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珠珠” 男友话音落下,我立马跳船,他见我被吞没,瞬间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8-29 04:17 1

摘要: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风正好钻进我领口,凉得像有人从背后泼了一盆井水。

“我选珠珠。”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风正好钻进我领口,凉得像有人从背后泼了一盆井水。

我本来抓着游船栏杆,手心全是汗,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咔哒”一下就松开了。

我说:“那我跳了。”

我真跳了。

脚底踩空的瞬间,白泡泡一片起,我的脑子反而空白得可笑,好像谁把字幕全部消了。

耳边喧哗炸开,像打折促销现场,不过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阳光破在水面上,碎成一片一片。

水没过我,冷得发疼,我下意识往下扎,耳朵嗡的一声,鼻子呛出一条辣味的酸。

我会游泳,但那一秒,我不想游。

我想躲开所有眼睛。

腰被水一勒,我醒了,腿一蹬,往旁边斜着扑,像小时候训练时教练在耳边骂的那样,“侧身,翻”,我就翻了。

有人在上面喊我的名字,像隔着厚玻璃喊,扭曲得难听。

“阿川!阿川!”

他在喊,我分得出,这是赵祈的声音。

船边碰得“咚咚”响,那些人忙得一团,救生圈砸了两三个下来,砸在我肩上一下,好疼。

我抓住了,手指扣住湿滑的绳子,扒拉了两下才勾住一圈,心里骂了句脏话,憋回去了,换成咬牙。

我问我自己:“你是疯了?”

我又答:“对,我疯了。”

我抱着救生圈,飘在水上,阳光照在眼睛上,流泪还是流汗我也分不清,只有盐味和塑料味。

有人跳了下来,是个穿黑T的工作人员,脚蹬得很标准,他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别乱动,别乱动。”

我很听话,我哪还能乱动。

被拖拽的感觉并不好受,像一条湿布被拎起来,一重一轻地拍在空气里。

上了船,地面烫得要命,我趴在甲板上咳了两声,咳出来的不是水,是气,是刚才那句“我选珠珠”卡在我喉咙的刺。

船上的风把我的头发吹到脸上,黏得不行,海味、香水味、酒味扎成一把叉,戳得我眼睛都要冒火。

“你疯了?”赵祈扑过来,眼睛圆得像煮鸡蛋,手抖得厉害,伸出来又缩回去,“你想吓死我?”

我抬眼看他,他那套我太熟的“心疼脸”已经挂上了,可惜今天我不买单。

我说:“你选珠珠。”

我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居然稳得不合时宜,我都佩服我。

他脸色一白,又红,不知道该往哪摆。

珠珠也在,站在另一头,穿着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鞋跟卡在甲板的缝里,半天没拔出来,整个人僵得像悬挂的瓷娃娃。

她眼睛里那些想说不敢说的话翻来覆去,最后一句也没出来,只结巴了一声:“你别——”

我不想看她,我也没恨她,这事从头到尾是赵祈自己选的。

他确实选了。

“赶紧回去。”船上的老船长把帽子往上一推,眉毛像两把刷子,“别闹出事来。”

我站起来,脚心发软,踩在甲板上像踩在豆腐上。

我的裙子全湿了,贴在身上,沉重得不行,后背的拉链哪里磨了一下,刺得皮肤出了一线火。

有人递我毛巾,是那个黑T小伙,他也湿成了落汤鸡,笑了一下,“系上,别着凉。”

我说谢谢,真的说了,谢谢,不麻烦别人是我的老毛病。

我坐在甲板边,撸着湿发,水顺着颈窝一滴一滴往下掉。

脑子开始反应了,刚才那一跳像是别人替我做的事,回过味来,心里突然一层一层涌动,像泡面里冲进去的热水,膨胀又烫舌头。

“我……我刚才也没想清楚。”赵祈靠在栏杆上,声音低,“节目组给了提纲,我没想到你会——”

我抬手,示意他闭嘴。

我说:“你还是先想想你的综艺。”

我们是被朋友拉去参加一个公司团建加直播,名字叫“风上城市夜游”,简陋得要命,硬要套一个恋爱游戏的壳,最后环节有一个“选择”,导演说,“你们年轻人懂,刺激点流量就来。”

他们确实懂,懂得踩在人心上搭棚子。

我不是不懂,我只是以为“选择”最多是选择一杯气泡水或一把抱枕。

我没想到他真的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我选珠珠”。

他选,她笑一下,他往前走一步,她低头,不看我。

一场完整的戏,就差我退下时的掌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一条船。

靠岸的时候,码头的人比刚才上船时多了一倍,吃瓜群众的眼睛像一窝鸟蛋,一颗颗整齐地盯着你。

我把毛巾紧紧裹着,像裹一层盔甲。

狗仔似的手机一下子伸到我面前,“小姐姐你刚刚跳下去了对不对?是为了爱情吗?”

我看了他一眼,眼神可能不太友好,他迟疑了一下,手缩回来按了暂停。

“我自己走,你别跟。”我对赵祈说。

他想抓住我的手,手掌上还有刚才救我时未散的力气,我一抖,又躲开,像躲避一只没剪指甲的猫。

“阿川……”他叫我名字,叫得很轻,轻得像他以前拉我去夜跑时在耳边的呼气。

我侧过身,从人群里绕出去。

人群的气味复杂,奶茶、烟、汗、香水,混成一锅,呛得我喉咙发痒。

我一路走到停车场,鞋子里都是水,鞋垫滑来滑去,脚趾都皱成葡萄皮。

手机震个不停,消息叮叮叮,有工作群的,有闺蜜的,有我妈的。

我先给我妈回了。

我妈说:“你晚上回来吃吗?今天包子晚了,你爸还在包,等你。”

我盯着这行字,有点想哭,有点想笑。

我跟我妈说:“我想吃两个香干肉丁的,两个鲜肉大葱的。”

