羞红了脸,轻捶了他背上一记。

有人从身后拽住了我。

“姜绾,我都与你说清楚了,你为何就不能等一等我?”

“你宁愿去寻沈家那废物也不愿跟着我?你心里可还有我?”萧云起咬牙低声说道。

我心中一阵讥讽。

三年里,让他孤立无援的人不是我,反而是我给了他最后的关怀和支持。

如今他与那些曾经伤他至深的人同流合污,还要将我踩在脚下,还要怪我不等他“东山再起”。

“我高攀不起。”

我抽回手,在他追上来前,警告了他一句:“殿下,皇后娘娘就在前殿。”

这一晚,我只是回来完成任务......

最重要的,是我要见到阿娘。

婚礼如愿结束,我起身要走时,侍卫拦住我:“姜姑娘,得到明日辰时,你才能离开。”

我疑惑半瞬,片刻后哑然失笑:“你是怕洞房花烛夜,太子还会出现在我房中?”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想,个个都瞧不起我。

无所谓。

婚礼完了,他们再无法束缚于我。

我等。

直至东方泛白,我心头突然一紧,漏跳一拍。我下意识地寻找之前照料阿娘的大夫,却没有人回应。

我不是这个时候才寻不到他们的,可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寒意,也无比心慌。

侍卫终于放开我之后,我衣裳都没换,直接奔去了医馆。

“阿娘人呢?”

我气喘吁吁,盯着空了的病榻,茫然问道。

相熟的大夫拽住了新来的学徒,神色悲痛地奔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说:“姜姑娘,总算见到你了。”

“令堂她......”

“她七日前突然病重,被送去城外的济世堂救治,回来时就已经......我听那边大夫说,是旧疾复发,而且发现时已是不治之症。那晚灯火熄灭后恢复,也是我们照料不周,那个大夫也已经逃走了......”

一时间,我只看得到她口中说着什么,耳边却一片寂静。

“......去世了?阿娘她,去世了?”

“......遗体在后院停放。皇后娘娘吩咐,待婚礼结束后再告知于你。”

小学徒面露不忍,轻声道:“令堂遗体保管还是妥当的。”

我弯下腰去,胸口如被巨石压住,几近窒息。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滴滴落在地上,我艰难开口:“......带我去见她。”

宫中传来旨意,命我速去见皇后娘娘。

她该在宫里等儿媳妇敬茶的,如今却早早换了一身素服,端坐在殿中。

抿了抿唇,她示意我上前,柔声道:“我本想着,你母亲的病我尽心尽力,是下面的人做事不周到,才出了意外,也是她本身身子不好......”

“晚一天两天给你知道,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本宫还是于心有愧的。”

她眼波流转,从宫女手里拿了一叠银票,递给了我:“五千两。”

“姜绾,本宫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若你知晓此事闹了婚礼,云起定会失控,本宫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你该明白我的,都是为了子女,对不对?”

“云起的事,还有你母亲的事,我对不住了。”

我死死攥着衣袖,想着阿娘此刻还静静地躺在医馆。

滔天的恨意在胸中翻涌。

我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请皇后娘娘恕罪,民女告退。”

皇后一怔,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宫女们也愣住了,她却笑着摆手,轻声道:“节哀,念在你伤心之时,我不与你计较。”

我深深叩首,转身离去。

黑夜漫漫无边。

我怕阿娘躺得太久,抱着她许久后,我浑身已是冰凉,颤抖着为她掖好衣衫,寻了安葬的地方,送她过去。

13.

人死魂归,她却凭白等了我这些时日。

魂魄会不安的。

我跟着马车去了,一切事毕,我手中只多了一支母亲生前爱戴的木簪。

我独自坐在屋檐下,四下无声,阳光洒满庭院,而我最爱的人,已然离开了这人世。

我抱着木簪,恍然醒悟般,失声痛哭。

我深知她病情沉重,能撑到今日已是不易,已是万幸。

可我怎能原谅自己未能陪伴她最后时光,若是我在身边照料,或许便不会有这般疏忽。

我究竟为何会爱上萧云起。

我们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大雪纷飞,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而来,神色惊惶,久久不能回神。

萧云起缓缓跪地,声音嘶哑:“......我方才得知,母后她......她瞒着所有人......”

“姜绾......我是不是......永远失去你了......”

我平复许久。

望向他。

“萧云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般待我?”

“可是因为,我不知分寸,敢对你生出这般心思?”

