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垂着眼,盯着面前那份《离婚协议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眼底。
民政局的冷气开得太足,吹得苏青梧指尖冰凉。
她垂着眼,盯着面前那份《离婚协议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眼底。
对面的男人,傅云深,她的丈夫——不,即将成为前夫的男人,姿态依旧是从容矜贵的。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构成一张无论何时都足以令女人心动的脸。
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温情,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签字吧,青梧。”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没有温度,“财产分割对你很有利,你想要的城西那套别墅,还有盛世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都给你。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苏青梧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衣食无忧?傅云深,你以为我苏青梧嫁给你三年,图的就是这些冰冷的资产吗?】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对上他幽深的眸子,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不舍或是痛苦。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潭。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傅云深,”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晚上,你真的和柳依依在一起?”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无数遍。从那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被匿名发到她手机上开始,从柳依依穿着傅云深的衬衫,哭着跪在她面前求她成全开始。
傅云深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推到她面前,动作决绝。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是默认。
苏青梧惨然一笑,那笑容里满是破碎的绝望。三年的婚姻,终究抵不过青梅竹马的一夜温存。柳依依,那个永远柔弱善良、跟在他身后叫着“云深哥哥”的女人,才是他心口的朱砂痣。而她苏青梧,不过是一场商业联姻的意外,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罢了,苏青梧,别再自取其辱了。】
她拿起笔,笔尖因为主人的用力而微微颤抖。她不再看他,飞快地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苏青梧。
一笔一划,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像是在亲手斩断过去三年的所有纠缠。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笔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傅总,合作愉快。”她站起身,第一次用如此生疏的称呼叫他,语气平静得可怕,“从此,婚嫁两讫,各不相干。”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傅云深的心上。
直到苏青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傅云深紧绷的身体才骤然一松。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住发痛的眉心,眼底的冰冷瞬间碎裂,涌出无尽的疲惫与痛楚。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他和苏青梧的合照。那是去年在瑞士雪山拍的,她笑得眉眼弯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他侧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
【青梧,对不起……原谅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推开。】
他指尖的香烟燃尽,火星灼痛了皮肤,他却恍若未觉。
门外,助理陈默小声提醒:“傅总,柳小姐那边还在等您的消息。”
傅云深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凛冽的杀意。
“告诉她,事情办妥了。”他声音嘶哑,“让她和她哥哥安分点,不该他们碰的东西,最好别动。”
“是。”陈默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老板此刻的神情。
……
离开民政局,苏青梧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街上游荡。车里的电台正放着一首伤感的情歌,歌词句句诛心。她猛地伸手关掉,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愈发清晰的心跳和呼吸声。
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把车停在江边,趴在方向盘上,任由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痛苦倾泻而出。
为什么?她想不通。
傅云深对她的好,不是假的。他会在她生理期时亲自为她熬红糖姜茶,会在她加班时默默守在公司楼下,会记得她所有不经意间提起过的喜好。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那样的爱意,怎么可能全是伪装?
可那张照片,柳依依身上的衬衫,还有他此刻的决绝,又都真实得让她无法辩驳。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哭过之后,苏青梧的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她不是一个只会被情绪左右的女人。作为国内顶尖的建筑设计师,逻辑和细节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她擦干眼泪,重新发动车子,没有回那个已经不属于她的家,而是去了她最好的朋友,白芷的工作室。
白芷是一名私家侦探,也是她大学的室友,是她在这个城市里最信任的人。
“离婚了?”白芷听完她的叙述,递给她一杯温水,眉头紧锁,“傅云深脑子被驴踢了?放着你这么个正宫不要,去要柳依依那朵闻起来就一股子绿茶味的白莲花?”
苏青-梧喝了口水,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我也不信。但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背叛了我。”
“证据?”白芷冷笑一声,“这年头,眼见的都不一定为实。照片可以P,话可以编,眼泪可以演。你把那张照片和匿名号码发给我,我来查。”
苏青梧点点头,将手机递了过去:“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不对劲。”
“什么?”
“柳依依。”苏青梧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一直以体弱多病、与世无争的形象示人,靠着傅云深父母留下的一笔信托基金生活。可她这次来找我,从头到尾,逻辑清晰,言语带刺,句句都在逼我离婚。这不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人能做出来的。”
白芷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你的意思是,她在演戏?”
“不止。”苏青梧摇了摇头,“我怀疑,整件事都是一个局。一个逼我离开傅云深的局。”
“动机呢?”白芷问道,“图钱?图傅太太的位置?”
“或许都有。”苏青梧的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明明灭灭,像极了她此刻看不清的未来,“但我更觉得,他们是怕我。怕我留在傅云深身边,会发现一些……他们不想被发现的秘密。”
白芷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讶地看着她:“什么秘密?”
