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贵妃因病婉拒皇后之位的消息很快从后宫传至前朝,连民间都有了新的故事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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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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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因病婉拒皇后之位的消息很快从后宫传至前朝,连民间都有了新的故事传颂。
同时到来的,还有江雪云将成为皇后,并亲自抚育靖王的圣旨。
后者是我跟箫承佑讨的恩典。
我跟他说:「既是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样子,请陛下特许嫔妾今后在朝阳宫静养,不拘俗礼,不见外客。」
「妍儿放在我身边教养,至于卓儿,还烦请皇后抚育。」
可笑的是箫承佑本就没打算将两个孩子都还给我,听我主动提起,却大为诧异:
「你让皇后抚育卓儿?」
「倒是不必如此,妍儿年长,不如让妍儿过去?」
我轻笑,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样子:
「妍儿顽劣,恐累及皇后,再说她已经记事,势必不如从小带在身边的孩子亲近。」
「若是姐姐担心卓儿占了嫡子的位置,等姐姐有孕再将卓儿还给我不迟。」
「有卓儿陪伴姐姐,皇上跟姐姐也更安心。」
箫承佑上上下下打量我,确定我之言的确出自肺腑,终于放下戒备,有些愧疚地拥我入怀:
「一切都依你。」
「容音,相信朕,朕心里有你,也有我们的孩子。」
我微笑,温顺靠在他胸膛。
真情实意道:「嫔妾自然相信陛下,无论陛下给我什么位分,嫔妾都愿与陛下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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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箫承佑对我确有几分愧疚。
这一次无论江雪云如何闹腾,他都坚持封后大典一切从简。
他多给了妍儿五百食邑,赏赐流水般送进朝阳宫。
江雪云知道后将凤仪宫砸了个干净。
因我有箫承佑特许,可在宫中静养不见客,她无法寻我晦气。
便以卓儿积食为由,断了他两餐饭食。
卓儿为此啼哭一整晚,乳娘哄不住,派了个小宫女来朝阳宫传信。
我正在灯下看兵书,闻讯淡然告诉外面的人,一切听皇后娘娘安排。
几次试探,江雪云见无法用孩子拿捏我,反而被箫承佑责怪抚育不尽心,气得又砸了一次凤仪宫。
无数箫承佑赏赐的珍宝被毁损。
金碧辉煌的凤仪宫一时显得颓败又寒酸。
即使财大气粗如江雪云,也不得不在气消之后换上赝品。
但很快,她就无暇顾及我了。
后宫要选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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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承佑正值盛年,膝下却只有箫卓一个皇子。
后宫更是空得只有一后一妃。
无论是出于社稷稳定,还是为政治博弈,都需要采选秀女充实后宫。
但江雪云不这么想。
得知箫承佑准了选秀的折子,她先是在凤仪宫大发脾气。
接着就脱簪素衣跑去乾安宫找箫承佑哭诉:
「皇上答应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怎可辜负我?」
「我已经跟容音分享皇上,难道还要跟其他人分享?」
「原来年少相恋,挚爱情深,也逃不过兰因絮果!」
「承佑,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她大哭大闹,字字泣血,连帝王的名讳都敢直呼。
箫承佑出于愧疚,开始还哄着她,又是承诺又是赏赐。
岂料江雪云恃宠而骄,哭诉愈发凄厉,非逼着箫承佑取消选秀。
终于惹得箫承佑动怒。
夜间,箫承佑难得来到朝阳宫。
我让春华拿出珍藏的好茶,搓茶摇香,请他共饮。
「容音,你的茶艺愈发精进了。」
得他夸赞,我展颜一笑:
「嫔妾有长进,全是皇上之功,多谢皇上赐这份清静给嫔妾。」
箫承佑神色亦是温柔:「从前倒没发现你这样喜静。」
「今时不同往日,嫔妾是皇上的妃,不再是随心情肆意妄为的小姑娘了。」
我故意咬重「肆意妄为」几字,箫承佑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话锋一转道:「朕听说皇后时常请你去凤仪宫看望卓儿,都被你婉拒了?你不想念他?」
「卓儿是我亲生子,嫔妾自然想念,但嫔妾更想让皇上和皇后安心。」
我心中骂他虚伪,面上却乖顺诚挚。
「嫔妾若经常去看卓儿,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但每次分离卓儿必定会更想念嫔妾,从而忽略皇后娘娘的悉心付出。」
「皇后娘娘仁厚贤惠,定能将卓儿教养得德才兼备,嫔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箫承佑执起我手,轻轻叹息:「还是你懂事。」
我微笑,关切地问:「皇上可是有烦心事?」
箫承佑摩挲我掌心,欲言又止。
我反握住他,鼓励道:「嫔妾愿为皇上分忧。」
「雪云因为选秀之事跟朕闹脾气,非要朕收回成命。」
箫承佑皱眉看我:「这事你怎么想?」
「皇上要听实话吗?」
「自然。」
「若皇上仅是嫔妾的夫君,嫔妾自然不愿与他人分享,嫔妾也想与皇上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这么说,你也反对选秀?」
我摇头,眉目含情地望着他,话锋一转:
「可京城不是北境,皇上除了是嫔妾的夫君,更是天下共主,您选秀选的不是风花雪月,您身上有担子,需要绵延子嗣让前朝安心。」
我句句都在为他着想,却句句不提江雪云对错,箫承佑神色愈加温柔,看我的目光逐渐灼热:
「容音,还是你最懂朕。」
「可朕答应过雪云,会一生珍视她,此生不会再有别人。」
你还答应跟我长相守呢!犯贱!
