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黎晚星,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让你勾引我老公,你个贱货!我撕烂你的脸!”
黎晚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前男友顾西洲的。
直到她被当成小三打进警察局,而顾西洲正好是接警的警察。
……
东林市警察局,审讯室。
“黎晚星,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让你勾引我老公,你个贱货!我撕烂你的脸!”
顾西洲进来审讯室时,黎晚星正被中年卷发女人拽着头发往墙上撞。
白皙好看的半边脸上全是鲜红的巴掌印。
“老实点!这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
熟悉的声音让黎晚星顿了下,抬眸看去,穿着警服的顾西洲进入视线。
他裹挟着冷冽气息,周身是迫人的一身正气。
黎晚星一瞬恍惚,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色冷峻的男人。
会是五年前在暴雨夜里求她别分手的男人。
也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再遇见的人。
同行女警带走了打她的老板娘去隔壁做笔录。
临时门,老板娘突然冲顾西洲喊。
“顾警官,黎晚星连我五十岁的老公都勾引,不知道陪睡过多少人。”
她怨毒的眸光剜向黎晚星。
“她就是个卖的,扰乱社会治安,一定要把她关起来!”
刺耳的辱骂久久在门外长廊回荡。
审讯室里,黎晚星和顾西洲四目相对,空气死寂。
震惊与难堪如潮水般一瞬向黎晚星涌来。
她微微攥着拳心,喉间一阵堵涩,忍不住开始解释。
“今天这事是误会,我没给人当小三,是她老公骚扰我,还……”
顾西洲的冷眸一眨不眨,冷声打断。
“黎晚星,跟本案无关内容,不用交代。”
“张女士对你造成了轻伤伤害,你是要调解还是立案?”
黎晚星呼吸一梗,胸口像一块大石头砸了一下。
与顾西洲认识十年,恋爱三年。
印象中,他郑重其事喊她的名字只有她提分手那天。
暴雨夜,他站在她家别墅外,浑身湿透站到半夜也不肯走。
“黎晚星,分手你总得给我一个原因吧。”
她当时怎么说的?
她说:“顾西洲,你告诉我,门不当户不对要怎么在一起?”
只一句就让顾西洲眼眶泛红,哑了口。
彼时黎晚星还是豪门千金,而他不过是学习很好但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此刻他那双总深情凝望她的漆黑双眸,已沉静得毫无波澜。
顾西洲轻敲了两下桌子,拉回了黎晚星思绪。
“我再问一遍,你是要调解还是立案?”
黎晚星刚想说话,鼻尖一酸,鲜红的鼻血无预兆地滴在她刚填好的案情陈述书上。
她慌乱伸手捂住鼻子:“不好意思……”
“给。”顾西洲面不改色递来纸巾。
黎晚星道谢接过,只一瞬,鲜血就染透纸背。
眼看止不住,她只好先起了身:“抱歉,我先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
黎晚星低垂着脑袋,平静看着眼前一池的猩红,打开水龙头让流水冲走。
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她又从包里掏出几粒药丸吞咽入腹。
看着镜子里自己这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想,又该换药了,新药也产生了抗药性。
黎晚星重重吐了一息,整理好情绪转身走出洗手间。
顾西洲倚在门外,一米八八的个子微微低垂着头。
身上的浅蓝色制服衬得他气场凛然。
黎晚星下意识扫向他袖口,那里是有一道疤的。
五年前她出国那天,顾西洲追她车时,出了车祸,手臂受了贯穿伤。
那道疤让他与军校失之交臂,也让本该意气风发的特战军官如今只能待在派出所里。
“想好了吗?立案还是调解,立案的话,我去拟起诉状……”
“不立案了。”黎晚星故作轻快打断,“她是我老板娘,一场误会而已……”
顾西洲甚至没听完,就拿起响起的手机,转头就对不远处的同事喊话。
“小韩,帮我调解一下这个案子,我现在有点事。”
“什么事?是要去接嫂子了吧?”
顾西洲不置可否,很快要走。
黎晚星心口沉了沉,就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问。
“顾西洲,你结婚了吗?”
第2章
顾西洲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黎晚星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戒指。
哑光银质,款式简朴。
顾西洲没有转身,只是声音就像淬了冰:“与你无关。”
他扔下这句话,阔步离开。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黎晚星心中有些发凉。
黎晚星接受完调解后,走出警局,天色微微。
闺蜜阿冉的轿车猛地在她面前刹停,降下车窗,探出一张布满震惊的脸。
“晚星,我刚才怎么好像看见顾西洲了!是不是我看错了,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你没看错。”黎晚星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就是他。”
“这都能碰到,那你有没有跟他说什么?他……”
没听阿冉说完,黎晚星咔哒系好安全带,打断了她:“阿冉,他结婚了。”
阿冉一瞬哑口。
黎晚星扯起嘴角,喉咙却不由地发紧。
“都快三十岁了,结婚了不是很正常吗?没有谁会一直等在原地等谁不是?”
