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两周前,在来自白宫的一通电话中,特朗普向美国三位最具权势的汽车行业高管传达了一个坏消息,他们分别是通用汽车的玛丽·博拉(Mary Barra)、福特的吉姆·法利(Jim Farley)以及Stellantis的约翰·埃尔坎(John Elkann)。
作者 / 徐美慧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柴文静
这是一场事先张扬的贸易战。
3月18日,距离特朗普政府宣布的汽车关税生效日仅剩两周,底特律三大车企的高管们已陷入集体焦虑。
两周前,在来自白宫的一通电话中,特朗普向美国三位最具权势的汽车行业高管传达了一个坏消息,他们分别是通用汽车的玛丽·博拉(Mary Barra)、福特的吉姆·法利(Jim Farley)以及Stellantis的约翰·埃尔坎(John Elkann)。
他们接到白宫电话:“系好安全带,4月2日关税将如期生效。”这通电话彻底击碎了行业对“缓冲期延长”的幻想。
这些汽车业高管,和其他行业的领导者一样,一直都在据理力争,称特朗普对从加拿大和墨西哥进口的汽车征收25%的关税,会严重破坏他们的供应链,并给整个汽车行业带来巨大打击。
特朗普曾同意给他们一个月的缓冲期,将关税实施时间推迟到4月2日,这也算是他们争取到的一点让步。但现在,这三大汽车制造商的高管似乎意识到,再争取更多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能争取到的已经是极限了。
01关税大棒落下:
从“对等报复”到“经济信仰”
特朗普对汽车行业加征关税的举措并非一时兴起。
早在其第一个总统任期,贸易保护主义的苗头就已显现。当时,他就对部分进口商品征收关税,旨在推动美国本土制造业的复兴,减少贸易逆差。而在汽车领域,虽然未大规模实施高关税,但已多次提及要对进口汽车及零部件采取行动,以保护美国本土汽车产业。
“二进宫”后,特朗普迅速将贸易保护主义的大棒挥向汽车行业。
政策时间线如下:
2月1日
对华关税:特朗普签署行政令,宣布对所有中国进口商品加征10%关税,并称此为“开场行动”。
2月1日
对加墨关税:同日宣布对加拿大、墨西哥进口商品征收25%关税,但经谈判后推迟至3月4日实施。
2月10日
钢铝关税:特朗普签署文件,对所有进口钢铁和铝征收25%关税,该政策于3月12日正式生效。
2月13日
“对等关税”政策:特朗普宣布要求与贸易伙伴实施对等税率,例如欧盟对美国汽车征收10%关税,而美国对欧盟汽车仅征2.5%。他威胁对使用增值税制度的国家加征关税。
2月14日
汽车关税首次预告:特朗普在签署能源政策行政令时透露,计划于4月2日左右对进口汽车加征关税。
2月18日
正式宣布25%汽车关税:特朗普宣布自4月2日起对进口汽车征收25%关税,同步覆盖半导体、药品行业,并称后续可能上调税率。
3月4日
加墨关税推迟:原定当日对加拿大、墨西哥全面加税,因车企游说及北美供应链整合压力,推迟至4月2日实施。
3月12日
钢铝关税生效:对全球进口钢铝加征25%关税正式实施,汽车制造成本进一步抬升。
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在第一个任期内,特朗普对价值超过3000亿美元的产品征收了关税;而现在,上任还不到两个月,他就已经对大约1万亿美元的商品加征了关税。
特朗普对关税的执着,早已超越传统贸易政策范畴。
2月18日,他宣称“关税是字典里最美的词汇”,并强调此举旨在“终结欧盟10%关税对美国2.5%税率的不公平”。
这种看似冲动的决定背后,实则有一套精心设计的逻辑。一方面是贸易平衡工具,以“对等关税”名义要求各国税率与美国一致,迫使欧盟、日本等降低汽车进口壁垒;另一方面则是产业保护主义,直接针对进口占比50%的美国汽车市场,试图将生产链拉回本土,尤其扶持电动汽车产业。
此外,他还将关税作为政治筹码交换,通过对墨西哥、加拿大暂缓征税,换取两国在边境安全和芬太尼管控上的让步。
