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电影放映员,能见到大导演和明星本来应该是欢乐的,但我一点也激动不起来,大厅里先是静默,后是轻轻的哭泣声……
大家好,我是记录真实战争故事的刘霞!
春节回昆探望了一位烈士遗孀,李维艳大姐。
还没见到她时,昆明的伙伴就多次提起过她,说她人太好了,说她们的爱情太感人,太令人心碎了。
我带着要哭一鼻子的心理准备去到她家,我们聊了一个下午,于是有了今天的故事。
1984年11月5日,我见到了谢晋导演,他带着《高山下的花环》里的演员来昆明慰问烈士亲人。
我是电影放映员,能见到大导演和明星本来应该是欢乐的,但我一点也激动不起来,大厅里先是静默,后是轻轻的哭泣声……
不要说晓川当时才走了半年,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提起晓川,我还是忍不住流眼泪。
以前是怪他丢下我们娘俩。现在呢,我又常常后悔。
后悔的事多,不是一件两件。就比如我之前要是多懂些,他上战场前请大师给化解一下,说不定能保他一条命。
就算他带着残疾回来,我也愿意伺候他一辈子。现在,我只能看着他的照片,读着他的信,一天天这样过去。
我和晓川的认识,是一场提前安排好的意外。
1980年,我23岁,正是适婚的年龄。我当时是云南省生物制药厂工会的一名电影放映员。那个年代,这还是个令人羡慕的岗位。我很热爱这份工作,还在昆明市放电影比赛中获得过头奖。
因为职业,我看了很多电影,《庐山恋》、《自豪吧,母亲》、《今夜星光灿烂》,我也深深被电影中解放军战士的英雄故事感动。
我和那个年代大部分的女孩一样,对军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和爱慕。但我自己从没想过要当一名军嫂,因为一想到他们要上战场,我就承受不了失去他们的勇气。
可缘分还是来了。
我们工会来了位转业干部,他叫李盛龙,原来在118团任指导员,他喜欢看电影,来后就说要跟我学习放电影,还要拜我为师。
在李盛龙的联系下,118团请我们上庄科山军营给战士们放映电影。我得知后,也很高兴,毕竟是第一次进部队,为了能顺利完成这项工作,我们下午就上庄科山去做准备。
后来我才知道,这不仅仅是放一场电影这么简单,李盛龙其实是为他原来的老部下陈晓川相亲。我作为相亲对象一无所知。
也曾天真烂漫过的我
因为去得早,准备完设备闲来无事,电影要等到晚上才放,我就跟着大家一起去玩台球。过了一会,来了一名军官,在旁边看着我,不时还过来教我怎么打球。我也只说了谢谢,再没说过更多的话。
过了几天,李盛龙才说要介绍个战友给我认识,我开始还有点排斥,问他们会去打仗吗?不敢要!
李盛龙就说,“他79年才打过仗回来,立了二等功皮都没擦破一点,又提了干,是个副连长!你还认识他呢!”
“我不认识当兵的人啊?”我满脸疑惑。
“你认识,那天你去放电影,他见过你,个子小小的。”我就突然想起那天打台球时,那个教我打球的小伙子——原来是他。
第二次见面,同事带他来我们办公室。他叫陈晓川,当时在118团枪2连任副连长。
我当他这次来只是简单聊天。后来他才和我说,他还悄悄去过我们车间,找工友打听我的情况,没想到,每个人说起我来都是夸赞。
所以,第三次李盛龙直接把他带到了我家。
很巧合的是,这一天我爸爸的朋友也带了个人来给我介绍对象。这人是消防队的干部,先到的我家,到了就坐在沙发上抽烟,也不怎么招呼人。
而后到的陈晓川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是我家的亲戚,给他倒水沏茶,事事得体。这一对比,我心里也就有了答案。
但我妈妈不同意,说这事不行,小伙子是野战部队的,太危险。而我爸比较开明,他也看上晓川了,说野战部队咋了,难道就不找对象了?不能成家了?