若早知喜欢他要付出这般代价,我定要回到当初,狠狠唤醒那时的自己。

萧云起见我目光冰冷,第一次慌乱至此,手足无措。

“不是这样......”

“我......姜绾,流亡那三年,唯有你待我真心。我想着待我掌权,便再无人能阻我们。母后管束太严,半点心思都容不得......”

“我是真心爱你......从未想过会如此......”

“姜绾!留下可好?”他冲来紧紧抱住我。

我双目剧痛,缓缓推开他,与他相隔一臂:“爱我?旁人对你冷眼,连你母后都视你如草芥,失势便弃你不顾,那三年,唯我不离不弃。”

“萧云起,你当时未必真心,你向我示爱,不过是怕我如他人般抛下你罢了。”

“你引诱于我,施舍甜头。”

“你回京后,分明知晓因你态度旁人如何对我,分明知晓皇后如何苛待我,分明知晓你这畜生恩将仇报!你只是漠不关心,你虚伪至极,贪得无厌,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爱我?你也配!!”

我步步后退。

14.

萧云起追来,我用力挣开,重重掌掴他面颊。

泪水夺眶而出,满面泪痕,此生从未如此刻般坚定。

“萧云起,我不止要离开,我与你恩断义绝。”

晨光微现,远处一人疾步而来。

他震惶望着我二人,随即跟上我步伐,不敢动我手中之物,只是为我遮挡风雪。

身后萧云起追了几步,终是跪地落泪。

他或许唤我名字,我已听不真切。

待我回神时,伞上积雪已厚。

身旁少年褪去戎装,轮廓更显分明,察我目光,回首道:“绾绾,莫要伤心了。”

“我兄长,你可知道?他名唤沈书墨。”

我呆坐石凳,面无表情。

沈书墨,谁人不知,二十载便在塞北开疆拓土,前程似锦。

这时我才知,他的沈家,竟是那个沈家,他竟是沈书墨亲弟。

沈星野靠着石凳,舒展双臂。

“我家是将门世家,兄长才华横溢,武艺冠京华,我本该安享其成。却在他二十一岁那年,再也拿不起剑。”

少年转眸看我,俊美眉目染上冷意,

“家族宿疾,他过二十才发,何其不公。”

“他向来骄傲,无法接受自己病弱,后来常常发狂伤人,他走后不久,我娘也撒手人寰。”

“众人都说,我沈星野将成为将军府未来的继承人,可没几天,父亲便把在外的庶子接回了家。”

“权贵之家,总爱未雨绸缪。”

“父亲原本还算疼我,直到有次,我听他与人说这病世代相传。从此,我便注定无缘大任。”

“想抓住最后一丝温情,我四处惹事生非,只盼他能看我一眼,心中呐喊,渴求他的疼爱。”

“却是越闹越糟,他对我愈发失望。”

“故而人皆道,沈书墨去后,沈家便衰败大半。”

“他便是我的天。”

“他走了,我的天,就再也不亮了。”

我望着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解。

少年俯身靠近,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

“那时起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坏掉了,我一直在腐烂,后来遇见你,恍如看见荒野中一株顽强生长的野草,在绝境中奋力求存。”

“我心想,她当真了得。”

“她仿佛明灯般照亮前路,我想紧随其后。虽然她命途多舛,却从不言弃。”

“绾绾,你别难过了。”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有时候,最动人心弦的,并非华丽的辞藻。

我泪流满面。

温暖的怀抱将我环绕。

我双手紧握着木簪。

这荒诞的一切,终于可以画上句点。只是与阿娘约定今年团圆的心愿,永远成了遗憾。

到了塞北以后。

我颓废了大约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某天,我叩响了沈星野的房门。

少年睡眼朦胧地开门,见是我来,慌忙整理鬓发衣襟,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么早,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我哑然,轻声说:“我要去北疆,一个月后动身,沈星野,你想跟我就一起去,我可以教你骑射,若是不愿,就当今日无事发生。”

“去北疆?”他一脸茫然。

“对,去北疆。”

“姐姐,我怕是去不了......”他难以置信。

“那便当是告别了。”

“等等......”少年慌张地摆手,“给我些时日,姜绾,我定要随你同去!”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沈星野跟着我习练骑射,一切准备都由我安排,事后我会细细叮嘱他要点。

我虽为他引路,却也要当好师傅。

沈星野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神色沮丧:“姐姐,这般下去我永远赶不上你。”

看着他这模样,我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头:“那也得追,不然我如何能看上你?”