苏-梧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猜测:“我怀疑,盛世集团内部,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和柳依依以及她那个在盛世做副总的哥哥柳承泽,脱不了干系。”
这个念头,并非空穴来风。
婚后,傅云深从未让她插手公司的事,只说想让她专心做自己喜欢的设计。但她天生对数字敏感,偶尔几次看到公司财报,总觉得有些项目的利润率和支出不对劲。她提过一次,傅云深却只是笑了笑,让她别多想。
现在想来,他或许不是不让她操心,而是在保护她。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他逼我离婚,也是在……保护我?】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青梧心中的迷雾。
她猛地站起来:“白芷,帮我查!不止是柳依依,还有她哥哥柳承泽!查他们的账户流水,社交关系,以及他们在盛世集团负责的所有项目。我要把他们查个底朝天!”
白芷看着好友眼中重燃的斗志,笑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苏青梧。”她合上电脑,站起身拍了拍苏青梧的肩膀,“放心,交给我。三天,我给你结果。”
三天后,白芷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青梧,你猜对了,这里面果然有大问题。”白芷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柳依依的账户,近半年来有多笔大额资金转入,来源都指向几个空壳公司。而这些空壳公司的法人,都和柳承泽手下的一个亲信有关。”
苏青梧的心一紧:“这些钱的源头呢?”
“源头,就是盛世集团正在进行的一个海外新能源项目。柳承泽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我找人核对了项目支出,发现有大量的采购款被夸大了至少百分之三十,而多出来的这部分,就通过这些空壳公司,流进了柳氏兄妹的口袋。”
**蚂蚁搬家式的掏空!**
苏青梧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职务侵占了,而是涉及上亿资金的商业犯罪。
“照片呢?”苏青梧追问。
“P的。”白芷的语气带着不屑,“我找了技术大神分析,合成痕迹非常巧妙,但还是能看出破绽。傅云深头部的光影和环境光有细微差别。至于那件衬衫,柳依依确实有同款,但不是傅云深穿过的那件。我查了傅云深那段时间的行程,他纪念日那天晚上确实没回家,但他是在公司通宵开会,整个项目组的人都可以作证。”
真相大白。
苏青梧握着手机,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没有背叛她。
他只是……用了一种最伤人的方式,将她推离了这个危险的漩涡。
【傅云深,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全世界最笨的混蛋!】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却是心疼。她能想象,他一个人扛着这一切,面对柳氏兄妹的威胁,还要狠心伤害她,内心该是何等的煎熬。
“青梧,你打算怎么办?”白芷问道,“直接把证据交给傅云深?”
“不。”苏青梧抹掉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如果我直接把证据给他,柳承泽一定会狗急跳墙。他们敢这么做,手里一定有能威胁到傅云深的东西。”
“那你的意思是?”
“他想保护我,把我摘出去。那我就如他所愿,在暗处帮他。”苏青梧的声音冷静下来,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沉着,“我要让他们,亲手把吃下去的东西,加倍吐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梧彻底从傅云深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搬出了曾经的婚房,住进了城西那套属于自己的别墅,重新开设了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室,一副离婚后专注事业、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正是柳依依和柳承泽希望看到的。
看到苏青梧彻底退场,他们放松了警惕,动作也愈发大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苏青梧的操控下,缓缓向他们收拢。
苏青梧利用自己设计师的身份,以洽谈合作的名义,接触到了盛世新能源项目下游的几家供应商。她凭借自己出色的专业能力和人格魅力,很快和几位老总成了朋友。
在一次酒会上,她“无意间”向其中一位供应商王总透露,自己正在做一个私人项目,需要一批和盛世同规格的特种材料,但是量不大,问他能不能匀一些。
王总面露难色:“苏小姐,真不巧,这批材料我们刚给盛世的柳总供完货,库存都清空了。而且……说实话,柳总给的价,实在是太高了。”
苏青梧故作惊讶:“哦?有多高?”
王总压低声音,比了个数字:“比市场价高了快四成。我们都以为盛世财大气粗,不差钱呢。”
【上钩了。】
苏青梧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如此。不过王总,据我所知,这种材料的生产周期很长,你们怎么能这么快就给盛世供上货的?”
王总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苏小姐真是内行。实不相瞒,我们用了一批性能相近的国产替代材料。这事儿……柳总那边是默许的。他说只要能通过前期的性能测试,不影响项目进度就行。”
**以次充好,偷梁换柱!**
这比虚报价格的性质要恶劣百倍!新能源项目对材料的要求极高,一旦材料不达标,后期投入运营,后果不堪设想!
