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冷的声音在红星机械厂破败的大礼堂里回响,扩音器的杂音刺得人耳朵生疼。新上任的年轻厂长推了推金丝眼镜,指着台下角落里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工服的男人,声调陡然拔高:
“江承业,经厂委会研究决定,从今天起,你被辞退了。”
冰冷的声音在红星机械厂破败的大礼堂里回响,扩音器的杂音刺得人耳朵生疼。新上任的年轻厂长推了推金丝眼镜,指着台下角落里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工服的男人,声调陡然拔高:
“我们红星厂要改革,要拥抱新时代!像江师傅这样,守着几十年前的老手艺不放,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的老师傅,就是我们要淘汰的落后产能!今天淘汰你一个,明天我们红星厂才能活下去!”
话音刚落,全场数百名工友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江承业身上。
那目光里,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麻木和无奈。
江承业五十岁了,在这座工厂干了三十年,从一个毛头小子,干到了厂里唯一一个八级钳工。他的双手,曾是红星厂的骄傲,能用一把锉刀,打磨出比机器还精准的零件。可现在,这些都成了“落后产能”的罪证。
他浑身僵硬,布满老茧和机油渍的双手死死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想反驳,想说自己的手艺还没过时,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厂长的话像一把刀,把他三十年的尊严和骄傲,当众剥得干干净净。
散会后,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厂门,工友们纷纷避开他的目光,生怕和他多说一句话,就沾上“落后”的晦气。
只有他最得意的徒弟王浩跟了上来,一脸悲愤地递给他一个信封:“师傅,这是我……我凑的一点钱,您先拿着应急。”
江承业看着这个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心中涌起一丝暖流。他拍了拍王浩的肩膀,沙哑着说:“好孩子,你有心了……师傅没事。”
他没要王浩的钱,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
家,是城中村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昏暗潮湿。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爸,你回来了?”女儿江小雅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江承业心头一紧,快步走进去,只见女儿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正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小雅!你怎么了?”
“爸……我……我肚子好疼……”
江承业冲过去一摸,女儿的额头烫得惊人!他脑子“嗡”的一声,背起女儿就往医院疯跑。
急诊室外,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急性肾衰竭!必须马上手术,准备三十万!晚了,就来不及了!”
三十万!
江承业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加上厂里发的遣散费和四处借来的钱,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万。这二十万,是他准备给女儿做常规透析的救命钱!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徒弟王浩的电话。
“王浩,师傅求你个事……你能不能再帮师傅凑十万块钱?小雅她……她快不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王浩带着哭腔的声音:“师傅!您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您不是把那二十万都存我这儿了吗?说怕嫂子知道您借钱骂您。我现在就去银行,把钱都取出来给您送过去!”
江承业心中一热,是啊,他怕老婆担心,前几天把那二十万巨款偷偷交给了最信任的徒弟保管。
“好……好孩子!师傅谢谢你!我在医院等你!”
挂了电话,江承业靠在冰冷的墙上,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王浩没来。
两个小时过去了,王浩还是没来。
江承业再打电话过去,听到的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疯了一样冲出医院,打车赶到王浩的出租屋,房东告诉他,王浩一个小时前就拖着行李箱走了,说要回老家。
江承业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骗走了……
他唯一的希望,女儿的救命钱,被他最信任的徒弟,卷跑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催债的电话:“江承业,欠我们公司的五万块今天到期了,再不还钱,我们就去你女儿学校找她!”
