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机和车被我打发去保养,看着手机上打车软件的排队,心里有些烦躁。
边尧的归国宴上,众人争着抢着给他介绍对象。
我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声不响。
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我们的双腿早就缠在了一处……
……
宴会散场时,已经是后半夜两点钟。
司机和车被我打发去保养,看着手机上打车软件的排队,心里有些烦躁。
一群跑车带着发动机的轰鸣,嘈杂的人群散去,只留下娱乐城门口两个萧索的身影。
分别四年的前任,怎么看都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边尧率先打破了沉默,嘴角含着烟问我,“怎么,男朋友没来接?”
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别扭,没想甘拜下风,于是呛回去,“你呢?女朋友没跟着回国?”
他嗤笑了一声,朝我走来,身上的香水味瞬间充满鼻腔,裹挟着我。
“谈之意,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有没有女朋友,你不是不在意么?”
语气中的怨气都要溢出来了,我置若罔闻。
嘴角微勾,“我是不在意啊,可我也不想知三当三。”
他低声骂了一句,我没听清,久违地见他生气的模样,我心中甚至有些雀跃。
我确实不在意,这点我没骗人。
在熟人圈子里,人送外号“无情渣女”。
原因是我换男友换得快。
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给每个帅哥一个名分而已啊。
而边尧是在我身边出现最久的一个人,他对我很好,妥妥一个五好男友。
原本大家都以为,我这只“ 白骨精”,会被这位“唐僧”收进囊中。
可没等到我们修成正果,边尧便一张机票,飞到大洋彼岸。
我也继续我的游戏人生。
这是我们四年后第一次见面。
他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变了。周身的气质变得凌厉,更具侵略感。
而我,又忍不住地对他燃起了兴趣。
他箍着我的手腕,用了十分力,很疼,但我还是冲着他笑,听着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你还懂知三当三呢……”
“不过没关系,我在国内没有女朋友,咱俩不会被发现。”
我没有搭话,他自知自找无趣,一时间无言。
等到他的司机把车停到面前,才拿出那么一点绅士风度,“走吧,送你回去。”
我看了一下软件上排队的的人数,果断取消后坐上后座。
司机在前排,戴着白手套态度毕恭毕敬,“这位小姐去哪里?”
我瞥了眼旁边的人,眼神在昏暗中情绪不明,心神微动,开口回复,“去他家。”
回应我的,是边尧投来不解的眼神。
而后又变成危险的、猛烈的压迫感。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不用挑明。
“谈之意,这可是你选的。”
因为喝了酒,那晚的记忆不甚清晰,我只记得,边尧家的床单特别舒服。
醒来时他家空无一人,更别提什么温馨的早餐了。
不过好在,我不用面对一夜情后的前任,心中松快不少。
床头是他留下的微信号,我顺手加上,想了片刻,问了一句“你家床单有链接么?”
等到晚上,才收到他的回复,“你就只想说这个?!”
随后又附上了一个发怒的表情。
我截了个图发给我堂姐吐槽,“不说就不说,生什么气,男人都这么小气吗?”
堂姐回了我三个点。
她肯定也觉得边尧很无语对吧!
“我承认,那晚确实是借着酒劲冲动了,但你也没必要在这里堵我吧?”
第二天,我准备出门参加家庭聚会,刚到定位的地点门口便和边尧撞了个正着。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看得出一副海归精英的模样,可是一开口,却还是旁人恨得牙痒痒,“我要找你,用得着在这么?”
也是,我平时去的什么地方,他最清楚了,我本以为他还会像四年前那样,在一夜情缘之后,四处刷存在感,可是他没有。
想来是在海外漂泊的那几年,他早就有过无数的经历,不然怎么解释昨晚的驾轻就熟?
我还在疑惑,下一秒他补刀,“谈之意,你为什么觉得,我还会再找你。”
一句话,我哑口无言。
是啊,以前闹的那么僵,他怎么会再回头。
何况听说在国外这几年,他身边的人就从来没断过。
深情浪子只是小说家的想象罢了,边尧可不是这样的人。
“边尧,我只是和你说不想结婚而已,你没必要一直像个怨妇一样。”
我想起从前的事,有些失神。
他却像是被什么字眼刺激到了,额角的青筋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态,一忍再忍还是恶狠狠地问出口,“谈之意,我早就该知道,你没有心的。”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我和一个背影面面相觑。
虽然有瞬间黯然神伤,但还是很快收拾好心情,掏出手机和堂姐分享,“边尧出个国回来,情绪都不大稳定了。”
回我的是一个表情包,外加一句,“谈之意,你真是有病!”