其实我也有顾虑,哪个女人不害怕自己的爱人去打仗!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陈晓川给我吃了定心丸。
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命运,我们倆每次相聚都很愉快,我们都当过知青,真的是聊不完的话。
他和我的家人也很合得来,时常带着我弟弟去野地里练武功,他会各种拳法,我弟弟很崇拜他,非常喜欢和他在一起。
陈晓川不仅对我们好,在部队上也是个很好的干部,对他带的新兵非常关心,战士们也都服他、敬他,直到现在,他的战士来看望我,讲起连长,还不停地流泪:“我们连长对我们太好了,可惜就这么走了!”
陈晓川虽然是初中毕业,但文化水平很好,还写得一手好字。他给我写的信,我现在还保留着一封,其他的都烧了,一看就哭,受不了,烧给他了,现在后悔得很。
作为军人,晓川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军事本领,他头脑很好,学什么都快,打枪很厉害。
1979年他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战,立了二等功。后来,14军大比武,重机枪射击还拿了第一名。
我和晓川的结婚照
1981年5月,四川成都发大水,陈晓川迫切想回家去看望家人,说带我一起去。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我觉得去太冒昧了,那时也比较传统。
晓川就说部队工作太忙了,这次去呢是想顺便把我们的婚事也办了。
我必须得支持他工作呀,也就答应回去办婚礼了。他可高兴了,说坐飞机回去。
我们都没坐过飞机,机票还挺贵的,我还有点舍不得,晓川在这些事上很大方。
我们恋爱时,开始他父母都不怎么支持,晓川的父母希望他将来能转业回到成都,所以想找个成都本地的儿媳。
在回成都的路上,陈晓川悄悄和我说,如果回去家里有任何让你不高兴的事,我马上牵着你就跑。
他就是这种处处为我着想,给足我安全感的人,真的无可挑剔。
80年代刚有了洗衣机,我们单位的同事找了关系,可以到昆明洗衣机厂去“团购”,但一台也要280元钱,那时大家工资都很低,陈晓川一个月也就50多块钱。
他听说我想买,一点没犹豫 ,“买,我来买。”
我还有点犹豫,说要不不买了,能省就省点。而他很干脆,“钱我想办法,不用你操心。”
洗衣机买来了,他却让人把洗衣机送到了我母亲家里,我还懵了,他却说:“我们也用不到,不如给老人高兴高兴。”
我真感动得不得了,他不仅做人很大方,对老人又非常孝顺。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和以前一样,婚后的日子我上班很忙,陈晓川当连长也很忙,我们没法经常见面,即使见一面也是急匆匆的,但并不影响我们的相爱。
1982年4月,我们的儿子出生,晓川请了产假回来陪我。那真是我们最幸福的岁月。
儿子出生,晓川高兴坏了,见到连队战友下来买菜,他大喊:“我有儿子啦,媳妇给我生了个儿子。”
产后的22天,我们朝夕相处,是他伺候我做的月子。晓川这人真的太好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周围的人,这些好更让我一辈子难以释怀。
我之前特别瘦,40斤不到,怀孕也没怎么胖,生完孩子一下子就胖了,衣服裤子都穿不上,晓川先拿了他的一条军裤给我穿。然后坐车到挺远的市场,给我买的确良布匹。
那时候,的确良刚时兴是很好的布料了。他买了两种花纹的布料,我找裁缝做了两条裤子,我也很喜欢。
可他牺牲后,这两条裤子我不敢再穿了,为什么不敢?因为我发现,我一穿就要出事。
有一次我到街上去,一辆马车突然闯过来,不撞别人就直接朝我撞,把我吓得摔在一旁。
还有一次,一辆拉钢筋的车从我身边过,那钢筋条也是直接朝我刷过来,钢筋上的锈都刷在裤子上,洗都洗不下来。
因为两次意外都穿着那裤子,我心里就想,难道真有这么奇怪,再穿一次试试。万万没想到,我那天出门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摔了一大跤。
这是巧合还是心理作用,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以后我就没再穿过那两条裤子了。
后来我自己慢慢想通了,就是要提示我不要穿了,裤子经常穿,旧了坏了就会扔了,不穿就能一直留着,给我做个念想。
晓川上战场时儿子刚满两岁
晓川上前线是1984年2月的一天,我下班回到家里,见他也在,他说如果我再不回来,他就要走了。
“你们忙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我就问。
他说:“部队要走了,这段时间可能也不能回来了。”
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一万个不情愿他走,因为我能猜得到他们要去哪里。
陈晓川这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心理准备,他悄悄跟我说,“我们部队要打穿插,我给自己留了颗子弹,万一回不了祖国,被敌人包围住,那我也绝不当叛徒!”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这种决定,作为妻子我怎么可能赞同,但又明白没法反对。
一旁的母亲也很难过,她把家里珍藏的一根西洋参找出来,让晓川贴身带着,一再叮嘱,打仗时万一没水喝、没饭吃,就赶紧把人参嚼了,或许能保命。
晓川说好,又把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带上,这才出了家门。