“我女儿在医院!在医院!”江承业声嘶力竭地吼道。
“哦?在医院啊,那更好找了!”对方阴恻恻地笑了。
万念俱灰。
被工厂抛弃,被徒弟背叛,女儿危在旦夕,债主逼上门来……人生所有的绝路,仿佛在这一天,全都向他一个人压了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座已经人去楼空的工厂的。他像个幽魂,飘进了自己工作了三十年的车间。
空旷的车间里,只有那台陪伴了他半辈子的老旧台钳,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冰冷的光。
他走过去,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台钳冰冷的金属表面,上面布满了岁月的刻痕,也铭记着他所有的青春和汗水。
“老伙计……连你,也被人当成垃圾了……”
悲愤、绝望、不甘……所有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最终化作一股灼热的血气,直冲脑门。
他眼前一黑,猛地咳出一口血,喷在了台钳上。
“噗——”
鲜血顺着台钳的纹路流淌,仿佛被瞬间吸收。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暖流,从他与台钳接触的双手,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热流最终汇聚于他的双眼和双手,带来一阵刺骨的剧痛!
“啊!”
江承业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台钳上,那坚实的金属外壳瞬间变得透明,内部的丝杆、螺母、钳口结构……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三维立体图的形式,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甚至能“看”到金属分子因为常年使用而产生的细微应力裂纹!
他再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此刻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神经的律动,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只要他想,他能用这双手,将一块钢板捏成任何他想要的形状!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震惊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江承业麻木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请问……是江承业,江师傅吗?”
“我是。”
“太好了!江师傅,我是盛华集团总部人力资源部的,恭喜您,您的调任申请已经通过审批。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集团总部顶层研发中心报到,慕总和冯总监要亲自见您。”
盛华集团?总部?研发中心?
江承业彻底懵了。盛华集团是他们红星厂的母公司,是国内顶尖的科技巨头。而他,一个刚被子公司开除的老钳工,怎么可能被调到集团总部?
“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的,江承业师傅,我们收到的是红星厂递交的特殊人才引进报告。您的档案上写着,您是攻克‘超高精度传动轴’难题的唯一人选,我们冯总监对您可是期待已久啊!”
电话挂断,江承业捏着手机,呆立了半晌。
他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确实帮厂里解决过一个进口设备的传动轴难题,但那只是个小活儿,怎么就成了“特殊人才”?
他不知道,总部HR在调取档案时,错将天才博士“江承越”的推荐报告,和他的个人档案混在了一起。一个致命的乌龙,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去,还是不去?
女儿的医药费,债主的威胁,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去!哪怕是骗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去闯一闯!为了小雅!
第二天,江承业穿着他最好的一件蓝色工服,腋下夹着一个磨得发亮的皮质工具包,走进了位于市中心CBD的盛华集团总部大厦。
金碧辉煌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地板,行色匆匆的白领精英……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
他浑身散发的机油味和土气的穿着,引来了无数异样的目光。
在前台的指引下,他乘电梯直达顶层。刚走出电梯门,就看到一间巨大的玻璃会议室里,坐满了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
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正站在投影幕前,意气风发地讲解着什么。
江承业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你谁啊?走错地方了吧?不知道这里在开重要会议吗?”一个年轻的工程师皱眉呵斥道。
江承业局促地捏着工具包,小声说:“我……我叫江承业,是来报到的。”
“江承业?”
站在台上的金边眼镜男,也就是研发总监冯卓然,闻言愣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江承业,眼中的期待迅速变成了鄙夷和不耐。
这就是报告里那个能解决超高精度难题的“专家”?一个土里土气的糟老头子?
他压下心中的火气,挥挥手道:“行了,先在那边坐着,等我们开完会再说。”
那语气,就像在打发一个收废品的。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江承业默默地走到角落坐下,如坐针毡。
他听不懂投影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数据,只看到冯卓然指着一个仪器的三维模型,唾沫横飞。
“……这个从德国进口的‘蔡司三坐标测量仪’,是我们的核心设备,但现在它的Z轴驱动系统出了故障,精度偏差了0.5微米!我已经和德国总部联系过了,他们说必须返厂维修,周期至少三个月!这将严重拖延我们‘天光计划’的进度!”
冯卓然话音一落,会议室里一片唉声叹气。
“三个月?那项目肯定黄了!”
“这德国人也太坑了,卖我们设备,维修还这么麻烦!”