我心里鄙夷,面上仍是情真意切:「皇上给姐姐皇后之位已是最大的珍视。」
「况且您选秀也不意味着有了别人。」
箫承佑眼神一亮:「怎么说?」
「秀女进宫仅是有伺候皇上的机会,能不能得皇上青眼,有幸承宠都未可知。」
「姐姐自小骄傲,我猜她是怕新人太过出挑,进宫抢了她的风头。」
「皇上若想安抚姐姐,不如在人选上留些心。」
箫承佑来了兴致,不仅问我该如何选人,还让人拿来候选名单。
我认认真真看完,说道:
「嫔妾认为勇毅侯家的四小姐、忠平伯的幼妹、武威将军之女,还有大理寺卿王大人家的姑娘都可以备选。」
再次回宫后,我便将京中适龄尚未婚配的贵女底细摸了个遍,分析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勇毅侯家的四小姐擅弹箜篌,容颜绝美,却是庶出,出身没有姐姐好。」
「忠平伯的幼妹德才兼备,在闺秀中素有美名,却没有姐姐貌美。」
「武威将军之女率性洒脱,曾随父出征,是真正的将门虎女,却不及姐姐温柔小意。」
「至于王大人家的姑娘不仅美貌,还心地善良,每年冬天都会在城郊搭设粥棚,但在六艺上的造诣却不及姐姐。」
「还有……」
我一个个数给箫承佑听,每位候选人除了某个单项不如江雪云,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箫承佑不是好色之徒,但没有人不爱赏心悦目之物。
他自己好颜色,必然也是爱美的。
江雪云当年就曾靠美貌冠绝京城,不然也不会入了箫承冕的眼。
而我的容貌比她更胜一筹,只因她是嫡女,又有刘家撑腰,名声才比我响亮。
但如今,都不重要。
如果江雪云在箫承佑心中地位真的重要到不可替代,他就不会来我这里借一个台阶。
何况这些贵女背后都有势力。
新贵和老臣都兼顾住,方可牵制朝堂。
见箫承佑听进去我的谏言,我没再多言,唇边慢慢浮起一个冰花似的微笑。
等后宫热闹起来,我的机会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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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很快入了宫。
家世最好的武威将军之女朱颜,被封为嫔。
其余三位被封为贵人,另还有常在五人,答应三人。
冷清许久的后宫一下热闹起来。
当晚,箫承佑就召了朱颜侍寝。
据说人已经被送到乾安宫,江雪云一个突如其来的「失踪」,就让箫承佑找了半宿。
最后人是在望仙台找到的。
江雪云哭哭啼啼怀念儿时相伴,山盟海誓,箫承佑红了眼眶。
不仅亲自将人送回凤仪宫,更是直接留宿那里。
此后一个月再未召幸其他嫔妃。
夏荷说:「皇后娘娘趁着嫔妃们每日请安时立规矩,昨天淳贵人都晕过去了呢。」
我挑眉:「怎么回事?」
她哼声:「皇后娘娘要求她们每日卯时到凤仪宫,却要到辰时末才见她们,然后诵经祈福,直到午时才放人回去。」
我:「诵经而已,不算过分。」
夏荷急了:「哪里仅是诵经?皇后娘娘要求心诚,嫔妃们早上都未用饭,打坐到午时,宫女都受不了,何况娇滴滴的娘娘们?」
「淳贵人据说是昨日诵经时打瞌睡,被皇后惩罚加时晕倒的。」
这位淳贵人便是勇毅侯家的庶女陆嫣嫣。
陆嫣嫣的容貌是此次秀女中最出挑的,雪肤花貌,我见犹怜。虽是庶女,却是勇毅侯府最受宠的女娘,从小娇养着长大,性子活泼娇憨。
是箫承佑会青眼的类型。
也难怪江雪云会寻她出气。
我说:「送点补品过去探望,什么话都不必说。」
春华说:「听闻柔嫔病了许久,要不也送一份?」
柔嫔即朱颜。
我点头:「柔嫔的礼物里加一盒南疆特产的鹿鸣饼。」
20
陆嫣嫣是下午造访的朝阳宫。
小姑娘年方十六,一袭粉蓝宫装,衬得人比花娇。
我早探听过,陆嫣嫣的姨娘出身商贾,虽胸无点墨,却貌美多金,颇得勇毅侯宠爱。
若不是勇毅侯老夫人压着,勇毅侯恐是会宠妾灭妻。
背靠金山,陆嫣嫣衣饰华美,出手更是阔绰。
带来的礼物价值比我昨日送去的高了五倍不止。
我开心收下,亲切跟她聊天。
陆嫣嫣道:「我在闺中就听闻过贵妃的传奇,很佩服贵妃的胆识,不承想贵妃容颜也这样出众。」
我微笑道:「妹妹谬赞,这后宫之中姹紫嫣红,都不及妹妹一枝独秀。」
陆嫣嫣娇羞一笑:「娘娘谬赞,妾愧不敢当。」
我叹息:「若不是皇后近来梦魇缠身,皇上见到妹妹必然会很喜欢。」
陆嫣嫣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闷闷地说:「如果皇后一直梦魇,我们难不成要孤独终老吗?」
我笑而不语,只顾饮茶。
陆嫣嫣按捺不住道:「皇上当真疼惜皇后,我听闻贵妃才是皇上发妻,曾陪皇上在北境七年,如此情义,又有靖王和长公主,竟然只能为妃。」
我佯装惊诧,止住她话头:「妹妹慎言,靖王如今是皇后的儿子。」
陆嫣嫣嘴一撇:「娘娘当真好性儿,我也是为娘娘鸣不平,娘娘勿怪。」
我叹息:「不好性儿又能如何呢?我虽昭华仍在,却远不如妹妹年轻貌美,跟皇上之间也仅有北境那点情分了。」
「妹妹莫要灰心,凭妹妹资质,定然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到时候,怕是连姐姐都要瞻仰妹妹荣光。」
陆嫣嫣闻言,眼中蓦地迸发出光彩,有些激动地倾身拉住我:「还请姐姐助我。」
「如果我有幸承蒙君恩,定不负今日提携之恩。」
但凡不太聪明又自以为很聪明的人,性格多半有几分娇蛮,若是再千娇万宠地长大,加上几分颜色才艺,必然自视甚高。
江雪云是如此。
陆嫣嫣也是如此。
我沉吟片刻,说:「眼下倒有一个机会,但能不能抓住还要看妹妹手段。」
「姐姐请说!」