是啊,我有病,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我很早就知道我有病了,就想网上的段子说的,我虽然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但我是好女孩。
堂姐每次听到我这么说,都会摆出一副作呕的表情。
但事后她还是会拉着我,不停地找心理医生。
追我的人不少,我也没有刻意为边尧“洁身自好”。
其实那些所谓的“男朋友”里,我不过只是和他们多吃了几顿饭,多看了几场电影。
很快便会觉得无趣,厌倦,然后继续回归我平静如水的生活。
“小婶真过分,把自己女儿害成这样,结果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烂摊子谁收拾!”
堂姐口中的小婶,就是我妈,我亲妈。
可我变成这样,也是拜她所赐。
不过不同于别人,提起她的时候恨的牙痒痒,我心中毫无波澜。
连带着这一月一次的家庭聚会,对我来说也无足轻重。
但为了在家人面前扮演“乖乖女”人设,我每次还是会认真赴约。
包厢门微敞,还没见着人,就听见里头聊的热火朝天。
我站在门外整理表情,被堂姐从后面一把抓住,“你怎么才来,今天听说三叔带了新三婶过来正式吃饭,不进去瞧瞧?”
三叔丧偶多年,现在找老伴也不奇怪,跨进门,圆桌围坐着十来个人。
但最显眼的还是坐在中间,穿着枣红色裙子的精致妇人,我看着有些眼熟,没细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找了个靠门的位置落座,一转头,却和边尧撞了个正着。
我瞬间明白了,她为何会眼熟……
彼时他接了个电话,和我那新三婶说了一句,“妈,我出去接个电话。”
一瞬间复杂的人际关系霸占了我的脑子。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前男友变堂哥,怎么想怎么抓马。
亲戚聚会,饭桌上永远就是那几个话题,从这一辈聊到下一辈,从孩子聊到孙子,必备的话题永远是催婚催生。
“大哥,你家之意今年二十五了吧?也该谈恋爱了。”
二叔这边刚解决完自己的老伴,就开始操心我的人生大事,真是热心肠。
我爸向来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话赶话说到这,他也只会连连答是。
于是二叔像是拿到了圣旨一般,开始大说特说。
“小尧,应该和之意一般大吧?身边有没有什么单身的好青年,给之意介绍介绍,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气氛有一种诡异的和谐,还是堂姐勇敢发声,“三叔,你也没问问之意愿不愿意啊,就给她安排青年才俊,万一之意不愿意呢!”
说完,还拿手肘撞了我一下。
饭桌上十双眼睛忽然盯着我,二叔打着哈哈,“对对对,之意,你看成吗?”
明明周遭灯光很亮,可我却仿佛被这一成串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
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答应吧,你不是从来都不会反抗家长的乖乖女么,答应他,只要说一个好字,就万事大吉了……
耳边是聒噪的声音,堂姐拉了我两次,我才回过神来,对上三叔期盼的目光,清晰的听到自己应了一句,“好。”
话音刚落,忽然身后起了一阵风,转头发现旁边有另一双眼睛正锁在我脸上,似乎还闪过一丝阴鸷。
大概是我看错了,边尧换了表情,对我爸毕恭毕敬,“叔叔放心,我一定会给之意妹妹介绍一个能配得上她的。”
酒见底,席将闭。
众人起身举杯,玻璃杯撞在一起,清脆响亮。
可我隐约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回程的路上各自散,边尧就提出要送我,“正好车上我问问之意,对未来男朋友有没有什么要求。”
三叔的虚荣心被满足,借着酒劲连说了好几声好,便把我推上了边尧的车。
车门关闭,他却没急着开。
眸色融在沉沉的暮色里,嘴角噙了笑望着我,“谈之意,你能耐了,相亲是吧,现在怎么就想结婚了?”
我有些不解,幸好他足够开门见山,“四年前拒绝我的时候,不是说这辈子不可能结婚的么?”