我妈向来不问多余的,她回:“好,路上慢点。”

我把手机放回包里,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湿衣服贴着座椅,冷得我打了个冷战。

后视镜里,我的脸发白,眼线糊了一点,像随便抹了一笔画,还挺像样。

我对着镜子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滑稽。

笑完我又深呼吸,才发动车,慢慢从停车场倒出来,车窗还挂着几个水珠,晃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回家的路上,我没听歌,广播里大妈在说“秋季养生”,我听着听着就想笑,“秋季养气血,气不能憋着”,她快人快语的语速让人心里踏实。

我住在江边老小区,楼下就是我爸妈的包子铺,凌晨四点开灯,晚上八点关门,油渍在门口的水泥地上盘出一朵朵黑花,常年不褪色。

给我开门的是我爸,他手上还沾着面粉,袖子卷到肘,胳膊上密密的汗毛全压成了一片。

他看我一眼,也没问我为什么湿,转身就去厨房捞了两碗汤出来,“青菜香菇汤,趁热喝。”

我坐下,热腾腾的雾气一冒,我手心的冷才慢下来。

我喝了一口,香菇厚厚的味道就弹在舌头上,我差点哽住。

我爸忽然说:“上次那个装空调的小伙掉进我们楼下的井里,知道不?”

我愣一下,摇头。

我爸说:“他掉下去,穿的背心全湿了,想起来的话你那表情就跟他当时一样。”

我笑,笑得鼻子有点堵。

“我没事。”我说,“就是跳了个水。”

我爸看我一眼,他眼睛眯起来的时候,总有点像电影里演师傅的那种,沉稳又利落。

“你妈说你要吃四个包子。”他去蒸笼里取包子,热气把他的脸烘得红扑扑的,“你今天多吃一个,没事。”

我没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们,至少此刻不想。

有些事,一说出来,就变成了粘在墙上的一张油渍纸,再也抠不掉。

我吃完包子上楼,楼梯转角那盆吊兰还是那么坚强,叶子拖到墙上,擦出了一道绿痕。

我掏钥匙开门,屋里有一点潮味,秋天的江边就这样,衣服半天不干,墙角细小的霉点会冒出来,说你的生活不过如此。

我的家不大,一室一厅,阳台拿来堆瑜伽垫和折叠衣架,窗台上摆了个玻璃瓶子,水里泡着一根幸运竹,已经长出根须,白白的,像一小捆哈密瓜丝。

换了衣服,我坐在床边,感觉身体逐渐找到热度,心还冷着,像放在窗边的那杯水,凝着小气泡,永远不愿沸腾。

手机又响,是闺蜜发来语音。

“你疯了?”她开头就问,“我刷到你们的直播了,哦不,现场直播。”

我笑了一下,推开窗户,江上黑,只有两盏孤零零的船灯晃来晃去。

“我跳的。”我说,“我不跳,他又要给我配BGM了。”

“他真的说了那句?”闺蜜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度,“他脑子被夹了吧?”

我靠在窗边,窗框冷,我背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他说了,还挺稳重地说。”我学他那个语气,一板一眼,“我选择珠珠。”

闺蜜在那头叹了一口气,“你分吧,这种男的留着干嘛,给包子发面?”

我盯着楼下包子铺门头上的灯,灯罩老旧,玻璃上有道裂痕,像细小的鱼骨头。

“我不是舍不得,他那点东西,说白了,换个壳到别人的身上也能看见。”我说,“我就生气,他把我当道具。”

“你就该把他当道具,甩了他。”她说,“你明天来我这住,换个地方换个气。”

我笑,“别,明天还有工作,要交甲方第三版,你那边离我公司太远。”

“什么甲方?”她语气里带了点好奇。

“一个本地连锁的‘冒菜+甜品’店,名字叫‘乐冒乐甜’,他们说要打出‘辣与甜的冲突感’,让我出三版海报,这已经第七版了。”我翻了个白眼,手指在窗台上敲,“他们说辣不够辣,甜不够甜,最后给我发了张网图说‘就这种’,我问他们版权问题,他们说‘你不是设计师吗,你解决啊’,真想把冒菜扣他们脑门上。”

“哈哈哈哈。”闺蜜笑得在电话那头差点喘不上气,“你杀了我,我这边狗都笑了。”

她笑完,又沉下来,“阿川,不要把他放在你心里那么大的位置,听听自己心跳,天太冷就把被子盖严实,别在昏黄的灯下跟自己较劲。”

“知道。”我说,“我很好,我会游泳,你知道。”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在床上,“砰咚”一下,屏幕亮了一下又灭了。

我趴在床上,对着枕头捶了两下,又觉得幼稚,自嘲地笑一下。

我是一个设计师,准确说是被外包到城投旗下一个文化公司的合同工,做各种海报、宣传折页、活动视觉,活多价低,连总监都不好意思看我发来的报价单。

我老家就在这里,江边,几条街范围内都能遇见一个小学同学,或者某个阿姨的侄子。

我二十八岁,身份证上是十一月出生,射手座,但我妈总说我偏天蝎,记仇。

我有一辆二手小车,左前门在一个雨夜被电瓶车挂了一道划痕,我嫌修了浪费钱,就贴了一张贴纸,写着:“生活继续。”

这就是我的背景,朴素得像我爸的面团。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我打车,司机大哥一上来就打开了新闻电台,主持人在嚷嚷“城市文明从我做起”,我在后座上默默扶了扶口罩。

路过江边公园,晨练的阿姨们跳着广场舞,旗袍和运动鞋搭在一起,灵活又自在,像我小时候看见的每一个清晨。

公司在一栋老写字楼里,电梯里永远有一种混合气味:消毒水、香水、地毯、饭菜味,各种气味排着队往你鼻子里钻。

我卡在八楼,打开办公室门,同事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飘过来,又像不好意思看,又忍不住想看。

“阿川,昨天,你……”小刘替我续了一半。

我把包放下,坐在座位上,打开电脑,跃过这件事,去调我的色值。

“没事。”我说,“大家看我就当看个热搜。”

我的组长叫王薇,三十七岁,眼线每次都画得像拿尺子比的,她端了一杯热咖啡过来,放在我桌上,“喝,热的。”

我说谢谢。

她没多说,她这种人,江湖风度足足的,不八卦,关键时刻顶住。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去楼下的小面馆,老板娘刚把豆芽焯好,就问我,“昨天那小伙子来吃面没?”

