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婚之夜,窗外月色如水,李大海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我可以...靠近一点吗?"
金美兰十八岁那年,踏上南去的列车,带着对异乡的恐惧与对未知生活的期待。
"你是第一次吗?离家这么远。"
列车上陌生男人的问话让她红了脸,只能低头回应:"嗯,第一次。"
红色旗袍包裹着她青涩的身躯,衬得肌肤如雪。
新婚之夜,窗外月色如水,李大海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我可以...靠近一点吗?"
金美兰颤抖着点头,两人之间朦胧的距离在呼吸间融化。
他小心解开她的盘扣,动作轻柔如拆一件珍贵的礼物...
01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把那座小小的边境村庄浸泡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色里。
金美兰站在家门口的泥泞小道上,左手提着一个褪色的红色行李袋,右手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面容憨厚的男人站在一座木楼前,背景是云南特有的梯田。
这是她未来丈夫——李大海的照片,也是她未来家的模样。
"美兰啊,真的要走吗?"朴英淑的眼眶红了,声音有些发颤。
十八岁的金美兰抿着嘴唇,倔强地点点头。
她不敢抬头看母亲的眼睛,怕自己会心软。但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能逃离这个贫穷村庄的机会。
"云南很远的,说不定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朴英淑喃喃自语,像是在劝女儿,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妈,我去了那边,赚了钱就接您过去。李大海家条件不差,有自己的房子和地,我过去会好好的。"
金美兰终于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坚定和一丝不确定。
此时邻居大婶听到动静也出来了,递给金美兰一个小布包:"这是我做的泡菜,路上吃。"
媒婆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放心吧,朴大姐,我介绍的婚事不会错。李家是好人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踏实。美兰这么漂亮能干,过去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金美兰没有理会媒婆的奉承,只是紧紧拥抱了母亲最后一次。
朴英淑的肩膀消瘦得惊人,让她心疼不已。
十八年来,母亲为了抚养她,已经付出太多,身体也垮了大半。
"妈,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安顿好了,一定接您过去。"
朴英淑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美兰,千万别忘了妈妈。"
远处,一辆破旧的大巴车发动了引擎,浓黑的尾气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
金美兰深吸一口气,用力挥了挥手,转身融入雨幕。
02
云南的春天比金美兰想象的要温暖得多。
她站在李家的院子里,看着满山遍野的油菜花,一片金黄刺得她眼睛发疼。
"喜欢这里吗?"李大海站在她身后,有些拘谨地问道。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要老一些,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手上全是老茧。但眼神很诚恳,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嗯。"金美兰点点头,尽管她一句云南话都听不懂,只能用蹩脚的普通话交流。
李家的房子是典型的云南木楼,一楼养牲口,二楼住人。
其实比起朝鲜的家,这里确实宽敞了不少。
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她从未闻过的香料味,让她有些不适应。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村里的几户邻居。
李大海的父母早已不在,只有一个弟弟带着妻子从县城赶来。
金美兰穿着李大海特意买的红色旗袍,不停地鞠躬、敬酒。
一整天下来,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发疼。
晚上,当所有人都散去,金美兰终于独自坐在新房里,望着窗外陌生的月亮,无声地哭了。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家乡的泡菜汤,想起了那个永远回不去的小村庄。
"别哭。良辰吉时不能沾上晦气,我知道你想家,等安顿好了,可以给家里打电话。"
李大海轻轻推开门,递给她一杯热茶。
金美兰擦干眼泪,接过茶杯,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是她在云南学会的第一句方言。
李大海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背后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修长的影子。
新婚之夜的尴尬与陌生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茶...有点烫。"
金美兰低声说,借机将红色旗袍的高领往上拉了拉,遮住脖颈上已经泛红的肌肤。
"慢慢喝,不急。"李大海的声音比白天沙哑了些,"我外婆说,茶能安神。"
婚礼时频繁的敬酒让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几缕黑发散落在额前。
她本能地将其挽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垂。
"你的汉语,比我想象的好。"
李大海试探着说,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不经意掠过她的轮廓。
"学了一点点。"金美兰轻声回答,"还有很多不懂。"
李大海点点头:"慢慢来,我可以教你。我知道,这里和你家乡不一样。"