部队要出发的消息已经越来越真切,我家旁边就是马路,部队从庄科山出去都要从这里经过。我一得闲就跑去大马路上守着、望着,看大部队会不会经过,想再见他一面。
但我守了好久,一直没见到部队的车队过去。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那年的2月16日元宵节,118团全体指战员在下午4点吃过晚饭后,统一登上盖着篷布的军用卡车,在天色将晚时,悄悄奔赴南疆。
这一去,很多人就再也回不来了。晓川路过家门口时,有没有掀开篷布看看,他心里想些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了。
接着,我就只剩等待,焦急的等待。
都说上了战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我等到了1984年7月,118团的战斗已经结束,陈晓川还一直杳无音讯。
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到部队问,部队的大门关着,即便有留守人员也说不清楚。
阿子营某部队经常请我去放电影,我和汽车班的战士很熟络,他们悄悄告诉我,战后一直没找到陈晓川,但听越南广播说他们俘虏了我们的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是晓川哥。
我一听,急了,心想不可能吧,他绝对不会当俘虏的。而我从来不相信陈晓川会牺牲,因为他是那么机灵的一个人。
我又到解放军昆明总医院(43医院),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去打听,找来找去,找到一名受伤的战士,他说陈晓川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叫罗林生,云南水富人,战斗中被炮弹弹片把屁股上一大块肉给削掉,是陈晓川把他从阵地上背下来的。
“那陈晓川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他把我背下来,又上阵地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罗林生这样告诉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其实早就知道陈晓川牺牲了,只是部队没正式通知前,谁也不敢跟我说。
我不放电影的时候,就管理图书馆,图书馆里各类报纸很全,我就天天边抹眼泪,边一页页地去翻报纸,哪怕能找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也好啊。
我一直想象着他是活着的,即便负伤、失踪,也可能是隐藏在丛林里,或许有人就把他救了呢?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我整个人已经快疯掉了。孩子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只会拉着我的裤腿哭。
单位的领导很同情我,实在不忍心我这样备受煎熬,就找到部队的留守人员沟通,希望把实情告诉我,相信我最终能撑得过去。
8月的一天,部队和我们工会的人来了很多,表情肃穆,正式通知我,陈晓川牺牲了。
同时,他们也带来了陈晓川的遗物,是他平时穿的衣服、皮鞋和铺盖。
我流着泪将遗物重新清洗晾晒后,打包交给部队,请他们寄给陈晓川四川成都的父母,也给他们留份念想,我自己只留了一件军大衣。
陪了我41年的军大衣
第一次抚恤金发下来有800块,我就没要了,全部给晓川的父母。他是家里的长子,他这一走,二老也是痛彻心扉。
后来民政局的知道后,觉得我还带着那么小的孩子,一点抚恤金没有也不合适,就和部队的商议,又补了一份钱。当时说分成三份,父母、我和孩子,我说算了,我有工作,就分两份就行。
和烈士证一起送来,给我批了1250元。我也不知道这1250元怎么处理,这可是晓川拿命换来的。
我就想得买个什么物件能在家里长久放着,对他是个纪念。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想到了钢琴,就决定买个钢琴。那时候钢琴还是很贵重的,一般家庭都买不起。
我父母也支持我,我妈妈又给我拿了200块,凑了1475元买了这架钢琴。儿子小的时候想让他学,他一点不喜欢。到孙子时想让孙子学,孙子也不喜欢。
我是退休后,才开始学弹,现在竟然会弹些简单的曲子了。但楼上的邻居却说吵到她,我也就快一年多没弹了。
我第一次去麻栗坡看晓川,是部队开车送我去,我两个弟弟陪我一起去。
那时老山战斗还没彻底结束,麻栗坡物资很紧缺,祭扫的烈属又多,我要买个花圈都买不到。
最后是找到一家花店,我自己扎花圈,自己写挽联。等我着急忙慌赶回去,接我们的车已经走了。我只好去求助路上一个正在指挥交通的战士。他得知我们是烈属,说一看到我们就会想到自己的以后,给我们拦了一辆老百姓的大货车。
去到麻栗坡烈士陵园,就跟电影里面一样的,就是个土堆堆,前面插个木牌。那种场景,谁看都得落泪。
我祭扫完,看到还有几个裹小脚的烈士母亲一直不走,就过去问她们怎么还不走,当时已经到吃午饭的时候。老奶奶说,她们没有粮票。当时吃住都是凭票供应,没票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我赶紧把我的粮票分给她们。没想到,等我从食堂回来,她们还在。我问她们怎么还不走,她们说,不敢走,怕车开走了。
我听了心里那个难过呀,赶紧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她们。她们的孩子说不定之前就是晓川的兵呢?