我端着碗,一愣,然后笑笑,“没有,他现在都吃抖音。”

老板娘“切”了一声,手上刀咔咔剁着葱花,“抖音能当饭吃?吃进去的是泡沫,撑见你的胃惹。”

我点点头,把一筷子面的汤捞起来吸了一口,辣椒油在唇边铺开,刺激到我想流泪。

吃到一半,手机又震,是赵祈。

我盯着那个名字,喉咙里像卡了根葱白,上下跳,拿不下来。

我接了。

“你在忙吗?”他问,“我在你公司楼下。”

我差点把面条呛进气管,“你干嘛?”

“我想和你聊聊。”他说,“昨天我也乱了。”

我看了一眼手边的辣油,心里想把他按进去,但我没这么做,我把纸巾折好压在碗底,站起来,“你在门口等。”

我下楼,楼下太阳大,风也大,天气在这座城市里向来任性,跟我一样。

他站在一条梧桐树下,抬眼看我,眼神像昨天船上的,虚惊未退。

“你吃饭了吗?”他问。

我说:“吃了。”

“我昨天说那句话,你知道我们其实……”他刚起了个头。

“赵祈。”我打断他,“你不要强调你是被安排的,你不是。”

他闭了闭眼,呼出的气在空气里散成一小片薄雾。

“你知道我是冲动的人。”他说。

“那你该去跑步,不该去选。”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那你昨天跳下去,你是想干嘛?”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跳着玩啊。”

他被噎住,喉结上下滚了一下,显然想说点狠话,但在我面前,他没有练过。

“我爸妈想见你。”他换了个话题,像把棋突然挪到另一边,“我们原本这个周末要去他们家吃饭的。”

“我不去。”我说,“你带珠珠去。”

他下意识反驳,“她不是——”

“她不是你女朋友。”我替他接,“那也许不是今天。”

几秒钟,他看见了我眼睛里的认真,他知道,那个愿意为他在下雨天跑机场给他送外套的女孩子不在那里了。

“你真的要分吗?”他问。

“嗯。”我说,“我选择我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有点紧,有一点点像旧毛衣被抽掉一根线,嗖的一声,风从空出来的孔洞穿过去,凉快。

他站在那里,手臂垂着,指尖有一点颤,我知道他在压,一直以来他所谓的“冷静”和“理性”都是他的防滚栏,现在被我狠命推了一把。

“好。”他终于说,“你冷静一下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会。”我说。

他抬步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先别做傻事。”

我哼了一声,心里吐槽,“傻事”这个词如果要查字典,旁边应该配上他的肖像。

分手这个决定落下,在我的生活里砸出了一个坑,第一天,坑里充满了回声。

我做任何事都能听见他以前说过的话,打开抽屉,“不要塞太满,塞满了找不到”,洗菜,“香菜要先洗根”,连刷牙都有,“别挤这么多牙膏,你不是在刷泡沫”。

烦死了。

我急需找一件事来集中注意力。

于是我第二天就去游泳馆办了张卡。

老游泳馆,瓷砖墙上斑驳的白釉,像我小学操场墙,门口老大爷拿着一个干毛巾,白发凌乱得像一团棉花。

“单次还是办卡?”他问。

“办卡。”我把身份证递过去,眼神在上面的照片逗留了一秒,照片里的我还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几次的?”他翻卡册,手指从五百的那一页滑到一千那一页。

“先五百。”我说,“怕我三分钟热度。”

他抬头看我一眼,“你不是那种人。”

这句话突兀极了,但他皮肤粗糙的眼角里皱着的笑纹让我心里一下子热了,像我爸刚把包子掀开蒸笼盖时,热气扑出来。

我换了衣服,站在泳池边,水瓢噗一声,一圈圈的蓝在灯下晃,像一条柔软的绸缎。

上水前,我在心里数了一下呼吸,吸,呼,脚尖只是试了一下,就被水的温度包了一下脸。

一入水,我就舒服了,身体被水托住,耳朵只有白色的泡泡声,世界简单得像小学语文试卷上的选择题,不需要主观题。

我往前滑,滑,臂划,腿打,脑子慢慢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焦虑像掉在水底的一枚硬币,带着阴影沉下去。

游到第五十米的时候,有人从旁边水道追上我,动作很漂亮,手臂侧幅强,腿收紧,翻身也干净。

我停在边上喘了口气,抬眼,看见一个男人,他靠边扶了一下眼镜,镜片上有水滴,挂着冰凉的光像椒盐。

“你蛙泳呼吸太晚了。”他摘了眼镜,声音素净,“你被水压住了。”

我看他一眼,笑,“被谁压的都一样。”

他笑,“我没那个意思,我在这边当志愿教练,周末教小孩子水性。”

“哦。”我点点头,心里立马给他贴了标签,“社会正能量。”

他看我想笑又忍着,“我叫顾野。”

“你好,我叫顾川。”

他点了一下头,把眼镜往额头一推,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要不要试试跟我游一百米?我在旁边带着你调呼吸。”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他有节奏地喊,“三划一换气,抬头别太高,想鼻尖去贴水面。”

我照着做,未必这么标准,但我感觉自己浮起来了,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空气网,把我的心护住了。

上岸时,他拿了一条蓝色的毛巾递给我,快速又自然,就像他做过一百遍。

“谢谢。”我拿毛巾擦头发,把水一点点挤出来。

“别客气。”他说,“你跳的那次水,看新闻了吗?”