少年双眼一亮,猝不及防地想讨个亲近。

我抬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扳向一边。

日子匆匆。

15.

我们很快动身去了北疆。

在边关历练一年之后,我又果断决定去西域。

沈星野听闻此事,懊恼地倒在草地上,连连叫苦。

他的武艺相对于我来说还算容易,每次看到我研究兵法谋略,他便捧着脑袋喊疼。

“沈星野,如果今天你带五百兵马,对方一千人,你要如何取胜?”

我鼓励他:“只要学会用兵之道,你父亲就不会再小看你了。”

“这......”

“智取。”

见他一脸困惑又沮丧,我笑着为他详细讲解。

时光飞逝。

我们形影相随。

我专注于自我提升,对京城的事全不关心。

唯一分别的三个月里,他去西域押送军需,我在北疆驻守,谁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会席卷边关。

察觉喉咙不适时已晚矣,我返回住处,备齐药材食物,闭门不出。

军医手忙脚乱,商旅寸步难行,我看着每日战报,病情愈发严重,却仍想着要先处理完军务。

那个黄昏,有人不住地敲门,我带着病气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喘息声:“是我。姜绾,开门。”

我心下一惊。

“我已染病,你何必来此?你那边更为安全!”我顾不得生气,戴上帕子喝道,“这病气会传染,隔着门都挡不住,快走!”

“啧......你是要我好言相劝还是直接踹门?你可有药?可有食物?快开门!”

“不许进来!走!”我心急如焚,深知他进来的后果,绝不能让他冒险。

这不是几年后的太平盛世,疫病肆虐之初,染病便是九死一生。

“那我只好踹门了。”

门板震颤的声响越来越大,我惊慌不已。

“沈星野,你疯了不成!我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来送死!”

我怒气冲冲地开门。

少年头发凌乱,却更显俊朗,他收回抬起的腿,一把将我搂住:“姜绾,你太不像话,我是你的人,生死都要与你同行!”

我已是病人。

......挣扎无果。

炎热的空气中,少年不顾一切地吻来,带着赴死的决绝。

16.

我没感受过这样热烈毫不遮掩的爱,我也是个凡人。

软在他怀里后,他怔住片刻,而后反应过来,他开始发疯。

沈星野起身,褪去外衫,拥住我:“绾绾......你当真愿意?”

我迷迷糊糊,呢喃道:“嗯......我烧得厉害,这病还会传染,沈星野,你要和我同生共死吗?”

他身子一僵,随即紧紧搂住我,泪水滑落:“不,等你烧得更厉害时,我们再同生共死,姜绾,你现在定是难受得紧。”

“......”

嗯,我很感动。

沈星野也是血肉之躯,很快也染上病症,服完药那日他满面春风归来,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药材和食物:“瞧,我在京城自有门路——专人送来——”

当晚......沈星野烧得更厉害。

他迫不及待扑上前来,连连亲吻:“姜绾,我烧得更厉害了,说好了试试的!”

“绾绾......绾绾......我心悦你。”

五年后。

春日宴上。

沈星野下了马车就去取行囊,让我在这边等。

此番进宫,沈星野是奉父命而来,我则为进献药材。

皇后娘娘设宴赏春,众人纷至沓来。我立于花树下,不想竟遇故人。

皇后娘娘历经风雨,面容虽未改,却透着几分疲惫。

我心知缘由。

萧云起与云若雪婚后不睦,加上这几年朝廷动荡,很多世家一夜倾覆。大厦将倾,无人幸免。

“......姜绾?”

陪在皇后身边的是云若雪,褪去稚气后,浑身散发着怨愤之气。

“你为何在此?回来作甚?”云若雪大声质问,“呵,姜绾,听闻你在塞北做了沈小将军的通房,此番回京,莫不是沈家小将军抛弃你了?”

“哈,你这命真是差,人家如今得遇奇缘,在西域寻到神医,被沈将军奉若珍宝,你此刻定是后悔不已!哈哈哈,你这辈子就该当个乡野医女!错过太子,今后也休想高攀!”

皇后轻叹:“太子妃,在此安静候着。”

云若雪听罢,背过身去恨恨瞪了一眼,这些年来,以皇后的性子,任谁做她的子女,都难逃磨难。

我平静地望着他们,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禁扬起嘴角,双手交叠,继续等候沈星野。

云若雪忽然注意到我腕上玉镯,惊诧地看着我,片刻后,自嘲般冷笑,想必认定是赝品。

我向来不喜佩戴饰物,此番返回林府,是沈星野执意要我戴上。

他说这是沈夫人生前最珍贵的古玉。

我便留在腕上。

“娘娘,那人为何还未到?可是记错时辰?当真能医治好他?”