柳承泽这是在拿整个盛世集团的声誉和未来做赌注!
苏青梧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她必须加快速度了。
她将这些信息和证据,匿名整理成一份文件,发到了盛世集团纪律监察部的邮箱。同时,她让白芷将柳氏兄妹挪用公款的证据,透露给了一家和盛世有竞争关系的媒体。
她要做的,是釜底抽薪。
她不能直接把证据给傅云深,因为那会让他陷入被动。但如果是由集团内部和外界舆论同时引爆,柳氏兄妹将无处遁形。
与此同时,她还要进行最后一步计划。
她约了柳依依见面,地点是一家高级餐厅的包间。
柳依依如约而至,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到苏青梧,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姐姐,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她假惺惺地关心道。
苏青梧没有理会她的虚情假意,只是将一杯柠檬水推到她面前,开门见山:“柳依依,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柳依依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交易?我和姐姐之间,还有什么好交易的?你不是已经成全我和云深哥哥了吗?”
“成全?”苏青梧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你真以为,傅云深会娶你?”
柳依依的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从头到尾,爱的都只有我一个。”苏青梧身体前倾,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之所以和我离婚,不过是在演戏给你和你哥哥看。因为他早就发现了你们挪用公款的勾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怕你们狗急跳墙伤害我,才出此下策。”
砰!
柳依依手中的水杯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震惊地看着苏青梧:“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苏青梧将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正是刚才她和柳依依的对话。
“……他早就发现了你们挪用公款的勾当……”
柳依依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扑过去想抢,却被苏青梧轻松躲开。
“别白费力气了。”苏青梧收起录音笔,语气冰冷,“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带着你哥哥,拿着你们贪污的钱,立刻从这个国家消失,永远不要回来。第二,我把这份录音,连同我手上所有的证据,一起交给警察。贪污上亿,以次充好,你猜你那个宝贝哥哥,要在牢里待多少年?”
柳依依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她视为情场白痴的女人,竟然早就洞悉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给我致命一击!】
“我……”柳依依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给你二十四小时考虑。”苏青梧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记住,是你自己滚,还是我请警察送你们滚,选一个。”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柳依依一个人,在恐惧的深渊里不断下沉。
……
第二天,盛世集团炸开了锅。
先是纪律监察部收到匿名举报,直指副总柳承泽在海外新能源项目中存在严重违规操作,并成立了专项调查组。
紧接着,一家知名财经媒体爆出猛料,详细披露了柳氏兄妹利用空壳公司,多年来侵吞盛世集团巨额资产的内幕。
证据确凿,舆论哗然。
盛世集团的股价应声大跌。
董事会紧急召开,所有股东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面沉如水的男人——傅云深。
“傅总,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一位董事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是啊,柳承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难辞其咎!”
傅云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嘴脸尽收眼底。
就在会议室里吵得不可开交时,门被推开了。
助理陈默快步走到傅云深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傅云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站起身,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各位稍安勿躁。关于柳承泽的问题,集团绝不姑息。但在此之前,我想请大家看一样东西。”
他示意陈默打开投影。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柳承泽的罪证,而是一份份股权转让协议。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傅云深以个人名义,不动声色地从二级市场以及几位小股东手里,大量收购盛世的散股。
就在股价大跌的今天上午,他又动用紧急资金,吃进了所有恐慌抛售的股票。
“截至今天上午十点,我个人持有的盛世股份,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二。”傅云深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盛世集团,我一个人说了算。”
全场死寂。
所有董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股价暴跌、舆论危机,全都在这个男人的算计之中!
他不仅没有被这场风暴击垮,反而借此机会,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资本操作,彻底将盛世集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好一招将计就计,引蛇出洞,顺便清洗董事会。】
“至于柳承泽……”傅云深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是陈默刚刚发来的消息:柳承泽和柳依依在机场被警方控制。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
风波平息后,已是深夜。
傅云深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他赢了所有对手,却输掉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他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刻在心底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苏青梧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疏离。
“青梧,是我。”傅云深的声音有些干涩,“我……”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爱你”,想说“回来吧”,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是他亲手推开了她,他还有什么资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傅总,有事吗?”苏青梧的语气依旧平静,“如果是为了城西的别墅,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搬走。”
“不是!”傅云深急切地打断她,心口一阵抽痛,“我不是那个意思!青梧,你……还好吗?”
