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桂芬用筷子头笃笃地敲着面前的青花瓷碗,发出刺耳的声响,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长子陆青梧和长媳江知夏之间来回扫射。
晚饭的饭桌上,空气像凝固的猪油,闷得人喘不过气。
周桂芬用筷子头笃笃地敲着面前的青花瓷碗,发出刺耳的声响,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长子陆青梧和长媳江知夏之间来回扫射。
“青梧,知夏,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在公司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这事儿,你们看怎么办?”
江知夏垂着眼,细细地嚼着嘴里的米饭,仿佛没听见。她知道婆婆这番话的引子是什么,也知道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坐在她身边的丈夫陆青梧,放下了筷子,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妈,您说的是青松的事吧?我们正商量呢。”
“商量?都商量多久了?”周桂芬的声调陡然拔高,“你弟弟青松,今年都二十六了,跟蔓蔓谈了两年,人家姑娘家里都催了!没婚房,谁肯把女儿嫁过来?你们当哥嫂的,就眼睁睁看着他打光棍?”
“长嫂如母”,这四个字像一道金箍,从江知夏嫁进陆家的第一天起,就被周桂芬牢牢地扣在了她的头上。
小叔子陆青松,从小被惯到大,大学毕业后换了三四份工作,没一份超过半年,眼高手低,至今还闲在家里。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林蔓蔓,那姑娘也是个不安分的,两人凑在一起,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做着一步登天的白日梦。现在,他们看中了市区一个新楼盘,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首付就要八十万。
这笔钱,他们自然而然地算到了江知夏和陆青梧的头上。
陆青松吊儿郎当地坐在对面,一边玩手机,一边理所当然地开口:“哥,嫂子,这事儿你们可得上点心。蔓蔓说了,没房就没法谈下一步。再说了,你们住的房子那么大,我们以后结婚总不能还跟妈挤在这老破小里吧?”
江知夏的指甲悄悄掐进了掌心。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她婚前用自己父母给的钱付的首付,婚后两人一起还贷。房本上虽然加了陆青梧的名字,但这笔首付钱,是她最后的底线。
“青松,”江知夏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我和你哥这些年是攒了点钱,但都是为了以后孩子和养老准备的。八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一下子也拿不出来。”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蔓蔓立刻放下了手机,一脸委屈地看着陆青松:“青松,你看……我就说嫂子可能不太愿意。”
周桂芬的脸彻底拉了下来,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江知夏!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愿意?青松是你亲小叔子!他结婚是陆家的大事!你这个当嫂子的不帮忙,谁帮忙?难道要我这个老太婆去卖血吗?”
**“长嫂如母!你嫁进我们陆家,就要有当嫂子的觉悟!”**
又是这句话。
江知夏深吸一口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觉悟?我的觉悟就是当你们全家的提款机吗?】
陆青梧连忙打圆场,他抓住江知夏的手,手心全是汗:“妈,您别生气,知夏不是那个意思。她最近工作压力大,公司有个重要的项目在跟,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他转向江知夏,眼神里带着恳求:“知夏,咱们再想想办法,青松结婚是大事,我们做哥嫂的,总不能真不管。”
江知夏看着丈夫熟悉的“和稀泥”面孔,心中一阵悲凉。每一次,只要涉及到他妈和他弟,陆青梧永远是这副样子。他不是不知道谁对谁错,他只是习惯性地牺牲她,去换取家庭的“和睦”。
“办法不是没有,”江知夏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依旧平淡,“青松和蔓蔓可以自己先去工作,攒一部分,我们再帮衬一部分。或者,你们可以看看小一点的户型,或者位置稍微偏一点的,压力会小很多。”
“那怎么行!”陆青松第一个跳起来,“蔓蔓的同事都在那个小区买了房,我们买到别的地方去,多没面子!”
“就是啊,嫂子,”林蔓蔓细声细气地接话,话里却带刺,“我们青松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住好一点的房子怎么了?再说,你和我哥工资那么高,挤一挤不就有了吗?总不能因为这点钱,耽误了青松的终身大事吧?这可是要让陆家绝后的。”
“绝后”两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周桂芬的心窝。
“江知夏!”她指着江知夏的鼻子,手都在发抖,“你结婚五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连青松结婚你都要拦着!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陆家好?你安的什么心!”
砰!