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下,红色旗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金美兰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看着茶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时候不早了..."李大海轻声说,视线落在房间一角的木床上,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
"嗯。"金美兰简短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旗袍下摆。
"我...我可以在外间睡。"李大海迟疑地说,"你一定很累了。"
金美兰惊讶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她没想到的体贴:
"不...不用,这是你的家。"
"现在也是你的家了。"李大海转身走向衣柜,"你先休息吧,我去...去洗漱一下。"
窗外的月亮悄悄西移,照亮了墙上的剪纸喜字和红色帐幔。
房间外隐约传来邻居的窃窃私语和压低的笑声,提醒着这特殊的夜晚。
第一年,金美兰几乎每天都在想家。她不习惯这里的饮食、语言和风俗。她学着做云南菜,但总是放不好调料;她学着说云南话,但邻居们只能听懂她一半的意思;她甚至学着穿当地妇女的衣服,但总觉得不伦不类。
李大海很有耐心,从不催促她,也不因为她的不适应而责备她。
他每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就教她说云南话,领她认识村里的人。
金美兰给母亲写了几次信,用蹩脚的朝鲜文字描述着自己的新生活。
她没有提到自己的思乡之苦,只说这里的风景很美,丈夫对她很好,正在学习当地的语言和烹饪。
然而,信件寄出去后,很少收到回复。
偶尔收到母亲的来信,也只是简短的问候,字里行间透着疏离和陌生。
金美兰知道,母亲并不识多少字,那些信多半是请村里的年轻人代写的。
第二年,金美兰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消息让她既喜悦又恐惧。
她喜悦是因为终于有了自己的亲骨肉,恐惧则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抚养一个孩子。
"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我正在和村长商量,想在县城开一家小餐馆,卖你做的朝鲜菜。"
李大海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
"朝鲜菜?谁会吃啊?"金美兰疑惑地问。
"我吃过你做的泡菜,很特别,很好吃。县城有很多人没吃过这种菜,肯定会喜欢的。"
就这样,在金美兰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他们搬到了县城,开了一家不到二十平米的小餐馆,取名"朝鲜味道"。
起初,生意惨淡,有时一天只有两三个客人。
但李大海从不灰心,每天都站在店门口,热情地招呼路过的行人。
女儿出生后,取名李花,因为她出生时,窗外的油菜花正盛开。
金美兰一边带孩子,一边在餐馆帮忙,云南话也渐渐流利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餐馆的生意渐渐好转。
有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个异国风味吸引,特别是金美兰的朝鲜冷面和泡菜,成了县城的一道特色。
五年后,他们搬进了自己的小楼房,餐馆也扩大到了五十平米。
金美兰本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邀请她来云南小住,但信寄出去后,却石沉大海。
她尝试通过电话联系,但每次都只能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渐渐地,金美兰写信的频率从一月一次变成了三个月一次,再到半年一次。
她的朝鲜文字越来越生疏,有时写着写着,就不自觉地混入了汉字。
十年过去了,李花长成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餐馆也从小店扩展成了整栋楼的"朝鲜风味馆",成为县城有名的特色餐馆。
金美兰和李大海都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时间停下来回忆过去。
只有在每年的春节,看着满桌的亲戚朋友,金美兰才会想起,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一个老人,可能正孤独地吃着简单的年夜饭。
03
"妈妈,这是谁啊?"十岁的李花指着金美兰床头的一张泛黄照片问道。
照片上是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站在一座低矮的平房前,脸上带着拘谨的微笑。
金美兰放下手中的账本,轻轻拿过照片,眼神变得柔和:
"这是你外婆,妈妈的妈妈。"
"她在哪里?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们?"
金美兰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
"她在很远的地方,一个叫朝鲜的国家。妈妈已经十五年没见过她了。"
"那么久啊!"李花瞪大了眼睛,"我们为什么不去看她呢?"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金美兰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这么多年,她一直忙于生计,忙于经营餐馆,忙于照顾家庭,却忘了那个把她养大的母亲。
那天晚上,金美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回想起过去十五年的点点滴滴,在云南结婚生子,经营餐馆,融入当地的生活...
而这一切,她的母亲却无法分享。
母亲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还健康吗?家里的老房子还在吗?村子变了多少?
翻来覆去到半夜,金美兰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去看看,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次探望。
"我想回朝鲜看看我妈。"第二天早上,金美兰对正在喝粥的李大海说。
李大海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你想了很久了吧?"