听出她话里的痛,阿冉笑着附和:“是啊,往前看,往钱看!”
“我刚给你接了个私单,婚礼献唱,对方给二十万!”
“刚好今天人家婚礼彩排,顺便想试听下你的实力,你去不去?”
二十万?
黎晚星立刻打起了精神:“当然去!”
对一个得了血癌的倒霉蛋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要活着当然要努力挣钱!
阿冉一脚油门踩到万安大酒店门口。
再下车,黎晚星已经换了个人。
她的素颜本就瓷白清透,现在只薄薄打了个底,抹了点腮红就光彩照人。
黎晚星背着吉他走进婚礼宴会厅。
纵然参加过多场奢华婚礼,但今天这场却是她见过最走心的。
整个大厅无一处不用玫瑰花束妆扮。
就连水晶吊灯上的灯泡都是含苞的玫瑰形状,一切梦幻美得不成样子。
她不由暗暗露出羡叹目光,却又在一刻看到舞台上的新郎时,猛然怔住。
顾西洲一身白色西装笔挺的站在中央。
目光落在身旁整理妆容的女孩身上,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似有所感转过头来,蓦然四目相对。
黎晚星清晰看见,他眼里的光瞬间黯淡。
“西洲,你怎么了?”
新娘程菀菀转头过来,也看到了黎晚星,和她背上的吉他。
“你是来婚礼献唱的歌手吧?”
黎晚星很快回过神来,微笑答应:“是,表演的曲目有指定吗?”
她的话被忽然响起的音乐声盖过。
是影音师在试播放,顾西洲&程菀菀的婚礼vlog。
电子相册一张张滑过。
他们在玉龙雪山紧紧相拥,在日照金山背景下亲吻,在赛里木湖拿着囍字合影……
她看的失神,喉间一窒:“这个路线……”
“这个路线是我向菀菀求婚旅行走过的地方。”
顾西洲突然与程菀菀十指相扣,淡淡打断了她。
黎晚星眸转向他,这明明是他们从前一起制定好的蜜月旅行路线。
强行按下胸口的钝痛,黎晚星扯起嘴角:“很浪漫。”
话音未落,一位雍容的贵妇走了过来,她红唇微扬,笑意不达眼底。
“菀菀,西洲,你们先去趟休息室,婚礼策划师有细节等你们敲定。”
顾西洲牵着程菀菀走了。
黎晚星一个人局促站在原地。
她张了张嘴,‘妈’字尚未出口,就被程母狠狠一耳光打歪了脸!
“你一个保姆的女儿,霸占我女儿的人生二十二年!不在国外赎罪忏悔,现在竟敢回来破坏她的婚礼?”
第3章
黎晚星捂着被扇痛的脸,喉间发紧。
“妈……我没想要破坏……”
“闭嘴!我不是你妈!你别叫我妈!”
程母如刀的话狠狠往黎晚星心里扎。
“你一叫我妈就让我恶心,我恨不能你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你的存在只会提醒我,我有多愧对我的菀菀!”
五年前,黎晚星确诊了遗传性血癌,程家也因此发现她并非亲生。
调查后才发现是当年的保姆蓄意将两家女儿调换。
程家找到程菀菀时,她正在日本打黑工攒钱还债。
而那天,黎晚星正缠着顾西洲一起去海南毕业旅行。
亲生的女儿流落在外打工还债朝不保夕。
而她这个保姆的女儿却锦衣玉食受尽宠爱。
换哪个母亲都会恨,她真的理解的。
一阵阵的痛意直往黎晚星胸口钻,眼眶也瞬间发了烫。
见黎晚星沉默,程母伸手用力推了她一把。
“你说话啊?你回来是不是就想毁了我女儿的婚礼?”
