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眼前那张雕着缠枝纹的厚重红木茶几，被一股骇人的力道猛地掀翻，朝着侧边狠狠撞了过去。
1.
我缓缓抬起手，将桌案上那支银质钢笔攥进掌心。
这场延续了三载的荒唐报恩，也该在今日落下帷幕了。
就在这瞬间，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的巨响骤然炸开。
我眼前那张雕着缠枝纹的厚重红木茶几，被一股骇人的力道猛地掀翻，朝着侧边狠狠撞了过去。
数张印着烫金纹路的支票、一整套青瓷雕琢的精致茶具、盛满新鲜水果的白瓷圆盘，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杂乱无章的抛物线，最后重重砸在铺着的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瓷器碎裂的脆响尖锐得让人心里发紧。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冲到我跟前，稳稳地挡在了我身前。
是沈星若。
她身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香奈儿高定套装，身姿高挑又纤细，每一处剪裁都衬得她气质出众。
后背挺得笔直，双肩却因为方才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颤，连肩头的珍珠纽扣都跟着轻轻晃动。
“沈星若！你简直是疯了！”
丈母娘周岚的尖叫声陡然响起，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她那张平日里靠名贵护肤品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连精心描画的眉线都拧成了一团。
“你为了这么个没用的废物，竟然敢这样对林皓说话？！”
林皓，也就是恩人林叔的亲生儿子。
他站在我对面，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气度不凡，可脸上原本那副胜券在握的浅笑却骤然凝固，渐渐转为难堪与错愕，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西装下摆。
“星若，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强压着翻涌的情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儒雅风度，但那根直直指向我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失控与恼怒，指节都泛了白。
“我们两家早就定下了婚约，是他，”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咬得清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顶替了我的身份，骗了你们整整三年时间！”
我缓缓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脚边那张沾了褐色茶渍的支票上。
上面的数字清清楚楚——一千万。
这三年来，周岚每天都用最刻薄、最难听的话数落我，说我连沈家院子里那条纯种贵宾犬都比不上。
而我的妻子沈星若，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哪怕是吃饭时坐在同一张餐桌前，她的目光也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我们之间称得上对话的交流，从来没有超过三个字。
不是冷淡的“嗯。”
就是厌烦的“滚。”
或是带着排斥的“别碰我。”
我一直都清楚，他们所有人都盼着我能早点从沈家消失，盼着我主动让出沈星若丈夫的位置。
所以，当林皓出现，周岚毫不犹豫甩出这张支票让我离开时，我心里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觉得这一天来得比预想中还晚些。
可我万万没料到，沈星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竟会当着周岚和林皓的面，毫不犹豫地护在我身前。
她紧紧护在我身前，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连脖颈处的锁骨都显得格外清晰，眼眶红得吓人，像是强忍着什么情绪。
“我再跟你们说最后一遍。”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却每个字都清晰有力，传入客厅里每个人的耳中，没有半分含糊。
“我沈星若的丈夫，只有他，只有江言。”
她顿了顿，猛地抬起手，指尖直直指向一旁脸色铁青的林皓。
“至于你，立刻滚出我家！”
2.
周岚气得嘴唇不停哆嗦着，连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简直是无法无天！我才是你妈！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丫头片子做主了？今天这个没用的废物必须滚！”
她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一般，连呼吸都带着怒火。
“江言，你还赖在这里不走，是觉得一千万不够多是吗？像你这种没出息的窝囊废，生来就是喂不饱的馋狗，给你根骨头都不知道感恩！”
对于这样的辱骂，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三年来听了无数次，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得像听了一阵无关紧要的噪音。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紧紧锁在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上——那是沈星若的背影。
过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留给我的，永远是那副冷淡、高傲，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的背影，连走路时都不会特意放慢脚步等我。
可今天，就是这个曾经对我漠不关心、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的背影，却如此坚定地挡在我身前，像一道屏障，守护着我这个在沈家始终像个外人的人。
“妈。”沈星若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没有一丝温度，连平日里带着的些许柔和都消失不见。
“您要是再这么逼我，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着江言搬出去，从此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
“你！”周岚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沙发扶手才没摔倒。
林皓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脸上瞬间换上一副担忧又关切的神情，眼神里满是“为周岚着想”的急切。
“星若，你怎么能这么跟阿姨说话呢？阿姨也是为了你好啊。”
“我知道，你或许只是一时糊涂，被他给迷惑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想明白过来，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你的。”
“但你不能为了一个外人，伤了阿姨的心啊，阿姨这些年为你操了多少心，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语气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无奈，周岚看他的眼神越发满意，连连点头，握着林皓的手都紧了几分。
“你看看人家林皓，多懂事体贴！事事都为我着想，还不跟你计较！再看看你找的这个江言，除了靠你、靠我们沈家吃饭，他还能做什么像样的事！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周岚转头对着沈星若大声嚷嚷，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怼，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沈星若却对他们这番一唱一和的表演视若无睹，眼神依旧坚定地落在周岚身上，没有半分退让。唱一和的做作模样毫不在意。
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跟我上楼。”
手腕处传来清晰的痛感，可我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停留在她泛红的眼角，还有那颗悬在眼眶边缘，眼看就要落下却又被她强忍着没掉下来的泪珠上。
她哭了？
为什么会哭呢？
3.
