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望山睁开眼时,头顶是茅草和木梁混杂的屋顶,稀疏的阳光从草缝里漏下来,在昏暗的土屋里投下几缕斑驳的光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草药的苦涩,喉咙干得像要冒火。
苏望山睁开眼时,头顶是茅草和木梁混杂的屋顶,稀疏的阳光从草缝里漏下来,在昏暗的土屋里投下几缕斑驳的光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草药的苦涩,喉咙干得像要冒火。
他挣扎着坐起身,身上盖着一床打了无数补丁、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薄被。环顾四周,家徒四壁这个词,简直是为这间屋子量身定做的。一张破木板搭成的床,一个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还有一只豁了口的陶碗。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三天前,他还是一个在现代都市里为甲方的奇葩要求而头秃的景观设计师,一场意外的触电,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叫苏望山、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
原主是个外来户,父母双亡后流落到这个叫杏花村的地方,想考取功名却屡试不第,最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便宜了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首先得解决生存问题,这身体太虚了,而且……肚子好饿。】
“咕噜——”
响亮的腹鸣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苏望山苦笑一下,掀开被子,脚刚沾地就一阵发软,差点跪下去。他扶着墙壁,慢慢走到门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一片被稀疏的篱笆围起来的荒地。地上乱石嶙峋,杂草丛生,根本没法种东西。视线越过篱笆,便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杏花村就坐落在这半山腰上,风景倒是不错,可惜不能当饭吃。
他记得,原主分到的这块地是村里最差的,全是石头,坡度又大,根本存不住水,所以才一直荒着。
“苏先生,你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苏望山转过头,看到一个荆钗布裙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正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姑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却像山里的清泉,干净透亮。她叫白芷,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也是原主病重时,唯一肯伸出援手的人。
“白芷姑娘。”苏望闻声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多谢你前几日的照料。”
白芷的脸颊微微泛红,低着头走过来,将碗递给他:“我……我娘让我给你送些粥来。你大病初愈,吃点东西会好些。”
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里面飘着几根野菜。但在苏望山看来,这无异于山珍海味。他没有客气,接过来几口就喝了个精光,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让他感觉活了过来。
“谢谢。”他把碗还给白芷,真诚地道谢。
“不……不客气。”白芷接过碗,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去,脸更红了,“你……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近乎逃跑的背影,苏望山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个淳朴的姑娘。这份恩情,得记下。】
接下来的几天,苏望山靠着白芷家偶尔接济的一点食物,总算恢复了些力气。但他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靠邻居一个姑娘家接济。
他必须找到谋生的法子。
读书科举?原主读了十几年都一事无成,自己这个半吊子理科生更没戏。
做工?就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去扛活怕是半天就得散架。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他眼前的这片荒地。
【我是个景观设计师,对土壤、水利、植物都算精通。这片地虽然是坡地,多乱石,但在我看来,未必就是废地。】
他开始在自己的“院子”里勘察起来。敲敲石头,捏捏土壤,又顶着太阳走到后山更高处,观察整个山坡的走势和水源。杏花村缺水,只有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村民用水都得走很远去挑。但苏望山发现,在后山的一处峭壁下,常年有山泉渗出,只是水量不大,形成了一小片湿地,并未汇集成溪流。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动。
【如果能把山泉水引下来,再把这片坡地改造成梯田……不仅我的地有救,甚至整个杏花村的用水问题都能得到缓解。】
一个宏大的计划在他脑中慢慢成型。但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以他现在的人微言轻,说出去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他决定先从自己这片地开始,做一个小范围的样本出来。
计划的第一步,是清理乱石。这对他目前的体力是个巨大的挑战。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搬一小会儿石头,然后就得歇半天。白芷看在眼里,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会趁着送饭的时候,帮他搬几块小的。
这天下午,苏望山正费力地撬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一个粗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村的酸秀才吗?病好了?不好好在家念你的之乎者也,跑这儿跟石头较什么劲?”