黎晚星没站稳,手术过的腹部伤口正好撞到尖锐的桌角。
剧烈的痛意让她几乎直不起身子来。
程菀菀突然出现身后扶住了她,拧了眉对程母沉声说。
“妈,你别为难晚星姐了。是助理签订的合约,她事先也不知情。”
“事情是她妈妈做的,她其实也挺无辜的。”
程菀菀一拧眉,程母立刻心疼起来。
就像从前黎晚星不开心时,她会马上温柔为她揉开眉心。
“妈妈的晚星不要皱眉,我们家的小公主一点点委屈都不能受的。”
现在,她说:“菀菀,换个歌手吧,她挺晦气的。”
黎晚星强忍住痛意,想装作不在意,可开口时声音还是发了颤。
“抱歉,你换个歌手吧,我先走了……”
刚转身走出门外,便和顾西洲迎面相撞。
他后退一步,却在看见她脸上新添的巴掌痕极轻微一顿。
不等他反应,黎晚星快步离开。
……
阿冉有事先走了,黎晚星打了辆出租车。
车窗半开着,12月的东林市,寒意刺骨。
黎晚星失神放空,手机蓦然震动,程菀菀竟主动发来好友申请。
迟疑了瞬,她还是通过了。
下一秒,程菀菀发来道歉文字。
“晚星姐,你不要怪妈妈,我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她又说:“我的婚礼就在三天后,再找一个歌手时间上来不及。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能来帮我完成婚礼。”
黎晚星手指发着僵,没有马上回复。
她点开了程菀菀的朋友圈,置顶是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而旁边还摆着一束白玫瑰。
配文是——
【2020.2.14在一个浪漫的雪夜开始我的初恋。】
黎晚星浑身像是被浇了个彻底,那时她与顾西洲分手还不足半个月。
苦涩蔓延唇边。
很快她又安抚好了自己。
她曾对顾西洲说:“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
顾西洲听进去了,也比她先做到了。
挺好的。
出租车停在博伦公寓楼下。
她拉开车门,寒气扑面,捂紧了围巾快步往暖处走。
刚走到楼道口,暗处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陡然让她停步。
顾西洲倚墙站着,西装外套了一件黑色风衣,昏黄的烛光打在他清隽的脸上。
黎晚星难掩震惊:“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顾西洲冷声提醒:“你在警察局做了笔录。”
“噢。”黎晚星声音轻了几分。
再开口,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找我有事?”
顾西洲眸色沉沉:“我和菀菀马上要结婚了,我不想我们的事让她不开心。”
“婚礼献唱的事,你拒绝她吧,我支付你损失费。”
所以他特意跑来,是为了和她说这件事。
“用不着。”
她不是赌气,是真的用不着,合同都没签,怎么能要人家钱呢。
她是缺钱,但她也要尊严。
顾西洲却执意要给,一副她不要就走的架势。
黎晚星只好打开收款码。
他很快扫了五千块钱过来,黎晚星一眼就看清了他的头像。
是他和程菀菀的简约人物风婚纱照。
郎才女貌,的确般配。
顾西洲脚步轻快从她身边走过。
才走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冲她说。
“黎晚星,以后见面也不要打招呼,就当陌生人吧,我不想让菀菀多想。”
第4章
黎晚星滞了一息,爽快道:“好。”
她喉间一阵堵涌:“顾西洲,你帮我撤销案子,这样我就不用再去警察局,我们也……不用再见面。”
冷风真冻人啊,黎晚星的鼻子都冻痛了。
顾西洲轻轻掀起冷眸,静静看着黎晚星萧瑟的站在冷风里。
她瘦得厉害,快跟路旁的电线杆一样细。
敛了眸,他语气又冷了几分:“帮不了,你自己去撤。”
黎晚星喉头哽涩。
“那好吧,我自己去,你告诉我,你哪天不值班?”
空气如死寂。
夜风凄冷,夜空无星。
顾西洲突然没由来说。
“黎晚星,我现在突然觉得我的原生家庭,其实并不是我人生的污点。”
黎晚星不解看向他:“什么?”
他冷哂一声:“和你谈过,才是。”
他转身就走。
顾西洲的话如同麦芒针尖刺进了心脏。
又痛又麻又无言以对。
黎晚星僵站在原地,眼眶微微发了红。
可她没有哭,她也不要哭。
分手时,她伤了他一次,现在就当是还他一次好了。
回到家赶紧洗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
黎晚星收到酒吧老板打来的工资,比平时的收入多了一万。
紧接着她就收到酒吧老板发来的解释微信。
“晚星,这笔多的钱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我老婆更年期,胡思乱想,又控制不住情绪,真的抱歉了。”
黎晚星迟疑了很久,直到看到桌上已经空瓶的特效药……
“谢谢老板。”
她情绪复杂地收下了。
她没药了,她要去医院买药。
晨光破晓。
主治医生办公室里。
“黎晚星,我没办法再为你开药了,你现在的状况必须要马上住院,否则……”
造影灯里的CT片,阴影密布。
黎晚星虽然看不懂,但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却异常平静,甚至还勾起了唇角。
“住院的话,有可能治好吗?”
这话脱口后,黎晚星才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了。
她的生父就是血癌死的,从确诊到去世,没捱过一年。
而她竟然奇迹般地活过了五年。
滞重的酸涩堵在胸口,黎晚星强撑起笑脸。
“医生,这三年我尽力了,我知道您也尽力了。可我……”
“实在不想死在病床上,住院的话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死。”
“不住院的话,也许我还有其他可能。”
……
离开医生办公室,黎晚星乘扶梯去一楼大厅取药。
电梯缓缓往下,垂眸间,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黎晚星视线。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她还是一眼确定那人是顾西洲。
太深刻了。
在脑海描摹过千万次的人,只一眼只看轮廓,便能确定是对方。
顾西洲是和程菀菀来做婚检的。
他和程菀菀十指相扣,堆着对未来的期待,笑着往婚检处去了。
黎晚星也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同一天。
她等来死亡宣判,而他迎来幸福的开端。
挺好的,他能幸福着太好了。
黎晚星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压下鸭舌帽与顾西洲程菀菀擦肩。
走远没几步,顾西洲回头看。
程菀菀也跟着停下,顺着他看的方向张望。
“遇到熟人了吗?”