她用力将卧室门甩上，“砰”的一声闷响在房间里回荡。
楼下的争吵声、呵斥声被彻底隔绝在外，在这不大的卧室空间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她松开我的手，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我，纤细的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着。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努力压抑却依旧显得紊乱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过去三年里，我们共处的每一个空间，似乎总是被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填满，从未有过例外。我以为今天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为何不签字？”
她忽然出声，嗓音沙哑。
“嗯？”
我愣住了，一时间没明白她问的是那张支票。
我为何不签字呢？
因为她好似一只被激怒的、美丽的猫，全身毛发竖起，挡在了我跟前。
我没办法对着那样的背影，签下离开的协议。
但我不能这么讲。
“我……”
“你是不是也觉得，一千万太少了？”
她猛地转过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紧紧地盯着我。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沈星若，就只值这点钱？”
我心中刚刚泛起的那一丝微弱暖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她只是觉得我拿钱离开，是在公然羞辱她。
就是在告知所有人，她沈星若只值区区一千万。
苦涩在心底扩散开来。
是啊，我怎么给忘了。
她是沈星若。
“我没有。”我迎着她的目光，“我正要签。”
“那你为什么不动？”她朝我靠近一步。
“因为你踢翻了桌子。”我一字一句地说。
她被我的回答堵住了。
过了许久，才狼狈地把视线移开。
“总之，在我同意之前，你不准离开沈家。”
说完，她转身拉开门，又重重地关上，好像在宣泄着无处释放的情绪。
我独自站在原地，心底一片迷茫。
4.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
我瞪大双眼，任凭这三年的桩桩件件在脑海中翻腾。
我与她的这段婚姻，起始于我欠林叔的一条命。
十年前，我不过是个在工地打散工的孤儿，被坍塌的脚手架压在底下。
是林叔不顾一切地将我挖了出来，他自己却因此折了一条腿。
三年前，林叔病入膏肓，他拉住我的手，近乎哀求着我，替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林皓，去履行和沈家的婚约。
他讲，沈家对他有恩，他不能失约。
他讲，林皓是个没出息的人，会毁掉沈家那个好姑娘。
他讲，江言，叔信你，你是个好孩子。
我应允了。
于是，我成了沈家的上门女婿，江言。
新婚之夜，沈星若扔给我一床被子，声音冷得好似冰。
“你睡地上。”
从那天起，我们互不干涉。
她讨厌我，憎恶我，轻视我，我心里清清楚楚。
可今日，她为何要维护我？
真的只是为了她那荒唐的自尊心？
我翻来覆去，头痛得快要裂开。
最终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喝。
经过她门口时，我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一样，停下了脚步。
门半掩着，里面传出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
是沈星若在哭泣。
我下意识地就想推门进去。
可手刚碰到冰冷的门把，就被理智拉了回来。
我有什么资格？
以一个她厌恶至极的、靠女人吃饭的丈夫的身份，去安慰她吗？
我无声地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她床头柜上的一角。
是一个半开的相册。
借着昏暗的壁灯，我看到了相册里夹着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青涩的脸庞。
那是我。
穿着洗得发白的高中校服，站在老旧的校门口。
对着镜头笑得满脸灿烂，无忧无虑。
5.