江知夏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整个饭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她的反应惊住了。
她目光冷冽地扫过桌上的每一个人。满脸刻薄的婆婆,理所当然的小叔子,阴阳怪气的林蔓蔓,还有……一脸为难,眼神躲闪的丈夫。
【够了,真的够了。】
“我吃饱了。”她扔下三个字,转身就走,留下身后一地鸡毛。
“反了!反了天了!”周桂芬的怒吼声从背后传来,“陆青梧,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你今天要是让她就这么走了,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江知夏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眼里的泪水就会决堤。
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她才脱力般地靠在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一种被压抑了五年,终于濒临爆发的愤怒。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明天上午九点,关于“星辉计划”项目的最终提案会,她的竞争对手,市场部的Leo,已经准备了一份“惊喜”。
江知夏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家里是吸血的无底洞,公司是虎视眈眈的修罗场。她的人生,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局。
【不,一定有解。】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清瘦而坚毅的脸上。屏幕上,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做出来的PPT,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凝聚着她的心血。这个项目,是她晋升总监的唯一机会,是她摆脱这一切的唯一跳板。
**她不能输。**
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
***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周桂芬没再直接找她,但每天都会给陆青梧打好几个电话,电话内容无非是哭诉自己命苦,养大了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陆青梧被搅得心烦意乱,每天回家都唉声叹气,试图跟江知夏沟通。
“知夏,要不……我们再商量一下?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气坏了怎么办?青松是我唯一的弟弟,我……”
“陆青梧,”江知夏打断他,她正对着电脑修改方案,头也没抬,“在你心里,你妈你弟是家人,我呢?我是你的合伙人,还是你的扶贫对象?”
陆青梧被噎住了,半晌才呐呐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夫妻啊……”
“是夫妻,所以我的钱就该理所当然地给你弟弟买房,我的感受就该理所当然地被忽略?”江知夏终于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你别忘了,我们这个家,每个月的房贷、车贷、生活开销,我承担了三分之二。我累死累活地在外面拼,是为了让我们的小家过得更好,不是为了给一个二十六岁的巨婴当垫脚石。”
“话不能这么说……”陆青梧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毕竟是我弟。”
“所以呢?”江知夏冷笑一声,“你要道德绑架我,也请先搞清楚,我对他,没有半点法律和道德上的义务。‘长嫂如母’?那是吃人的旧思想,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她不再理会陆青梧,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
陆青梧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又烦躁又无力。他觉得母亲和弟弟的要求是过分了些,但也觉得江知夏太不近人情。一家人,何必算得那么清楚?
他不知道,江知夏的“清楚”,是被逼出来的。
周五上午,星辉计划提案会。
江知夏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站在会议室前方,沉着冷静地阐述着自己的方案。她准备得非常充分,从市场分析到项目落地,每一个环节都无懈可击。
然而,就在她展示核心数据模型的时候,Leo突然举手发问。
“江总监,我想请问一下,你这份数据报告中,关于用户活跃度的预测模型,是不是过于乐观了?据我所知,你引用的‘艾瑞咨询’上个季度的报告,其中有一个关键变量被业界普遍认为存在争议。”
江知夏心里一沉。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个变量确实是整个模型中最冒险的一环,她为此准备了三套备用方案和详尽的解释。但Leo能如此精准地一针见血,绝对不正常。
她稳住心神,正要解释,Leo已经不失时机地打开了自己的PPT,投影到了另一块屏幕上。
“各位领导,这是我们团队连夜赶出来的一份补充方案。我们采用了一种更稳妥的算法,规避了江总监方案中的风险,虽然前期投入会稍高,但长期回报率更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江知夏看着Leo那张志在必得的脸,瞬间明白了。
她的方案被泄露了。
能接触到她最终版方案的,只有她最信任的助理,和一个……因为需要用到家中打印机而拷入U盘带回家的自己。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陆青梧的公司和Leo所在的公司有业务往来,他们甚至一起吃过饭。
会议室里,高层的天平已经明显向Leo倾斜。江知夏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会议室的冷气更甚。她辛苦了几个月的成果,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人轻而易举地窃取、攻击,然后取而代之。
散会后,上司把她叫到办公室,惋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知夏,你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但这次,Leo的方案确实更周全。项目……就交给他负责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别灰心。”
江知夏走出会议室,脚步有些虚浮。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她的内心,此刻被一种比失望更强烈的情绪所占据——愤怒和背叛感。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拿起手机,拨通了陆青梧的电话。
“你在哪?”