顾西洲默了瞬,摇头:“不是。”
他把程菀菀的手牵得更紧了些,冲她温柔笑:“走吧。”
人潮涌动的大厅里。
黎晚星孑然一身向北,顾西洲牵紧程菀菀向南。
谁也没有回头。
黎晚星到取药处拿了止痛药,快步离开了医院。
她打了个车,司机问她去哪里。
黎晚星脑海里忽地就浮现顾西洲那张看向自己时,布满厌弃的冷脸。
她默了默:“去警察局。”
汽车缓缓发动,车窗外景色极速往后退。
黎晚星心想,一切都结束了啊。
第5章
再次来到警察局。
黎晚星这才发现进门口的锦旗墙上,一半写的都是顾西洲的名字。
瞧,善良的人,命运一定不吝赠他礼物。
他失去了一个冒牌货,得到了一颗真珍珠。
她以为撤案就是签个字的事。
却没想到,一定还要当天出警的警察在场。
这就意味着她和顾西洲还是要不可避免的见上一面了。
可黎晚星不想再见他了。
她逮住一个值班的警察希冀地问:“警官,如果不撤案会怎样?”
“你怎么在这里?”
顾西洲就是在这时,裹着一身风雪进来的。
“顾哥,你来得正好,你的当事人要撤诉,你怎么没告诉她,挑个你在的时间来?”
同事语气轻松地抱怨了一句。
顾西洲却没笑,冷着张脸,比他发间的雪花还冻人。
黎晚星侧脸,避开他犀利的视线,笑着化解了他同事的责难:“下次来就知道了。”
其他人都笑了,只有顾西洲的脸色变得更阴沉。
撤案的流程很快。
不到一分钟,签完字按上手印就算成功撤案。
黎晚星怔怔看着结案单。
她的名字与顾西洲的名字紧挨着,上面盖着鲜红的指印。
原来两人的名字不只会一起出现在结婚申请单,也可能是结案单上。
“你可以走了。”
顾西洲不着痕迹抽走了结案单,头也不抬地对黎晚星下了逐客令。
“顾西洲……”
黎晚星想说些什么,可只是叫他的名字,嗓子就让什么哽住了。
倏地,一股冷空气从身后袭来。
有个人影从门口飞奔过来,直接扑进了顾西洲怀里。
她贴着他胸口撒娇似地蹭:“西洲,今天跨年,你去我家好不好?”
是程菀菀。
顾西洲自然搂过她的肩,将她冰凉的双手握在宽厚的手心里。
“这么冷还跑来干什么?”
“因为今天跨年,大家加班都辛苦了,我给大家做了饺子。”
幸福的画面刺入黎晚星的眸。
她一声不响地后退着往门口走去。
好险,差点就犯忌了。
她答应过顾西洲,从今往后做陌生人的。
陌生人之间是不需要正式告别的。
黎晚星走出警局,寒风呼啸,颓败的脚步陷在雪地里。
她站在原地不动等网约车过来。
等了许久,没等到司机,却等来了程菀菀。
“晚星姐,等等。”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我跟妈妈说说了,带你回去,咱俩一起过。”
黎晚星沉默。
她又小心翼翼开口:“你和妈毕竟是朝夕相处二十二年的亲人,上次误会了你,她心里也不好受,就一起过吧。”
又到12月31日了啊。
黎晚星越过她肩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西洲,摇了摇头。
“不了,我家人在等我,我也要回家了。”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朝前走。
身后,程菀菀纳闷的声音温声响起——
“可是晚星姐,你哪还有家人,你爸妈不是已经都死了吗?”
黎晚星没再回答,也没再停留。
又飘起雪花了。
离家好几年,南方无冬,黎晚星最想念家乡的雪了。
网约车姗姗来迟,黎晚星上了车。
窗外银装素裹,她呵了口气擦了擦车窗,然后在满是雾气的车窗上画了个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呀,黎晚星。
回到出租房,黎晚星给自己煮了碗面。
腾腾热雾缭绕,浸湿了她的眼眶。
“黎晚星,吃了长寿面下辈子就健健康康地来好不好?”
这时门铃响了。
阿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个氢气球。
“晚星,我们去五成广场跨年吧!”
“好啊。”
人多的地方,她就不怕被孤独吞没了。
第6章
五成广场,大雪纷纷扬扬,依然人山人海。
偌大的大屏上显示着跨年倒计时。
黎晚星与阿冉肩并肩着,随人流往前走。
巨大的十字路口,执勤的警察站在中路口中央,岿然不动。
她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十八岁那年跨年夜。
黎晚星晃了晃阿冉的胳膊,笑着问。
“阿冉,你还记得吗?十八岁那年的跨年夜,顾西洲来这里做志愿者。”
“他怕我来捣乱,故意没告诉我他的位置,于是那天晚上,我找遍了这个广场的所有角落。”
阿冉摇摇头:“不记得了,那你最后是在哪里找到的?”