那张照片，是我高中毕业之际，一个关系挺好的同学用手机抓拍而成的。
我早就不清楚遗落在哪部旧手机之中了。
沈星若为何会有？
并且，是冲洗出来的，实实在在的纸质照片。
我的心跳好似擂鼓一般。
一个荒诞的想法，却冒了出来。
我迫使自己稳住心神，轻手轻脚，退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一夜未睡的黑眼圈下楼。
周岚和林皓正坐在餐厅里，欢声笑语，一片融洽欢乐的氛围。
看到我，周岚的笑脸瞬间定住。
她毫不遮掩对我的厌恶：“扫把星，谁让你下来的？滚回你的狗窝去！”
林皓则慢悠悠地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那姿势仿佛他才是沈家的男主人。
他阴狠地看着我。
“江言，别挣扎了。星若只是一时迷糊，等她想明白，你还是得走。不如现在拿着钱离开，还能给自己留些颜面。”
我没搭理他们，直接走向厨房。
沈星若正站在料理台前喝牛奶。
她身着丝质睡袍，一头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上。
听到动静，她从光洁的镜面反射中瞥了我一眼，目光毫无温度。
但我还是瞧见，她的耳朵，红了。
我走过去，在她身旁站定，轻声问：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沈星若握着杯子的指节猛地变白，杯中的牛奶都因这突然的用力晃出了几滴。
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比平常更冷。
“不认识。”
“那张照片，你怎么解释？”我紧紧盯着她的侧脸轮廓，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她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转过头。
脸上又重新戴上了那副我熟悉的、嘲讽的面具。
“什么照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言，收起你那点不该有的想法，别以为我昨天没让你走，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说完，她重重放下杯子，与我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厨房。
看着她近乎逃离的背影，一个答案在我心里变得无比明晰。
她在说谎。
6.
早餐的桌子旁，周岚跟林皓配合默契，一搭一档。
“林皓呀，你可比有些人强太多啦，小小年纪就是公司的高管呢，哪像某些人，都三十了还啥都没做成，只会在家里靠老婆养着。”
“阿姨您太夸奖我了，我也就是运气好罢了。主要还是星若有眼光，我俩那可是真正的强者联手。”
沈星若静静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
刀尖在白瓷盘上划出难听的声音。
我默默地喝着粥，心里却在快速想着另外一件事。
沈星若和我是高中时候的校友。
我们的学校是市里很有名的贵族学校。
而我是凭借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被特别招收进去的，学费全免。
那个时候的我，是学校里唯一不一样的人。
穿着洗得颜色变浅的校服，吃着最便宜的饭菜，总是独自来独自去。
而沈星若，是被众人簇拥的天之骄女，是所有男生仰望的对象。
我们原本应该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她为什么会偷偷藏着我的照片，一藏就是这么多年。
“江言，”林皓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听说你现在在沈氏集团的后勤部当一个小库管？一个月工资有三千吗？”
他毫不掩饰对我的嘲讽。
周岚马上接着说：“三千？给他三百都觉得多！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连进沈氏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我平淡地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说得倒是好听！”林皓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一个大男人，心安理得让星若养着，你不觉得羞愧吗？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够了！”
沈星若大声喝止，“啪”的一声放下刀叉。
“我的丈夫，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7.
林皓和周岚都愣住了。
他俩怎么都想不到，向来把我视作敝屣的沈星若，会为了我，再度让林皓难堪。
“星若！你这是什么态度！跟林皓说话怎么这样！”周岚回过神，声色俱厉地说道。
沈星若却连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她站起身来，目光落到我身上。
“你，跟我去公司。”
我着实有些诧异。
这三年间，她从未准许我与她一同，好似我是见不得光的秽物，会污了她的身份。
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没等我回应，她直接朝门外走去。
我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身后，是周岚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以及林皓虚伪做作的劝慰声。
坐进沈星若的玛莎拉蒂，车内瞬间被压抑的氛围笼罩。
她眼睛看着前方，专心地开着车。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显然还在气头上。
“为啥带我一起？”我打破了寂静。
“不想在家听他们吵闹。”
这理由毫无破绽。
车子稳稳地开进沈氏集团的地下车库，她没有马上下车。
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我。
“林皓有句话说得没错。”
“你一个大男人，老是在后勤部混日子，像什么样子。”
原来转了一圈，还是嫌弃我。
就在我心里暗自嘲讽时，她接下来的话，又让我惊住了。
“从今天起，你来给我当助理。”
“什么？”
“听不懂话？”她皱起眉，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耐烦模样。
“让你来当我的助理。怎么，不愿意？”
我清晰地看到，她抓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长长的睫毛，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在紧张。
这一瞬间，我懂了。
她是在用笨拙又骄傲的方式，把我光明正大地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一股陌生的温暖，猛地撞开了心口那道冰封三年的墙。
“我愿意。”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8.