金美兰点点头:"昨天花问我为什么不去看外婆,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回去过。最近几年连信都没写了。"
"那就去吧,正好我们餐馆刚装修好,人手也足够了。你可以去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阿姨。"李大海温和地说。
"你...不担心我不回来了?"金美兰半开玩笑地问。
李大海笑了:"傻瓜,你的根已经在这里了。花在这里,餐馆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会回来的。"
决定一旦做出,金美兰立刻开始准备。
她首先去办理了护照和签证,然后准备当地的特产:茶叶、花布、还有母亲可能喜欢的各种小玩意儿。
李大海从银行取出一万元现金,郑重地交给她:
"这是我们存小部分钱,带着吧,万一阿姨需要用钱。"
金美兰接过钱,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临行前一晚,金美兰写了一封长信给母亲,告诉她自己要回去的消息。
虽然知道这封信不可能在她到达前送到,但她还是写得很详细。
里面记录下十五年来发生的一切,表达了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妈,我真的很抱歉这么多年没回去看您。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我的丈夫李大海对我很好,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李花,今年十岁了。我们开了一家朝鲜餐馆,生意很不错。我常常给客人讲起您,讲您教我做的泡菜和米肠,现在这些都成了我们餐馆的招牌菜。我很想念您,想念您做的饭菜,想念您的笑容。不久后,我就能见到您了,希望您一切都好。"
写完信,金美兰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行李箱,准备到了家乡再邮寄。
然后,她拿出了那张唯一带走的母亲的照片,轻轻吻了一下。
"妈,我终于要回家了。"
04
从昆明到平壤,再从平壤到边境小村,金美兰花了整整三天时间。
一路上,她的心情从兴奋到紧张,再到担忧,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觉。
飞机降落在平壤时,金美兰的心跳得厉害。
十五年了,她第一次踏上故土。
虽然首都平壤不是她的家乡,但那熟悉的语言和面孔,还是让她眼眶湿润。
从平壤到边境村庄,还需要坐六个小时的汽车。
汽车老旧,路况不佳,一路颠簸。
车窗外的景色让金美兰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些低矮的房屋和广阔的田野,陌生的是很多地方已经变了模样,一些新建的工厂和楼房点缀在乡间。
"您是回家探亲的吧?"坐在金美兰旁边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看着她的行李好奇地问。
"是啊,离开家十五年了,第一次回来。"金美兰用有些生硬的朝鲜语回答。
"哎呀,这么久!是嫁到国外去了吗?"
"嗯,嫁到中国云南了。"
妇女上下打量着金美兰,眼中充满羡慕:
"看得出来,在外面过得不错啊,穿得这么好,气色也好。"
金美兰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十五年的生活。
辛苦吗?当然辛苦,但也充实;幸福吗?应该算是幸福的,至少比很多人要幸福得多。
"我女儿也嫁到中国去了,但她在那边不好过,回来了。"妇女叹了口气,"现在和我一起住,帮我做点小生意。"
金美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幸运的那一个。
李大海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为人善良,对她也很好;云南虽然和家乡相距遥远,但那里的人热情友善,她渐渐也融入了当地的生活。
"到站了!"司机的喊声打断了金美兰的思绪。
车停在了一个简陋的候车亭前,这里就是她的家乡——边境小村的汽车站。
金美兰提着行李下了车,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泥土和粮食的气息,让她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村子变化很大,但道路的基本格局没有改变。
金美兰沿着记忆中的小路,缓缓走向家的方向。
路上,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这个拖着行李箱的陌生女人。
金美兰冲他们微笑,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开口。
终于,在一个岔路口,金美兰看到了熟悉的大槐树,那是村子的标志。
树下坐着几个老人,正在闲聊。
"请问,朴英淑家在哪里?"金美兰鼓起勇气,用朝鲜语问道。
一个老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朴英淑?你是来找她的?"
"我是她女儿,金美兰。"
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站起来:
"美兰?真的是你吗?我是金奶奶啊,你小时候经常到我家玩的!"
金美兰仔细看了看,终于在这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熟悉:"金奶奶!您还好吗?"
"我好着呢!"金奶奶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你变化真大,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这么多年不回来,你妈可想你了。"
金美兰心中一阵愧疚:"我妈还好吗?"