提起四年前,我确实有些心虚。
打着哈哈,“这不是,人都会变的吗?你不也变了么,花花公子才是你原本的人设吧。”
从前我们在一起那段时间,人人都说我这次撩了个纯情种,怕是要栽。
可每当他那双桃花眼盯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都会微微颤抖。
这样拿捏深情的人,怎该是纯情人设呢?
事实证明,我没看走眼,在国外的这四年,他身边出现了无数的女人,高矮胖瘦的,妩媚的清纯的,甜美的御姐的,应有尽有……
回忆中断,面前忽然放大的,是他凑近的脸,描摹过无数遍的五官,再次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
我把心跳中漏掉的那一拍归结为意外,可下一秒他问的话,却让我的心思无处可逃。
“谈之意,你查我,说明你还是爱我的,是吗?”
我直视他的眼睛,满不在乎地同他说,“没有啊,你和阿承打电话的时候,我在他家和他看电影呢。”
阿承是他的好兄弟,也是我的前任之一。
“靠。”
他又低声骂了一句,这次我听清了。
方向盘无辜被打了一下,应该挺疼的。
边尧不再看我,而是开始骂自己,“我真特么活该,自讨苦吃。”
看来国外的水土把他养歪了,原先他可是半句脏话都不说的。
之后的几天,边尧没再来找我。
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谁曾想一周后他忽然发给我一串地址。
“?”
“相亲,下午三点,别迟到。”
“?”
他还真是尽职尽责,说找到还真找到了。
我闲着也无事,稍微拾掇了一下,往约定的地点去。
这相亲对象长得倒是挺周正,看着老实模样,戴了一副半黑框的眼镜,像个文化人儿。
见我来了,主动帮我倒水,聊天也很会抓话题,连我都不仅感叹,许久没遇到过这么聊得来的人了。
不知不觉一个钟过去,他起身:“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我点了点头,翻出手机刷着玩,忽然旁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孕妇,一把抓着我的手将我从椅子上扯了起来。
连带着,我的手机也被打翻在地。
“你这个知三当三的贱人!不要脸!勾引有夫之妇,我们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你干这种事良心不会痛吗!”
我被突如其来的河东狮吼攻击得有些懵,“女士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她忽然发力,把我掀翻在地,预期的摔倒没有出现,边尧不知从那里冒出来,将我拉退了一步。
对面那女的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心虚了就搬救兵是吧!大家过来评评理!”
说着便掏出手机,上面赫然是某灵魂交友软件的聊天页面,“这照片是不是你!约得时间地点是不是你!你还狡辩!”
因为有我的照片,一时间有口难言。
直到我看到信息框的换行习惯,据我所知,是边尧的打字习惯,莫非……
对上我的视线,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奶奶的,坑我!
我假装站不稳,将后跟踩在他的脚上,狠狠用力,看着他表情又青又紫,甚是解气。
这边的闹剧还没结束,那相亲男刚好从厕所出来,撞了个正着,见大事不妙拔腿就跑。
眼前这位身手矫健的孕妇,抄起包包就追了出去。
围观众人做鸟兽散,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自证清白,我手机还在那人手上。
“哎,大姐,我手机你还我啊!”
拔腿追了出去,发现他们已经从拐角处消失了。
卡着红绿灯的倒计时,冲过马路,身后好像传来碰撞声,但我一心只追手机,并没有细想。
等我拿到手机,折返回来时,却看见一群人围在路口,有个女子出了车祸,趴在马路中间,而旁边则是痛哭流涕的边尧。
“你干什么呢?”