「月末是太皇太后千秋宴,虽然是皇后主持,但她奏请皇上让我也要出一个节目给太皇太后逗乐。」
江雪云此举一是想逼我出宫,二是想为难我。
太皇太后爱好听曲,最喜欢京城延熹班的戏。
江雪云已经请了戏班入宫,歌舞杂耍也有安排。
她让我压轴,唯有唱曲。
先不说太皇太后是否喜欢,堂堂贵妃与戏子同台,总是丢份儿的。
陆嫣嫣问:「贵妃的意思是让我为太皇太后献艺?」
「不是太皇太后,是皇上,不光是你,柔嫔、嘉贵人,还有兰贵人,妹妹可邀她们一起。」
我神色暧昧地看她一眼,解释道:「所谓枪打出头鸟,后宫最忌讳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陆嫣嫣不太甘心:「但如此,万一为他人做了嫁衣怎么办?」
「傻瓜,皇上也是男人,但凡男人都爱好颜色,妹妹天姿国色,宫里还有谁能越过你去?」
「再说既是妹妹张罗此事,谁为主,谁为辅,还不是妹妹说了算?」
陆嫣嫣目光雀跃地看我,唇角笑意快要爬到眼角:
「多谢娘娘提点,嫔妾先行告退。」
她匆匆行礼,匆匆离去,步子比来时有底气了许多。
春华问:「娘娘,皇上真的会为了淳贵人得罪皇后?」
我笑道:「春华,这皇宫是皇上的皇宫。」
箫承佑再喜欢江雪云,他也是九五之尊。
九五之尊可以宠爱一个人,捧着她护着她,却不会纵她凌驾于自己之上。
褪去那身龙袍,他也是普通男人。
所谓花无百日红,哪个男人不喜欢赏心悦目的新鲜颜色?
怎会不享受心悦之人因为自己产生的妒意?
「这不是得罪,是情趣。」
我淡淡说完,望向朝阳宫冷清的宫门,吩咐道:「跟外头的人说我病了,谁来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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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太皇太后的千秋宴。
这是各妃嫔入宫后,宫里第一次大摆宴席。
受邀参加的不仅有后宫嫔妃、宗室子弟,凡有诰命在身的命妇也都来了。
在陆嫣嫣的游说下,新入宫的妃嫔一起排了个贺寿节目。
只有朱颜没有参加。
不光如此,前些日子各宫妃嫔都打着探病的旗号来朝阳宫看我,也只有朱颜以生病为由,只叫人送来谢礼。
礼品不贵重,也不敷衍,很适合我这个无宠的贵妃。
我看着舞台中央美艳倾城的陆嫣嫣,一手箜篌弹得精妙绝伦。
她身边站着的嘉贵人梁舒窈虽容色不如她,但身材饱满,眼波流转间媚骨天成。
单看江雪云盯着她黑如锅底的脸,就知道箫承佑肯定没挪开眼。
陆嫣嫣跟梁舒窈争奇斗艳,暗藏机锋。
反衬得一旁的兰贵人王若澜天真烂漫,娇憨可爱,意外得了太皇太后青眼。
舞毕,我领着众妃叩首,恭祝太皇太后千秋。
话音刚落,立刻换来江雪云一声冷斥:
「贵妃倒是会偷懒,本宫让你筹备,你却推给其他嫔妃,是没将本宫放在眼里?」
「皇上,贵妃对太皇太后不敬,您可不能纵着。」
箫承佑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缓声问我:「贵妃怎不跟嫔妃们一起献艺?」
我朝他行礼,盈盈浅笑:「不知太皇太后可喜欢刚才的表演?」
梁舒窈勉强算太皇太后半个娘家人,老人家看出她入了箫承佑的眼,自然愿意给我面子:
「甚得我心。」
她转眼看箫承佑:「皇上难道不觉得精彩?」
箫承佑恭谨地说:「皇祖母喜欢的,孙儿自然也喜欢。」
太皇太后朗笑出声:「哀家老了,就喜欢这些个漂亮人儿在眼前晃,贵妃跟各嫔妃都尽心了。」
「能入皇祖母的眼,是她们的福气。」
「能入我孙的眼,才是她们的福气。」
太皇太后喜笑颜开:「皇上今年送哀家的贺礼我很喜欢,但明年,哀家希望能再多几个皇曾孙。」
箫承佑看一眼旁边神色不虞的江雪云,微微点头:「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啪的一声,是江雪云掀翻了面前的金樽。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她。
江雪云目光犀利地望向太皇太后,话却是对箫承佑说的:「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回宫了。」
她说完不等箫承佑点头,便拂袖离去。
所有人都看出她不高兴,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太皇太后板起脸:「皇后好大的威风!」
我见箫承佑脸上隐有怒色,柔声道:「太皇太后息怒,皇后娘娘为筹备今日宴会日夜操劳,恐是乏了。」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没有搭理我。
我没再说话,悄悄给陆嫣嫣使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立刻扑通跪倒。
待所有目光移过去,她才捂着胸口看向箫承佑:「嫔妾,嫔妾……」
她形容仓皇,如受惊的小鹿,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我忙叫人去请太医,见箫承佑目光一直追随着陆嫣嫣远去,便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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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问我:「皇后从前在江府时,虽娇蛮任性,到底是聪慧的,何故会做出有损君威的事?」