苏望山回头,看见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青年,正抱着胳膊,一脸嘲讽地看着他。这人是村里正钱有德的儿子,钱大壮。仗着他爹的势力,在村里横行霸道,是个人见人厌的村霸。
苏望山没有理他,继续跟眼前的石头较劲。
钱大壮见他不搭理自己,觉得失了面子,几步走上前来,一脚踹在苏望山正撬动的石头上。石头晃了晃,差点砸到苏望山的脚。
“你!”苏望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我怎么了?”钱大壮挺起胸膛,用手指戳着苏望山的胸口,“小白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缠着白芷那小妞,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白芷是我看上的人,你再敢跟她眉来眼去,我打断你的腿!”
苏望山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知道硬碰硬讨不到好。【跟这种蠢货动怒不值得,只会把事情搞砸。先忍一时。】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没有。白芷姑娘只是可怜我,给我送几口饭吃。倒是你,光天化日之下,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算什么男人?”
“嘿!你个穷酸还敢教训我?”钱大壮扬起了拳头。
“大壮哥,大壮哥,别跟个快死的人计较。”旁边一个跟班连忙拉住他,“他这破地,让他折腾去呗,累死他才好呢!”
钱大壮想了想,也是。跟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动手,传出去也不好听。他“呸”了一口,恶狠狠地指着苏望山:“算你识相!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跟白芷不清不楚,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苏望山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变得冰冷。拳头慢慢攥紧,又缓缓松开。【钱有德,钱大壮……这对父子,是计划中最大的障碍。必须想办法绕过他们,甚至……搬开他们。】
这场冲突,反而更坚定了他改造荒地的决心。这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尊严,为了保护像白芷那样善良的人。
他不再一个人闷头苦干,他需要盟友。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白芷的父亲,白老汉。白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为人忠厚,在村里有几分薄面。
这天晚上,苏望山提着自己下午在山里采的一些草药和能吃的菌菇,敲开了白芷家的门。
开门的是白芷,看到他,脸上有些惊讶和担忧:“苏先生,你……钱大壮没为难你吧?”
“我没事。”苏望山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今天在山里走了走,采了些东西,想着你们家帮了我这么多,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白老汉正在院子里编草鞋,闻声抬起头,看到苏望山,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审视。他接过东西,叹了口气:“苏后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钱家势大,你以后还是离我们家芷儿远一些,免得惹祸上身。”
苏望山知道,这是老汉在保护女儿,也是在保护他。他没有退缩,反而郑重地对白老汉躬身行了一礼:“白大叔,我知道您是为我们好。但人活一口气,我苏望山虽然是个书生,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软骨头。今日我来,除了感谢,还有一事相求。”
“哦?”白老汉来了兴趣。
苏望山便将自己勘察地形,发现山泉,以及想要改造坡地,修建梯田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没有说得太复杂,只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了如何引水,如何垒石,如何将无用的荒地变成能种粮食的良田。
白老汉听得眼睛越瞪越大,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震惊,最后陷入了沉思。他种了一辈子地,当然知道水和好地对庄稼人有多重要。苏望山描述的景象,对他来说太过诱人。
“引水修田……这可是个大工程啊。”白老汉咂了咂嘴,“就凭你一个人?”
“所以我才来求大叔。”苏望山诚恳地说,“我一个人自然不行。但如果能先在我那片荒地上修出一小块样本田,让村里人看到成效,到时候大家一起干,就有可能把整个杏花村的荒坡都变成良田!”
白老汉沉默了很久,烟斗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白芷在一旁也听得入了神,她看着苏望山,发现这个平日里文弱的书生,在说起这些时,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叫做自信和智慧的东西。
“爹……”白芷轻轻唤了一声。
白老汉猛地吸了一口烟,将烟斗在鞋底上磕了磕:“你说的,有几成把握?”
**“十成。”** 苏望山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让白老汉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拍了拍苏望山的肩膀:“好!后生,我信你一次!从明天起,我跟你一起干!”