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眼泪,抬头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实在太过复杂,难以形容。
那位出车祸的女士忽然动了动身子,爬了起来,“小伙子,你认错人了,我就波棱盖卡秃噜皮,你哭的这么惨,整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噗呲。”我憋不住,笑出了声。
边尧丢大脸了,还被我亲眼见证,此时此刻应该恨不得嘎了我,“谈之意,把你看到的都忘掉!”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走一路笑。
“谈之意,对不起,你起来吧都是我的错……”
“四年前我不该和你分手。”
“其实我都是骗你的,我只喜欢你……”
“哈哈哈哈,边尧,你将来要是失业了,可以去当演员,真的。”
他就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们沿着河边,从白天一直走到黄昏。
终于在夕阳落下最后一丝光亮的时候,他拉住了我。
“谈之意,四年前我说的,如果一起看过夕阳落下,我们就结婚,这话还算数。”
夜色渐沉,边尧的五官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我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一张一合的嘴唇,和我说出口的话重合,“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他眉头紧蹙,眼神满是落寞,“为什么,你都答应相亲了,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还是说,这些年,你遇到过更爱的人?我不信你没爱过我,谈之意,眼神骗不了人……”
他说着,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哭腔,“你给我个理由,让我死心。”
我的心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但稍众即逝的感觉我没来得及抓住,很快消失不见。
“对不起,我真的回答不了你。”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觉得河边的长廊那么长……
不管我再怎么全力奔跑,都逃不开那道枷锁。
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间小小窄窄的房间,我妈在我耳边不停地念着,“你不许喜欢任何人……你不许喜欢任何人……”
在她离开的十几年里,我慢慢长大,却始终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年轻的错误,婚后对我爸心生怨怼,连带着我这个至亲骨肉,也被她操控。
“小意,你以后长大了,绝对不能喜欢上任何人,不要像我一样……行差踏错,就是一辈子的悔恨,你绝对不可以……”
他们都说妈妈生病了,可她不承认。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惊悚的话……
心情好的时候,她会让我保证“不喜欢别人”之后,送我一根棒棒糖。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把我关在房间,用一盒小录像带,循环播放着一段音频。
里面是她虚弱的呢喃,“小意,你不许喜欢上任何人。”
在黑暗的房间里,这句话普通索命的咒语,不停地入侵着我的梦。
有的人,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际内心早已被腐朽殆尽了。
所以当边尧不停的追问我的心意的时候,我只想逃。
记不清是用多少酒精将自己麻醉了,醒过来见到堂姐的时候她一脸愤怒,“那个边尧才回来几天,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与其如此,我倒希望他一辈子别出现了!”
我半张脸还埋再枕头里,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有这么夸张吗?”
“谈之意!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要再和四年前那样要死要活,我马上就给你打包送到心理医生那里去!”
听到“心理医生”四个字,我还是屈服了,握着她的手撒娇,“别呀,都看了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的,没什么用……”
她生气地戳我的额头,“你也知道没用,亏我之前还以为边尧会是你的药,结果呢,毒药还差不多!”
“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我眨了眨眼,其实多年的干预,我已经能慢慢找回自己的一些情绪。
比如倒霉的时候会烦躁,走运的时候会开心,但没人告诉我,喜欢应该怎么确定。
我思索片刻认真回答,“喜欢,是什么?”
“喜欢,就是你听说他回来地消息,打着点滴还跑去聚会喝酒,只为见他一面。”
“喜欢,是自从你们见完面之后,你十句里面八句都是关于他。”
“喜欢,是他出国之后你混进了他的圈子,只为听到他的消息。
喜欢是你会在意他的眼神,会回想他说的每一句话,是你见到他的时候,心口痒痒的。”
我怔了怔,将堂姐的话一一比对,“所以,我喜欢他……”
“那他喜欢我吗?”
“这你就要去问他了啊!笨!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忙不迭踩上鞋,准备出门去,冲到门口却又折返回来,紧张兮兮地问,“医生不是说我有障碍么,这真的是喜欢吗?”
那个噩梦,萦绕着我多年,一直挥散不去,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我是恐惧黑暗,还是恐惧独处。
于是我只好不停地出去找各种各样的人,来证明我“不喜欢他们”,只要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可以保护自己。
原本一切都挺顺利的,唯独,出现了边尧这个意外。
“可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听说他在国外,换了好多个女朋友……”
堂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虽然破镜难重圆,但你们不一样,他是你的解药。”
我提着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往边尧家里赶。
我想和他说对不起,向他坦白我的病情,再对他保证,只要他愿意,复合结婚都可以……
可不论我再怎么给自己加油打气,在他门口见到那个女人的瞬间,身体宛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失去支撑……
原来,那些传闻并不只是传闻而已。
电梯门开了又关,终于惊动了门口那对相谈盛欢的男女。
女生气质冷艳,身材高挑,转过头打量了几眼,含着笑问边尧,“来找你的?这么晚。”
边尧这个人,虽然绅士,但其实很记仇, 就那么盯着我,也不说话。
气质女生点了点头,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懂了,风流债。”
而后转向我,下巴微扬,眼里写满了胜利的挑衅,“认识一下,我是边尧的女朋友。”
我定在原地,双脚仿佛被灌注了水泥,动弹不得,勉强扯出一抹笑,大概比哭还难看,“边尧,原来你有女朋友了啊……那我……”
先走了。
“等等。”
没说出口的话被他拦下,进退两难。
“谈之意,找我什么事,来看我笑话?”说着,他自嘲了一声,“总不是来答应我结婚的……”
“可以吗!”