我身体一僵,刚才那点平静掉进水里,溅出来一圈刁钻的浪。

“你也看了?”我声音发干。

他点点头,“别人拍的短视频,风吹得话都听不清,但你的动作挺标准的,侧翻,抱紧救生圈,抉择很快。”

“你重点在这?”我忍不住笑了,“你这个人挺奇怪的。”

“我只看动作。”他耸了一下肩,“题外话,假如你不会游泳,那一跳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会。”我说,“小时候差点被我妈扔进河里,逼着我在三天内学会。”

他笑得更明亮,“那你妈厉害。”

“她只是怕我夏天跑到江边捞蝌蚪的时候翻了。”我边拧头发边说,“没想到长大了,还是江边出事。”

“那不是你的人生。”他说,“那只是你的一次尝试。”

他的语气像铺满沙砾的河床,很稳。

我哦了一声,心里有点怪的暖意。

我们在池边坐了一会,聊了点乱七八糟的,比如哪家汤圆好吃,比如哪条路堵,比如哪个加湿器不合适。

我总会被他一些突然的句子逗笑,他也是,他笑起来是露牙齿的那种,很直白,像他说话一样。

我的生活在分手后一周里缓慢而不急躁地走过来,我把衣柜里他的T恤和袜子都装起来,放在阳台角落,打算哪天他想要就来拿,我不想丢,不是舍不得,是懒得跟垃圾桶讨论他。

工作也有起色,甲方终于拍板,“就用第三版的方案,把‘辣与甜’叠上去,元素套一套”,我做了一个小动作,在“辣”的红里藏了一点玫瑰的纹理,谁会注意?我自己会。

晚上,我睡觉前会定闹钟,第二天六点半起床去游泳,有时候游完回来顺便带一袋馄饨挂在门把手,给我爸妈送下去。

我妈每次把袋子拆了,都要在群里发一个“孝顺”的表情包,我笑,回一个“狗头”。

赵祈没再来找我,他可能知道我这次是铁了心的,或者他正忙着在另一条线上跑位。

珠珠在网上倒被骂了一阵,但她后来发了一条很短的视频,“我不是第三者,我只是被安排的人,抱歉让你们误会了”,评论里一半骂,一半劝,一半打算要拉她出来参加另一个综艺,世界就是这样,永远不乏新鲜的戏码。

有一天,珠珠给我发消息。

她说:“对不起,那天我想叫住他,但我不敢。”

我盯着屏幕,想了一会儿,回:“这件事不是你道歉的范畴,别背我的锅。”

她回了一个哭笑的表情,紧跟着又一条:“你后来跳下去,我吓得腿软,我在甲板上站了好久才到岸。”

我忽然想起她那天鞋跟卡在缝里,觉得自己嘴里有点酸。

“你怎么认识他的?”我问,手指打字打得慢,像怕惊到某个时间里的碎片。

“在一个品牌活动上,他是嘉宾,我是兼职主持。”她回,“他们说让我在现场互动,制造一点火花,火花太旺了,烧到你。”

“火花是他点的。”我回,“你别往自己身上引,太热了会烫。”

她发了一个谢谢。

“你现在在哪里?”我问。

“城西,我打算辞了这份工作,回学校读完本科。”她回,“我就觉得,闹哄哄的东西不适合我。”

“那是个好主意。”我回,“学生证拿在手里,心里踏实。”

她发了一个加油。

我仿佛看见她在一个出租屋里,桌上堆着两本教材,杯子里插着一把勺子,她拿起手机,看又放下。

我把手机放在床头,躺下,灯不关,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水渍,像地图上一个奇怪的国家。

我没有恨谁,很奇怪,这句话在我心里巡逻了一圈,然后坐在一个角落里,稳定地呼吸。

这几年,城市的雨越来越多,夏天时常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像天上有人突然拉了一个开关。

那天,下午三点半,雨说来就来,窗外啪嗒啪嗒,办公室里的人哀嚎,“我衣服还在阳台。”

我心里一动,想起我爸妈的包子铺门口总会渗水,赶紧给我妈发消息,“垫子拿进去。”

她回了一个“收到”的手势。

雨大得可怕,窗外的树被砸得左晃右晃,地上的水几秒钟就积了一层,像给城市穿了双薄薄的透明鞋。

五点半下班,我在楼下看雨,雨像一堵墙挡住我回家的路,外卖小哥飞快地在雨里穿来穿去,像一个个小闪电。

顾野发消息,“江边注意一点,水位涨了。”

我嗯了一声,自己也知道这个城市的脾气,雨一大,江就涨,人一多,事就多。

我撑着伞走到地铁站,站口的人挤成了一团,踩着水,哗啦哗啦响。

到了站台,我等了两班,终于上了车,车厢里的空气像刚蒸好的湿毛巾。

车到一半,广播“当前线路因前方积水,请耐心等待”。

那种无力感来了,像小时候捡不起来的硬币在地上来回滚,偏偏跑到你不够得到的缝里去了。

我给我妈发消息,“我晚一点到,你们先吃。”

她回:“好。”

我把手机塞回包里,突然听见有人喊,“有人掉进站台缝里了!”