黎晚星失笑说:“哪里都没找到。”
“我就像现在这样,很失望很失望的,垂头丧气的跟着人群没目的地往前走,走着走着,顾西洲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拎住了我的衣领!”
他冷着脸不高兴地说,‘黎晚星,我就站在人群中央你都看不见,要是我不抓着你,你是不是就走远了?’”
黎晚星边笑边抬手,指着路口中央,执勤警察现在站的位置。
“喏,当时顾西洲就明晃晃地站在那里,可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他猜到我会来,所以特意选了个显眼的位置等着我呢?”
阿冉转头看着黎晚星。
她眼睛亮亮的,好像天上所有碎掉的星星都落进了她眼睛里。
她没说难过,可每一句话都那么戳心。
阿冉再看不下去,倏地拽停了她的脚步。
她一本认真劝黎晚星:“晚星,你把当年的真相告诉顾西洲吧。”
“告诉他当初是因为你确诊了血癌,告诉他是因为黎家人要送走你,你没得选才跟他分手的。”
“告诉他了,然后呢?”
黎晚星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然后让他可怜我,道德绑架他原谅我,与我冰释前嫌,重修旧好,回到从前?”
黎晚星摇头:“阿冉,我不要,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答应了他,以后就算遇见也当不打招呼的陌生人的,我……”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浪突然响起,把黎晚星未能出口的“说到做到”四个字盖了过去。
大屏上,跨年倒计时开始了。
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时,刹那间,数以万计的氢气球脱手升空,红的、蓝的、紫的,像打翻的颜料罐倾洒在墨色天幕。
她跟着放飞了手里的氢气球,仰望在空中绽开绚烂烟花。
黎晚星想,天上的星星是不是也能看到这样的盛景?
那她以后变成星星,也会像现在这样期待下一个新年。
如此想着时,她的一双眼睛却被阿冉慌乱捂住。
“晚星,别看大屏。”
黎晚星没有听她的话,她瞪大眼睛,从指缝之间。
看到了大屏上随机捕捉到的情侣特写画面——
广场的另一端,顾西洲用风衣将程菀菀紧紧裹在怀里,他反手扣住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下去,眼里的温柔几乎能将人溺亡。
所有人都在为顾西洲和程菀菀的爱情雀跃。
苍白的笑容在黎晚星唇角缓缓绽开,鼻下突然一股温热。
她感觉自己仿佛突然一脚踩进了云朵里。
什么都听不真切了,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模糊了视线,直到满目洁白……
她好像听见阿冉在喊。
“晚星,黎晚星——”
……
阿冉凄厉的尖叫划破飘雪的夜空,很多人朝她投来视线,顾西洲也听到了。
他只瞥了一眼便果断收回视线,握紧身旁程菀菀的手快步往前走。
程菀菀不解:“西洲,你不是特意带我来广场跨年的吗?不看完烟花再走吗?”
顾西洲没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想到阿冉昨天给他发来的短信。
短信里,阿冉让他今晚来五成广场见面。
说要告诉他,黎晚星当年抛弃他的真实原因。
可他根本不想知道。
都已经过去五年,他早就对黎晚星没有一点感觉。
之所以还是来了,仅仅只是因为菀菀想要体验跨年夜的仪式感。
可是他没想到黎晚星也来了,还在人群里,手舞足蹈笑得那么开心。
他想,黎晚星一定是跟阿冉串通好了,甚至可能跟阿冉打了赌,就赌他会不会来,从前她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被黎晚星再耍第二次。
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顾西洲很快地走了。
所以没有听到救护车警笛鸣响,也没有看到血流不止地黎晚星被抬到担架上。
回去的路上,顾西洲的手机不停在响。
是阿冉打他的电话。
大有一副要打到他接的架势。
“西洲,你不接吗?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程菀菀问。
与此同时,医院抢救室外。
阿冉焦急地在门外踱步,盯着手机说:“顾西洲,你快接啊!”
第16次按下拨打电话时,抢救室的门缓缓在她面前打开。
电话那头,顾西洲冷脸接起:“有事说事。”
那头一片沉默。
顾西洲没有耐心等,也不想听,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所以他没有听见医生遗憾地通报声——
“很抱歉,黎晚星因血癌病情恶化,抢救无效,于2025年1月1日0时25分不幸离世。”
“还请节哀顺变。”
也没有看见,阿冉把原本要送出的生日花束,满天星,就这样摔落在手术室门外,碎裂了一地。
第7章
抢救室外,医生惋惜地说着。
“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阿冉的身形几乎都站不稳,是被护士扶进抢救室的。
她握住黎晚星垂下来的手,喉间一度只能发不出声音。
缓了半晌,她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声音沙哑。
“黎晚星,这五年,多少次难关你都熬过来了,怎么就见了顾西洲一面,你就这样了!?”