我打断他,声音有些颤抖,脑子一抽还是问出口,“你说的一起看夕阳的话,还算数吗?”
气氛凝结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
“哇哦……”旁边的气质美女一脸看戏的表情,我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我们三个有多尴尬。
瞬间鸵鸟属性发作,扭头想逃,却被边尧眼明手快抓住了手臂。
随后他冲气质女生使了个眼色,她倒是好说话得很,“看来多余的是我,小妹妹别介意,我不是他女朋友,那只是帮他挡桃花的借口,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习惯了……你们聊……你们聊……”
电梯门缓缓合上,走廊一时间只剩我俩面面相觑。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要不,进去坐坐?”
我动了动麻掉的腿,看来还真的坐坐。
边尧给我倒了杯水,又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大方盒,放到我旁边。
我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他面上波澜不惊,“床上用品,送你的。”
原来,我问的话他有记住。
他真的,我哭死。
他坐在落地灯旁边,灯光打在他半边脸上,显得更加深邃挺拔,谁能想到,这一副渣男长相的人,居然这么专一又体贴。
“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他开口呛人,一股子报仇的味道。
我也不甘示弱,指着眼前的床单,“不是不会消息,怎么还是给我买了?”
“本来以为要自己用了,谁能想到,谈大小姐愿意吃回头草呢……”
开口,还是那个记仇又小气的熟悉人设。
气氛静谧了一分钟,我们两人同时开口。
“其实我……”
“其实我……”
……
“你先说”
“你先说吧”
又来。
这该死的默契。
“刚刚那个女生是陈迪,我们在国外是同学,我请她帮忙,在国外这段时间假扮我女朋友……”
我打断他,语气傲娇,“我又没想问这个,你和谁在一起,我才不关心!”
他凑过来盯着我的眼睛,眼眸幽深而明亮,仿佛在问我,“真的不在意吗?”
即使重逢以来,我说过无数次谎,这次我还是没忍住,说了真话,“好吧,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末了,还给自己找补,“不是说,有很多个吗?什么清纯甜妹,高冷御姐……”
边尧摸了摸鼻尖,尴尬开口,“那是因为她的爱好之一,就是cos各种人设。”
“所以,你是故意演给我看吗?”
“谈之意,你这就愿望我了,当年把话说得那么绝,我怎么还会抱有希望?”
提起从前,我们再次沉默。
最后还是他问,“所以,现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了吗?”
“因为我有病,一种不能喜欢别人的病。”我自嘲了一声,“很扯是吧,还有更扯的,你好像就是这个药。”
他愣了半晌,幽幽开口,“所以你来找我治病来了?”
“嗯。”
我拿捏不准他的态度,也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假装轻松,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马后炮……你如果反悔了也没关系……我……本来就以为我好不了的……”
他扯了下嘴角,“谈之意,是谁说不吃回头草的?”
我垂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缩回壳里,情绪低落,“那…当我没说…我走了。”
“等一下,我也没说我不愿意。”
他钳住我的手腕,逼迫我和他对视,像是对我又爱又恨,“谈之意,是不是我不说,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别人口中“深情的狗狗眼”是什么模样。
他就好像一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的躯壳里,带着我,走出去。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拿户口本,明天一到点就去领证。”
我失笑,“有这么着急吗?”
“可太着急了,万一哪天你这枝红杏又不老实怎么办!”
“那万一,我后悔了想离婚怎么办?”
他低下头看我,表情严肃,“有我在,离不了。”
终身大事,好像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打发,好像没有了什么后顾之忧。
或许,真的要试一试吧?
他突然兴奋起来,开了车把我送回家。
下车时,还不忘帮我拿上后备箱的床单,一路都在叮嘱,“你今晚早点睡,不然结婚证上的照片拍的不好看别怪我……”
那天月色清冷,下弦月凌厉似弯钩,久违地荷尔蒙冲击着大脑,所以我忽略了家里不同寻常的氛围……
直到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又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像恶鬼索命,像傀儡符咒……
“你明天要去哪?”