是一位阿姨,伞没收好,卡在门缝,脚下一滑,整个人半个身子坐在了站台和车厢之间的空当里。

一瞬间,车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拽过去,雨声、广播声、手机铃声全在那一刻安静了半秒。

顾野的第一条朋友圈“雨天注意安全”还没刷过去,我的身体已经先做了反应。

这种缝,危险在于,越挣扎,越卡死。

我迅速上前,把手上的伞递给旁边的一个男孩,“拿着。”

我抓住阿姨的手腕,“别动,我来扶你起来。”

她胖了一点,雨水和汗把她的手臂弄得滑不溜手,我吸了一口气,脚后跟往地上一顶,把重心压下去,往上拽,那个瞬间我觉得我的胳膊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旁边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几个男的冲上来帮忙,大家一起用力,“一二三”,阿姨终于被拖回站台,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嘴里发着抖,“妈呀,吓死我了。”

我蹲下来,给她扇了两下风,她抓住我的手,“姑娘,谢谢你。”

我笑,“没事,大家都帮忙了。”

救援的那一刻,我脑子里竟然蹦出顾野在泳池边的长龙呼吸,“稳住,不要晃,节奏。”

地铁又动了,人群的不安像被放了一道阀,慢慢下来了。

我坐回座位,手机亮了,是顾野。

“江边救援队要去一趟桥下,有人骑电瓶车滑进去了,我可能晚点回。”他发。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雨,指尖打字,“注意安全。”

他回了一张远望图,雨幕下,桥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像有人把一把针扎在软软的地方,细细的痛,叫“担心”。

我一直不愿意对谁有这两个字,太沉,也太轻,一碰就碎。

晚上九点,雨终于小了,我回到家,鞋子里能倒出来一小杯水。

我妈端了碗枸杞银耳汤给我,边端边念叨,“人家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在地下捞人。”

我笑,“捞的是自己,以后慎重一点。”

“慎重也要伸手。”我妈瞪我一眼,“要么你从小白学游泳干什么。”

我把汤喝了,甜在喉咙里慢慢散开,像一片薄薄的暖云。

过两天,顾野给我发消息,“周六我们志愿队在江边搞一个救生宣传,你来吗?”

“我来。”我回,“我发方案给你。”

“你还做方案?”他笑,“你这是工作魂附体。”

“我给你们画一张海报,‘救生衣穿着指南’,别用那种十年前的卡通图了,太丑。”我说,“我免费。”

他回了一个竖大拇指,“行,安排。”

周六,江边风大但晴,蓝得像新换过镜片。

志愿队的黄色帐篷有三顶,桌子上摆着救生衣、救生圈、拉杆、抛投袋,我帮他们贴了小标识,字干净,图简洁,连老爷爷都能看明白。

顾野穿了一件橙色背心,站在讲台边,讲解得简单又清晰,动作演示也利索。

我站在旁边,看他用抛投袋演示,“注意拿住这个尾端,别把整袋子扔了,不然就是直接送礼。”

下面一群小孩子笑得轰轰的,“送礼送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你们的脑回路挺正常。”顾野笑,眼睛弯了,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长了一层糖粉。

最后一个环节是体验,几个胆大的小伙子套上救生衣,下水试试“落水自救”,我在岸上看,突然看见一个小男孩把脚伸进水里,鞋带散了,一绊,“扑通”一下。

就在那一秒,我心脏几乎弹出嗓子。

顾野比我快,他一个翻身就下去了,水面有一瞬混乱,涌,涌,涌,他把小孩从背后扣住,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仰着,仰着。”

那个小孩被吓哭了,鼻涕眼泪一起冒出来,滑得像两条小鱼,岸上他爸爸腿都软了,连着说了十句“谢谢”。

我过去,把毛巾递给小孩,笑,“战士,刚出浴场。”

他抽了一下鼻子,“我才不怕呢。”

“嗯,有胆。”我拍拍他的肩,“以后记得先把鞋带系好,知道不。”

“知道。”他小嘴一撇,态度还挺小大人。

收场的时候,志愿队的人给我递了两瓶水,“辛苦。”

我说不辛苦,我画海报的时候界面都没卡,简直是享受。

顾野收拾完东西,走到我面前,眼睛里有一点光,我看得出他那种在水里下来后才会有的敏锐还没消。

“你今天挡风挡雨,我看见你就觉得稳。”他说,“昨天那张海报,有个大爷抱着看了三遍,最后还问我们能不能给他复印一张带回去贴家里。”

“这事儿我会给你们做一百张。”我说,夸张一点没关系。

他笑,笑的时候眼角有一条细小的纹,“谢谢。”

“别又说谢谢,你这人礼貌得太重,会累。”我说。

他耸肩,“习惯了。”

我们边走边聊,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看起来挺老的铃声,他掏出来接,“队长。”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眉眼一收,认真,“好,我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我要走了,有个老人家在下游堤岸脚滑了,卡在了一处石缝里。”

我心里一紧,“需要帮忙吗?”

他想了两秒,“你在岸上帮我们看东西就好。”

“行。”我点头,“注意安全。”

他提起抛投袋,跑步往停车场去,背影挺直,像一个在风里一直往前的人。

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我突然想起来,人生很神奇,你以为跑远了,绕一圈在另一个方向又遇见人。

我回到帐篷下,帮他们收拾,风开始有点大了,旗子拍得“啪啪”响。

等他们回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太阳偏了一点点,一团金黄色的光铺在堤岸上,像孩子不小心打翻的一罐蜂蜜。

顾野的手上多了一个擦破的口子,血在边缘凝着,很小。

“怎么弄的?”我问。

“抓石头的时候蹭到了。”他淡淡说,“小伤。”

“消毒了吗?”