我笑道:「恃宠而骄,得意忘形。」
江雪云不只娇蛮任性,还心思狠毒。
从前她为博名声,在外曲意逢迎,归来江府后便会发泄。
责打下人,欺辱姐妹腻味后,便开始虐猫虐狗。
手段之残忍,连父亲见了都要骂一句「作孽」。
她今日举动是有迹可循的。
当年箫承冕娶她之前,实际是有王妃的。
赵妃发迹之初,先帝亲订的婚事,夫妻三载,琴瑟和鸣。
但后来箫承冕为了娶江雪云,逼死了自己的发妻。
他狠毒到买通稳婆,在王妃生产时下手,一尸两命。
明眼人皆知,其中必牵扯时局。
江雪云却只看到箫承冕为她连亲生骨肉都可舍弃。
而如今的箫承佑虽未杀妻灭子,却也为她贬妻为妾,还抢了我的亲生子给她养。
如此深情,怎会因折损颜面区区小事就怨怪她?
春华说:「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可不是王爷。」
为君者,君威大过天。
我笑笑,答非所问:「陆嫣嫣会得宠一段时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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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宴当晚,箫承佑去探望了陆嫣嫣,并留宿在那里。
此后两个月,他虽陆续召了梁舒窈等嫔妃侍寝,十之六七还是给了陆嫣嫣。
随着得到的宠爱与日俱增,陆嫣嫣再未来过朝阳宫。
有一次我们在路上遇见,她坐在轿中抬眼看向步行的我。
「贵妃恕罪,嫔妾近日伺候陛下,身子困乏,无法下轿行礼。」
她嘴上说着恕罪,神色语气无一不带着不屑挑衅。
夏荷气得想开口替我训诫,被我拦住。
「妹妹言重,既不舒服,就早些回宫休息吧。」
陆嫣嫣高傲地扬起下巴:「贵妃先回宫吧,我还要去乾安宫为陛下抚琴。」
她目光鄙夷,又加一句:「姐姐,我不像你,我拿到手的东西断不会再给别人。」
她走后,夏荷忍不住往地上狠啐一口:
「忘恩负义的贱人!迟早遭报应!」
「娘娘,您怎么不教训她?」
我无奈瞥她:「教训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后宫之中,位分只是身份的象征,地位却是帝王给的。
我一介被遗忘的无宠贵妃,若是跟皇上身边的红人别苗头,是不懂事的。
夏荷恨道:「奴婢就是看不惯她小人得志。」
「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
我有些遗憾地叹气,我也没想到陆嫣嫣如此不堪大用。
所谓菀菀类卿,类似的都是美好的一面。
宫里已经有了一个江雪云,箫承佑不需要再要一个精仿的赝品。
我问:「柔嫔最近如何了?」
夏荷:「听说她身子时好时坏,一直没能侍寝。」
「如今的怡华宫怕是比咱们朝阳宫处境更难。」
我笑笑:「找个时间,我们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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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华宫比我想象中还冷清。
不仅宫门没人守,进到正殿都没看到一个通传的人。
直到靠近后殿,才听得一点喧哗声响。
我和春华对视一眼,循声走去。
朱颜一身劲装,正弯弓搭箭对准靶子。
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太厉害了,小姐!」
「小姐,好棒!」
她身侧两个宫人在欢呼,一看便是家生的贴身婢女。
我目光落到朱颜脸上。
意外地雪肤花貌,艳若朝霞,竟比陆嫣嫣的容色更出色几分。
却另有种贵女中罕见的英气锋芒。
我轻拍下手,由衷赞叹:「好利落的身手。」
朱颜看见我微怔了下,随即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我笑:「你认得本宫?」
朱颜道:「娘娘大义,您因治水之功被迎入城那日,我曾有幸一睹娘娘风采。」
正是春日好风光,朱颜让人在桃树下摆了案几,亲自为我点茶。
我饮过一盏才问:「你入宫参选的画像做过手脚?」
朱颜权衡几秒,道:「画师是宫里的人,大约是贪财,我不给,就将我丑化。」
「柔嫔不像是差钱的人。」
「嫔妾不差钱,却忍不得此歪风邪气。」
我看着她的眼睛,直白问道:「你不想入宫,对吗?」
「我查过了,你给了钱,只是不多。」
朱颜一怔,看向我的目光中含着几分警惕。
我神色肃然:「你自小在南疆长大,十二岁跟随父亲上战场,胆识谋略、军中声望都远超你兄长。他因此对你嫉恨,不仅在剿灭英王一战中抢你军功,还害你伤了左臂,若不是有人相救,你已经死在渔阳城。」
我每说一字,朱颜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到最后,她的声音已带了颤音:「你如何知晓?」
「十二年前,我曾在路上救过一乞儿。他当时病得很重,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治好他,然后送他到南疆金佛寺学艺。」
「他叫秦安,他说总有一天要还我恩情。」
我拿出一块玉佩,是我当年前往北境前,秦安亲自送来的。
那时他已经学有所成,说是要去从军。
朱颜凝视那块玉佩良久,继而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
「秦安是为了救我而亡,他说此生欠人一份情,望我替他报恩。」