金奶奶的表情有些微妙:"还...挺好的。她搬家了,不住原来那个地方了。我带你去吧。"
金美兰跟着金奶奶,穿过几条小巷,来到村子的另一端。
这里的房子明显比她记忆中的要新、要好,大多是两层的小楼,有的甚至有小花园。
"你妈现在住在这里,"金奶奶指着一栋蓝顶小楼,"这几年村子发展得不错,很多人家都盖了新房子。"
金美兰站在小楼前,心跳加速。
"去吧,你妈肯定很高兴见到你,还有的要你自己去看..."金奶奶轻轻推了她一下。
金美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敲响了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稍微用力了一些。
还是没有回应。
"可能是出去了,"金奶奶说,"要不你先去我家坐坐,等她回来?"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谁啊?"
金美兰的心猛地一跳,那是母亲的声音,虽然比记忆中的要沙哑许多,但绝对是她。
"妈,是我,美兰!"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门内一阵沉默,然后是一些微弱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在移动。
"美兰?真的是你吗?"门内的声音充满不确定。
"是我,妈,我回来了!"金美兰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门缓缓打开,金美兰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她在门厅处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客厅中央的那个人影上。
"妈?"金美兰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前的情景让她几乎认不出自己的母亲——朴英淑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全白,身形瘦削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如同一片即将飘落的树叶。
但最让金美兰震惊的是,母亲的双眼——那曾经充满坚毅和爱的眼睛,现在却空洞无神,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05
"美兰...是你吗?"朴英淑的声音颤抖着,枯瘦的手在空中摸索,"让我摸摸你的脸..."
金美兰这才意识到,她的母亲,看不见了。
"妈!"金美兰冲上前去,跪在轮椅前,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泪如雨下,"妈,我是美兰,我回来了!"
朴英淑的手轻轻抚上金美兰的脸,指尖描摹着她的轮廓,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哽咽,泪水从那双混浊的眼睛里涌出,"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妈,您怎么会这样?"金美兰抹着眼泪问,"您的眼睛...您的腿..."
"没事的,没事的,"朴英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人老了,这些都正常。重要的是你回来了,我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金奶奶站在门口,轻声对金美兰说:"五年前,你妈得了脑溢血,醒来后就瘫痪了,后来眼睛也慢慢看不见了。这两年,村里有了医疗补助,她的情况才稍微稳定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写信?"金美兰哭着问。
"我不想让你担心,"朴英淑轻声说,"你在异国他乡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我每年都给你写信,寄钱,但后来很少收到回复..."
"那些信和钱,我都收到了,"朴英淑说,"但我生病后,没法亲自回信了。村里的年轻人帮我回过几次,但他们写的不是我想说的话。后来我就让他们别回了,怕你看出端倪,担心。"
金美兰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十五年来,她的母亲独自承受着病痛和孤独,却不愿让她知道,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女儿有一天能回来看看。而她,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渐渐淡忘了回家的路。
"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多年不回来...对不起..."金美兰泣不成声。
朴英淑用力握住女儿的手:"傻孩子,这不怪你。你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来,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金美兰擦干眼泪,开始讲述她在云南的生活。
她讲李大海是如何对她好,讲李花是如何聪明可爱,讲他们的餐馆是如何从小摊子发展成了当地的知名餐厅。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云南的美景,那里的风俗习惯,以及她如何一步步融入当地的生活。
朴英淑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到欣慰,再到骄傲。"你过得好,妈就放心了,"她轻声说,"这个房子是政府补助盖的,我住着很舒服。村里有专门的护工来照顾我,生活上倒没什么困难。"
金美兰环顾四周,这栋小楼确实比她记忆中的老房子好多了。但她注意到,屋内的陈设却十分简陋,甚至有些破旧。墙上挂着的几件衣服也都是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妈,您用我寄的钱做了什么?"金美兰轻声问。