有了白老汉的加入,苏望山的计划立刻提速。白老汉是干农活的好手,力气和经验都远非苏望山可比。两人分工合作,苏望山负责规划、测量和技术指导,比如用简单的水平仪确定等高线,保证梯田的水平;白老汉则负责主要的力气活,垒石头,平整土地。
白芷也一有空就来帮忙,送水送饭,或者做些除草、搬小石头的杂活。三个人,在村里人异样的眼光中,在那片被视为废物的荒坡上,干得热火朝天。
钱有德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他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听着几个村民的议论,嘴角撇出一丝冷笑。
“里正,那苏秀才跟白老夫子,怕不是疯了吧?在那片鬼见愁的石头地上折腾,能种出个啥?”
“就是,还说什么引水修田,他以为他是神仙啊?”
钱有德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由他去。我倒要看看,一个穷酸秀才,一个老糊涂,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等他们白费了力气,种不出粮食饿肚子的时候,就知道谁才是这杏花村的主心骨了。”
他根本没把苏望山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穷途末路之下的胡闹。
然而,一个月后,当苏望山那片荒坡上,第一块像模像样的梯田被修整出来,并且用竹管从后山引来了潺潺的泉水时,钱有德就笑不出来了。
那是一块约莫半亩地的梯田,用石头垒成的田埂坚固而整齐,田里的土壤经过翻整和混合腐殖土,变得松软肥沃。最关键的是那道水流,虽然不大,却清澈不断,顺着竹管流入田中,将整片地都浸润得恰到好处。
这片绿色的希望,与周围的荒芜乱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极具视觉冲击力。
第一个发现这变化的村民惊得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飞奔回村里大喊:“出水了!苏秀才那片地出水了!他还真把地给整出来了!”
一时间,整个杏花村都轰动了。村民们成群结队地跑到苏望山的地头围观,看着那片整齐的梯田和清澈的泉水,一个个都啧啧称奇。
“天呐,这石头地真能变成好田?”
“这水是哪来的?莫不是他会什么法术?”
“你看那田埂垒的,多齐整!比村里最好的田看着都舒坦。”
白老汉站在田边,挺直了腰杆,享受着众人惊叹羡慕的目光,心中充满了自豪。他看了一眼正在检查水渠的苏望山,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苏望山并没有满足于此。他知道,光有田还不够,得种出东西来才算真正的成功。他在田里种下了一些生长周期短的青菜种子。在山泉水的滋养下,不过十几天,田里就冒出了一片喜人的嫩绿。
这下,村民们彻底信服了。开始有人主动找到苏望山,试探着问,能不能也帮他们把家里的坡地给改造一下。
苏望山知道,时机到了。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各位乡亲,改造梯田是件大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而且,只靠我们几个人,力量有限。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把村里所有愿意改造的荒坡都统计一下,大家一起出工出力,统一规划,统一修建。”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一众饱受贫瘠土地之苦的村民的响应。
“苏先生说得对!大家一起干,力量大!”
“我家那块坡地也想改,我愿意出工!”
“我也愿意!”
眼看着苏望山的声望一日高过一日,几乎要盖过自己这个里正,钱有德终于坐不住了。他知道,再不出手,这杏花村怕是就要变天了。
这天晚上,钱大壮带着几个地痞,偷偷摸摸地溜到了苏望山的梯田边。
“爹说了,决不能让他把全村人都煽动起来。今晚,就把他这块样板田给我毁了!再把引水的竹管也给我砸了!”钱大壮恶狠狠地吩咐道。
几个人正要动手,突然,旁边的草丛里发出一声异响。
“谁?!”钱大壮警惕地喝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凄厉的狼嚎。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草丛里,亮起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骇人。
“狼!是狼群!”一个地痞吓得腿都软了。
钱大壮也吓得魂飞魄散,他虽然横,但面对狼群,也只有逃命的份。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工具都丢在了原地。
草丛里,苏望山和白老汉直起身子,手里拿着绑着油灯的竹竿,相视一笑。
“苏后生,你这招‘疑兵之计’可真高啊。”白老汉佩服地说。
苏望山笑了笑:“对付这种人,用不着真刀真枪。”【提前预判到他们会来破坏,利用他们对深山的恐惧,稍微布置一下,效果拔群。】
第二天,钱大壮带人毁田不成,反被“狼群”吓跑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全村的笑柄。钱有德气得在家里摔了杯子,他意识到,这个苏望山,不仅懂种地,心眼也多得很,不好对付。
他决定换一种更阴险的法子。
几天后,钱有德召集了全村的村民开会,地点就在村口的大槐树下。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里正的架子:“乡亲们,今天把大家叫来,是为了一件大事。苏先生想要带领大家开垦梯田,这是好事,我钱有德也是支持的!”