「但他当时伤得太重,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朱颜眼眶微红,看着我道:「没想到竟然是贵妃您。」
她向我行礼,恭谨地问:「不知贵妃想让我做什么?」
我摇头:「我想问你一件事。」
「贵妃请说。」
「你这段时间是在装病?」
「是,我不想侍寝。」
朱颜讽刺一笑:「若不是母亲以死相逼,我不可能入宫。」
我瞧着她:「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若是无宠,日子不会好过。」
「无妨,我本就喜静,在军中多年,能自己照顾自己。」
朱颜神色微凛,话锋一转:「我也断不会真被人欺辱到头上。」
我颔首,直白地问:「你想出宫吗?」
朱颜沉默一瞬,目光微亮:「娘娘能帮我?」
我摇头:「不是帮,是合作。」
「你助我成事,我助你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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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怡华宫回来后,我又开始闭门谢客。
随着陆嫣嫣等嫔妃愈发得宠,江雪云坐不住了。
她低下高傲的头颅,开始在箫承佑面前示弱争宠。
毕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得到的,即使新欢再好,箫承佑的心还是偏的。
陆嫣嫣哪受得了这般气?白日争不过,手段都使在了床上。
再加上一个媚骨天成的梁舒窈。
有一段时日,据说箫承佑眼下发青,步履都有些虚浮。
连太医都委婉提醒他要节制。
箫承佑开始确实感觉到意趣,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既要又要的性子出来作怪,少不得又有几分厌烦。
每当这时,他会来我宫里坐坐。
我不邀宠,他能睡个好觉,还能聊聊过去和孩子。
平淡琐碎如寻常夫妻。
或许在他看来,我们早已冰释前嫌。
但是于我,背叛过的人应该吞一千根针。
我与他之间在未来,必会拼个你死我活。
转机出现在半年后,陆嫣嫣怀孕了。
这是箫承佑登基后,宫妃第一次有喜。
他龙颜大悦,即刻晋陆嫣嫣为嫔,各种赏赐如流水般送进关雎宫。
阖宫上下心知肚明,若是陆嫣嫣一举得男,妃位是跑不了的。
盛宠之下,陆嫣嫣彻底飘了,不仅对其他宫妃颐指气使,面对江雪云也敢不行礼。
据说她姨娘也借此在勇毅侯府作威作福。
勇毅侯为扶正她跟原配夫人和离,老太君以死相逼都压不住。
勇毅侯与江刘两家本属一派,此前在朝中互相有支持。
此时勇毅侯也不再装,在朝堂上敢公然跟庆国公叫板。
脸皮既撕破,便是新的站队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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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云不再想方设法拘着箫承佑玩乐,也不热衷在宫中举办宴会,邀请皇亲国戚、朝臣女眷来宫中饮宴。
她说南疆战事吃紧,她身为皇后,理应为皇上分忧。
所以从即日起,后宫将为前朝开源节流,消减了各宫用度。
她如此懂事,箫承佑自然满心欢喜。
在她的建议下,不仅消减宫妃的份例,更将太监宫女的俸银都砍了一半。
江雪云和陆嫣嫣都有富裕的外家支持,都不是缺银子的人。
但此番,江雪云为打击陆嫣嫣,还规定不准有外来物资入宫。
江雪云是早有准备,每日吃穿用度自然与平常无异。
陆嫣嫣却是有银子也换不来好东西。
她奢靡惯了,自然忍不了,仗着有孕,哭到箫承佑面前。
不料江雪云早有防备,箫承佑不仅没觉得江雪云有错,还责怪陆嫣嫣恃宠而骄。
陆嫣嫣气得大哭一场,回去就砸了关雎宫,还因此动了胎气。
她原以为箫承佑会怜惜自己,却等来一道禁足的口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与贵人们相比,宫人们可就惨多了。
江雪云为了在箫承佑面前表现,对他们的削减是最狠的。
她规定宫人一日三餐只能吃糙米小菜,两月一次荤腥,每次不超过一两,俸银留存,三年领取一次,此为节流。
宫人们不仅每日吃不饱饭,除了宫里琐事,宫女要做绣品出去售卖,太监则需去外宫充当苦力,此为开源。
好几个宫人的家人都因急病无钱医治而过世,江雪云却拿着扣发的银钱偷偷在外放印子钱,短短三月就弄得整个后宫怨声载道。
虽然如此,但江雪云执掌后宫,此番动作又是箫承佑首肯,连前朝都赞誉有加,宫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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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云意气风发,仿佛重回秀女入宫前的日子,终于又有精力寻我晦气。
她先是邀我去凤仪宫赏花,被拒后,故技重施让人将箫卓送来朝阳宫。
时光荏苒,曾经的小团子已是稚童。
得江雪云亲自教养,箫卓对我冷淡中带着恶劣敌意。
不情不愿请过安,他就催着乳母回去,口口声声都是:
「我要回宫找母后。」
「贵妃娘娘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贵妃娘娘。」
「朝阳宫就是冷宫,罪妇住的地方!」
带他来的嬷嬷故作为难道:「靖王平时不这样,许是认生了。」
笑话,对亲娘认生?
