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只能把DeepSeek(深度求索)当成一种和我手头任务有交集的现象来讨论。这个现象,好像说明了三个互有联系的问题:其一、人的潜能仍是值得挖掘的,物质投入和外部环境只是影响因素之一而不是全部,所以小公司偶尔也能翻盘行业巨头;其二、所有战术同
深度并不意味着轻松掌控“当代”这座大厦,也许,我们会看到更多入口。视觉中国|图
我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只能把DeepSeek(深度求索)当成一种和我手头任务有交集的现象来讨论。这个现象,好像说明了三个互有联系的问题:其一、人的潜能仍是值得挖掘的,物质投入和外部环境只是影响因素之一而不是全部,所以小公司偶尔也能翻盘行业巨头;其二、所有战术同时也是战略,人的目标永远是有限的,更好地理解人性也会帮助技术创新。你看,省钱就是技术优势了呢(这个话题其实不新鲜了,只是被上升到这个高度之后才引起了人们的重视);其三、战略问题只有变成战术问题,才会引起普通大众的具体关注。今天的计算机工程师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包豪斯工匠,也就是说,他们和一百年前那些以“设计”为名做教育的文化人一样,主要的贡献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成功地引起了全社会范围内对他们事业的关注(设计、传播、创新现在真的三位一体了,不好说谁影响了谁,传播不再仅仅是手段也是目的)。
对,比尔·盖茨和乔布斯都是好设计师,因为一个普及了操作系统,一个让全社会都被手机的屏幕俘虏了。
但是喜欢用电脑挖地雷,用手机测星座的肯定无关什么“智能”,在一堆“深度解读”“深度求索”的广告中,现在想要“智能”更难了。打个比喻,未来的人工智能既方便又强大,犹如原子能,成为自来水,但最近涌现出来的,各种用DeepSeek做PPT和年终报告的“业务”,则是用自来水手冲厕所(那些自动生成的PPT实在是太难看了,也许证明PPT本身存在价值的虚无)。
水,最重要的还得是延续生命所需。我们的进步并非无中生有,而仅是回归社会创新的基本规律。自觉把新技术创新看成思考的契机,带来某种(广义的)自我教育过程,经济效益最终也是文化革新。
很多年以前我在就读的哈佛大学建筑学院,就领略到了深度“算力”的可怕。那时我对GPU是干吗的其实没啥研究,但是,从学院和AutoDesk(大名鼎鼎的CAD软件是它的拳头产品之一)合作的项目中,我直观地知道,如何让网页三维化,是一个需要大量软硬计算资源包括GPU的任务。比如,大学的网站,怎么变成一所虚拟大学,一个浏览者可以 “走入”并且漫游的空间?——后来证明,这是个当时条件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后来风云急转,人们“深度求索”了一下,发现其实用不着渲染出栩栩如生的图像,也可以让网页变得更加“立体”,而且更好理解。随着智能手持设备的出现,交互方式发生了巨变,你在淘宝商品、购物功能、客户服务之间穿梭,主要是意会,而不是要看到商店本身长什么样。技术进步的同时任务变成了另一个问题。想到,且做到这一点的人,在外人看来是“弯道超车”了。
但是,想不到PPT这玩意儿有其不合理之处,也就做不到改进它,更不用说从无到有发明网上购物。我们或许善于“做到”,但是不那么愿意“想到”,甚至不大愿意“想”。最近这一波的恍然大悟,其实和技术关系不大,更多归功于技术在大众面前“现身显形”。设计师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用他们的话说,AI产生内容(AIGC)。作为一个建筑师,比起纯做消费的内容,我更感兴趣某种“空间算法”,也就是内容的“容器”。
比如,如果你能轻松做到由一张图生成视频,几个提示词产生栩栩如生的图片。它们如何对应现实中的事件和空间?华裔科学家李飞飞提示说,假如有空间智能,它就会提示你,一个玻璃杯子掉到地上的图像已经不是问题,但是杯子应该自动碎掉,产生后果;更有甚者,一部画面中的螺旋梯应该诱导来人旋转攀登;一个信徒进到寺庙里会顶礼膜拜。目前为止上面的“智能”还不那么容易做到,它至多是遵从明确的提示词,从统计学规律上对已有的空间逻辑进行模仿。
空间所有的算法,是人事物背后的深度组织逻辑,它基于但不等同于造型的数理逻辑,更不等同于建筑工程管理——更重要的是,在真实世界中,你我已经是这种算法算计的对象,甚至我在写这篇文章的现实契机,也是算法的一部分。从这个角度看,新近的数字革命并非发明了什么不同的智能,仅仅便利了多快好省地引领社会性创新思潮,问题绝不会消失,只是范围扩大了。作为一直想鼓动风潮的人,我现在感到,这股旋风更缺的也许是积极“等风”的人。
DeepSeek能帮你设计点什么吗?深度并不意味着你能轻松掌控“当代”这座大厦,它只是一个主入口。设计是大门口的广告,智能是旋转门。广告大点是好事,不过还是要找到门进去。
我们只是又不知道进去之后将会看到什么,也许,更有可能的是,我们会看到更多入口。
唐克扬
责编 邢人俨
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