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帘外,秋意正浓,金黄的稻田如波浪般起伏,远处山峦披着薄雾,若若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指节微微发白。
番外篇:桂香盈袖
1
柳泽川赴京任职的第三年,若若终于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车帘外,秋意正浓,金黄的稻田如波浪般起伏,远处山峦披着薄雾,若若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指节微微发白。
“夫人,前头就是驿站,可要歇息片刻?”车夫隔着帘子询问。
若若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自三日前启程,她几乎日夜兼程,只为早日见到泽川。半月前,她收到一封家书,泽川的字迹依旧清隽,却比往日潦草许多:“若若,京中桂花开得极好,盼与卿共赏。”
她总觉得这话里藏着别的意味——泽川向来含蓄,若非遇到难处,绝不会如此直白地催她进京。
2
入京那日,天色阴沉。
若若刚下马车,便见一袭青衫的柳泽川立在府邸门前。他瘦了许多,下颌线条愈发凌厉,唯独望向她的眼神仍如当年般温润。
“若若。”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
“夫君……”她本想嗔怪他信中语焉不详,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哽咽。
泽川引她入府,庭院中果真栽着两株桂花树,香气馥郁如蜜。他随手折下一枝递给她,轻声道:“京中贵女皆爱牡丹,我却独喜这桂花。香气清而不俗,倒像你。”
若若低头一笑,指尖抚过花瓣,忽觉泽川的手微微一颤。
“大人!”一名小厮急匆匆跑来,“礼部张大人递了帖子,说今夜务必请您过府一叙。”
泽川眉头微蹙,转头看向若若时,又换上温和笑意:“你先歇息,我晚些回来。”
3
深夜,泽川仍未归。
若若倚在榻上翻看账本,烛火摇曳间,瞥见案头压着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印着朱红官印,她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展开信笺——
“柳大人亲启:令尊生前私铸铜钱一案,证据确凿。若不想牵连妻族,三日后独往城郊竹林。”
信纸飘然落地,若若浑身发冷。
她早知泽川的父亲曾是县衙小吏,却从未听闻“私铸铜钱”这等重罪。若此事为真,莫说泽川的仕途,便是柳、林两族的性命……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将信塞回原处。泽川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淡淡酒气,眼底却一片清明。
“若若,怎么还不睡?”他解下外袍,动作比平日迟缓。
“等你。”她起身替他沏茶,指尖止不住发抖,“夫君,你可有事瞒我?”
泽川接过茶盏的手一顿。
良久,他忽然笑了:“你看到那封信了?”
4
十年前,柳父为替重病的妻子筹措药钱,曾与当地豪绅合谋私铸铜钱。案发后,豪绅将罪责全数推给柳父,自己却逍遥法外。柳父含冤自尽,柳家从此一贫如洗。
“此事本已尘封。”泽川摩挲着茶盏,声音沙哑,“可我入京后,那豪绅的独子张允之竟升任户部侍郎。他不知从何处翻出旧案,以此要挟我替他贪墨军饷。”
若若攥紧他的衣袖:“你应了?”
“若应了,我便不会催你来京。”他反握住她的手,眼底泛起血丝,“三日后,他要我在竹林交出国库账册。若我不从,他便将‘证据’递入刑部。”
“你待如何?”
“我已暗中联络御史台旧友,只等张允之现身,便可人赃并获。”他语气平静,掌心却沁出冷汗,“只是……此事凶险,我本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5
三日后,城郊竹林。
若若藏在马车内,透过帘缝死死盯着远处人影。泽川一袭白衣立于月下,手中捧着账册,宛如一尊玉雕。
忽然,林间传来窸窣响动。十余名黑衣人无声围上,为首者摘下兜帽,正是张允之。
“柳大人果然守信。”张允之冷笑,“可惜啊,你若早些识时务,何至于此?”
泽川不语,将账册递出。
电光石火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刺张允之咽喉!
“有埋伏!”黑衣人拔刀欲逃,却被四周冲出的官兵团团围住。
若若心跳如擂鼓,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张允之突然暴起,袖中寒光直逼泽川心口——
“夫君!”
她不顾一切扑出马车。
“锵”的一声,泽川以账册为盾挡下一击,顺势抽出发间玉簪,狠狠刺入张允之手腕。鲜血飞溅,染红他半边衣襟。
“你果然带了帮手……”张允之踉跄后退,面目狰狞,“可你以为,这案子真能翻得了?刑部有我的人,你爹永远是罪人!”
泽川一脚踹中他膝窝,厉声道:“罪人是你张家!当年私铸铜钱的账簿,我早已从祖宅地砖下挖出。你父亲的字迹,可比死人更会说话!”
6
三司会审那日,若若立在公堂外,听着张允之的供词如雪片般飞出。
泽川始终挺直脊背,直到“柳父冤屈得雪”六字落定,才缓缓闭上眼。
退堂后,他牵着若若穿过长街。秋风卷落桂花,沾满她鬓角。
“你早知道账簿在祖宅?”她轻声问。
“三年前大婚次日,我回老宅取书时发现的。”他替她拂去肩头落花,“那时我便发誓,终有一日要替父亲正名……只是没想到,会连累你担惊受怕。”
若若忽然驻足。
“柳泽川。”她连名带姓唤他,眼眶发红,“你曾说‘夫妻一体’,可这么大的事,你竟瞒我到今日?”
他怔了怔,倏然轻笑:“娘子教训的是。不如罚我……给你做一辈子桂花糕?”
她瞪他,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7
次年春,泽川调任江南巡抚。离京那日,绾绾从老家赶来送行。
小丫头哭得抽抽搭搭:“嫂嫂,京城这么远,我以后怎么找你玩?”
若若将一包桂花糖塞进她手中,眨眨眼:“等你嫁人时,我定回来送你。”
绾绾霎时涨红了脸:“我才不嫁!我要学嫂嫂,找个肯为我写三年日记的夫君!”
马车辘辘而行,若若倚在泽川肩头,忽然想起什么。
“你那本‘桃子姑娘’的日记呢?”
“锁在匣子里,等咱们老了再翻开。”
“为何要等老了?”
“怕你现在看了,又要骂我‘登徒子’。”
她拧他胳膊,他却笑着将她搂得更紧。
车外细雨绵绵,泽川低哼起幼时常听的江南小调。若若听着听着,渐渐阖上眼。
朦胧间,她仿佛回到十五岁那年的雨天。
白衣少年攥着她给的油纸伞,在雨中伫立良久。伞柄温热,像一颗迟迟不敢送出的真心。
(全文完)
后记
桂花落尽时,泽川在巡抚府后院新栽了一株桃树。
若若问其故,他答:“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她笑而不语,袖中悄悄藏起一封刚到的家书——
“绾绾与沈大哥长子定亲,婚期定于来年三月。盼归。”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