“在……在外面跟客户吃饭呢。怎么了老婆?会开完了?”陆青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哪个客户?Leo吗?”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江知夏的心,也随着那片沉默,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知夏,你听我解释……”陆青梧的声音充满了慌乱,“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看到你的U盘插在电脑上,就……就顺便看了一眼。Leo前几天跟我喝酒,说起他们公司也在竞争这个项目,压力很大,我就……我就提点了他几句,我真没想到他会……”
“提点?”江知夏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陆青梧,你把我们俩共同的未来,拿去给你所谓的朋友当人情,换来了什么?他许诺给你什么好处了?还是说,这也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弟弟?”
“不不不,跟青松没关系!”陆青梧急忙否认,“我就是……就是脑子一热,想着多条朋友多条路……”
“路?”江知夏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把我的路堵死了,去给你自己铺路?”
她挂断了电话,再也不想听他一个字的辩解。
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每一个窗口里,或许都有一个温暖的故事。而她的故事,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背叛。
家庭和事业,她赖以生存的两大支柱,在同一天,轰然倒塌。
她以为这已经是谷底了。
但她没想到,真正的深渊,还在下面。
晚上,江知夏没有回家。她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思考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手机在静音状态下疯狂闪烁,全是陆青梧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微信。
“老婆,我错了,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帮你。”
“妈知道你不高兴,给你炖了汤,你回家喝点吧。”
看到最后一条,江知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炖汤?是庆功汤吗?庆祝我丢了项目,你们就有理由让我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给陆青松买房了?】
她关掉了手机,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里,用被子蒙住了头。黑暗中,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哭的不是失去的项目,而是那份被践踏得体无完肤的信任和感情。她和陆青梧从大学相恋到结婚,十年了。她以为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却没想到,在家人和他自己所谓的人情面前,她和她的事业,是可以被轻易牺牲的。
第二天,江知夏调整好情绪,回到了公司。她没有去质问Leo,也没有去跟领导申诉。她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徒劳,只会让自己显得像一个输不起的怨妇。
她平静地办理了工作交接,将“星辉计划”的所有资料都移交给了Leo的团队。
Leo假惺惺地走过来:“知夏,真是对不住了。以后项目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开口。”
江知夏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好啊。不过Leo,有句话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希望你好自为之。”
Leo的脸色变了变,但江知夏已经转身离开。
从高峰跌落,周围同事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避之不及。这就是职场的现实。
江知夏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她开始默默地整理手头剩余的工作,同时,也在暗中做另一件事——收集证据。
她联系了一位做律师的大学同学,咨询了关于婚内财产和知识产权泄露的问题。同学告诉她,商业机密泄露的取证非常困难,但夫妻之间的财产分割,只要能证明是婚前财产,或者对方有重大过错,就能占据主动。
周末,江知夏回了家。
陆青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她面前手足无措。周桂芬也在,一反常态地没有对她横眉冷对,反而炖了鸡汤,摆了一桌子菜。
“知夏,回来啦。快坐下吃饭,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乌鸡汤。”
一旁的陆青松和林蔓蔓也难得地安分,坐在那里没怎么说话。
这场景,太过诡异,像是一场“鸿门宴”。
江知夏不动声色地坐下,喝了一口汤。
“知夏啊,”周桂芬终于开口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青梧都跟我说了。工作上的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女人嘛,事业再好,终究还是要回归家庭的。这次项目没了,正好,你也别那么累了,可以多点时间调理身体,早点给咱们陆家添个孙子。”
江知夏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陆青梧连忙接话:“是啊老婆,项目没了就没了,钱没了我们再赚。身体最重要。”
“哥说得对,”陆青松也帮腔,“嫂子,你也别不开心了。不就是个总监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安心在家生孩子,我哥养你!”
林蔓蔓也笑盈盈地说:“是啊嫂子,女人太强势了不好。你看我,就从不上班,青松说以后他养我。有男人依靠,多幸福。”
他们一唱一和,仿佛江知夏失去的不是她奋斗多年的事业和前途,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他们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让她彻底沦为家庭附庸,沦为生育工具,沦为他们榨取价值的“资源”的好机会。
江知夏慢慢地放下汤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家人。
“你们说完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说完了,就该听我说两句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她昨天和律师同学的通话录音。虽然她隐去了同学的声音,但她自己的提问清晰无比。
“……如果我丈夫,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将我的工作成果泄露给我的商业竞争对手,导致我蒙受重大经济和职业损失,这在法律上如何界定?”