我猛的被吓到,一转身,人就僵在那儿。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挣扎地叫出,“妈,你怎么来了……”
和记忆中的冷漠神色不同,十年后再见,眼前的女人身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微微失神,“之意,妈妈很久没见你了,想我吗?”
我有些许不自在,却不敢躲避她的触碰,只能呆呆的回,“想”
她轻轻顺着我的鬓角,语气带着特有的慈爱,“跟妈说说,那小伙子是谁。”
这种只出现在我梦中的“母女叙话”,对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或许这次,妈妈不再是恐惧的代名词呢?
我一五一十地,将我和边尧的故事说完,最后累极,便倚在妈妈的怀中睡去,梦中还在叮嘱,“妈,我的婚纱你要和我一起选……”
日升月降,不知是不是生物钟的缘故,第二天我起的格外早。
窗外阳光灿烂,穿过窗帘留下点点斑驳,在地上轻快地起舞。
我准备起床洗漱,走到房门边,拧动把手,却发现根本打不开。
有些狐疑,甚至拍门喊了几声,回头找手机,却扑了个空。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爸,妈,阿姨!开门啊!放我出去!”
“妈妈!开门!”
心中升起一股慌乱,恐惧的回忆占据了我的脑海,好像下一秒就会有幽灵般的声音响起。
正在这时,“叩叩”两声门被敲响,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意,你怎么不听话,不是答应妈妈不许喜欢上任何人吗?”
“那个边尧有什么好的,你居然还被骗到要和他结婚。”
“妈妈是过来人,结婚是女人的坟墓,这都是为你好啊。”
“今天你出不了这扇门了,乖乖在屋里呆着,剩下的妈妈处理。”
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像掉进深海的陆生动物,不会游泳,无法呼吸……无助包裹着我……
我甚至没有了手机,联系不到任何人。
如果边尧没见到我,会不会以为我再一次骗了他呢?
他会不会,再也不喜欢我了?
可是,我才刚刚学会喜欢他啊……
“妈,我求求你,让我出去,我和他说清楚就好,我们不结婚,你别把我一个人关起来……”
我隔着门板苦苦哀求,那头却没有人回应。
看着红日渐渐沉下去,门锁微动,门开了。
“下来吃饭。”
无半句多余的话,我却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往门外冲去。
路过客厅,被摆着的两个茶杯吸引住了目光。
“边尧……他来过了吗?”
“是。”
“你和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不重要,他不会再来了。”
原来如此……照进我缝隙的那束光,还是灭了……
我又回到了那段像洋娃娃一般被我妈随意摆弄的样子。
必须对他言听计从,从不能行差踏错。
每当这个时候丧偶式育儿的我吧,只会点起一根烟,然后一个人溜到外面去躲清静。
我时常会听见我妈边骂我爸边哭,“你就是个窝囊废,身为大哥,却当不了集团的董事长,只会被你弟弟耍的团团转!”
每当这时候,我爸只有沉默,因此那些黑暗的时光里,我也从不曾想过要向他求救。
如今我也已经长大,不会再把眼泪当成武器。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挺身而出的人竟然是我爸。
幼年时光盼望着的保护神,终于在迟到20多年后站到了我面前。
我爸将我拉到身后,站在餐桌旁和我妈对峙,“祝嵘,你够了,收手吧,你觉得小意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
不知是哪里踩到了她的雷点,原本平静的她忽然暴怒,“你才是害她,我这是为了他好,我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不让他走我的老路!”
“你自己一事无成,为什么要我们母女跟着你受罪,要不是我当初瞎了眼,我又怎么会嫁给你!”
我爸从来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如今也完全被她压制,深深叹了口气,“祝嵘,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承认是因为你的虚荣心,才导致我们如今的结局。”
“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不愿意去争,也不会去争,可你不相信,到头来成了一对怨侣,还连累了女儿。”
“明明你都离开这么久了,小意也平安长大,你为什么要忽然回来,搅乱我们的生活,你知道小意每次去看医生有多痛苦吗?”
我盯着眼前头发渐渐发白的父亲,后来意识到,他虽然不曾言语,但我的每一条动态他都没有错过。
餐厅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可下一秒却没有预想中的厉声责骂。
此时我妈忽然无力的垂下了头,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我生病了,脑子里长了东西,也没几天可活了。”
她不再年轻,不再光鲜亮丽,而变成了一位对生活彻底认输的中年妇女。
那一刻,因为委屈,我的眼泪开始决堤,心中做了无数的斗争,还是选择站了出来,带着哭腔,绝望的问她,“所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都不觉得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是错的吗?”