“顾西洲要结婚关你啥事啊,你不是都说早就放下了吗?”
“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给你烧,我要让你在下面穷一辈子,我还不给你立碑,我要你成为孤魂野鬼……”
忽然,生命检测仪发出响声,直线有了细微的波动。
阿冉眼泪断了线,就听见自己破音——
“医生,她听到了,她好像听到了!”
……
黎晚星好疲惫啊,她在睡梦中好像看见了一座阴暗的城,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桥。
可耳畔充斥着阿冉的悲痛欲绝的哭声。
她被哭声唤回来了,她不想成为孤魂野鬼……
第二天,黎晚星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听见病房外传来阿冉无奈又惋惜的声音。
“血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任何医疗手段都对她起不了作用了。”
沉默了许久,才响起顾西洲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确诊的?”
黎晚星一怔,顾西洲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病房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阿冉回答他:“2020年。”
顾西洲嘶哑着嗓音,语气疲惫至极。
“是和我分手前啊。她爸妈呢?她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见阿冉沉默,他又问:“所以今天你打电话,让我来医院,说要告诉我的真相,就是黎晚星得了血癌,活不久了,怕拖累我才和我提的分手?”
“所以她当初一声不吭离开,凭什么觉得她得绝症了,我就要原谅她?”
“你选在我结婚前告诉我,是觉得我应该为了她放弃所有?”
在阿冉劝她告诉顾西洲真相时,她就已经想到了结果。
当初是她决意离开,现在,他马上要结婚了,他不应该抛下所有。
黎晚星心脏泛起酸涩的痛。
她的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她好累啊,累到想支撑着听完全程的对话,可再没力气支撑了。
她再度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是晚上的11点。
护士来换了药,营液养和止痛药,如今不过是吊着黎晚星的性命而已。
护士刚走,程母推门而入。
她将一张机票和一张银行卡丢在病床上。
“你走吧,拿着钱和机票离开这里。菀菀很喜欢顾西洲,我不想你的出现影响他们的感情。”
黎晚星胸口涌上一阵悲凉。
她的心脏忽然喘不过来气,她沙哑着声音,连说一句话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
程母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怒意浮上心头:“就算是死,你也别死在东林市。”
“我只要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会想起菀菀这二十二年来受了多少苦。”
黎晚星的指尖微微攥在手心,声音绝望:“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你错就错在,是她生的女儿。”
接完开水回病房的阿冉听着这话,猛地放下开水瓶。
一向温柔的她此刻像个泼妇,将程母推出病房:“她也叫了你二十二年的妈妈啊,你是疯了吗?晚星病得这样严重,你为什么还要来伤害她?”
“从始至终,晚星有得选吗?”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啊……”
黎晚星凝着程母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
人生过往的二十二年来,她一直都在看这道背影,蹒跚学步时,第一次上幼儿园她背对着偷偷抹泪,成人礼时她偷偷去拿礼物……
一幕一幕在她面前闪过。
黎晚星还是不争气地喊出了声:“妈……”
她期盼着,她能回头像从前那样捏着她的脸,说:“我们晚星这么大了怎么还粘妈妈……”
可这一次,程母没有回头。
过往的二十二年,就像一场幻梦,碎得彻底。
黎晚星又是一阵呕血,纯白的被褥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此刻整个病房都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阿冉一脸泪痕,她嘶吼着朝外吼:“医生,医生……”
黎晚星却摁住了她的手:“阿冉,我不想再做无用的治疗了,让我……体面的走吧。”
门外,医院长廊上,白炽灯打在顾西洲微颤的长睫上。
更显冷倦。
他起了身,朝黎晚星病房相反方向走去。
第8章
黑色特斯拉里。
顾西洲头紧紧扣在方向盘上,好半晌才终于抬头,拨通警局局长的电话。
“赵局,之前听说你哥是血癌专家,能麻烦您帮忙联络一下吗?”
电话里,赵局惊讶道:“小顾,怎么了,是家人生病了吗?”
顾西洲握住手机的指节微微僵了瞬:“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赵局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也在想,分手五年的前任,对他来说算什么人呢?
挂断电话,程菀菀的电话打了过来。
“西洲,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宾客都到了,你怎么还没过来?”
她语气焦急,顾西洲默了瞬,眸子里满是疲惫:“我马上过来。”
……
化妆间。
程菀菀已经做好妆造,一袭流沙拖尾的婚纱,妆容精致。
见到顾西洲来,她便赶紧拿着西服嗔怪道:“顾西洲,到底有什么事比结婚还重要?快点去换衣服,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顾西洲怔愣原地,眼前不知怎的,却蓦地浮现出黎晚星的模样。
她穿上婚纱会是怎样的呢?