【问我好不好?你把我伤得体无完肤,现在来问我好不好?傅云深,你真是残忍。】
苏青梧的鼻尖一酸,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很好。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接了几个不错的项目,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自由自在。”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所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挂了。”
“别挂!”傅云深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青梧,我们见一面,好吗?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当面告诉你。”
苏青梧沉默了。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了。从纪检委的行动,到媒体的爆料,再到傅云深在董事会上的雷霆手段,白芷都第一时间告诉了她。
她知道他这几个月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也知道他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她恨他的自作主张,更心疼他的孤军奋战。
“好。”许久,她终于轻轻吐出一个字,“明天上午十点,江边的长椅,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第二天,江风微醺。
苏青梧提前到了。她穿着一身米色的风衣,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江面上的波光粼粼,思绪万千。
三年前,就是在这里,傅云深向她求的婚。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一枚他亲手设计的戒指和一句“苏青梧,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她以为,那一辈子,会很长很长。
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不远处。
傅云深从车上下来,他瘦了,也憔悴了,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但当他看到苏青梧的那一刻,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他快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青梧。”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
苏青梧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坐吧。”
傅云深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最终,还是傅云深先开了口。
“对不起。”他看着她的侧脸,眼底满是痛悔,“我知道,这三个字很苍白,但我还是要说。青梧,对不起,我骗了你,伤害了你。”
他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从他发现柳承泽的狼子野心开始,到柳氏兄妹用苏青梧的安全来威胁他,逼他离婚,再到他如何将计就计,一步步设局,最终将他们绳之以法。
“我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柳承泽这个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我怕他会对你不利。我宁愿你恨我,误会我,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所以,你就选择用那种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苏青梧终于转过头,眼圈泛红地看着他,“傅云深,在你心里,我苏青梧就是那种只能躲在你身后,需要你牺牲一切来保护的菟丝花吗?”
傅云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苏青梧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们是夫妻!夫妻就应该同舟共济,共担风雨!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
她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扎进傅云深的心里。
“我错了,青梧。”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懊悔,“我太自负了,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我没想到……我的自以为是,会把你伤得那么深。”
苏青梧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长椅上。
“这是什么?”傅云深不解。
“你自己看。”
傅云深疑惑地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瞳孔便猛地一缩。
里面是王总的证词,是替代材料的检验报告,是匿名举报信的底稿,是她和柳依依的谈判录音整理稿……
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证明了,在这场无声的战役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局外人。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他并肩作战。
傅云深的手开始颤抖,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他这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为他做了多少事,承担了多少风险。
那个匿名举报人,是她。
那个向媒体透露消息的人,也是她。
那个最终击溃柳依依心理防线,让她带着哥哥仓皇出逃,从而被警方一网打尽的,还是她!
他以为自己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却不知道,在他身后,她早已为他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青梧,你……”他抬头看着她,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需要你推开来保护的弱者吗?”苏青-梧看着他,眼神复杂,有心疼,有委屈,也有一丝骄傲。
傅云深猛地伸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对不起青梧……是我错了……”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是我混蛋……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一个人扛着……对不起……”
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苏青梧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所有的怨和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绵长的叹息。
她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童。
“傅云深,”她轻声说,“你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不许再有任何隐瞒,不许再自作主张。你能做到吗?”
“能!我能!”傅云深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坚定,“我发誓,再也不会了!青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他们原来的婚戒。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或许太早,也太厚颜无耻。”他单膝跪地,仰头望着她,眼神虔诚而卑微,“但是,青梧,我想重新把你娶回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商业联姻,不是因为任何外界的因素,只因为,我爱你。”
**“苏青梧,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江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动了她沉寂已久的心湖。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和悔意,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期盼,终于,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像雨后初霁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傅云深整个灰暗的世界。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无声的动作,是最好的回答。
傅云深欣喜若狂,他颤抖着手,将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重新戴回了她的无名指上。
戒指的尺寸,刚刚好。
就像他们,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他站起身,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是温柔而珍视的。
“青梧,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要我这个笨蛋。”
……
一个月后,民政局。
同样的地方,同样两个人。
只是这一次,他们手里拿的,是红色的结婚证。
走出大门,阳光正好。
苏青梧看着红本本上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笑脸,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傅先生,余生请多指教了。”她侧过头,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傅云深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傅太太,”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我的余生,都是你的。”
远处,白芷靠在车边,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
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任务完成。他们比以前,更爱彼此了。”
手机屏幕上,很快跳出一条回复。
“真好。有些误会,是为了让彼此看得更清。有些分离,是为了更紧密的重逢。”
白芷笑了笑,收起手机,发动车子,悄然离去。
深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此刻的温暖。
经历过背叛的疑云,离别的痛楚,智斗的艰辛,他们终于明白,最好的爱情,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庇护,而是势均力敌的并肩,是无条件的信任,是无论风雨,都紧握着对方的手,一起走向未来的决心。
他们的故事,有过暂停,但从未终结。
从今往后,每一页,都将写满爱与信赖。
来源:海边观潮的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