朴英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存着呢,都存着呢。以后万一病情加重了,可能需要住院,那些钱就派上用场了。"
金美兰的心一阵绞痛。母亲节省到这种地步,甚至不肯给自己买件新衣服,却把她寄的钱都存了起来,为的是不给女儿增添负担。
"妈,我带了一万块钱给您,"金美兰从包里拿出那叠现金,"这是我和大海专门为您准备的。"
朴英淑摇摇头:"不用了,妈不缺钱。你们在外面生活不容易,要养家糊口,还要供花上学,钱留着自己用吧。"
"不,妈,您收下。"金美兰坚持道,"这钱,是我和大海的一片心意,也是我们这么多年没能在您身边尽孝的一点补偿。"
见金美兰执意坚持,朴英淑终于点点头:"好吧,那妈就收下了。以后你们不用再寄钱了,我这里真的不缺。"
金美兰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06
接下来的日子里,金美兰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母亲。
她帮母亲洗澡、换衣服、梳头,给她做朝鲜地道的家常菜,陪她晒太阳、聊天。她惊讶地发现,母亲的精神状态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只是身体机能退化严重。
金美兰还去了村委会,了解了母亲的具体情况。
村干部告诉她,朴英淑的医疗费用主要靠国家补助,生活上有社区护工定期照料,基本生活无忧。但长期卧床不起,再加上视力丧失,让老人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大影响。
"您母亲是个倔强的人,"村干部说,"她从不向人诉苦,也不愿接受太多帮助。那栋房子是政府的安置房,本来配有很多家具和电器,但她都让人拿走了,说用不着那么多东西。"
金美兰心疼不已。她开始用母亲存的钱和自己带来的钱,一点点改善母亲的生活条件。她买了新的床褥、衣物和餐具,添置了一些便于残障人士使用的设施,还请了一位有经验的护工,每天来照顾母亲。
朴英淑起初有些不情愿,但在女儿的坚持下,她渐渐接受了这些改变。
"妈,我在想,"一天晚上,金美兰轻声对母亲说,"您要不要跟我回云南住一段时间?那里气候温暖,医疗条件也好。我和大海可以照顾您,花也很想见见外婆。"
朴英淑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美兰,妈老了,不想再折腾了。而且,我这副残躯,带到那边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金美兰握住母亲的手,"妈,这十五年,我一直没能好好孝顺您。现在我条件好了,能力也有了,就想好好照顾您。您就当是帮我圆一个心愿,好吗?"
"你在那边有自己的生活,有丈夫、女儿,还有事业,"朴英淑叹了口气,"我去了,只会打乱你们的生活。"
"妈,您想太多了。大海很尊敬您,早就说要好好孝顺您。花也一直吵着要见外婆。我们家房子大,专门有客房,就等着您去住呢。"
朴英淑的眼睛湿润了:"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金美兰坚定地说,"而且,那边的医疗条件好,说不定您的眼睛和腿都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在金美兰的反复劝说下,朴英淑终于同意了尝试着去云南住一段时间。如果适应不了,再考虑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金美兰忙着为母亲办理各种手续。由于朴英淑的特殊情况,办理护照和签证比普通人要复杂得多。好在村干部和当地医院都给予了大力支持,手续很快就办妥了。
临行前,朴英淑坚持要去老房子看一看。那里虽然已经不住人了,但还保留着她和丈夫以及小时候的金美兰共同生活过的痕迹。
金美兰推着轮椅,带母亲来到那个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老房子外表破旧,但屋内却出奇的干净整洁,似乎有人定期打扫。
"我每个月都让村里的小伙子来打扫一次,"朴英淑解释道,"总觉得这里还住着你们爸的魂灵,不能太冷清了。"
金美兰眼眶又红了。父亲在她十岁那年就去世了,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而现在,母亲也孤零零地在这个老房子里寄托着思念。
"妈,爸要是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您过得好。"金美兰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
朴英淑点点头:"我知道。你爸生前最疼你了,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出息,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家和事业,他一定会很骄傲的。"
离开老房子时,朴英淑执意要金美兰从墙上取下那张她和丈夫的合影。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拍摄于三十多年前。
"带上它,"朴英淑轻声说,"让你爸也跟我们一起去云南看看。"
07
回到云南的那天,李大海和李花早早就在机场等候。
"外婆!"李花一眼就认出了轮椅上的朴英淑,兴奋地跑上前去。
朴英淑的手轻轻抚摸着外孙女的脸庞,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你就是花吧?真是个漂亮的好姑娘。"
李大海恭敬地向朴英淑鞠躬:"妈,欢迎您来。"
"大海,这些年辛苦你照顾美兰了。"朴英淑的声音哽咽。
"阿姨,您太客气了。美兰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母亲。是我们应该感谢您,把她培养得这么好。"
回家的路上,李花一直兴奋地给外婆讲自己的学校、朋友和喜欢的事物。虽然朴英淑听不太懂云南话,但金美兰在一旁翻译,一家人笑声不断。
朴英淑住进了金美兰家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温馨舒适,还特意安装了扶手和呼叫器,方便她活动和求助。