“喷了酒精。”他拿出一瓶,“放心,我很惜命。”

我笑,“你这人还挺会说话。”

他抬眼看着我,忽然很认真地说,“其实刚才我有一点怕。”

“人都会有一点怕。”我说,“怕没什么,怕是活着的一部分。”

他点头,笑一下,丢了一个空水瓶进垃圾袋,“你觉得我这话有点鸡汤。”

“比鸡汤淡一点,不腻,刚好。”我说,“家里那锅滚得太久的鸡汤才腻人。”

他大笑,“你又搞一个比喻。”

这一天回家时,我心里轻得很,像刚跑完800米,气还喘着,但已经看见终点的旗。

我把坏的电子秤从角落里拖出来,换了一块电池,它终于愿意亮了,显示“48.7”,比上个月轻了一点,我对着秤说,“准不准确不重要。”

夜里,江边有风,风穿过纱窗,带着淡淡的草味,我关了灯,躺在床上,听手机滴滴滴,是工作群里发出来的资料,“明天开会”,我的心一点一点归位。

真正难的是,不是跳或者不跳,而是跳完之后不后悔,落地的那一下,你得自己接住自己。

秋天的节气一到,街上的桂花开了。

我骑着共享单车过一条路,桂花味扑鼻,甜到发腻,再甜就腻的那个界点。

我停车,摘了一朵,握在手心,很肤浅地喜欢一会。

晚上,我妈在厨房炸小麻花,油开了,麻花从锅里冒出来,金黄的,脆,一盘下去没剩。

我爸在旁边切糖炒栗子,就用家里那把切菜刀拼命啃,刀刃被敲得“铛铛响”,我问他,“你怕邻居报警‘有人砸门’?”

他白我一眼,“你觉得我砸门能这稳?”

家里这套要命的小幽默,把我的焦虑劝着劝着就哄睡了。

工作照旧进行,甲方又改了一次颜色,我在屏幕上把红色的参数从C15M100Y90K0调整到C20M96Y82K0,自己都笑,“你们是把我当调味料用。”

午休的时候,坐在窗边晒太阳,小刘在我旁边刷短视频,突然“咦”了一声,“阿川,你看这个号,居然在分析你跳水的视频,说你是‘新时代女性勇敢反PUA’。”

我拿她手机看了一眼,爽朗的大标题,热烈的评论,“酣畅淋漓”“太爽了”,火红火红的。

我笑了一下,把手机推回去,“他们高兴就好。”

小刘看我一眼,噘嘴,“你不开心?”

“我开心,但我不喜欢被标签。”我说,“其实我只是不会在公众面前被人摆一道,我脸薄。”

“你脸一点不薄。”她戳我,“你脸有肉。”

我笑得窜过去掐她,办公室里一片闹腾,王薇朝我们瞪,“吵死了,不想做了就下楼去搬水!”

我们立刻安静下来,像小学时候被班主任一眼压住。

这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我接了。

“你好,是顾川吗?”对方声音很礼貌,“我们这边是街道的公众教育部门,你给志愿队做的海报我们看了,非常好,想问问能不能借我们在社区里的栏杆上使用?”

“可以。”我说,心里飞了一颗小球,“我可以做几个不同尺寸的版本。”

他在那头感激得不行,“你来办公室坐坐吧,我们请你喝茶。”

我答应了,“好。”

挂了电话,我盯着屏幕上那个亮点,心里忽然有一种从地下钻出来的喜悦,带着土的味道。

等到下班的时候,我拎着一袋桂花糕去街道,桂花糕是我路过小店看见才买的,小店老板把甜酥放了双份,笑得像个守口如瓶的地主。

办公室里,有两个年轻的姑娘,戴眼镜,一个扎马尾,一个编了两条麻花辫,见我进来,立刻站起来,“是顾川吗?我们在群里看过你,超厉害。”

“别羡慕我,我也就会抠像。”我风轻云淡地笑。

她们笑,递给我一杯温温的菊花茶,桌子上有两本资料,“这个月我们要做一个‘文明出行’宣传,你能不能帮忙出两个鲜活点的视觉?我们预算不多,但我们能把署名给你打上去。”

我眨了眨眼,心里把预算摆到一边,“我尽量做。”

她们看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种很真诚的光,像刚洗过的马桶里折射出来的那块本来就很白的瓷,光洁,真实。

我拿着资料回家,在电脑前坐下来,先不打开软件,只在纸上随便勾画两笔,笔划抖抖,像我最近的心。

顾野见我发了一张乱线条的草图,他回,“挺像我们昨天救人的路线图。”

“你少在这儿说话抖机灵。”我回,“小心我把你画成卡通‘江湖救援侠’。”

他回了一个哈哈,“我配合,别画得我秃。”

“秃也很帅。”我说,“这叫自信。”

他似乎在那头笑了一会,过了一会才回,“你出来不?我买了两盒草莓。”

“秋天哪来草莓?”我本能反驳,“你别骗我。”

“对,我骗你,樱桃。”他改口,“其实是梨。”

“你就说梨不就完了。”我笑,“我下楼。”

他骑了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在楼下等我,后座绑着一个蓝色的购物袋,袋子里装着两只梨,实话实说,梨还挺甜。

我们坐在江边的台阶上,风吹得人头发乱七八糟,我看他一下一下用小刀削梨皮,皮厚薄一圈一圈绕下去,绕成一个漂亮的盘。

“你手很稳。”我夸他。

“那可不,救人也要稳。”他把梨递给我,边递边说,“有时候你前一秒还觉得一切都可以控制,下一秒,人就从你面前滑走了。”

我咬了一口梨,甜味冲进鼻子,“你不要说这种话,听着不吉利。”

“我是在说现实。”他盯着江面,“我这行业,太容易见到人最脆弱的那一面。”

“你会难过吗?”我问。

“会。”他答得很快,“但我也会惊喜,那个被拉上来的瞬间,看见他眼睛里那个亮的东西,你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挺值的。”

我看他,我忽然觉得,他不是光有力,他还挺柔软的。

柔软的人,可能比钢铁更能支撑别人。

秋风吹走了一些湿气,也吹来了一些新的。

我开始做社区的宣传,周末就骑车去顾野他们队的活动,晚上回去给我妈买一条烤鱼,她总嫌鱼刺太多,但吃完总要说“好吃”。

我爸看我忙,还帮我把阳台的灯换了一个,明亮许多,原来那盏黄的灯,让冬天显得坑坑洼洼。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家本地小媒体,“我们想采访你,跳水女孩。”

我笑了,“我现在是‘社区视觉设计师’,不是‘跳水女孩’。”

记者沉默了一下,急忙说,“那我们可以这么写,‘从跳水女孩到社区视觉设计师’。”

我摇头,“我不是从这个到那个,我就是我。”

“那我们就写‘我选择我自己’。”他突然灵光一闪,“你愿意吗?”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们会不会又营造一场戏?”