他脚步一顿,没有接程菀菀递过来的西服。
“菀菀,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程菀菀心里咯噔一瞬,将他往换衣间推:“你先去换衣服,有什么话等婚礼结束再说。”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莫名不安。
就好像只要他说出那句话,这场婚礼就很难继续下去了。
顾西洲声音沙哑:“抱歉,菀菀,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程菀菀手中的西装颓然落在地上,她声音哽涩:“为什么?”
一片死寂的沉默。
顾西洲垂下长睫,往后退了一步:“菀菀,黎晚星她血癌晚期了,马上就要死了,我没办法置之不管。”
瞬间凉意彻骨。
她再开口时,声音颤得厉害:“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初恋。”
话落,程菀菀踉跄往后退了步,震惊道:“所以那个你一直没忘记的初恋是她?”
她唇角勾起抹苦涩,用手摁住发痛的胸口,几近恳求:“西洲,没关系。你先去处理,等你处理好我们再结婚好吗?”
可等来的却还是顾西洲的:“抱歉。”
刚准备转身走,程母却拦在身前,咬牙切齿道。
“顾西洲,今天要是你敢走,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顾西洲转眸望向程母,字字珠玑:“当初你赶黎晚星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威胁她的吗?”
他心里忽然抽痛了瞬,那时的她身患绝症,朝夕间失去疼爱她的父母,还被赶出国。
她会有多难受。
默了瞬,他又道:“我尊重你当初的选择,但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程母火气直冒,刚准备动怒,却被程菀菀拦下:“妈,别说了,让他走吧。”
她拦在程母面前,声音已经哽咽:“没关系的,顾西洲,你先去处理你的事,处理完了再回来,我等你,等你回来……”
顾西洲暗哑着嗓音道:“抱歉,不用等我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
安宁病房。
顾西洲推开病房门时,黎晚星正和阿冉下五子棋呢。
她虚弱消瘦的手托着脑袋,握着棋子游离在棋盘上。
顾西洲走近,对黎晚星说:“我给你请了血癌的专家来,他们很有经验。”
“现在他们有一项医学实验,是专门针对血癌的,如果你符合情况,或许能入选,还能有被治愈的可能。”
‘啪嗒’一声,黎晚星手中的棋子滚坠在地。
她见到顾西洲,蓦地一惊:“今天不是你和程菀菀的婚礼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西洲迟疑了瞬,不以为意道:“天气太冷了,推迟了。”
说着,他恭敬请出专家团队:“那就麻烦你们了。”
专家要了她的CT报告,又对她身体各项情况做了评估,最后神色沉沉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走出病房。
黎晚星早不抱期待,入住安宁病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身体再承受不住任何治疗。
一刻钟后,顾西洲眸底发黑,眼眶微红进门。
却再没提专家的事。
阿冉收了棋盘:“我去开水房打点水,你们先聊。”
病房里只剩下了黎晚星和顾西洲。
房间一片死寂。
顾西洲沉默半晌,掀起眼皮:“黎晚星,你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他嘲讽道:“你觉得你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所以选择和我分手,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吧?”
黎晚星抿了抿干裂的唇,枯瘦的指节在被褥里被攥得铁青。
她喉间一阵哽涩,只说:“顾西洲,你想多了。”
“当初和你分手,单纯只是不喜欢你了。”
第9章
这句话说得违心,她心也跟着酸涩。
她只是,只是不想,他还要为她的死难过。
顾西洲没说话了,他眼底一片黯然。
明明早就决定开始新生活,这几年他分明已经不再想起黎晚星,久到他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
可一直积压的情绪,还是在得知她绝症这刻,瞬间决堤。
他沉默着,用温暖的手握紧冰凉的输液管。
就在这时,段医生推门进来了。
段怀闻是黎晚星的邻居,也是暗恋她多年的竹马。
因此,段怀闻一直和顾西洲暗暗较劲。
顾西洲刚和黎晚星确定恋爱关系时,段怀闻不服输,还气愤地找顾西洲约了19次球,但每一次都是惨败。
顾西洲注意到,黎晚星冲段怀闻笑得甜蜜。
“怀闻,马上就是我们的一周年恋爱纪念日了,给我准备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段怀闻微微怔了瞬,凑到她身边捏捏她的脸:“当然准备啦,还点了你最爱吃的那家餐厅,等下送到。”
顾西洲眸子一片灰败,怔愣半晌只是不动声色退出病房。
凝着顾西洲的背影,黎晚星咬住手腕,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落,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段怀闻坐在她的身侧,抽出几张纸递过去。
“你这样,只会给你们双方都留下遗憾。”
黎晚星哽咽道:“可我不能……”
“不能那样自私,让他再经历一次在乎的人离开的痛苦。”
五年前,离开时她就已经下定决心。
哪怕他恨她,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都不想让他为她难过。
所以这五年间,她没钱治病,在阴冷潮湿的房间里疼得死去活来时;她化疗掉光头发,躺在手术室里,听到医生重重的叹息时;甚至被下死亡通知,她给自己买好棺材和寿衣时。
她紧紧攥住手机,无数次输入顾西洲的电话,又一次次放下。
她无数次动摇过决心,她想告诉他,她和他分手说得那些难听的话都不是真的。
他很好,配得上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
想告诉他,她只是生病了,她只是可能要去另一个世界了,这条路她只能陪他到这儿了。
她好遗憾,好遗憾,她的人生怎么能这么短,好遗憾为什么不能陪他到生命终点。
可每次想到他十二岁时父亲殉职,十四年那年母亲投河。
十八岁那年他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中来那天,他爷爷却因癌症选择服农药自杀。
爷爷的灵堂里。
他对着遗照磕到满头是血都没有停下来。
他呆呆愣愣跪坐在灵堂里,亲戚邻居紧紧围住他。
“西洲,你爷爷之所以这样,都是为了把钱留给你学习啊,你不要辜负他的心血。”
等人群散去,他看着黎晚星说:“晚星,如果我快些长大,如果我有能力,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所以,谁能告诉她,五年前她该做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那时的她已经被家中父母抛弃,她和顾西洲都只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哪来的钱去治疗?