我当上了沈星若的总裁助理。
这个任命，没经过人事部，是总裁办公室直接下达的，在沈氏集团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晓得，我是沈总那个名声不好、毫无用处的赘婿老公。
此刻，我一下子变成了离她最近的人。
刹那间，整个公司的茶水间、工作群，到处都是关于我的流言蜚语。
有人讲我枕边风技巧高超，把冰山女总裁哄得失去了理智。
更多的人说，这是沈总羞辱我的新手段，想把我放在眼前，随时进行精神折磨。
我对此，不予理会。
上任第一天，沈星若就把像小山一样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下午下班前，把这些都整理好，给我做一份摘要。”她语气冷淡，公事公办。
周围工位上，几道带着同情的目光投了过来。
那堆文件，是几个部门积压了半个月的棘手事务，没两天根本处理不完。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这个“靠关系进来的人”的笑话。
然而，我只用了三个小时。
所有文件被我依据项目优先级、关联性和紧急程度，分类整理得有条不紊。
一份逻辑清晰、重点突出、连潜在风险都做了标注的摘要报告，被我轻轻放在了沈星若的桌上。
她随意地拿起来，翻看。
漂亮的眉头慢慢展开，眼底的惊讶越来越明显。
“还可以。”
过了许久，她才放下报告，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但我明白，我的答卷，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因为从那天起，她交给我的工作，越来越关键，分量越来越重。
而我展现出的能力，也让办公室里那些私下议论的人，彻底闭上了嘴。
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鄙视和看热闹，逐渐变成了惊疑、审视，最后是敬畏。
我和沈星若的关系，也在这每日相处中，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我们依旧分房睡，在公司也刻意保持着社交距离。
但她会在下班时，故意等我一起。
会在我为一份紧急预案忙到深夜时，在我的手边放一杯温热的咖啡。
这些无声的举动，在我沉寂三年的心湖里，泛起一圈又一圈滚烫的暖意。
直到那天，公司为庆祝一个重大项目成功，举办庆功宴。
9.
庆功宴上，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我成了十足的焦点。
由我主导的那个项目，给公司带来了将近十个亿的纯利润，这在沈氏集团近些年的历史里，都算得上是奇迹。
曾经对我满脸不屑的公司高管们，此时都端着酒杯，带着近乎讨好的姿态围着我，嘴里的夸赞之词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江助理，年轻有为，真是我们沈氏的杰出人才啊！”
“何止是杰出人才，简直是中流砥柱！”
不远处，沈星若身为总裁，同样被人群簇拥着。
她身着一身银色星光长裙，高贵大方，应对着各方祝酒，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
我们的目光偶尔在空中相遇。
就在宴会氛围最热烈的时候，一个不请自来的人，打破了和谐。
林皓。
他以合作方的名义到场，身旁还跟着周岚。
周岚看到我被众人追捧的样子，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
“哼，小人得意。”
林皓脸上堆满假笑，他端着酒杯，直接朝我走来，
“江言，恭喜。”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我晃了晃杯中的香槟，声音平淡没有波澜。
“过奖。”
他突然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不过，别忘了，你这条狗，是谁给你解开的链子。”
“没有星若，你现在还在后勤部那个破地方烂掉发臭。”
“你爬得再高，也改变不了你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废物这个事实。”
我握着高脚杯的手上，青筋突起。
就在这时，一只温润柔软的手，有力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沈星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她的身体紧挨着我，姿态亲昵。
“林总。”
她看向林皓，笑容冷淡又疏远。
“我先生有没有能力，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倒是林总你，有时间在这说闲话，不如多关心一下贵公司的项目。”
“我听说，资金链，快断了吧？”
林皓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血色全无。
他负责的那个项目，此刻正因资金问题，在破产的边缘摇摇欲坠。
“你……”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能狼狈地转身，落荒而逃。
看到林皓受挫，周岚彻底爆发了。
“沈星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你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林皓！”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我们身上。
沈星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妈，这是公司庆功宴，请您注意你的言辞和身份。”
“我注意什么身份！我今天就要让所有人看看，你沈星若找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岚面目狰狞地从爱马仕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照片。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叠照片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一个从烂泥里爬出来的穷光蛋！白眼狼！他图的，就是我们沈家的钱！”
散落一地的照片。
全是我。于建筑工地上搬运砖块，汗水将那陈旧的背心浸湿。
于后厨之中清洗盘子，双手尽是油污与泡沫。
于天桥之下啃食着冰冷的馒头，眼神空洞且麻木。
那是我活得仿若野狗，最为狼狈窘迫的时光。
10.