“住口。”

皇后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云若雪,见了那人需谨言慎行,莫要似对云起般无礼。你以为我不知那些事?”

云若雪语塞,咬牙切齿,暗自怒视。

我略有耳闻,也能猜到,萧云起婚姻不顺,宫里宫外还有个极强控制欲的母亲操控,他的躁郁与叛逆,是必然的结果。

“夫人!让你久等了!”

沈星野疾步而来,先是在我脸上落下深吻,随即将我拥入怀中,身上挂满行囊,笑着领我离去。

另一边,云若雪目瞪口呆。

皇后也不由侧目。

刚到驿站,军务便接连传来,我立即应对。

隐约听见身后有人道:“竟能上位......做了正室,手段高明......”

晚上的宴会宾客众多。

我姗姗来迟,更衣后便被引去见沈将军。

果然,厅中又见云若雪与皇后。

沈将军迎上前时,云若雪低语:“怎还能见公婆?这等身份不该避而不见?”

“姜小姐。”沈将军仪态优雅,举止得体却不阿谀,“星野在外承蒙照料,是我这做父亲的失职,倒让他得此良缘。”

“不敢。”我谦和应答,直视他双眼又道,“星野本就出众。”

沈将军愣了愣,随即展露官场老练的笑容。

察觉熟悉气息靠近时,已来不及。

阔别三载的萧云起,不知何时现身,眸中混杂着浑浊,立在我面前。

“绾绾。”

我抿唇一笑,举杯示意,转身离去。

17.

云若雪却一下奔出人群,生怕旁人瞧不见似的,指着萧云起破口大骂:

“萧云起,在宫中你不愿见我一面,出来就来勾搭人?你勾搭谁不好,这是沈将军养的外室,他不懂规矩带着到人前来,你也不懂规矩,是吗?!”

云若雪言语粗鄙,萧云起面容骤变,僵硬转头看她。

“你简直疯了。”

“我有你疯?!”云若雪登时暴怒,将手中酒水泼到他脸上,随即一掌打在他脸上,声音尖利,

“你昨日批阅奏折时连数目都看不清,害我们损失千两黄金,你瞎了!萧云起你娶我是你甘愿,敢这般折辱我,竟敢与姜绾这等下贱之人相提并论,你莫不是疯魔了!”

众人惊呼散开之际,萧云起脸上的酒水一滴滴往下掉。

他面容扭曲,宛如疯癫,上前揪住云若雪。

二人扭打在一处。

我蹙眉,还未及反应,一道身影疾步而来,挡在我身前。

于是我未见,云若雪被制住手臂后如何凄厉嚎叫,而后脱下绣鞋砸在了萧云起头上,萧云起在台阶上一个踉跄,跌了下去。

他双手掩面......痛苦哀嚎。

宴会,大乱。

萧云起双目再度失明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尽管皇后及时辟谣,流言依然四处传播,我捏着手里的诊断,这一刻,心头涌起万般感慨,说不清是何滋味,只觉得,隐约竟有几分快意。

门外小厮禀报:“姜姑娘,外面有人求见,想请您医治,她说与您相识。”

我愣了片刻,走出门去。

竟然是皇后娘娘。

一向雍容华贵的皇后,此刻虽面色惨白,却仍是一副高傲姿态立于我面前,见到是我,她神情明显一震,随即长舒一口气,勉强一笑。

“我竟不知道这位神医是你。”

“姜绾,云起的病当时并未痊愈,这两年朝中多事,他操劳过度,因此复发,你既有良方,便尽快为他医治。”

药房许久没这么安静了。

我的随从们,在门外窃窃私语,在讨论这人是谁,竟敢如此盛气凌人地与我说话。

我神色平静。

18.

当初虽恨之入骨,可岁月悠长,我心中自有远大抱负。

面对这些宏图壮志,我豁然明白,他们不过是路边微尘。

皇后不悦,冷冷瞥我:“怎么,你既有医术,还要本宫低声下气不成?”