我心下微哂,脸上却泛起笑意:「无妨,皇后博爱,将卓儿教得很好,日后必成大器。」
「凤仪宫有他在,不必羡慕关雎宫半分。」
据说就因这句话,江雪云认定我在笑她无子,气得将箫卓罚跪了一夜犹不解恨,兴师动众来了朝阳宫。
本是气势汹汹要发飙,见我坐在廊下,面前连果盘点心都没有。
她笑得傲慢又得意:
「妹妹最近过得很艰难吧?」
「我听皇上说了,当初北境日子艰苦,妹妹将所有嫁妆都拿出来犒劳军士,买马买粮,才有了忠心耿耿的北川军。」
「但那又怎么样呢?无论你为陛下付出多少,皇上心中永远只有我一个。」
「哦,不对,皇上说了,你那是尽忠。他是你的夫君,是大夏的天子,你本就该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雪云将一叠她吃剩下的雪梨酥放到我面前,脸上尽是恶意:
「放心吧,你我毕竟是姐妹,我一定会留着你的命,看着我养废你的儿子,再将你女儿嫁去蛮荒之地。」
江雪云说完扬长而去。
我勾着唇,亲手将那碟雪梨酥掰碎,喂给脚边太皇太后的爱犬。
28
第二日,太皇太后因爱犬之死急火攻心病倒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与之相伴的是整个前朝都知道江雪云克扣寿康宫用度,不仅太皇太后每日为此忧思难安,陪在身边多年的爱犬更是因吃不饱,跑去外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而亡。
太皇太后出身普通官宦之家,洪武帝在世时位分不高,是运气好生下先帝才被封为嫔。先帝初掌权时也一直是太妃,直到先帝晚年皇太后过世,才将她奉为太后。
江雪云记恨千秋宴上的事,亦是见她母族势微,才敢一刀切地连寿康宫的用度都削到极致。
她却是忘了,如今朝堂中最能挑事的言官之二都是太皇太后的亲侄。
大夏以孝治天下,身为天子的亲祖母居然忧思吃穿用度,滑天下之大稽的同时,等同于直接打了箫承佑的脸。
朝堂之上,箫承佑被言官们怼得青筋直冒。
庆国公刚出列想说话,勇毅侯却先一步呈上江雪云私放印子钱的证据。
在大夏朝,放印子钱属于「民不告官不纠」的灰色产业,罪名可大可小。
但堂堂皇后如此为之,不说罪名几何,皇家的脸面是丢了个干净。
散朝后,箫承佑立刻赶去寿康宫负荆请罪,而后就去了凤仪宫。
他本是怒气冲冲过去的,刚下御辇,却见江雪云素衣散发跪在宫门口,眼角泪痕未干,平日明艳娇俏的面庞仓皇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见到他不发一言,嘴角一扯,就捂着脸恸哭起来。
箫承佑的气性瞬间消了一半,虽然没如往常一般扶她起来,语气却是温和的:「皇后这是何意?」
江雪云双肩抖动,艰难止住哭,仰脸道:「都是云儿的错,好心办坏事,连累了皇上。」
「云儿自知罪孽深重,在此脱簪待罪,只求皇上看在昔日情分,不要怪罪嫔妾的家人。」
「皇上……」
江雪云抽抽泣泣地说完,大义凛然地一抬头,很突然地晕了过去。
「云儿!」
箫承佑瞬间心软,一边大声叫「请太医」,一边抱起江雪云往宫内走。
一个时辰后,内侍到朝阳宫传旨,箫承佑令我即刻前往凤仪宫。
春华担忧道:「娘娘,皇上这时候叫您去,恐是不妙。」
我闻言眉头微挑。
夏荷抢先道:「后宫是皇后掌事,削减开支也是她提议,朝阳宫平日用度和底下人的俸银都是娘娘的私房补给,她有何话可说?」
春华:「怕就怕皇后肆意攀扯,皇上又……偏袒于她。」
我:「是祸躲不过,江雪云不但拿克扣的俸银放印子钱,更重要的是放出去的印子钱收不回来,她这会儿是急火攻心了。」
我牵唇冷笑,慢悠悠饮完茶,才施施然往凤仪宫去。
29
凤仪宫的人说江雪云身子有恙,将我引到内室。
刚进去,箫承佑手上的药碗就直接砸到我脚边。
他怒声道:「贵妃,你该当何罪?」
我故作惊恐地看他一眼,仓皇行礼道:「不知嫔妾所犯何罪,惹得皇上雷霆震怒?」
不等箫承佑开口,江雪云一阵猛咳,抓住他衣袖,颤声道:「皇上不要责怪妹妹,她也是为着云儿好,才好心办坏事。」
「云儿,你就是太过良善。」
箫承佑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转眼看向我又是一脸厉色:「贵妃以为皇后削减后宫用度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姐姐此举得陛皇上首肯,自然是对的。」
箫承佑见我攀扯上他,脸上露出几许心虚,语气却依旧强硬:「朕为前朝日理万机,后宫之事难道也要朕来管?」