“妈,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不想被你生出来。”
我避开了她的眼神,里面是刺痛的悲伤,我迅速转身往外跑,却在台阶下,忽然撞进了一个怀中。
抬头确认,那张脸和鼻尖熟悉的香味吻合,是边尧。
积压许久的情绪彻底被宣泄出来,我哭得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住他,“边尧,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我们又会错过……”
他将我揽在怀里,双手紧紧的护着我的背,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头以示安慰。
思索了半晌,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嫁给我,你绝对不会后悔,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感动的一塌糊涂,心里软的像蓬蓬的棉花糖,趴在他的肩窝上,把鼻涕和眼泪都往他的衣服上抹。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的动作渐渐慢下来。
我脑海中的思绪逐渐清明,像是抓到了之前遗漏的什么东西,猛的抬头瞪大眼睛问他,“你妈妈和三叔结婚了,那我们是不是近亲啊?!”
“我们还能领证吗?!”
他没有回答,却被我逗得哈哈大笑,甚至屈起关节,狠狠的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这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结婚后我一定要盯着人认真做治疗!”
我却对他的嬉皮笑脸很恼怒,扯着他的衣袖不放,“所以到底能不能结婚嘛~”
他低下头来,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头,语气里满是宠溺,“没有,咱妈和三叔没领证,不算。”
“不过晚上的时候你想叫我堂哥,我也没有意见。”
流氓!
我伸出手肘,狠狠给了他一下,想占我便宜,“你想得美!”
那天,我又重新折回了家里。
我妈坐在沙发上,背影有些沧桑。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美艳动人,野心勃勃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她和病魔作斗争已经耗费了她许多力气。
“妈,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怨你。因为你,我将自己封闭,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怨恨是什么情绪。”
“这些年我一步一步走出来,因为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你把失败的感情和婚姻带来的痛苦,加注在我身上,是因为你没有负责的勇气。”
我会答应和边尧结婚,从来不是因为赌气,也不是恋爱脑突然觉醒。
“我不会走你的老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
“不过婚礼你就不用来了,安心治病吧。”
解开了心结,医生同我说,治疗有了很大的突破,我也明显感觉到最近的情绪好了很多。
边尧把婚礼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
认识的朋友都打趣他“太心急”,他也不恼,眯起眼睛笑的灿烂,“你们没有老婆,不会懂的。”
我知道,他有阴影了,怕日子定得太晚,我反悔了怎么办。
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定制婚纱,他联系了国外的朋友,送了几款衣服过来。
到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他敲响了我的房门,门外的他有些气喘吁吁,嘴角却止不住上扬,“老婆,试婚纱啦!”
我发现边尧的本体不是浪子人设,而是黏人精。
“你怎么这么黏人,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没发现啊……”
他一脸委屈的控诉,“还不是他们,说什么谈恋爱就要忽冷忽热,这样你才会对我死心塌地……”
哦原来是僚机指导失败。
还记得那时候分手,我甚至还亲自送他去了机场,在车上一路无言,直到过安检前,他才依依不舍地开口,“谈之意,你和我分手一定会后悔的。”
而我回了什么呢?
好像是抬腕看了眼时间,好心提醒他,“再不进去要误机了。”
后来我才知道,转身的时候他忍住了满腔的遗憾,而我忽然变得别扭的手,只是因为没有牵住他而惆怅。
我们的婚礼虽然仓促,却一点也不简单。
就像他说的,“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我把你娶回家了!”
仪式很长,仿佛要在这一天里走完我们一辈子的时光。
仪式也很短,送走最后一波宾客的时候,抬头才刚看见夕阳。
那天在江边的不欢而散,如今终于弥补了。
堂姐接了我的捧花,原本在婚礼上矜持美丽的她,却因为伴郎频频出丑。
据说,那个男生执意要送她回家,以表歉意,看这两人打情骂俏式的相处,我好像又明白了一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我静静地靠在边尧怀里,欣赏着落日一点一点坠入地平线,而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边尧,我会努力爱你,努力过好生活的每一天。”
他吻了吻我的额角,“谈之意,我陪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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