我去麻栗坡烈士陵园看望晓川
陈晓川是怎么牺牲的呢?
部队的人告诉我,4月28日凌晨,陈晓川带领枪一连,随同一营穿插老山背面,途中遭到敌人炮火挡截,指导员陈发川阵亡,陈晓川负伤后仍然继续指挥部队战斗,要为指导员报仇,当天下午6点左右,陈晓川中弹牺牲。
很多年以后,我听老兵们说,陈晓川战时负了伤,本来可以撤下战场,领导也命令他回撤,但他却做了轻伤不下火线的决定,让其他伤员先撤。
当时我听了心里就崩溃了,当着大家的面骂陈晓川:“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们,他怎么就不想想家里还有妻子!还有儿子!”
我很长时间都不相信他牺牲了,我老想着会像电影一样出现奇迹,比如受伤滚下山坡,被老百姓救了,在老百姓家养伤。
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然后就天天晚上梦见他回来。后来都产生了幻觉,我一想他就哭,我一哭他就回来了,这个状况持续了十多年。
有一次他又回来了,我就哭着对他说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一个人压力太大了。他说,你不要哭,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我给你带了杨梅回来。
我说你们部队那么忙,你怎么会回来。他说,忙归忙,也有休息的时候,你看这个杨梅多红。真的,我看那杨梅红彤彤的,他们部队驻地有杨梅,我真当他回来了。
有时候,我走在大街上也出现幻觉。有次在街上看到个当兵的在前面走,个子神态好像陈晓川,我一路追上去,吓了人家一大跳。
反正开始那几年,我老是梦见他,就连他没帽子戴我都梦见两回。他头部中弹,帽子肯定打飞掉了。
很多事根本都解释不了。我大概是前面五年,才听他战友无意间说起,开战前晓川打死了7条狗。我一听,惊呆了,好好的为啥要去杀狗呢?
原来部队出发穿插前,要把路途中老百姓家的狗都枪毙掉,担心夜里狗叫引起敌人注意。这些狗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战士一个也不敢开枪,最后是晓川开了,一连七枪。
我听完心都碎了。为什么呢?晓川不在了后,我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到处去算命。有一次,算命先生和我说起一件事,就是和狗有关。
我上下班回家会走到条小路,那小路旁边有葡萄园,主人养了两条大狗。我经常走,那大狗从不咬人。那一天我刚转到小路,两条大狗一下冲过来把我扑倒了,主人喊都喊不住,我的衣服被撕破,屁股被咬了两个牙齿印。
算命先生说,其实就是告诉我晓川有危险了,当时要是注意点,至少能保条命。但我那时候哪知道这些呀,我爸妈也不信这些。
直到听战友说他打死过狗,前后一联想,心里就更加难过。感觉都是因为自己不信这些才造成的后果,我又去找算命先生说了这个事,让他给晓川超度一下。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安慰,这几年我慢慢就很少梦到晓川了。我也不是迷信,但这些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我也无法解释。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是需要找各种事来做,对自己也是一种心里安慰。我就是靠这样慢慢熬过来的。
陈晓川牺牲时,儿子刚满两岁。
从小就知道爸爸不在,家里的氛围也很压抑,儿子心灵不知不觉中也受到了创伤,胆子变得特别小,大路上有车他从来不敢走;教他学游泳,打死也不下水,什么事都害怕。话也很少,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安静而忧郁。
那种痛苦已经没法形容了,整个人好多年都缓不过来,就连我儿子都说:“妈妈,你弄弄你的头发嘛,乱得像个疯子。”