江承业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会议室角落里那台被白布盖着的精密仪器上。
就在他目光触及的瞬间,那股神秘的热流再次涌上双眼!
刹那间,厚厚的白布和冰冷的金属外壳在他眼中消失了。整台仪器的内部结构,齿轮、导轨、伺服电机、传感器……数万个零件的三维影像,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他脑海中!
他的视线自动聚焦到了冯卓然所说的Z轴驱动系统上。
他“看”到,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微型弹簧,因为金属疲劳,发生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形变,导致一个传感器的触发信号延迟了0.01纳秒。
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延迟,造成了0.5微米的精度偏差!
原来……是这么个小问题。
江承业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
“谁让你站起来的?”冯卓然的演讲被打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个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江承业没理他,径直走到那台仪器前,掀开了白布。
“你要干什么?住手!”冯卓然大惊失色,这台仪器价值上千万,碰坏了谁负责?
一群工程师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
“乡巴佬,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摸一下都得戴手套!”
“快滚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江承业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那台仪器。他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根用来清理零件缝隙的回形针。
在所有人惊愕、鄙夷、嘲笑的目光中,他将回形针的一头轻轻掰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比针眼还小的散热孔里探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慢,但稳得可怕,那双手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着一个万向节,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冯卓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他刚要发作,就听“咔嗒”一声轻响。
声音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江承业收回了回形针,直起身子,对目瞪口呆的冯卓然平静地说:“好了。”
好了?
什么好了?
冯卓然愣了三秒,随即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拿个破回形针捅一下就好了?你当这是修你家拖拉机吗?保安!把他给我轰出去!”
“冯总监,”一个戴眼镜的老工程师颤巍巍地开口了,“要不……我们开机试一下?”
“试什么试?你们也跟着他一起疯吗?”冯卓然怒吼。
但此时,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他们也想知道,这个老头子到底是在装神弄鬼,还是真有本事。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工程师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仪器的启动按钮。
“嗡——”
仪器发出一阵悦耳的运行声,屏幕亮起,系统自检程序开始运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
“Z轴驱动系统自检……通过!”
“传感器信号校准……正常!”
“精度测试……偏差值……0.0001微米!”
当最后一个数字出现在屏幕上时,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
0.0001微米!
这比出厂时的精度还要高!
这怎么可能?!
冯卓然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死灰。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要把它看穿。
返厂维修三个月都未必能解决的问题,被这个土老帽用一根回形针,捅了几秒钟,就解决了?
而且性能还提升了?
这不科学!这简直是玄学!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江承业身上。
只是这一次,那目光里,再也没有了鄙夷和嘲笑,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敬畏。
江承业却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冯卓然面前,摊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语气平静但有力:
“冯总监,现在,我能留下了吗?我女儿……等着钱救命。”
冯卓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巴掌,打得太响,太狠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职业套裙,气质冰冷,容颜绝美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名助理,强大的气场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出什么事了?”女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冯卓然看到来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迎了上去:“慕……慕总!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盛华集团最年轻的总裁,慕晚舟。
慕晚舟没有理会冯卓然,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江承业身上。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你就是江承业师傅?”
江承业点点头:“我是。”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天光计划’研发部的特聘顾问,薪资待遇……按集团最高的技术专家级别来。先预支你五十万,给你女儿治病。”慕晚舟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特聘顾问!
最高专家级别!
预支五十万!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江承业。
冯卓然更是脸色煞白,他急道:“慕总,这不合规矩!他来历不明,连份像样的简历都没有,怎么能当顾问?”
慕晚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凭他能解决你这个哈佛博士解决不了的问题。冯总监,我的决定,需要向你解释吗?”
冯卓然瞬间哑火,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江承业心中涌起滔天巨浪,五十万!女儿有救了!他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对着慕晚舟深深鞠了一躬:“慕总……谢谢您!这份恩情,我江承业没齿难忘!”