“……这种行为是否构成对夫妻共同财产的损害,以及对我个人知识产权的侵犯?”
“……在离婚诉讼中,这种过错行为,是否会影响财产分割?”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饭厅死一般的寂静。
周桂芬、陆青松和林蔓蔓的脸色煞白,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知夏,又看看陆青梧。
陆青梧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他嘴唇哆嗦着,看着江知夏,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知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告我?”
“告你?”江知夏笑了,那笑容里不带一丝温度,“陆青梧,我只是在咨询,在了解我自己的权利。毕竟,我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断送了前程。”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另外,关于青松的婚房,我也有了个新想法。”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八十万,我可以出。”
这话一出,周桂芬和陆青松的眼睛瞬间亮了。林蔓蔓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只有陆青梧,不安地看着江知夏,他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但是,”江知夏话锋一转,“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别说两个,十个都行!”周桂芬急不可耐地说道。
江知夏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这八十万,算是我个人借给陆青松的,要立字据,写明还款日期和利息,利息就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来算。”
“什么?!”陆青松又跳了起来,“一家人,还谈什么借不借的?我哥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这不等于就是我哥给我的吗?”
“不,”江知夏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陆青梧,“从你把我的心血卖了人情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必须算清楚了。这八十万,是我婚前财产的存款,跟你,跟陆家,没有一分钱关系。是我借给你弟弟,不是我们。”
周桂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知夏,你这么做,也太伤感情了!”
“妈,”江知夏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称呼她,“当初逼我出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谈感情?现在要立字据了,就谈感情了?感情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方便的工具吗?”
周桂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个条件呢?”林蔓蔓忍不住问,她觉得只要能拿到钱,立个字据也没什么。
江知夏的目光转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第二,房子买了,房本上,必须只能写我江知夏的名字。”
**“什么?!”**
这一次,是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尖叫。
“你疯了?!凭什么写你的名字?”陆青松气得脸都涨红了,“钱是我哥……是你出的,房子给我买的,凭什么写你的名字?”
“就凭钱是我出的。”江知夏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们不是说,谁出钱谁有话语权吗?现在,我出钱,我说了算。房子写我的名字,我‘借’给你们住,什么时候你们把八十万本金加利息还清了,我什么时候把房子过户给陆青松。这很公平,不是吗?”
“这不公平!这是趁火打劫!”林蔓蔓尖叫道。
“哦?”江知夏挑了挑眉,“跟我比起来,你们一家人,逼着我这个没了工作的‘家庭主妇’,掏空家底去给小叔子买房,让他和你过上幸福生活,这就叫公平?”
她顿了顿,环视着一张张或愤怒,或震惊,或惶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想让我当‘长嫂’,可以。但不是‘长嫂如母’,而是**‘长嫂如父’**。”
“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
***
江知夏抛出的这两个条件,像两颗重磅炸弹,把陆家炸得人仰马翻。
周桂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知夏骂她“白眼狼”、“丧门星”,说陆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她。陆青松和林蔓蔓则在一旁添油加醋,说江知夏这是要夺他们陆家的权,用心险恶。
而陆青梧,他夹在中间,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他想劝江知夏,却又在她冰冷的眼神下说不出一个字。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让她妥协的资格。
江知夏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内心毫无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当她对这个家,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之后,所有的争吵在她看来,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
“我的条件就在这里。”她起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你们可以慢慢商量。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立字据。想不通,那婚房的事,就此作罢。”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陆青梧:“还有你,陆青梧。这两天你最好也想清楚,我们的婚姻,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也仿佛关上了她和这个家庭的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江知夏搬回了自己婚前的一套小公寓。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面积不大,但却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空间。
她没有再回那个“家”,也没有再主动联系陆青梧。她给了他时间,也给了自己时间。
她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星辉计划”的失败虽然打击巨大,但也让她看清了很多事情。她意识到,仅仅埋头做业务是不够的,她需要建立自己的核心壁垒,需要拥有不被轻易取代的价值。
她开始联系以前的猎头和人脉,寻找新的机会。同时,她也在利用这段空窗期,学习充电,准备考取一个含金量极高的行业证书。
她的生活,在脱离了陆家的泥潭后,反而变得清爽而有序。
而陆家,则是一片愁云惨雾。
没有了江知夏这个经济支柱,整个家庭的运转都开始出现问题。陆青梧一个人的工资,要还两套房子的贷款(他们自己住的那套江知夏已经停止付月供),要应付家里的日常开销,还要被周桂芬和陆青松时不时地“借”钱,很快就捉襟见肘。
陆青松和林蔓蔓的婚事,因为房子的事情,也陷入了僵局。林蔓蔓的父母得知房子可能买不成,对陆青松的态度急转直下,话里话外都在催着林蔓蔓分手。
林蔓蔓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陆青松身上,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整个陆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和睦”,只剩下无尽的争吵和抱怨。
周桂芬每天都在家里唉声叹气,骂江知夏狠心,骂陆青梧没用,管不住老婆。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陆青梧终于撑不住了。
他主动来找了江知夏。
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不过半个月没见,陆青梧就显得憔悴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知夏,我们……我们回家吧。”他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把你的方案给Leo,不该……不该总想着委屈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江知夏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说话。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一团糟。”陆青梧苦涩地笑了笑,“妈天天跟我吵,青松和蔓蔓也快吹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江知夏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你来找我,是因为你想我了,还是因为你需要我回去,帮你解决你家那一堆烂摊子?”