我放下诊断去沏茶,不禁轻笑。

我放下茶盏,直视着她,

“若我阿娘还在,或许殿下还有救,可是您亲手将最后一丝希望掐灭。所以,恕臣女无能为力。”

我字字铿锵,直说得皇后面露慌色。

她挺直脊背,冷笑道:“你这般不知好歹?枉云起爱你一场......”

“他是怎么爱我的?”

“羞辱我,任凭你伤害我,叫我不能与阿娘告别,究竟,他怎么爱的呢?”

皇后......崩溃了。

临行前她终究回身道:“姜绾,你是我求的最后一个大夫了,你是塞北神医,你们没办法,云起他就真的再也没法站起来了。”

“......”

“哦。”

我忙于诊治,抬眼瞥她一眼,报以讥讽浅笑,随即命小厮关门。

下值后,沈将军唤我过去。

他们父子在书房议论事情,故意虚掩着门让我在外听着,想是要我知晓。

“......边关你们已经稳固了,不如回京帮帮你哥哥,”沈将军苍老的声音传来,

“星野,我确实是武将,有点过于重功了,可我给你这些,对你们也好,你们难道还不要?府里很久都没什么人气了,你回来吧,让我感受一下当时书墨还在的时候的时光,好吗?”

沈星野走出门,见到我,挠了挠头。

“老头他后悔了。

“夫人,你怎么说?”

沈星野此时已经二十有余,眼眸依旧如当年般清亮,像只小狗儿似的。

有时乖巧,有时又热切得让人难以招架。

“其实可以。”

我思虑良久后说:“我想回到故乡,陪伴娘亲。只是,若要成亲,不如去塞北,那里更为自在些。若有了孩子,我也能给他们更好的前程。”

沈星野本是来问我要不要多留些时日,听我说这些,整个人怔在原地。

“这个......”

他欲言又止,最后定定望着我:“可我,不能有子嗣,姜绾。”

这番话,他说得哽咽,似是要落泪了。

“嗯,我知道。”

我放下手中茶盏,轻抚他的面庞:“沈星野,我有一事相告。你可知你父亲为何对你态度大变?因我曾给他一份医案,你兄长的病症,源于他,而并非你娘。”

“他未曾发病,他的其他儿子也都安好,只能说,你兄长,命途多舛罢了。”

“而我,是可以与你生儿育女的。只是若生下男丁,或许会有极小的可能携带病症,又或者......我们只生女儿便是。”

19.

这些年来,我专心钻研医术,从未细想过与沈星野的未来。

而自从接触这些病症医案后,我做得最多的便是研究各类疑难杂症。

整整三年过去,我才隐约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因着从前的事,我对成家生子之事本是避之不及,可日子久了,我也会想,若那人是沈星野。

似乎......也不错。

沈星野听我这般说完,慢慢红了眼眶。

那日,无人知晓,这位小将军急匆匆带我出府,在马车里抱着我,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嗯,他还是像个小狗儿一样。

收到萧云起书信那日,我与沈星野约好去城外赏枫。

我换了一身便装,而沈星野那个孩子气的人......竟然买了许多小姑娘的衣裳,正在布置闺房......

我只随口说了句,这些衣裳过些年,怕是会被小姑娘嫌弃......他就炸毛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萧云起的书信来得突然,我原以为是哪个骗子的把戏,可难得心情好,我便拆开看了。

“绾绾......又下雪了。”

“云若雪要联合家族扶萧云珏上位,母后被打入冷宫,无人在意我的处境......”

“呵,这是不是天意?姜绾,我又成了那个弃子。”信中萧云起的字迹温和从容,却似是浸透了泪水,强忍着才未曾哭出来。

我听出了那股悲戚,却已无法感同身受。

其实我略有耳闻,云若雪与他早已势同水火,再无和好可能。而皇后娘娘,更是自顾不暇。

太子旧伤复发,再无法看到后,皇上便光明正大地将几个皇子得以重用。

他受了皇后一辈子的钳制,到老了,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回,皇后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她当年的骄纵、蛮横,所犯下的过错,都将化作一把利刃,将她的骨气、尊严,一寸寸血肉连着筋骨慢慢剜下,血淋淋的永无止境。

我深吸一口气,将信笺收好。

“嗯,我会与相公一同前去。多谢殿下告知。”

关于萧云起,那些年,我或许也曾想过与他的将来。

只是我更庆幸自己,一次又一次,从泥潭中爬出,才终于寻到那个对的人,与我并肩而立。

过往的那些苦痛都已远去。

我与他还会有无数个,夏去秋来,枫叶红染。

来源:江七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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