慕晚舟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清冷:“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感谢,是你的技术。把你的能力,用在‘天光计划’上,这就是对公司最好的回报。”
说完,她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江承业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他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女总裁,为何会对他如此青睐。
而冯卓然看着江承业,眼神中却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一个老钳工,凭什么爬到自己头上?顾问?专家?他也配!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有了慕晚舟预支的五十万,江小雅的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江承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以此来报答慕晚舟的知遇之恩。
进入研发部后,他那双“万物洞悉之手”简直如鱼得水。
无论是多复杂的机械图纸,在他眼里都像儿童画一样简单。无论是多精密的进口设备,他一眼就能看出其设计缺陷和优化空间。
第一天,材料实验室一台价值千万的电子显微镜图像模糊,几位博士研究了半个月没找到原因。江承业路过看了一眼,指出是内部的一个稳压线圈受潮了,让助理用电吹风吹了五分钟,问题解决。
第三天,动力实验室的涡轮发动机模型在测试时出现异响,随时可能炸裂。江承业听了一耳朵,直接拿锤子在机身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敲了一下,异响消失。事后拆开检查,发现他敲击的位置,正好让一个即将脱落的叶片铆钉重新归位。
一个星期后,整个研发部的人看江承业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不再叫他“老头”,而是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江师傅”。
遇到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查阅国外文献,而是跑去请教江承业。
而江承业总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甚至有些“土得掉渣”的办法,轻松化解那些让名校博士们头疼不已的尖端难题。
他成了研发部名副其实的“定海神针”。
这一切,都被冯卓然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江承业越是出彩,就越显得他这个研发总监无能。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
他开始处处针对江承业。
江承业提交的设备优化方案,他以“缺乏理论数据支撑”为由驳回。
江承业指出的设计缺陷,他斥之为“经验主义的臆想”。
甚至在部门会议上,他公然嘲讽道:“我们盛华集团是高科技公司,不是乡镇维修站!我需要的是能写出顶级论文的科学家,不是只会敲敲打打的修理工!”
然而,江承业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用一次又一次无可辩驳的事实,来回应冯卓然的质疑。
你驳回我的方案?可以。不出三天,那台设备果然因为同样的问题再次趴窝,造成的损失是优化成本的十倍。
你嘲笑我的经验?也行。你带着团队按照国外最先进的理论设计的零件,装上去就烧了主板,而我用锉刀手工磨出来的替代品,却能稳定运行。
几次三番下来,冯卓然在研发部威信扫地,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而江承业,则被大家私下里称为“江神”。
这天,慕晚舟亲自来到研发部,宣布了一项重大任务。
“各位,我们‘天光计划’的核心,90纳米光刻机镜头的研发,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坎——核心部件‘离轴反射镜’的加工精度,我们现有的所有设备,都达不到设计要求!”
慕晚舟的表情异常严肃:“我刚刚得到消息,以M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们实行了更严苛的技术封锁,所有超高精度机床和加工设备,全面禁运!也就是说,我们被‘卡脖子’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光刻机,现代工业的皇冠。而镜头,则是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没有超高精度的镜头,光刻机就是一堆废铁。
“我们尝试了所有办法,”冯卓然脸色苍白地补充道,“无论是改进机床,还是优化算法,最多只能将加工精度控制在10纳米。而设计要求,是1纳米以内!”
10纳米和1纳米,听起来只差一个数量级,但在微观世界里,这是天与地的差别。
“国外能做到吗?”一个年轻工程师忍不住问。
冯卓然苦涩地摇了摇头:“德国的蔡司,荷兰的ASML,他们的精度能达到0.1纳米。这就是差距……”
绝望的气氛在会议室里蔓延。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这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基础工业和高端设备上的全面落后,是几十年都难以追赶的鸿沟。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慕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冯卓然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慕总,这不是技术问题,是国力问题。我们……只能放弃,或者向他们低头,花天价去购买他们淘汰的技术。”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如果……用手来磨呢?”
