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油星子溅上手腕，我条件反射缩手，不锈钢炒勺"当啷"砸在瓷砖上。厨房顶灯晃得人发晕，我盯着半锅没炒完的酸辣土豆丝，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夜——林小满举着锅铲冲我喊："陈大河，你能不能别总盯着计算器算营业额？"
油星子溅上手腕，我条件反射缩手，不锈钢炒勺"当啷"砸在瓷砖上。厨房顶灯晃得人发晕，我盯着半锅没炒完的酸辣土豆丝，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夜——林小满举着锅铲冲我喊："陈大河，你能不能别总盯着计算器算营业额？"
那会儿我们在大学后门摆炒粉摊，她系着蓝布围裙，发梢沾着油星子，眼睛亮得能映出夜市的灯火。我总嫌她画设计图耽误生意，她就举着铅笔戳我额头："等我成了设计师，给你设计套防油溅的围裙，保准你炒粉时手都不烫。"
手机在客厅响起"叮"的提示音。我擦了擦手出去，屏幕上是高中同学群的消息："小满的设计展明天开幕，地址发群里了啊！"配图是张海报，烫金字体印着"林小满2024秋冬高定系列"，模特身上的银灰色丝绒裙，裙摆像融化的月光流淌。
我盯着那行名字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上个月收拾旧物时翻出的蓝布围裙。围裙口袋里塞着半张素描纸，边角磨得毛糙，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围裙设计图，备注写着"给大河的防烫款"。
门铃声"叮咚"响起，惊得我手一抖。开门是楼下张婶，端着碗刚煮的酒酿圆子："大河啊，听说你前女友要办展？当年你们摆摊那会儿，我可常去吃。"她往我手里塞碗，"你俩要是能和好，我这儿还有两斤土鸡蛋，让小满给你补补。"
我捧着碗，酒酿的甜香裹着热气往鼻腔钻。七年前的雪天突然涌进脑海——那天收摊特别晚，我蹲在三轮车上数钱，林小满缩着脖子翻画本，哈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散成雾。我数到第三遍，抬头看见她画本上全是裙子：蕾丝、刺绣、珠片，全是我叫不上名的花样。
"小满，咱得攒钱付首付。"我把钱往她怀里塞，"你看隔壁卖煎饼的老王，都买房了。"她低头拨拉算盘，珠子响得人心慌："大河，我投的服装设计比赛进复赛了，奖金有两万。"
"比赛？"我把算盘推到一边，"你上个月刚丢了兼职，现在又搞这些虚的。咱这摊儿一天挣一百五，你画这些能当饭吃？"
她没说话，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刚收到复赛通知，要去上海，得交三千块材料费。可当时我只觉得她不踏实，像扎在鞋里的刺，硌得人难受。
"大河？"张婶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发什么呆呢？"
我低头搅圆子，汤里浮着颗没煮透的糯米，像极了那年林小满掉在画本上的泪。那天她收拾画本时，我见她眼睛红得像酸石榴，却笑着说："行，听你的，不画了。"可第二天我收摊早，看见她蹲在三轮车后，借着路灯在旧报纸上画裙子，铅笔尖断了三根。
后来我们还是分了手。她跟着比赛去了上海，我留在老家考了社区网格员。再后来听说她进了设计公司，又开了工作室。去年同学聚会，有人发她走秀的视频，镜头扫过她时，她穿着黑西装，头发盘得利落，眼尾泪痣还在，只是眼神没了当年的慌张。
"大河，你真不打算去看看？"张婶看出我心思，"当年要不是你总说她不务实，哪至于……"
"看什么？"我打断她，把空碗递过去，"都过去的事了。"
可那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三点爬起来，翻出压箱底的蓝布围裙。围裙边角磨得发白，口袋里的素描纸脆得能捏碎。对着台灯看，背面还写着行小字："等大河不嫌我画图了，我就嫁给他。"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展场。展厅在市中心美术馆，玻璃幕墙映着秋阳，亮得人睁不开眼。我站在门口犹豫片刻，摸出手机想拍照发朋友圈，却看见自己的倒影：格子衬衫洗得发白，运动鞋沾着社区巡查蹭的泥，活像凑数的看客。
"陈大河？"我转身，林小满穿着米白色羊绒大衣站在身后。她比视频里瘦，眼尾泪痣更明显，没了当年的慌张，倒像温室里的花，带着清凌凌的劲儿。
"你怎么……"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她笑了，眼尾细纹像小扇子："同学群发了地址，我就猜你会来。"她指了指展厅，"进来吧，我带你看看。"
展厅里挂着二十多套裙子，灯光打在丝绒、缎面、蕾丝上，每件都像会发光。走到第三排时，我突然顿住——那件银灰色丝绒裙的裙摆纹路，和当年围裙口袋里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这是我第一件被买走的作品。"林小满站在我旁边，"买家是个妈妈，说她女儿小时候总被油溅到，所以特别喜欢这种防烫设计。"她侧头看我，"其实我画了十年防烫围裙，去年才找到合适的面料。"
我喉咙发涩，想起七年前雪夜，她蹲在三轮车后画图的样子。原来她没放弃，只是把对我的牵挂，缝进了每件设计里。
"当年……"我刚开口，她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摸了摸那件丝绒裙，"其实分开后我去过你家，你妈说你每天收完摊就去社区加班，衬衫领子总皱着。"她笑起来，"我就想，要是我设计的围裙能让你不烫到手，该多好。"
展厅广播响起闭馆音乐，林小满看了眼手表："我得去工作室了，新一季设计稿还没改完。"她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社区最近在招志愿者，我工作室需要帮着整理旧画稿，你要来吗？"
我望着她的背影，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大衣上，像镶了层金边。七年前的雪、夜市的烟火气、蓝布围裙上的铅笔印，突然全涌到眼前。原来有些遗憾，不是靠后悔就能补上；有些牵挂，藏在岁月里，反而更沉。
出展厅时，我摸出手机给张婶发消息："明天早上，我想去夜市摆摊。"屏幕亮起又熄灭，我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想起林小满说过的话——"最好的设计，是能让人想起温暖的事。"
现在她站得那么高，我该追上去吗？还是说，当年那个蹲在夜市画设计图的姑娘，才是最该珍惜的？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