人真是太奇怪了,在那种情况下,那个头发怎么弄也弄不整齐,就是乱糟糟的。到最后,我也想明白了,无论再难,也要把孩子抚养成人,才对得起陈晓川。
本来两个人才能扛起的家,现在全落在我一个人肩上,这个担子太沉了。我看着儿子,想着晓川,心里在泣血,如果他父亲在,儿子一定是开朗活泼、阳光勇敢的,可没有如果。
儿子很懂事,小时候就知道家里经济紧,从不乱花钱。一次在商店里看到玩具车,想要。但我只能说:儿子,妈妈没钱买。儿子在柜台外转悠了半天,还是坚持说:妈妈,这个只要两块钱,你给我买个便宜的吧。
我心里非常难受,他的爸爸是不在了,但也不能让他觉得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咬咬牙,给他买了。这个玩具车他爱护得不得了,我一直保管到现在,还跟新的一样。
晓川刚刚牺牲那会,烈士子女每个月能领5块钱的抚养费,很多烈属要养孩子养家都特别困难,后来民政部了解情况后涨到了20块。随着国家经济发展,慢慢增长,到我儿子18岁停止领时每月是240元。
我为了多赚点钱,白天上完班,晚上又找了份工作,要从现在世博园这边赶到滇池路那头帮人放电影,一周放两次,放映一次电影有50元的收入,一个月下来能多挣400元。
看着我每天家里家外的操劳,儿子也很心疼我。一次他和同学在一起玩,我说天气热,我给你们每人买只冰棍。儿子马上反对,“妈妈,不准买,买了你就没钱了。”
这话也让我伤心了一阵,虽然知道儿子是为我考虑,但我却愧疚无法给他更好的生活,无法给他一个爱他护他的爸爸。
但我总觉得,这四十年,晓川一直在我们身边,好像在保护我们家一样的,我一个人虽然很难,但每一次困难都顺利度过了。
晓川不在,我不能替他在双亲跟前尽孝。晓川的家人对我一直很好,孩子也经常回成都。
虽然不在一个城市生活,成都老父亲生病,我也请假去医院守了一个星期,这是我做儿媳应该做的。
现在成都二老走了,昆明我爸爸也走了,晓川的弟弟也不在了。晓川的两个妹妹也退休了,我们经常联系,小妹妹刚刚给我换了一台大电视。
晓川一直在陪着我们母子
我一直忘不了晓川,也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暂,太美好了,那短短的四年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还有多好遗憾未了。
我是电影放映员,但我们俩一起看电影的经历,只有一次。那还是他从部队到城里办事情,刚好遇上了我们单位的同事,大家叫着一起去看电影,这就是我们唯一的一次。
他不在的岁月里,我总是回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有时候回想起我对他的说话语气重一点,我都后悔得不得了,懊恼当时怎么能对他说这种话呢。
这些年,我也经常去麻栗坡看他,和他说说家里面的事:儿子考学了、当兵了、工作了,结婚了,生孩子了……这一晃,四十年过去,我们的孙子都上大学了。
我也老了,晓川还一直年轻着,再见面估计他都认不出我了。
李维艳大姐真的很好,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很舒适的好。
尽管她的思念还在,但她已经完成了自我救赎,从极端的痛苦中走了过来。
对于公众、研究者、政治家而言,烈士最终都将归为一些数目,只有对于母亲、对于妻子、对于孩子,他是唯一,是一生一世的回忆。
我问过李维艳大姐,丈夫牺牲后没想过再婚吗?她还那么年轻,孩子会长大,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要面对。
很多人和我想的一样,甚至部队的领导也会对此表示关心。但李维艳大姐说,根本没法接受其他人,因为都比不上陈晓川。
当李维艳大姐和我讲述那些无法解释的经历时,我愿意相信是真的,相信相思不断、忠魂不灭。
编辑:刘霞、王碧蔚
图片拍摄:王碧蔚
来源:真实战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