全场，鸦雀无声。
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吸气声，以及低声私语。
探究、鄙夷、好奇、如梦初醒……
周岚脸上满是扭曲的得意。
我脸上毫无表情。
我从不惧怕我的过往。
那是我凭借自身的骨气与汗水，光明磊落活过的印证。
可我没料到，这份印证，会被我妻子的母亲，以这般不堪的形式，当众撕开，当作攻击我的利器。
我缓缓弯下身子，打算去捡起来。
然而，有一只手，比我动作还快。
沈星若。
就那样蹲了下去，昂贵的星光长裙，毫不顾惜地在铺着羊毛地毯的地面上拖拽。
她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把它们全都捡了起来。
动作轻柔，仿佛捡起的是世间罕有的艺术品。
做完这些，她走向我。
目光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深切的心疼。
“抱歉。”
“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让我冰封三年的心墙，瞬间崩塌。
说完，她举起了手中那叠照片。
“我先生的过去，我全都知晓。”
“他吃过的每一份苦，受过的每一回累，并非他的耻辱。”
“而是他身上，最为耀眼的勋章。”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
“他不是为了钱才靠近我。”
“因为。”
“是我追求的他。”
11.
“是我呀，打从高中起，便钟情于他了。”
所有人皆惊愕不已，我也不例外。
我的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揪住，随后又被轻柔放开。
酸涩、震惊、狂喜……
无数情绪于我胸中翻卷涌动，最终都化为眼眶里滚烫的湿润之意。
周岚好似听闻了什么荒诞不经之事，惊叫道：“不可能！这决然不可能！星若，你莫不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跟他，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你怎么会……”
“为何不可能？”沈星若打断她，目光直直望向我，仿若她的世界里，仅余我一人。
“在我眼中，他比天上繁星还要璀璨。”
“高二那年，学校组织给贫困山区捐款，所有人都只是象征性地捐一点儿，唯有他，把一星期攒下的饭钱，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全投进了捐款箱。”
“高三那年，我被几个校外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是他冲出来，用他瘦弱的身躯护住我，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
“毕业那天，所有人都忙着庆祝，只有他，独自默默把教室清扫得干干净净。”
她说的每件事，我都铭记于心。
可那些在我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她居然全都记在心上。
“他善良、勇敢、有担当。”
“他身上，有许多人一辈子都学不到的品质。”
沈星若的声音，带着哽咽。
“所以，妈，你凭什么瞧不上他？你又有何资格，用这些照片来羞辱他？”
周岚被她问得无言以对。
林皓的表情亦是丰富多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想要揭穿的“骗子”，竟是沈星若暗恋多年的白月光。
沈星若不再理会他们，她拉起我的手。
在全场目光注视下，把我带出了宴会厅。
12.
回家途中，两人一路默默无语。
直至“咔哒”一响，家门关闭，与外界的一切全然隔绝。
沈星若几乎瞬间就松开了我的手。
仿若刹那间被抽尽所有气力，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望着她，喉咙发涩，诸多话语堵在心头，却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荒唐？”她抢先说道。
“没有。”
我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很……开心。”
她明亮的眼眸里，已然蓄满了泪水。
“我原本没想讲的。”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以为，我对你足够冷淡，我妈就不会把矛头指向你，那些亲戚也会觉得你没有威胁……如此，你就能安稳地待在沈家，完成你对林叔的承诺。”
“我没料到，林皓会回来，更没料到，我妈她会……会这般过分。”
原来是这样。
我再也抑制不住，把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推开我。
“笨蛋。”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我什么？”她的声音从我的怀里闷闷地传出来，“告诉我我喜欢你，然后让你带着同情和愧疚，来回应我的感情吗？”
“江言，我虽说喜欢你，可我也有我的骄傲。”
我手臂搂得更紧，恨不得把这个又傻又倔强的女人，融入我的骨髓里。
“沈星若。”
我放开她，捧起那张满是泪痕 的脸，迫使她看着我的眼睛。
“你听好。”
“我不是同情，更不是愧疚。”
“在今天之前，我确实以为，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告诉自己，熬过三年，我就自由了。”
“但是现在。”
我无比认真，“我不想走了。”
“我想留下来，以你丈夫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旁，一辈子。”
13.