说话的,是江承业。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那些复杂的数据图表,只是盯着那块被废弃的反射镜样品。
在他的视野里,这块镜片的表面布满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和凹坑,就像一张月球表面的地图。而他的大脑,却在瞬间计算出了抚平这些“陨石坑”所需要的最佳路径和力度。
“用手?”冯卓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江师傅,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知道1纳米是什么概念吗?那是氢原子直径的十倍!你用手?你的手是神之手吗?能控制原子级别的精度?”
“没错,我的手就是。”江承业淡淡地回答。
这句话,让冯卓然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到江承业的眼神,那是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疯子!这个老东西绝对是疯了!
“慕总!您听到了吗?他疯了!他这是在胡闹!是在拿我们几百亿的项目开玩笑!”冯卓然激动地对慕晚舟说。
然而,慕晚舟却死死地盯着江承业,沉默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问道:“江师傅,你有几成把握?”
江承业伸出了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
“十成。”
全场哗然!
冯卓然气得浑身发抖:“慕总!不能信他!他就是一个会点修理技巧的老钳工,他懂什么叫光学,什么叫曲面精度吗?把项目交给他,公司就全完了!”
慕晚舟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冯卓"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冯卓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既然你没有,那就让他试试。”慕晚舟环视全场,声音斩钉截铁,“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成立‘反射镜攻关小组’,由江承业师傅担任总负责人,研发部所有人员、设备、资源,无条件配合!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之内,如果造不出合格的镜片,我慕晚舟,引咎辞职!”
所有人都被慕晚舟的魄力震惊了。
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去赌一个看似荒谬的可能性!
冯卓然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当晚,慕晚舟的办公室里。
“江师傅,你知道吗?我父亲,就是红星厂的老厂长。”慕晚舟亲自为江承业倒了一杯茶,缓缓开口。
江承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小时候,经常听父亲提起你。他说,你是厂里最有灵气的匠人,一双手,比最精密的仪器还准。他说,像你这样的工匠,是国家真正的财富,不应该被埋没。”
慕晚舟的眼中泛起一丝追忆:“后来,父亲因病退了,新厂长上任,红星厂也一天不如一天。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看到你在大会上被辞退,我比谁都难过。那个乌龙调令,其实……是我安排的。”
江承业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谢谢你,慕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复着这句最朴实的话。
“该说谢谢的是我。”慕晚舟看着他,“谢谢你,让我看到了重振大国工业的希望。江师傅,拜托了。”
从那天起,江承业就把自己关在了专门为他改造的超净实验室里。
他拒绝了所有现代化的辅助设备,只要了一台最原始的打磨机,和一堆不同材质的研磨粉。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仿佛与世隔绝。
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和那块小小的镜片死磕。
在他的“万物洞悉之手”下,镜片表面的每一个微观瑕疵都无所遁形。他的双手,则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稳定性和精确度,进行着打磨。
他的动作时而迅猛如风,时而轻柔如水。那双手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在镜片上翩翩起舞。
研发部的工程师们,每天都隔着玻璃,像看神迹一样看着江承业工作。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把纯粹的手工技艺,发挥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而冯卓然,则像一条毒蛇,在暗中窥伺着。
他表面上积极配合,暗地里却不断给江承业使绊子。今天送错研磨粉的型号,明天故意切断实验室的电源。
但这些小动作,在江承业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送错的研磨粉,江承业用手一捻就知道配比不对。切断的电源,他闭着眼睛都能把线路重新接好。
冯卓然的嫉妒和怨恨,在日复一日的失败中,逐渐扭曲成了疯狂。
他知道,一旦江承业成功,自己将在盛华集团,乃至整个行业,都再无立足之地。
他必须毁掉江承业!毁掉这个项目!
他想到了一个人——雷昊。
雷昊是盛华集团死对头“华科精密”的首席技术官,一个从硅谷回来的海归精英,为人傲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冯卓然手里,正好有他窃取商业机密的把柄。
一通秘密电话后,一个恶毒的计划悄然成型。
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晚。
实验室里,江承业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灯光下,那块离轴反射镜,光滑如一泓秋水,完美得不像人间造物。
经过最终检测,它的表面光洁度,达到了惊人的0.5纳米!