村民们都有些意外,没想到钱有德会转性。
苏望山站在人群中,面色平静,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真正的好戏在后头。
果然,钱有德话锋一转:“但是,这么大的工程,不能没有章法。这开荒引水,涉及到山林土地,那都是官府的地界。咱们这么私下里搞,万一被县里的官爷知道了,治我们一个私垦官地的大罪,那可是要全村遭殃的!”
这话一出,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打交道。
“那……那可咋办啊?”
“里正说得有道理,这事是得小心。”
钱有德见状,得意地看了一眼苏望山,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由我出面,统一管理这件事!所有新开垦的梯田,都算作村里的公田。大家出力开垦,可以优先租种,但每年收成的三成,要上交给村里作为公账,由我来统一保管和分配。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奉公办事,官府那边我也会去打点,保证大家平安无事!”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但苏望山立刻就听出了里面的猫腻。【名为公田,实为私产。三成的收成,最后还不是都进了他钱有德的口袋?这是想摘桃子,把我们辛辛苦苦的成果据为己有。】
村民们虽然淳朴,但也不傻,一听到要交三成的收成,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可钱有德搬出了“官府”这座大山,他们又不敢公然反对。
一时间,场面僵持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苏望山。
苏望山知道,这是决定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时刻。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钱有德面前,不卑不亢地开口了。
“里正大人说的有理,开垦梯田是大事,确实需要章程。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里正。”
“你说。”钱有德皮笑肉不笑。
苏望山朗声说道:“第一,里正说这山林土地是官府的,那我们脚下住的房子,种的田地,哪一样不是在官府的地界上?为何我们住了几十年,种了几十年,官府没来治罪,偏偏要开垦荒坡了,就要来治罪?《大靖律》上写得清楚,朝廷鼓励百姓开垦荒地,首三年还可免除赋税。里正您是读过书的,想必比我更清楚。”
钱有德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苏望山一个穷秀才,连律法都搬出来了。
苏望山没有停,继续说:“第二,里正说要将新田归为公田,收三成租子。我想问问,这三成租子,是用来做什么?是给村里修桥铺路,还是请个先生教孩子们读书?里正可有详细的章程和账目,让全村人监督?”
这话更是问到了钱有德的痛处。他所谓的公账,向来都是一笔糊涂账,哪经得起查。
“你……你这是在质疑我?”钱有德恼羞成怒。
“不敢。”苏望山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全村人一起出力,那么成果也应该由全村人共享。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我的提议是,成立一个‘农事社’。愿意加入的村民,按户出工,按工记分。等梯田修好后,按照各家出力多少,来分配田地的使用权。大家自己开垦的田,就归自己耕种,收成除了上交国税,其余都归自己。至于引水渠等公共设施的维护,可以由农事社统一安排,各家轮流负责。这样一来,既公平,又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不知各位乡亲以为如何?”
苏望山的提议,简单明了,通俗易懂。自己干活,地归自己,这太符合农民们朴素的价值观了。
“这个法子好!”
“对!按劳分配,公平!”
“我赞成苏先生的提议!”
村民们的反应一边倒,钱有德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胡闹!”他猛地一拍桌子,“什么农事社,我听都没听过!没有我这个里正点头,我看你们谁敢乱来!苏望山,我警告你,你一个外来户,少在这里妖言惑众,煽动村民!”