那一夜，我俩畅谈许久。
从高中时错失的刹那，聊到这三年各自的心路旅程。
我才晓得，当年安排婚事，是沈星若父亲与林叔一同的想法。
沈父早明白林皓是个纨绔子弟，可他更看重林叔的为人以及他手中掌握的一个对沈氏极为关键的机密。
而林叔，也早就看透了自家儿子的不堪。
他清楚，唯有我，方能承担这份责任，也唯有我，才配得上他看着长大的沈星若。
至于沈星若，她从一开始就知晓新郎被掉包了。
她之所以应允，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我。
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隔阂，终于被完全捅破。
这一晚，我不再睡地铺。
当我醒来时，沈星若正躺在我身旁，睡容宁静。
我不禁伸出手，缓缓描绘着她的眉眼。
她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甜蜜的窘迫。
她的脸瞬间红透，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把她连人带被一同抱进怀里。
“早安，老婆。”
被子里传来她低沉的声音：“……早安。”
这般的清晨，是我过去三年，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情景。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我们下楼时，周岚和林皓正阴沉着脸坐在客厅里。
沈父也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
他常年在外地分公司，很少归家。
“爸。”
沈父点点头，目光转向我，犀利且审视。
“江言，”他沉声说道，“昨晚的事，我都听闻了。”
“爸，这件事与江言无关，是……”沈星若赶忙解释。
“你闭嘴！”沈父呵斥一声，然后看向我，“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14.
书房之中，沈父端坐在庞大的红木书桌后方，气势逼人。
他指向对面的椅子，说道：“坐下。”
我遵照吩咐坐下，腰背挺直。
沈父的语调稍微温和了些，说道：“你无需紧张。”
“我并非前来兴师问罪。实际上，我一直都晓得，你是个好孩子。”
我颇感意外。
“当年老林将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就已查过你的底细。你身世干净，品德与学业俱佳，最为关键的是，你重情重义。把星若交给你，我很放心。”
“那你为何……”我不禁发问。
“为何这三年对你不管不顾？”他叹息一声。
“因为沈家这趟浑水，比你所想象的更深。我需要你用三年时间，去适应，去观察。唯有让你处于最底层，你方能看清最真实的人心。”
我瞬间领悟。
“如今看来，你并未令我失望。”
沈父眼中浮现出一丝赞许，说道：“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拉开帷幕。”
他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推至我面前。
“这是公司下个季度的核心项目，亦是你二叔，沈伟，一直觊觎的一块肥肉。”
沈伟，沈父的亲弟弟，公司的二把手。
我早有听闻，他野心勃勃，一直妄图取而代之。
“沈伟联合了几位董事，打算在下周的董事会上，以星若识人不明、任人唯亲为由，弹劾她，进而顺理成章地接管此项目。”
“而林皓，便是他安插进来的一枚棋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皓手中，有你顶替身份的所谓‘证据’。他会与沈伟内外勾结，在董事会上，给你和星若致命一击。”
我终于明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项目，我交由你来负责。”沈父凝视着我，目光炽热。
“我不管你采用何种办法，一周之内，我要你拿出一个能让所有董事都无可挑剔的方案，并且，彻底解决掉沈伟这个麻烦。”
15.
我从书房步出，沈星若正心急如焚地来回走动。
门刚开启，她仿若急切地扑入我怀中。
“爸没刁难你吧？他跟你讲了啥？”
她眼中的忧虑多得好似要满溢出来。
我心里一暖，顺势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给我布置了一项任务。”
我把沈父的计划，还有沈伟与林皓的阴谋，简洁明了地告知了她。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二叔……他胆子可真大！”她紧咬银牙，漂亮的眼眸中燃起两团怒火，“竟敢勾结林皓这种人来算计自家！”
“别忧虑。”我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有我在这儿。”
此刻，一股强烈的战斗意志在我胸中蓬勃升起。
过去三年，我犹如潜藏深渊的蛟龙，只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但如今，为了沈星若。
我，必定要迎战。
接下来的几日，我和沈星若几乎把公司当作了家。
面对堆积如小山的项目资料和市场数据，沈星若展现出了她身为总裁的专业与果断。
而我，也终于能够毫无保留地亮出我真正的厉害之处。
麻省理工的双学位，金融与计算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那些年，我以匿名“Ghost”的身份，在国际金融市场掀起的几场风暴，积累下的经验与财富，才是我真正的王牌。
这些，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
现在，是时候让这把藏了三年的剑，出鞘去饮血了。
我们携手并肩作战，废寝忘食。
累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靠着彼此的肩膀稍作休息。
饿了，就叫一份外卖，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一同吃完。
虽辛苦，却无比充实。
我们的心，从未这般贴近。
周岚和林皓见我们形影不离，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想尽办法制造麻烦，散布谣言。
但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在我面前，就像孩童的把戏，被一一轻松化解。
他们越是折腾，就越显得自己像个可悲的小丑。
董事会召开的前一晚，我们的方案，终于确定下来。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凝聚了我们全部心力的策划案，我和沈星若相视露出笑容。
一切准备就绪。
只等，东风起，除掉那些丑类。
16.