02车企众生相:
从沉默抗争到被迫站队
面对特朗普的关税大棒,美国汽车企业纷纷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通用、福特和Stellantis这三大汽车制造商,作为美国汽车行业的中流砥柱,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然而,对特朗普的强硬姿态,底特律三巨头,面临“囚徒困境”,最终选择妥协。
这种妥协背后是残酷的经济账:一方面是成本飙升,若对墨、加征税,单车成本或增加5790美元,相当于吞噬车企10%利润率;另一方面则是面临供应链断裂风险,墨西哥生产的汽车76%出口美国,加拿大则高达93%,关税将直接瘫痪北美生产网络;此外还有股价震荡,政策摇摆期间,Stellantis股价单日波动超7%,资本市场用脚投票。
3月4日,他们争取到关税推迟一个月的“喘息期”,但代价是承诺“加速本土化投资”。
通用汽车的玛丽·博拉在与特朗普的沟通中,反复强调关税将对公司供应链造成严重破坏。通用汽车在加拿大和墨西哥拥有众多零部件供应商,这些供应商提供的零部件广泛应用于其在美国本土组装的各类车型。
25%的关税一旦实施,零部件进口成本将大幅增加,这不仅会压缩企业的利润空间,还可能导致部分车型因成本过高而不得不涨价,从而削弱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此外,供应链的稳定性也将受到冲击,运输延误、海关手续繁琐等问题可能接踵而至,影响生产计划的正常执行。
福特汽车的吉姆·法利也明确表示,关税将给福特带来巨大挑战。福特在墨西哥设有多个生产基地,这些基地不仅为美国市场供应汽车,还承担着向全球其他地区出口的任务。关税的增加,将使得从墨西哥进口的汽车及零部件成本飙升。
为了应对这一情况,福特可能不得不重新审视其全球生产布局,考虑将部分生产环节迁回美国。然而,这一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涉及到大量的资金投入、员工安置以及供应链重新整合等问题,成本高昂且充满不确定性。
Stellantis的约翰·埃尔坎同样忧心忡忡。该公司旗下拥有多个知名汽车品牌,在全球范围内构建了复杂的供应链体系。加拿大和墨西哥在其供应链中占据重要地位,关税的实施将打乱现有的生产和物流计划。
约翰·埃尔坎担心,这不仅会影响公司在美国市场的销售业绩,还可能对其全球业务布局产生连锁反应,导致市场份额下降,品牌形象受损。
除了这三大车企,众多汽车零部件供应商也深感焦虑。
美国汽车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美国汽车零部件行业约40%的零部件来自加拿大和墨西哥。关税的增加将直接导致这些供应商的采购成本大幅上升,许多小型供应商可能因无法承受成本压力而面临倒闭风险。一旦供应商出现问题,整个汽车产业链将陷入瘫痪,对美国汽车产业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危机下,跨国车企各自选择着适合自身的“逃生路线”。
大众集团紧急调整墨西哥普埃布拉工厂35万辆年产能的分配,考虑将部分车型转产德国;日系车企中,本田加速阿拉巴马州工厂扩建,日产研究通过美墨加协定(USMCA)原产地规则规避关税。
作为“美国制造”标杆的特斯拉,却因依赖中国电池和稀土,成为贸易战潜在受害者,不得不公开呼吁政策调整,特斯拉公开警告称“美国企业或成他国报复目标”。
欧洲车企则是面临着“双重夹击”,其中德国车企首当其冲,宝马在美国南卡罗来纳州的工厂年产43万辆,占其全球产能的20%,并贡献了12万个就业岗位。但若关税落地,其出口至中国的车型将面临成本激增。奔驰则被迫重新评估阿拉巴马州工厂的扩建计划,而大众的南卡罗来纳州Scout工厂虽计划2026年投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么,这场全球产业链冲击波下,到底是谁在买单?