他在那头想了一下,“不会,我们就写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过来。”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草图,心里那根弦被放下了一点,“好吧,下周三。”

采访当天,他们准时来了,两个年轻人,一个背着摄影包,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礼貌又紧张。

我带他们去江边,走到那艘船经过的那一块水面,秋天的阳光平和得像一条毯子,水面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你当时为什么要跳?”他们问。

我说:“我想让自己离那个空间远一点,远到听不见他。”

“你不害怕吗?”他们问。

“怕。”我说,“但我不会让‘怕’来替我选。”

我们又走去了包子铺,我爸正在案板上擀面,动作行云流水,他看见镜头还有点害羞,嘴角扯了扯。

我妈翻着包子,正好翻出来十五个,笑,“正好你们人多。”

记者们吃了包子,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馅?”

“香干肉丁和鲜肉大葱。”我妈边擦手边说,“我女儿爱吃。”

他们笑着点头,“我们也爱吃。”

他们问我的工作,我给他们看了那些海报,他们看得很认真,眼睛里亮闪闪的,像看一个有趣的玩意儿。

采访最后,他们问我,“你对你前任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了一下,“祝他好。”

“就这样?”

“就这样。”我说,“我不想浪费我的语言。”

文章发布出去,反响居然不错,评论里出现了很多“我也跳过”“我也在地铁救过人”“我也没有被标签”的声音。

我看了一会,心里有一点起伏,但温和。

赵祈给我发消息,“看了你的采访,你有没有必要这么……”

“这么什么?”我回。

“这么高姿态。”他打字很快,像他平时在会议上抢话说,“你以为你一副大度样就真大度吗?”

“我不是高姿态。”我回,“我是高兴。”

他沉默了很久,发来一个语音,里面是他打火机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仿佛他在找词。

“好吧,你高兴就好。”

“嗯。”我回。

我没想和他有更多了。

我的生活有了新的节奏,我朝着这节奏踩步,踏得稳,踏得响,踏得自己都想笑。

冬天快来了,北风开始直直地从桥底下穿过你的骨头,夜里被子要往上多拉一截。

江水冷得像一个拒绝你的人,你不用去说服它,你就远一点,等春天。

我家楼下的猫胖了一圈,被冬天裹得圆滚滚的,夜里在电动车上打盹,我每次经过,它都懒洋洋地睁眼看看我,像在说,“你怎么还不睡。”

我有时候会站在阳台上,想起珠珠,她真的回学校了,发了一张校园的树照片,“今天阳光很好”,我点了个赞,她回了一个“叶子像糖纸”。

我又想起顾野,他那边的志愿队冬天也不闲,水冷反而更危险,我有时候会去帮他们分发温热的姜茶,热气扑到脸上,舒服得想多站一会。

有一次,我们活动结束后,他送我回家,路过那家卖烤红薯的小摊,我们每人买了一个,边走边吃,红薯甜得发焦。

我说:“我可以给你们写个小手册,冬季注意事项,放在社区里发。”

“你这人怎么会借这机会在工作。”他笑,“不过欢迎。”

“你以为我不喜欢你?我是在找机会跟你说话。”我突然跳话,“你就顺着往下接。”

他被我噎了一下,红薯差点掉在地上,脸有点红。

“我也是。”他把红薯重新抓牢,“我就在想,你出现在岸上的那几个早晨,我的呼吸都顺一点。”

我心里有一种好笑又好羞的心情,像在冬天强行把脚伸进冰冷的河水里,感觉从脚底往上冒。

我说:“你这人怎么也学会说点甜的。”

“你不也学会了说点辣的。”他对我眨眨眼,“打个平衡。”

我们站在路灯下,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到地上,拉长,又缩短,拉长,又缩短。

“我不急。”我说,“我们慢慢来。”

他点头,认真得像在承诺,“慢慢来。”

慢慢来,是我这三个月最想要的四个字。

我把生活的重心挪回到我自己的肩上,肩膀不宽,但也不窄,我能扛一些,也愿意放下一些。

过年的时候,家里热闹,包子铺忙得脚打后脑勺,街道活动也多,我忙得像一个转陀螺,停下来就会晕。

赵祈在这个时候又发消息,“新年快乐。”

我回:“新年快乐。”

他在那头又说,“我跟珠珠没什么,我们就是合作,她现在也不喜欢这种事了。”

“嗯。”我回。

“你有新恋情吗?”他问。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烟花,轻轻一笑,“我有新生活。”

他沉默,最后发来一个“加油”。

我回了一个“加油”,这两个字可怜又坚强,是这年头大家最愿意投掷给别人的纸飞机。

年后第一周,社区一个老阿姨在江边摔了一跤,腿骨裂,我和顾野正好在附近,过去扶她,她握着我的手,“姑娘,你手好暖。”

我说:“我刚喝了姜茶。”

她笑,“你嘴还甜。”

她被送上救护车前,抓住我的手,“你笑起来像我孙女。”

我鼻子酸了一下,“阿姨,快去医院。”

又过了几天,我们去一个小学做了安全教育,孩子们调皮得要命,我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救生圈,他们一个个在下面起哄,“像甜甜圈”,我笑,拿粉笔在圈上点了几颗糖珠,“现在是了。”

这个“珠”字又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我意识到,我可以提这个字而心里不过度激动了,我可以很平静地在一个黑板上画出一个甜甜圈。

心里这条绷得紧的弦,在这个瞬间轻轻松了一下,是我自己松的。

春天来的时候,人会突然开始想买花,买菜,买新的鞋。

我在市场里挑了一把蒜苗,卖菜大爷跟我抱怨,“这个雨天把蒜苗都泡坏了,我半夜起来把棚子撑起来,撑了三个棚,差点撑破腰。”

我笑,“撑破腰,那你还在卖?”