我淡淡提醒他:「后宫是皇后掌事,自然不需要皇上操心。」
箫承佑说:「听云儿说,削减后宫开支,用俸银放印子钱都是你给她的建议?」
呵,真是什么屎盆子都敢往我头上扣。
我唇角一扯,说:「皇上明鉴,嫔妾平日足不出户,修身养性,怎敢插手皇后之事?」
箫承佑冷哼:「你的意思是皇后诬陷你?」
闻言,江雪云哭诉道:「皇上,臣妾句句属实,妹妹,天地可鉴,你可不能不承认!」
我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寡淡:「皇后刚提出削支良策时,得到皇上和前朝一致赞誉,皇上还赐了玉如意以表嘉奖,那时候可没人提过我半分。」
这是实话,箫承佑面色一僵。
我说:「至于放印子钱之事,更是无稽之谈。皇上可还记得当初在北境,也有谋士提议拿官银放印子钱,挣得银钱以充军饷,皇上尚有犹豫,是嫔妾极力阻止才作罢。」
箫承佑看我片刻,容色总算缓和,刚要开口说什么。
江雪云哭道:「想必是我误会了妹妹的意思,是我该死。」
她起身下床,跪倒在箫承佑面前:「我做出这等有损皇家颜面的事,请皇上废了我,让妹妹做皇后。」
她哭哭啼啼,箫承佑心疼极了,看向我的目光又变得犀利:
「这件事算是云儿考虑不周,但你既身为贵妃,又是她亲妹,怎能对宫中诸事不闻不问?放任皇后做错事不加以劝诫,就是你的错。」
「你若真的认为云儿的做法妥当,就不会阳奉阴违用私房补给宫人,给她捣乱。」
「你即刻回宫写一份罪己诏,否则贵妃之位,你就退位让贤吧。」
真是可笑,放眼历朝历代,就没听说过一宫之主用自己私房钱给下人赏赐是错的。
我是真没想到箫承佑为了江雪云能颠倒黑白至此,连脸皮都不要了,心头一时又气又悲凉。
我若是真的写了这份罪己诏,贵妃之位才是真的保不住。
我暗自缓口气,问:「陛下的意思,皇后此举是错的?」
「云儿是好心办了坏事。」
箫承佑看一眼江雪云,心疼道:「她自小养在深闺,哪知人心险恶?明明是为着下面的人好,想让他们出宫时有大笔银钱傍身,老有所依,一些人却只看到眼前利益,连太皇太后也……」
「罢了,既然没人理解云儿的苦心,从明日起,宫中一应用度照旧。」
见我垂眸称是,未有其他言语,箫承佑话锋一转:
「既然贵妃已经知错,朕也不想过分惩罚你,你把这几个月欠宫人的俸银补上,这事就算过去了。」
闻言,我霍然抬头看向箫承佑,几不可信地问:「皇后扣下的俸银为何让嫔妾补上?」
箫承佑皱眉:「朕说了,这是惩罚。」
「嫔妾不服!」
「放肆,贵妃想抗旨不成?」
「嫔妾不敢,但嫔妾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我挺直脊背,不卑不亢道:「皇上适才所言,嫔妾和皇后行事皆有不妥之处,既然要罚,就不能只罚嫔妾一人。」
「这是自然,朕会让云儿闭门思过一个月。」
呵,区区一个闭门思过就想换走我大笔银钱?!
我说:「嫔妾认罚,但嫔妾实在没有那么多钱,不如陛下也将嫔妾禁足。」
我话音刚落,江雪云立刻哭哭啼啼道:「妹妹,当初你顶替我嫁给皇上,将母亲为我准备的嫁妆都带走了,怎么可能会没钱?」
她看向箫承佑,无限遗憾地说:「如若当初不是我被赵妃看中,向江府施压,妹妹向父亲献计非要替我,我与皇上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见她如此,箫承佑脸上的心虚之色尽消,立刻厉声斥道:
「荒唐,朕金口玉言,岂容你讨价还价?」
「皇后在北境时有多财大气粗,朕是知道的,此刻如此,是想欺君罔上吗?」
我不想去反驳江雪云颠倒黑白,将威逼我嫁说成是我主动替嫁,因为这些箫承佑都是知道的。
讽刺的是,他明明知道当初真相,知道江雪云的所作所为,就因为她是他的心尖白月光,只要她给一个蹩脚的借口,他就能轻易地原谅她。
不仅是贱,还很蠢。
我抬眸直视箫承佑的眼睛道:「原来陛下还记得与嫔妾在北境的那些岁月。」
我声音微颤,一眨眼,眼泪簌簌而下:「我以为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往,陛下早就忘了。」
「嫔妾好怀念北境的日子,什么贵妃殊荣、皇后之位,我只愿与夫君长相守。」
又贱又蠢的人通常有个特点,就是心性不坚。
我就赌他也一直记得我为他付出过什么,没有忘记我们曾风雨同舟,有过携手共享天下的许诺。
即使是不够爱我,觉得我不重要,为了江雪云能轻而易举地毁去与我的约定。
就连我曾倾尽全力也要帮他的事实,也成了他反刺向我的利刃!