远远超过了设计要求!
成功了!
整个研发部都沸腾了!无数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慕晚舟赶到现场,看着那块镜片,眼眶也湿润了。她知道,她赌赢了。
“江师傅,辛苦了!”
“明天,就是国家级科技成果发布会。届时,我们将向全世界宣布,我们,攻克了光刻机镜头的技术壁垒!”慕晚舟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然而,就在所有人沉浸在喜悦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悄悄潜入了实验室的设备间。
那是被冯卓然收买的一名清洁工。
他按照冯卓然的指示,关闭了保存反射镜的恒温恒湿储存柜的冷却系统,并悄悄破坏了备用电源。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边,冯卓然拨通了雷昊的电话,声音阴冷:“事情办妥了。明天发布会上,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电话那头,雷昊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第二天,国家科技会展中心。
盛华集团的发布会现场,人山人海,座无虚席。国内外数百家媒体,以及众多行业专家,都将目光聚焦于此。
后台休息室里,气氛却紧张得快要凝固。
“不好了!慕总!”一名技术人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储存柜的冷却系统昨晚失灵了,那块……那块镜片,因为热胀冷缩,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它……报废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慕晚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被江承业扶住。她看着江承业,嘴唇毫无血色:“江师傅……”
江承业的脸色也无比凝重。他知道,这不是意外,是蓄意破坏!
就在这时,冯卓然“恰好”走了进来,一脸“痛心疾首”地大喊:“怎么会这样!江师傅,我早就说过,你那套手工作坊的搞法不靠谱!不稳定!现在出事了吧!这下我们盛华集团的脸,可丢到全世界去了!”
他演得声情并茂,仿佛自己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与此同时,发布会现场的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一段采访视频。
视频里,华科精密的CTO雷昊,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盛华集团所谓的技术突破,完全是个骗局!据我所知,他们只是找了个快退休的老钳工,用手工打磨镜片,这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最大的笑话!这种土法炼钢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用于高端光刻机?我断言,他们今天,根本拿不出任何像样的产品!”
视频一出,全场哗然!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骚动起来。
“骗局?这是真的吗?”
“手工打磨光刻机镜头?太不可思议了!”
后台,慕晚舟看着屏幕上雷昊那张嚣张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内忧外患,绝境!
所有人都看向江承业,这位创造了奇迹的老人,此刻也束手无策了吗?
江承业沉默着,他的目光扫过冯卓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得意,又看向屏幕上狂妄的雷昊,最后,落在了慕晚舟绝望的脸上。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本布满焦虑的眼神,瞬间变得古井无波,深邃如海。
“慕总,发布会,照常进行。”
“可是镜片……”
“镜片坏了,再造一个就是了。”江承业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再造一个?”冯卓然夸张地叫了起来,“江师傅,你睡醒了没有?那东西你花了一个月才磨出来!现在离发布会开始只剩一个小时了!”
江承业没有理他,只是对助理吩咐道:“去,把我的工具箱,还有昨天剩下的那块镜片毛坯,都搬到台上去。另外,再给我找一台最基础的打磨机和几盆冷却水。”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他要在发布会现场,当着全世界的面,在一个小时内,徒手再造一个光刻机镜头?
这已经不是奇迹,是神话了!
慕晚舟看着江承业那双沉静的眼睛,不知为何,原本慌乱的心,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就按江师傅说的办!”
发布会现场。
当主持人宣布盛华集团将现场展示“大国工匠的极限技艺”时,台下响起一片议论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承业穿着一身朴素的工服,提着他那个老旧的工具箱,缓缓走上了舞台。
舞台中央,只摆着一台最简陋的打磨机,一块不起眼的石英玻璃毛坯。
“搞什么鬼?行为艺术吗?”
