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昨日鸡鸣五鼓时分,一下河女晨起操持,至四官殿码头不远一名纸烛巷之小巷尽头,被一物绊倒,爬起视之,乃血乎乎一男尸也。该妇不顾满身秽臭,厉呼狂奔而去。巷中邻里,闻下河妇呼声凄厉,出而围观,一时巷道为之堵塞。尸身为一瘌痢男性,脸上被刻划出若干伤痕,面目不清。更有
(长篇连载)
彭建新 著
第五章
“汉柏这两年读完了,要把他送到国外去才好……”刘宗祥不经意地自言自语。
“祥哥,你说么事呵?”秀秀没听清。没有外人在跟前,秀秀总这样称呼刘宗祥。“呃,祥哥,你注意到了冇,这一段话里头有文章咧。”
“哪一段话呀?”刘宗祥还在欣赏另一代人的童真之乐,没有转过身来。
“就是你刚才说的稀奇古怪蛮无聊的这个新闻唦!”秀秀似乎从新闻里读出了新内容——
……昨日鸡鸣五鼓时分,一下河女晨起操持,至四官殿码头不远一名纸烛巷之小巷尽头,被一物绊倒,爬起视之,乃血乎乎一男尸也。该妇不顾满身秽臭,厉呼狂奔而去。巷中邻里,闻下河妇呼声凄厉,出而围观,一时巷道为之堵塞。尸身为一瘌痢男性,脸上被刻划出若干伤痕,面目不清。更有奇者,该男性下体竟了然无存,似被利器割去。有好事者扪尸,见胸口热气尚存,急送医所抢救。据熟知帮会道门人士云,此男性为洪门人物,人称六哥。此前,有人见青帮侦缉队人物在此人所辖‘戒烟所’附近吊线跟踪,或两帮作龙虎斗,亦未可知也,云云。
“哦,还是那个狗咬狗的新闻哪?这里头有么文章?狗咬狗有么文章?狗咬人都冇得文章。人咬狗,才有文章……”
“哎呀,我还冇说完咧,”秀秀也站到窗前来,她也看到了,几个半大少年玩得正上劲。吴诚和芦花在吴用和秋桂的指挥下,堆出了一个很难看出是哪方神道的雪人。汉柏和小月却站在一边,不动手,也不动嘴,只是偶尔对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分开。
嗯,嗯?这两个伢,未必都有那个意思了?还小哇!喔,也不小了,我那时侯……
看到少男少女一些微妙的神态,秀秀不由朝并肩站着的刘宗祥瞥了一眼。这短暂的一瞥,飞过了多少痛苦和欢乐的岁月!青春不再,岁月不再。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我们把岁月给了这些伢们,他们也许会迎来比我们这一代好得多的岁月。秀秀来不及品咂更多的感慨滋味,她觉得,刚才在那篇新闻中的发现太重要了——
“祥哥,你不是一直对穆勉之挤进洋行心里不舒服么?我晓得,你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话又说回来,为么事把好处让姓穆的沾咧!何况,他抱着洋人的胯子,赚的是害人的黑心钱哪!张腊狗跟姓穆的之间这一场戏,蛮有看头的咧……”
秀秀不想把话说得太透。大主意,还是刘宗祥拿。他是男人,他会想到怎么完善没有说透的内容,产生经济效益。
“有点意思。只是,只是,嗯,嗯,穆勉之和张腊狗一向是蛮好的咧,可能是他们手下人搞出的一场误会……”
果然,刘宗祥和秀秀的想法合拍了。
“一向关系蛮好又么样,两个帮会,各有各的利益,只有利益,才是顶要紧的,这比他们的爹娘都要紧。暂时的误会又么样,有一点缝,就可以撬开一个大洞!他们之间暂时的误会,就是你不可多得的机会!”真可谓旁观者清。秀秀已经很少再直接参与刘宗祥的经营活动了。十年前,她就为自己定准一个位置:我要做一艘趸船。一艘随时准备接靠远航归来属于她的那一艘船。可能,我这艘趸船这一辈子也用不上,从新崭崭油亮亮到满目狼藉锈迹斑斑……
“秀哇,你往下说呀,么样不说了咧?再出点主意,做一回轻轻松松得鹬又得蚌的渔翁哦……”
刘宗祥的思路又彻底回到生意上来了。几十年了,他就是这样的个性。没有大生意做的时侯,他可以很长时间不想生意上的事,他也从不过问小生意。年轻时节,还没有和秀秀在一起的那多年,有点闲散,偶尔到紫竹苑那样的风月场,逢场作戏走一遭。有了秀秀,有了汉柏,生意之余,除了天伦之乐,他花了不少时间钻了一通之乎者也一类的国学,也算是补少年时代只顾学法语、国学底子薄的遗憾。可一听到有大生意,或一看到有大生意的苗头,他就像听到鼓角的战马,一门心思等着披鞍垂镫,随时奔向疆场。
“吴师傅,喊伢们吃饭哪!问下子看看,是不是吃四喜火锅?”
秀秀好像没有听到刘宗祥的话,转身朝一直跍在外间烘火的吴二苕喊。
来源:汉翁漫笔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