我也赌他心中对我有一丝愧疚,对我的眼泪和示弱有一点怜惜。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实际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凉薄无耻!
「容音……朕岂会是薄情寡信之人?」
当箫承佑语气温柔地亲自扶我起身,我便知道自己赌赢了一半。
我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反握住他的手,诚心诚意道:
「我知陛下仁孝,为着太皇太后的事才一时情急跟嫔妾说了重话。且陛下所言极是,嫔妾既是贵妃,就当担起责任,帮助皇后处理后宫事,不让姐姐一人受累。」
我朝着箫承佑深深一揖:「陛下处罚,嫔妾心悦诚服,待回宫就把所有银钱都拿出来补足亏空。」
箫承佑忙拉起我,面色讪然:「倒是也不必……」
我微微一笑,看一眼床榻上病恹恹的江雪云,话锋一转道:「皇后身体有恙,理应静养,以后六宫之事就交予嫔妾。」
江雪云面色一沉,腾地起身下来,一把拉住箫承佑袖口:「皇上,我已经好了,我可以……」
「我知姐姐是担心我受累,但姐姐与皇上鹣鲽情深,更应专心伺候陛下,早些孕育皇子才是。」
「虽然皇上膝下已有卓儿和妍儿,淳嫔妹妹也快要生产,到底是缺了个名正言顺的嫡皇子。」
「姐姐早日有孕,也省得皇上日日被朝臣为难。」
我语气温柔地建议,箫承佑难得赞许地看我一眼,劝江雪云说:「云儿,容音所言极是,你目前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早日为朕诞育皇儿。」
无论妃嫔如何受宠,无子就不堪大用。
江雪云入宫已经三年,承蒙盛宠,却迟迟未孕,她心里自是着急。但若是放任主理六宫之权旁落,她也舍不得。
江雪云凉凉地瞥向我,刚要说话,却被我抢先:
「皇上也不必太担忧,姐姐毕竟曾生产过两次,只要不被琐事所累,定能早日有孕!」
江雪云曾为箫承冕生育过二子,据她所言,都是被箫承冕强迫所生,皆在箫承冕逼宫当日死在乱军之中。
箫承佑当初骤然听江雪云哭诉,满心心疼,此刻听我提起,面色却微妙地一沉。
这是心存芥蒂的表现。
他压着火气,我与江雪云都看出来。
江雪云怕我再说出不利的话,忙借着头晕软到在箫承佑怀里:「那以后就有劳妹妹替我分忧。」
「不过妹妹也不许再说我无子的话,我既是皇后,便是宫中所有孩子的母亲。」
呵,很好,到最后也不忘背刺我。
我低头:「皇后教训的是,嫔妾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我说完,在江雪云的怨愤目光中,告退离开。
江雪云永远不会知道,她放印子钱的地下钱庄其实是我的产业,所谓跑路的老板也是我的人。
她费尽心思从我这里拿到的钱,实际就是她丢的钱。
而我也庆幸,即使当年最爱箫承佑的时候,脑子也是清醒的。
当年,我是拿出大半嫁妆劳军安民,助他建立北川军,但千金散尽的同时,收获人心的从不只有他箫承佑。
从头到尾,他看我不过是内宅妇人,即便有几分聪慧,能为他献计疏财,到底不堪大用。
他却不曾深想,若不是另有来源,仅靠区区嫁妆坐吃山空,如何能养得起一支精锐雄师?
30
我拿出银钱后,箫承佑以江雪云身体抱恙为由,给了我协理六宫之权。
我内心清楚,他不过是权宜之计。
凭借他对江雪云的偏爱,这个权力随时都可能被收回。
水至清则无鱼。
于是我主动送出一份大礼。
陆嫣嫣怀孕满四个月,却未有一点显怀迹象。梁舒窈装作无意在太皇太后跟前一提,很快就查出她假孕争宠。
陆嫣嫣大喊冤枉,但证据链摆在眼前,容不得她狡辩半句。
她当即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连同勇毅侯都被连累削爵降罪。
江雪云对陆嫣嫣恨之入骨,逢此良机,自不会放过她。
不出半月,陆嫣嫣在冷宫疯了的消息就传遍各宫。
箫承佑要赐死,被我拦下:
「陆妹妹毕竟侍奉皇上一场,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
「勇毅侯夫人愿用白银五十万两,换勇毅侯平安,留着陆妹妹既能体现皇上胸襟,也留着一份牵挂。」
宫里多养一个闲人很容易,既然还有用,箫承佑便允了我的提议。
可笑江雪云以为没了陆嫣嫣便能重获独宠,却忘了还有一个梁舒窈。
在太皇太后的鼎力支持下,梁舒窈凭一曲西域艳舞再获箫承佑垂青,风头一时无两。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