“这就是他们说的技术突破?一个老头现场表演木工活?”
台下的嘲笑声此起彼伏。坐在前排的雷昊,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对身边的记者说:“看到了吗?骗子演不下去了,开始装神弄鬼了。”
江承业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走到打磨机前,戴上护目镜,插上电源。
“嗡——”
砂轮高速旋转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江承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自卑的老头。他挺直了腰杆,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一位即将走上战场的绝世剑客。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手中的那块毛坯,和飞速旋转的砂轮。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毛坯,稳稳地贴上了砂轮。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星四溅。
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然而,内行们却看出了门道。
“天哪!他的手……你看他的手!”一位白发苍苍的中科院院士,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台上的江承业,声音都在发抖。
只见江承业的双手,稳得像焊在基座上的机械臂,即使在高速旋转的砂轮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他握着毛坯,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进行着微调、旋转、加压……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仿佛不是在打磨,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台下的嘲笑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
雷昊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江承业的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也是技术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将手工操作的精度控制在微米级,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而台上这个老头,他的操作精度,恐怕已经……达到了纳米级!
这不可能!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五十分钟后。
江承业关掉了打磨机,将手中那块已经初具雏形的镜片,放入了冷却水中。
“嗤——”
一阵白雾升起。
接下来,是精磨和抛光。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几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油石,和一包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他将粉末兑水,涂抹在镜片表面,然后用油石,开始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打磨。
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屏幕上,高清摄像机将他的动作放大了数百倍。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镜片表面,在油石的打磨下,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光滑,越来越剔透。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老院士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他看到的,不仅是一项技术,更是一种精神,一种被这个浮躁时代所遗忘的,叫做“匠心”的东西。
最后一分钟。
江承业放下工具,用一块鹿皮,将镜片擦拭干净。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作品。
那一刻,舞台上所有的聚光灯,仿佛都汇聚在了那块小小的镜片上。它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宛如一颗完美的钻石,照亮了整个会场!
“现在,进行现场检测!”
工作人员将镜片小心翼翼地装入检测仪器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的数据。
“表面光洁度检测中……”
“曲面精度检测中……”
数据条在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让全世界都为之失声的数字上!
——0.1纳米!
全场死寂了三秒钟,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天哪!0.1纳米!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这……这是人类能完成的操作吗?他是神吗?”
“我们见证了历史!一个足以载入工业史册的奇迹!”
掌声经久不息,所有的镜头,所有的闪光灯,都对准了舞台上那个穿着朴素工服的男人。
雷昊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华科精密也完了。在这样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后台,冯卓然看着屏幕上那个被万人敬仰的身影,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无尽的悔恨。
发布会结束后,安保人员直接从后台带走了面如死灰的冯卓然,而雷昊则在会场门口,被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请去“喝茶”。
江承业的技术,震惊了全国,乃至全世界。
国家专项基金火速注入,盛华集团一跃成为全球顶尖的光刻机设备供应商,彻底打破了国外的技术垄断。
江承业成了家喻uto晓的英雄,“大国工匠”的称号响彻云霄。
他用公司奖励的巨额奖金,彻底治好了女儿的病。江小雅出院那天,看着站在阳光下,腰杆挺得笔直的父亲,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
那些曾经嘲笑他、排挤他的研发部精英们,如今排着队,拿着最珍贵的礼物,只求能拜他为师,学到一招半式。
国家授予他院士头衔,盛华集团想聘请他当首席副总裁,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他脱下西装,重新换上了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服,走进了国家最高级别的精密技术实验室。
他说:“我就是一个钳工,我的战场,在车间里,在机床边。”
慕晚舟没有强求,只是默默地为他打理好一切,为他挡住外界所有的纷扰,让他能专心于自己热爱的事业。
夕阳下,江承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钢筋水泥的丛林,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而由他亲手开启的那个属于大国重器的黄金时代,也正缓缓拉开序幕。
来源:海边惬意赏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