难道明知血癌治疗不好,还要让他赌上职业生涯,赌上他的所有去博一个没有未来的可能吗?
良久,黎晚星重重叹息一声,没有回答段怀闻的问题。
人间久悲不成悲,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忽然,黎晚星又是猛地一阵呕血,血渍在白色的床单上开出一朵一朵妖冶的花。
段怀闻摁响护士铃,声音嘶哑:“怎么血还是止不住……”
黎晚星却摁住他的手,故作轻松道。
“段医生,安宁病房就不要想着给我上治疗手段了吧。”
“我可不想要走了,还要那样痛苦地走。”
第10章
段怀闻忽然哽住。
默了半晌,护士推车进来了,段怀闻又给她上了一阵吗啡。
“有任何不舒服和我说。”
他也故作轻松:“来了我的地盘,断没有让你不舒服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护士换了床单被套,段怀闻也被叫走了。
阿冉回来时,已经把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带过来了,她说她哪都不去了,就要陪在黎晚星的身边。
她接了温水来替黎晚星擦拭身体。
“晚星,我回来时看见顾西洲一个人蜷缩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着也怪可怜的。”
黎晚星愣了瞬,旋即又道:“随他吧。”
擦完身体,黎晚星又开始看综艺节目,一档美食经营节目——中餐厅。
可她却什么都吃不了,什么也不能吃。
这时候,顾西洲满脸疲惫地敲门进来。
他说:“黎晚星,这次别乱跑了。我去局里办个请假手续,这段时间就都陪着你。”
黎晚星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顾西洲就已经转身。
阿冉好半天都没说话,过了会儿,她才揉揉黎晚星的头发,语气温柔:“晚星,你要加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就带你去参加中餐厅的录制好不好?”
“你之前不是总说要吃学校后街那家鸡公煲吗?我带你去吃,去吃特辣的!”
黎晚星知道她好不起来了,那份特辣的鸡公煲肯定也吃不上了。
可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
刚看了半个小时综艺,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
程菀菀带着果篮来了。
她满眼通红地站在病房外。
阿冉看见她却被气得浑身发抖,她把她的果篮扔在门外,冲着她骂:“程菀菀,你们母女两到底要将晚星逼到什么程度?”
“她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走到哪去?你们行行好,让她好好度过最后一段时间不行吗?”
程菀菀愣站在病房外,手足无措,她只是低垂下头,重复道:“对不起……”
黎晚星好不容易支开阿冉。
程菀菀坐在她的床边,满脸愧疚。
“晚星姐,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顾西洲是你的初恋。”
黎晚星默了瞬,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程菀菀苦涩一笑,道:“晚星姐,你知道顾西洲当初为什么会和我恋爱吗?”
她没等黎晚星回应,就自顾自说了起来。
“其实我和顾西洲早在七年前就见过,那时你们还没分手。我被妈下了药强行送去KTV给她赚药钱,等我清醒过来时,包厢里全是腥味,遍地都是避孕套……”
她说着,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我甚至不知道包厢里有哪些人……”
“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死,死了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可我跳楼时,顾西洲出现了,他紧紧拽着我的手,我剧烈挣扎时他的半个身子都已经坠下来了。”
“可他还是没有放,他说再难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黎晚星眸色黯了下去,沙哑着嗓音说:“对不起……”
这些遭遇本该是她要去承受的。
那天他手腕上全是伤,还是黎晚星上的药。
程菀菀无所谓笑笑:“都过去了。”
可她说出这句话时,指甲深深掐进嫩肉内。
“他是第一个知道我的遭遇,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的人。”
“后来再次见到他,是我被亲生父母认回,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