他抖抖手上的泥,“熬呗,生活嘛,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说‘哎呀,立住了’,我这个老骨头也想立住。”

我把钱递给他,顺便多拿了两根他悄悄塞给我的葱,他看我,眼睛里的笑像一串灯泡。

晚上我做了蒜苗炒腊肉,我妈边吃边点头,“香。”

我爸夹了大半盘,“你怎么现在才学会这手艺?”

我说:“我会一直学。”

我也在学接受,学一件事不是马上成功,是反复失败也不掉链子。

某个雨后的上午,我经过那条江边的栈道,木头板子湿滑,太阳照过来,清清亮亮的,顾野在前面走着,回头看我,伸手,“小心。”

我抓住他的手,手掌里温度是恰到好处的暖,他手上那道小小的疤已经结了疤,浅浅的一条。

“你手上的菜刀伤还没好?”他笑,调侃,“上次你切土豆掉了个角。”

“那是切出艺术感了。”我说。

我们走到那个我跳下去差不多的位置,水静静的,什么事也没发生,好像世界都没动过。

我靠在栏杆上,栏杆烫热了一点,阳光晒出来的热,舒坦。

“那天你跳的时候,他们说你疯了。”顾野看着水,“你是不是也有一点觉得自己疯了?”

“我不是疯,我只是觉得他们把我的生活当剧本了,我不演。”我说,“我自己写我的剧本。”

“那你现在写到哪一章了?”他问。

“第三章。”我想了一下,“第一章叫‘我父母的包子’,第二章叫‘跳’,第三章叫‘慢慢来’。”

“第四章呢?”他追问。

“第四章留白。”我说,“得让读者自己填。”

他笑,“你这人,总留点余地。”

“留余地才走得开。”我笑,“要不然也是泡在水里,上也上不来。”

我转头看他,他的眼睛在太阳光下面亮了一下,我忽然在心里某一个角落按下一个按钮,“容许自己喜欢这个人”。

我不想把喜欢说出来让他负责,我只是把它放在我心里一个透明的罐子里,温柔地看它发芽。

顾野似乎猜到了我的心事,又似乎没有,他只是一直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看水,看风,看一艘慢慢开过的游船。

“再有谁问你选谁的时候,你要怎么说?”他突然问。

我笑,笑得出乎自己意料的畅快,“我选我自己。”

这句话很轻,落在水面上,几乎没有声响,但我的心里有一朵很小很小的花开了一下。

它是白色的,像我家吊兰开出来那些小小的小花,花瓣薄得像纸,但它确实是花。

我伸手把头发捋到耳后,风从耳廓里钻进去,挠痒痒,舒服。

顾野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好”的确认,他没有说“我选你”,也没有说“我等你”,他只是说,“走,吃面去。”

“吃什么面?”我问。

“牛肉面,老板娘会问你是不是‘抖音’那种。”他笑。

“她每次都问。”我摇头,“我每次都说不是,她每次都说‘你有那个脸’。”

我们沿着江边走去,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春天的风软软地打在我们背上,像有人轻轻把你往前推了一把。

我知道我会在某个以后某个时间告诉他,“我喜欢你”。

我也知道这个城市的夏天会在不久之后再次闷热得让人打不起精神,但江边的水还会被风吹出一点点皱纹,像一张熟悉的脸在微笑。

我也知道有一天我妈会抱怨包子铺太累,要不要关几天,或者找个徒弟。

我也知道赵祈也许会在某个路口偶遇我,我们点点头,像两条在地图上画过同一个点的路线,然后朝不同的方向继续走。

这些都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在天这么高,水这么广,我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稳稳地站着。

我不用问,“我选谁”,我把手插进自己的口袋,摸到了一颗糖,剥开,甜放在舌头上,慢慢化开。

有人会问,“你是不是故意去跳水,让他后悔的?”

我可能会笑着摇头,“我为了我自己。”

有人会说,“你是不是想让你的生活变成爽文?”

我会回,“我的生活不爽,但有一股子劲。”

我走在江边,一步一步,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这声音构成了我这章故事的节奏。

风从水面吹来,吹开我额头的发。

我忽然有点想起这章开头,那句“我选珠珠”。

我轻轻笑了一下,把它放回原地,像把一枚石子放回河床,你知道它会在那里,但你不会一直看它。

从此以后,每当有人问起那天的事情,我就用一句话结束,“他选了别人,我选了我自己,故事结束了,但生活还在看。”

他们会问,“你现在幸福吗?”

我会说,“幸福不是一个状态,是一个动作。”

他们会说,“什么动作?”

我会说,“往前走。”

我往前走,顾野在我身边,包子铺就在身后,江在左边,城市在右边,阳光在上面,地在下面。

这一切像一份无形的配菜,把我这碗平常的面,搭成了一碗有味道的面。

我低头吃一口,觉得盐刚好,辣刚好,甜也刚好。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有一点笑,那种不算明显,但在我心里足以点亮路灯的笑。

我埋头继续吃,面条从筷子上滑下来,落进碗里,“啪”一声,又在汤里沉了一沉,翻一翻,再浮上来。

像我。

像我这一路沉沉浮浮,最后学会了在水里不害怕。

你问我,还会跳吗?

我想了想,“会,我会再跳,不过是跳进我自己选的水里。”

我笑,又吸一口面。

日子继续往前,像江水一样,从来不停。

来源:从容观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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