陆青梧的脸涨红了:“我……我当然是想你!”
“是吗?”江知夏淡淡地问,“你想我什么?想我每个月给你家还贷款?想我替你安抚你那无理取闹的妈?还是想我掏空积蓄,去满足你弟弟的贪得无厌?”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子,扎在陆青梧的心上。
“陆青梧,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青松的婚房,也不是Leo的项目。而是你,在你心里,我,我们的家,永远排在你原生家庭的后面。”
“你所谓的‘和睦’,永远建立在我的退让和牺牲之上。你所谓的‘爱’,也抵不过你妈的一滴眼泪,你弟的一句抱怨。”
江知夏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我拟好了。”
陆青梧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份文件,又看看江知夏决绝的脸。
“不……知夏,不要这样……我们有十年的感情啊!”他慌了,彻底慌了,“我改,我什么都改!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我让我妈和我弟再也不来烦你!”
“晚了,陆青梧。”江知夏摇了摇头,“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我的心,已经被你,被你们一家人,揉得粉碎了。”
“财产方面,”她继续冷静地陈述,“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首付是我婚前付的,有转账记录。婚后共同还贷部分,我可以分你一半。你的车,归你。我的车,归我。存款,我们各自名下的归各自。至于你从我们共同账户里,偷偷转给你妈给你弟的那些钱,”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我这里也有一笔笔的记录。这些,都应该在你的那份财产里扣除。”
陆青梧呆呆地看着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知夏。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丝……残忍。她把他的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我……我不同意!”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在颤抖,“我不同意离婚!”
“你可以不同意。”江知夏的语气依然平静,“那我们就法庭上见。陆青梧,你泄露我的商业机密,造成我重大损失,这件事,我还没有追究。你觉得,如果我把证据提交给法庭,法官会怎么判?”
陆青梧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了回去。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以为江知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可以任由他和他家人予取予求。却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绵羊被逼到悬崖,也会亮出犄角。
江知夏没有再看他,起身结了账,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斩断了腐烂的关系,虽然会痛,但迎来的,将是新生。
事情的发展,比江知夏预想的还要快。
陆青梧的“不同意离婚”,在江知夏委托律师发去一封律师函后,迅速瓦解。律师函里,清晰地列明了陆青梧婚内过错的证据,以及如果对簿公堂,他可能面临的财产分割结果和名誉损失。
陆青梧怕了。他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无法承受在单位同事面前身败名裂。
最终,他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很蓝。江知夏走出民政局,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五年的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她没有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而是开车去了郊外的墓地。
“爸,妈,我离婚了。”她把一束白菊放在父母的墓碑前,轻声说,“你们不要怪我。我试过了,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以后,我一个人,也会好好过。”
微风吹过,墓碑上的照片,父母的笑容依旧温暖。
江知夏在墓前坐了很久,把这五年的委屈和辛酸,都说给了他们听。说到最后,她还是哭了。哭过之后,心里最后一点沉郁也烟消云散。
从今天起,她是江知夏,只是江知夏。
她卖掉了那套和陆青梧一起住过的房子。因为有婚前协议和首付证明,再加上陆青梧的过错,财产分割对她非常有利。她拿到了一大笔钱,彻底实现了财务自由。
与此同时,她的新工作也有了着落。
一家行业内顶尖的跨国公司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她去面试时,凭借扎实的专业能力和对行业前瞻性的独到见解,征服了所有面试官,成功拿下了市场战略部高级经理的职位。薪资和平台,都比以前高出了一大截。
入职那天,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苏白芷。苏白芷是这家公司的法务总监,也是业内有名的铁娘子。
“江知夏?”苏白芷在茶水间看到她,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欣赏的微笑,“欢迎加入。我听说了你的事,干得漂亮。”
江知夏没想到自己的“家事”已经传得这么广,有些不好意思。
苏白芷却不以为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对付吸血鬼,就得用大蒜和十字架。及时止损,是你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苏白芷的爽朗和通透,让江知夏心生好感。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在苏白芷的提点下,江知夏不仅在工作上迅速站稳了脚跟,也学会了更多保护自己权益的法律知识。