苏望山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冷笑,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里正大人息怒。其实,我这个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他顿了顿,环视一周,才缓缓说道,“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县城,拜访了县尊大人。我将杏花村土地贫瘠,村民困苦,以及我们计划修造梯田,引水灌溉的事情,详细禀报给了县尊。县尊大人听后,对我们的想法大加赞赏,并亲笔题了‘勤以致富’四个字,鼓励我们大胆去干。还说,等我们做出成绩,他要亲自下来视察,并上报朝廷,为我们杏花村请功!”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白绢,缓缓展开。上面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还盖着鲜红的县衙官印。
这一下,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县尊大人?亲笔题字?还要下来视察?
钱有德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指着苏望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
【你以为我这一个月除了修田,就没做别的事吗?】苏望山心中暗道。【对付你这种地头蛇,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比你更大的官来压你。我一个秀才,求见县尊,献上利国利民的农策,他没有理由拒绝。】
他早就料到钱有德会用官府来压人,所以他先下手为强,直接捅到了天花板。他不仅见了县尊,还详细阐述了梯田对于山地农业的革命性意义,以及这背后巨大的税收潜力。一个渴望政绩的县令,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钱里正,”苏望山收起题字,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您还觉得我们是在‘私垦官地’吗?还是说,您要违抗县尊大人的谕令,阻挠我们杏花村的乡亲们脱贫致富?”
一顶“违抗官令”的大帽子扣下来,钱有德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他知道,他彻底输了。
从那天起,钱有德父子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再也不敢出来作威作福。苏望山提出的“农事社”方案,在全村得到了通过。
在苏望山的统一规划和指挥下,整个杏花村都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村民们的热情被空前地调动起来,男人负责开山凿石,女人负责搬运平整,就连孩子们,也提着篮子帮忙捡碎石。
苏望山就像一个总工程师,每天奔走在各个工地上,解决遇到的各种技术难题。他的威望,也在这日复一日的辛劳中,达到了顶峰。
白芷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帮他记录工分,传达指令,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两人之间的情愫,也在这种并肩作战的默契中,悄然生长。
半年后,当春天再次降临杏花村时,村子周围的荒坡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一层层、一圈圈的梯田,如同绿色的波浪,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半山腰,蔚为壮观。清澈的泉水顺着新修的水渠,滋润着每一寸土地。田里,绿油油的麦苗和菜苗长势喜人,预示着一个前所未有的丰收年。
村民们脸上的愁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整个村子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县尊大人真的如约前来视察。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惊叹不已,对苏望山大加赞赏,当场便上奏朝廷,为杏花村请功,并免除了杏花村三年的赋税。
钱有德因为之前阻挠农事,被县尊革去了里正之位,由德高望重的白老汉接任。钱家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在村里横行。
这年的秋天,杏花村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丰收。金黄的稻谷堆成了山,家家户户的粮仓都装得满满当当。
村里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篝火熊熊燃起,村民们载歌载舞。
苏望山坐在白老汉身边,看着眼前欢庆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做到了,他用自己的知识和智慧,改变了一个村庄的命运。
白芷端着一碗米酒,走到他身边,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苏先生,我……我敬你一碗。”
苏望山接过酒碗,看着她明亮的眼眸,笑着说:“还叫我苏先生?”
白芷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那……那叫你……望山……”
“嗯。”苏望山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然后,在全村人善意的哄笑和祝福声中,他拉住了白芷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也很踏实。
苏望山知道,他的人生,在这个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村庄里,才刚刚开始。他不再是那个为甲方头秃的景观设计师,也不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落魄书生。
他现在,是杏花村的苏望山。
是那个带领乡亲们开垦出希望,也为自己找到了归宿的人。
远处的青山在月色下显得静谧而温柔,仿佛也在见证着这一切。
几年后,杏花村因为其独特的梯田景观和富庶的生活,成了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村里建起了学堂,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山谷间。苏望山和白芷的孩子,也跟在其他孩子身后,在他们亲手修建的田埂上,奔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苏望山时常会站在自己最初开垦的那片梯田前,回想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彷徨和无助。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被困难吓倒,而是选择了用智慧和汗水,去耕耘脚下的土地。
事实证明,只要心中有丘壑,哪里都能开垦出属于自己的山河。
来源:叶间快乐捕捉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