第二天,李大海就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为朴英淑做了全面检查。医生告诉他们,朴英淑的眼睛情况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可能会有所改善;至于瘫痪的双腿,虽然恢复行走的可能性不大,但通过康复训练,可以减缓肌肉萎缩,改善生活质量。
金美兰立刻为母亲制定了详细的治疗和康复计划。每周三次医院治疗,每天两次家庭康复训练,还有均衡的营养餐和充足的休息。
起初,朴英淑对这么频繁的治疗有些抵触,担心耽误女儿的工作和生活。但李大海主动承担了接送和陪护的责任,让金美兰能专心经营餐馆。
"妈,您就安心养病,其他的都不用担心。"李大海温和地说,"我答应过美兰,要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照顾您。"
朴英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了女婿的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朴英淑的健康状况渐渐好转。她的眼睛能隐约看见一些光影了,双腿的肌肉也不再那么僵硬。更令人欣喜的是,她的精神状态比在朝鲜时好了很多,脸上常常带着笑容。
金美兰带母亲去了餐馆,向所有员工和熟客介绍这位特殊的"荣誉主厨"。朴英淑虽然行动不便,但手艺却没有丝毫减退。在女儿的帮助下,她亲手做了几道朝鲜地道的家常菜,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赏。
"这才是真正的朝鲜味道啊!"一位常客赞叹道,"比美兰做的还要地道!"
金美兰笑着说:"那是当然,我的手艺都是跟我妈学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不练,有些地方忘了。"
朴英淑听了女儿的翻译,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多年来,她一直担心女儿在异国他乡生活得不好,现在亲眼看到(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像)女儿在这里受到尊重和喜爱,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天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李花突发奇想,问外婆:"外婆,您为什么不永远住在这里呢?我们家这么大,您一个人住一间房,一点都不挤。"
朴英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傻孩子,外婆在朝鲜还有房子呢,不能就这么丢着不管啊。"
"那就卖掉呗!"李花天真地说。
金美兰和李大海相视一笑,但都没有接话。这个问题,他们私下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但一直没敢向朴英淑提出。
晚上,等李花睡着后,金美兰来到母亲的房间,坐在床边,轻声说:"妈,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
"什么事?"朴英淑问。
"我和大海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留在云南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医生说您的眼睛和身体状况在这边治疗效果更好,而且...我真的很想每天都能陪在您身边。"
朴英淑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美兰,妈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这个样子,需要人照顾,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妈,您从来不是麻烦,"金美兰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哽咽,"这些年,您一个人在老家,生病了都不告诉我,是我对不起您。现在,我只想好好补偿您,好好照顾您,不让您再孤单一人。再说,花也很喜欢您,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您,给您讲学校里的趣事。"
朴英淑的眼眶湿润了:"真的可以吗?我...我怕过段时间你们会嫌我烦..."
"妈!"金美兰几乎是喊出来的,"您怎么会这么想?您是我的母亲,是这个家的长辈,哪来的'嫌烦'一说?我只恨自己这么多年没能好好陪在您身边。"
朴英淑终于点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好,那妈就留下来,陪着你们。"
金美兰紧紧抱住了母亲,两代人的泪水交融在一起,冲刷走了十五年的离别与愧疚。
金美兰告诉李大海和李花这个好消息,全家人都欣喜若狂。李大海立刻着手张罗着为岳母办理长期居留手续,李花则兴奋地规划着要带外婆去哪些地方玩。
"外婆,等您的眼睛好一点,我带您去看石林!那里的石头可奇怪了,像一个个士兵站在那里。"
"外婆,我们家旁边有个花市,那里的花可漂亮了,我带您去看!"
朴英淑笑着点头,眼中透着幸福的光芒。在异国他乡,她找到了真正的家。
金美兰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感激。十五年前那个雨天,她离开家乡,踏上了不确定的旅程。如今,她不仅在云南扎下了根,还能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到身边。跨越国界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那份深沉的母女之情。
那天晚上,金美兰做了一个梦。梦中,十八岁的她站在朝鲜的小村口,而四十多岁的她站在云南的家门前。两个自己隔着时空对望,然后同时转身,走向各自的方向。但不同的是,十八岁的她孤身一人,而现在的她,身边有丈夫、女儿,还有重新找回的母亲。
人生的旅途漫长而曲折,但只要心中有爱,再远的距离,也能被温情跨越
来源:团子游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