2024年美国进口汽车产品总值达4710亿美元,其中墨西哥490亿、日本400亿、韩国370亿位列前三。
倘若25%关税实施后,墨西哥汽车制造业GDP或缩水1.5%,影响日产、通用等车企近岸外包计划;日本对美汽车出口占其总出口额28.3%,6万亿日元贸易额面临重创;德国的宝马、奔驰等豪华品牌可能将成本转嫁,导致美国市场售价上涨15%至20%。
消费者面临着隐性代价,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测算显示,关税可能导致新车价格上涨,中端车型平均上涨4300-6800美元,豪华车涨幅破万;二手车价格指数已连续三个月上涨9%,这反映出反映消费者转向替代选择。此外,若汽车若销量下滑20%,全美或裁员超30万人,波及经销商、零部件供应商。
03一场没有赢家的博弈
面对美国关税威胁,欧盟委员会迅速提出“以牙还牙”的反制方案,拟对美国农产品加征报复性关税,并威胁削减对美国液化天然气(LNG)的进口优惠。
欧盟贸易委员马罗什·谢夫乔维奇(Maros Sefcovic)更直指美国对皮卡征收的25%关税是“双重标准”,强调欧盟70%的美国进口商品已免税。
日韩加速“产业链本土化”。日本经济产业大臣武藤容治紧急赴美谈判,要求豁免钢铁关税,同时推动车企加速在美生产。丰田计划将美国工厂产能提升至350万辆/年,现代则计划投资74亿美元扩建佐治亚州电池厂。韩国现代更直言:“若关税实施,我们将被迫重新评估对美投资优先级。”
北美自贸区则处于“崩解前夜”。墨西哥与加拿大的供应链整合面临瓦解风险。加拿大安大略省省长道格·福特(Doug Ford)警告:“一辆车的零部件需在美加边境往返7-8次才能完成组装,关税将彻底摧毁这种高效模式。”墨西哥国家汽车零部件协会更预测,若关税落地,近岸外包投资将减少500亿美元,18座新工厂计划可能搁浅。
3月13日,标普全球(S&P Global Mobility)发布紧急报告称,受特朗普政府新一轮关税政策冲击,北美汽车行业或在一周内陷入“生产断崖”——每日减产高达2万辆,全行业面临50%的长期停产风险。(详情请见《警告:留给汽车业的时间,只剩一周了!》)
标普全球给出三大情景预测:短期混乱(30%概率):若关税冲突在4周内解决,边境物流阻塞和短期停产将导致约50万辆产能损失,但后续可逐步恢复;长期停产(50%概率):关税持续4-5个月,诸如依赖墨西哥零部件的皮卡和SUV等高关税车型将停产,新车价格上涨15%-20%,消费者购买力下降或使美国年销量萎缩10%;产业寒冬(20%概率):关税长期化迫使车企将生产迁回美国,但劳动力短缺和成本飙升将导致北美车市持续萎缩,美国、墨西哥、加拿大销量分别下滑10%、8%、15%。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E. Stiglitz)指出:“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已让美国沦为‘可怕的投资之地’。”他预测,关税推高的生产成本将导致美国陷入滞胀——通胀高企与经济停滞并存。
美国投资银行Benchmark分析显示,车企为应对关税需新增500亿美元本土投资,但这笔巨资可能因市场不确定性而打水漂。更严峻的是,美联储或被迫重启加息周期,进一步抑制经济增长。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博弈。
当特朗普在3月初的电话中告诉车企高管“接受现实”时,这场关税战役的结局已清晰可见——无论是被迫回流的制造业,还是承受通胀压力的消费者,亦或是被地缘政治捆绑的跨国企业,都在为这场“经济民族主义实验”支付成本。
而更大的悬念在于,4月2日之后,特朗普是否会将关税武器挥向半导体、药品领域,引发新一轮全球产业链地震。这不是贸易政策的调整,而是一场以关税为名的经济秩序重构。
来源:轩辕商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