董事会当日，沈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里，空气沉闷得好似要冻结起来。
我跟沈星若一同并肩走进去。
在那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公司的各位董事，一张张脸庞神情各不相同，暗地里涌动着别样的气氛。
沈伟坐在沈父的左边位置，嘴角浮现着笑意。
林皓是以“合作方代表”的身份，坐在他下方的位置，眼神带着轻视朝我扫过来，满是挑衅之意。
周岚也来了，坐在旁听的席位上。
会议开始，沈伟急切地展开了攻势。
“董事长，各位董事！今日把大家请来，是有一件关系到公司生死的大事，必须要通报！”
他站起身，声音响亮，做出一副痛心的样子。
“我的好侄女，沈总！在用人方面，存在严重的个人情感倾向！她居然任用一个身份不明、来历可疑的人，主导我们集团最为关键的核心项目！”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我身上，满是审视与不友好。
“二叔。”沈星若脸色冷静，毫无畏惧之色，“江言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您这样说，太过主观了。”
“能力？”沈伟发出一声嘲笑，“是欺骗的本事吗？”
他猛地转向林皓：“林先生，请你告知大家，这个江言，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林皓得意地站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一份份摆在各位董事面前。
“各位，看仔细了！我，林皓，才是我父亲指定的联姻对象！而这个江言，不过是我父亲当年收养的一个孤儿！他三年前顶替我的身份入赘沈家，就是个十足的骗子！”
文件里，是我在孤儿院的记录，是林叔的收养证明。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会议室瞬间乱成一团，董事们纷纷交头接耳，看我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愤怒。
“我就说他是个骗子！”周岚激动地蹦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喊。
“董事长！星若！你们都被他骗了！必须立刻把这个骗子赶出公司，赶出沈家！”
沈伟和林皓对视一眼，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17.
面对众人指责，我挺直身板，迈向会议室中央。
“确实如此。”
我刚发声，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自信满满的沈伟。
“林皓先生所言，字字皆为实情。”
我的从容，令他们猝不及防。
“你承认了！你这个骗子！”周岚的声音愈发尖锐，“保安！保安在哪！把他赶出去！”
“妈！”沈星若轻声斥责。
我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接着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位董事。
“然而，我想问问各位一个问题。沈氏与林氏的联姻，目的何在？”
一位董事下意识回应：“自然是林氏手中那份独家的新能源技术专利。”
“没错。”我点头，目光转向林皓，“那么，这项专利，如今在哪？”
林皓脸色微变，强装镇定说：“肯定是在我们林氏集团！”
“是这样吗？”
我露出笑容。
我按下投影仪的遥控器。
屏幕上，一份刺眼的专利转让合同，清晰呈现。
“依据这份半月前生效的合同，林氏集团，已将这项专利，以一亿的价格，卖给了我们的对手——李氏集团。”
“什么？！”
全场震惊！
沈父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像水。
豆大的汗珠从林皓额头滚落，他惊恐地叫嚷：“你乱说！这不可能！这是伪造的！”
“伪造？”
我手指轻点，屏幕切换。
几张高清照片，是林皓与李氏董事长在酒桌上举杯交谈的情景。
最后一张，定格在他们签署合同的瞬间，林皓脸上谄媚的笑容，清清楚楚。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林皓先生，为了填补你挪用公款的亏空，你私自把你父亲留给你，也是留给沈家的最后一张王牌，卖给了我们的敌人。”
我的声音变冷，如同寒冬的冰棱。
“这种行为，称作什么？”
我步步紧逼，气势如巍峨高山。
“叫，背，叛。”
林皓双腿发软，彻底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土。
18.