她的人生,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
而陆家,在她离开后,彻底陷入了混乱。
陆青梧因为离婚和财产分割的事,情绪一落千丈,工作上频频出错,被领导训斥了好几次。他把所有的怨气都归咎于母亲和弟弟。
一天晚上,陆青松又来找他要钱,说要和朋友合伙做生意。陆青梧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为了给你买房,我的家都散了!你还来找我要钱?我没有钱!一分都没有!”
他第一次对陆青松吼,甚至动了手,兄弟俩在家里打成一团。
周桂芬在旁边拉架,哭天抢地:“作孽啊!我们陆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那个扫把星,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还在骂江知夏。
陆青梧听到这话,红着眼睛冲她喊:“妈!你到现在还觉得是她的错吗?如果不是你天天逼我们,如果不是你教出这么一个好逸恶劳的儿子,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周桂芬被儿子吼得愣住了。她从未想过,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大儿子,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而这场争吵的另一个后果是,林蔓蔓彻底对陆青松失望,第二天就收拾东西搬走了,并且提出了分手。
陆青松的“美梦”,也碎了。
曾经被周桂芬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一个离婚,事业不顺;一个失恋,一事无成。她理想中儿孙满堂、风风光光的晚年,变成了一地鸡毛。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身体也迅速垮了下去。
有一次,她在菜市场买菜,遇到了以前的老邻居。
“哎哟,桂芬啊,好久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听说你大儿媳妇跟你儿子离婚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多可惜啊。我可听说了,知夏现在可出息了,进了世界五百强当高管,开着好车,不知道多风光呢。”
邻居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周桂芬的心上。
她回到家,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和两个垂头丧气的儿子,第一次,对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重男轻女”、“长嫂如母”的观念,产生了怀疑。
可是,一切都晚了。
***
一年后。
江知夏因为一个极其出色的项目策划案,获得了公司年度最高奖项,并且被提拔为部门副总监。
庆功宴上,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酒红色长裙,妆容精致,自信从容地站在台上发言。她的目光明亮而坚定,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台下的苏白芷,欣慰地看着她,举起了酒杯。
宴会结束后,江知夏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喂,是……知夏吗?”
是陆青梧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沧桑,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江知夏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我从我以前的同事那里,看到你公司的消息了。恭喜你。”
“谢谢。”
“我……我妈她……病了,挺严重的。医生说,她心里郁结,一直念叨着对不起你。”陆青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她想……见你一面。”
江知夏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没有立刻回答。
【对不起我?是在弥留之际寻求心安,还是又一场道德绑架?】
她想起了那五年里,周桂芬的每一次刁难,每一次刻薄的咒骂。想起了陆青梧的每一次和稀泥,每一次的牺牲。
那些伤痛,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陆青梧,”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很抱歉,我没有义务去满足她的心愿。就像当初,你们也从未在乎过我的意愿一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结局。”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她只是一个努力生活的普通女人,在经历了背叛和伤害后,学会了保护自己,学会了爱自己。
苏白芷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香槟:“前夫?”
江知夏点了点头,接过酒杯,和她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都过去了。”她笑着说,眼角眉梢,尽是释然和新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消息,来自一个一直在接触的,温文尔雅的男士。
“庆功宴结束了吗?我在你公司楼下,想接你一起去吃个宵夜,庆祝你升职。”
江知夏看着信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的星空,今夜的星星,格外明亮。
她的人生,也终于拨云见日,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璀璨星河。
**(完)**
来源:山洞中栖息的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