说到我自己。我环顾整个场地，目光似犀利的刀刃，直直地刺向沈伟。
我来到沈家，并非冲着钱财，而是受林叔以及董事长的托付。
又有一份文件，被我投放至屏幕之上。
《股权代持协议》。
林叔临死之前，已把他持有的林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连同那项专利的所有权，全都转让给我。而我呢，与董事长签订了这份协议，在我和星若婚姻存在期间，这些资产由我代为管理，最终将会并入沈氏集团。
我顶替林皓，仅仅是为了护住这些本应属于沈家的资产，不让它们落入某些心思不正的人手里。
同时，也是为了揪出沈氏集团内部，那个勾结外人、妄图颠覆公司的内奸！
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沈伟身上。
沈伟的脸，从泛红变成煞白，又从煞白转为铁青，最后化作一片毫无生气的死灰。
“你……你胡说八道！”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故作强硬地大声叫嚷，“我为公司尽心尽力几十年，你凭什么污蔑我！”
“就凭这个。”
我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从音响中传了出来。
那是沈伟和林皓的对话，他们怎样谋划阴谋，怎样收买董事，怎样在事情成功之后瓜分利益……
每一个丑恶的细节，都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沈伟！你这个禽兽！”
沈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抓起旁边的茶杯，狠狠地砸在沈伟脚边，瓷片四处飞溅！
真相，完全显露在众人面前。
那些被收买的董事，纷纷把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膛里。
周岚呆傻得像根木头，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真命天子”，是个把家业败光的叛徒；
而她最看不起的“废物”，才是那个默默守护沈家的人。
这个残酷的认知，瞬间把她所有的骄傲和心气都击垮了。
沈伟，则如同一堆烂泥，瘫倒在了地上。
大局已定，无法挽回。
我走到沈星若身旁，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我转身面向所有董事，声音平稳且有力。
“现在，内奸已经被清除了。”
“我们可以开始聊聊，关于新项目的方案了。”
19.
董事会得出的结果，毫无悬念可言。
确切来讲，从我把那份录音公布于众的那一刻起，结局便已然注定。
沈伟的下场，是被盛怒的沈父亲自扭送出去的。
沈父亲手拨通电话，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颤抖与暴怒。
“王局吗？我是沈龙，我要举报我弟弟沈伟，存在职务侵占、商业贿赂行为，证据确凿！”
挂断电话后，这位掌控沈氏大半辈子的老人，好似瞬间老了十岁。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江言，沈家，以后就交给你和星若了。”
至于林皓，他甚至无需沈家人动手。
李氏集团的法务部，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扑上去，以商业欺诈的名义，将他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一个出卖核心专利的叛徒，李氏怎会真的容他。
会议室里，寂静得如同死寂一般。
那些曾经对我冷嘲热讽的董事，此刻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与我的目光交汇。
我走到沈星若身旁，她眼眶泛红，因后怕与激动，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我握住她的手。
接着，转身面向那群噤若寒蝉的董事。
“如今，垃圾已清理干净。”
“关于新项目的方案，谁赞成，谁反对？”
全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数秒后，才有人才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我……我赞成，江总的方案，高瞻远瞩，我全力拥护！”
“对！我们都赞成！”
“江总英明！”
赞美声接连不断，谄媚且真实。
我成为了沈氏集团新的掌舵者。
并非凭借沈家女婿的身份，而是靠我自己。
走出会议室，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沈星若再也抑制不住，转身紧紧抱住我，脸深深埋在我的胸口。
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衬衫。
“傻瓜，一切都结束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在我怀里摇着头，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
“江言，我以前……是不是很傻？”
我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傻，你只是太过善良。”
万家灯火，璀璨似星河。
我们来到沈氏集团的顶楼，在此能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静静依偎着。
许久，她仰头看向我。
“你究竟何时开始谋划这一切的？”
“从林叔把所有东西托付给我的那天起。”
“那你……恨我吗？恨我一开始那般对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低下头，看着她眼中的星光，摇了摇头。
“不恨。”
“我只恨自己，为何高中时没勇敢一点，让你等了这么久。”
她愣住了，随即眼圈又红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个被她珍藏多年的相册。
我翻开。
里面除了我高中时的各种偷拍照，还增添了许多新的。
我在后勤部身着蓝色工作服，满头大汗的模样。我于家中身着围裙，模样笨拙地操持着做饭之事。
就在今日，于会议室之中，我手指屏幕，尽显意气风发之态。
每一张画面，皆悄然记录着我的往昔岁月。
相册的末尾一页，呈现出一片空白之状。
她取出笔，在照片预留位置的下方，书写下一行字迹娟秀的话语。
“我的年少时光，从未令我心生失望之感。”
书写完毕，她抬起脸庞，朝着我绽放出一抹嫣然的笑意。
“此刻，此处应当放置一张我们的合影了。”
我弯下身子，深情地吻住了她。
身后展现出整座城市的繁华盛景。
而在我的世界范围之内，唯有她占据着全部。
这一段漫长的隐忍与等待历程，终究换得了我生命里最为璀璨耀眼的珍贵宝藏。
来源：林中寻飞鸟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