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费找财务报销被拒,领导说不急,却在收到甲方撤资时慌了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8-23 00:46 1

摘要:上面那个红色的,印着“不合规”三个字的戳,像是被人用尽了力气盖上去的,油墨都洇开了,张牙舞爪的。

那张报销单,就那么轻飘飘地躺在我的桌角。

像一片被秋风吹落的枯叶,边缘都有些卷起来了。

上面那个红色的,印着“不合规”三个字的戳,像是被人用尽了力气盖上去的,油墨都洇开了,张牙舞爪的。

财务的李姐把单子递给我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说:“小陈,这张不行,规定里没有这一项。”

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干干的,没什么水分,像办公室里那台常年缺墨的打印机。

我看着那张单子,准确地说,是看着单子上被红笔圈出来的那一行字。

“礼品:茶叶、茶点,共计三百二十元。”

三百二十块。

不算多,也不算少。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单子拿了回来。

李姐看我没争辩,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神情,低头继续敲她的计算器,噼里啪啦的,像是在计算着一笔上亿的生意。

可我知道,她只是在核对上个季度的食堂餐补。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还有中央空调沉闷的送风声。

那风不冷,也不热,就是吹在人身上,让你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把那张报-销单夹进一个文件夹里,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邮件。

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像一粒小石子,掉进了心里那口不起眼的古井里。

咚。

一声轻响,然后就是一圈一圈荡开的涟漪。

领导王经理从他那间玻璃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

他路过我工位的时候,停了一下。

“小陈,那个报销的事,财务跟你说了吧?”

我抬起头,“嗯,说了。”

他拧开杯盖,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一股甜腻的枸杞味飘了过来。

“多大点事儿,”他轻描淡写地说,“三百来块钱,公司流程就是这样,比较死板。你先自己垫着,别往心里去。”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主要是那个项目,甲方那边很满意,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这次出差,功劳最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手掌很厚实,但没什么温度。

“这个月的奖金,我给你多报点,这不就都回来了?”

说完,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就端着他的宝贝杯子,溜达着去茶水间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高高大大的,西装很挺括,皮鞋擦得锃亮。

他总是这样,擅长把所有的事情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中间那些细枝末节,在他看来,都可以忽略不计。

可我忘不了那三百二十块钱。

我忘不了在那个南方小镇,那个潮湿的,带着青草和泥土味道的午后。

我找到刘师傅的那个小院子时,费了很大的劲。

那地方,在镇子的最深处,连导航都失灵了。

我只能靠着一张手绘的,歪歪扭扭的地图,和一个老大爷含糊不清的指点,在一条条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上穿行。

院门是虚掩着的,两扇老旧的木门,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轻轻推开门。

一股浓郁的木头香味,混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香,扑面而来。

院子里,一个穿着蓝色布褂的老人,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木头,还有一把刻刀。

他没有抬头,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和手里的那块木头。

阳光从院子里的那棵大樟树的叶子缝隙里洒下来,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安静得像一幅画。

我不敢出声,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我就那么站着,看着他手里的刻刀,在木头上一点一点地移动。

那不是在雕刻。

那是在和木头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停下来,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亮,很清澈,不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城里来的?”他问,声音有些沙哑,但很稳。

我点点头,“刘师傅,您好。我从北京来。”

他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木头翻过来,吹了吹上面的木屑。

那是一只鸟的雏形,翅ähän还未展开,头微微歪着,好像在聆听什么。

“找我做什么?”他问,眼睛还是看着那块木头。

来之前,王经理交代得很清楚。

“小陈,这个刘师傅,是咱们这个新中式家具项目的关键。甲方林总,点名要他的手艺。你去了,别的不用多说,就跟他谈价格,谈工期。他一个乡下老头,能给多少钱?你尽量往下压。时间上,催他快一点。”

王经理的办公室里,总是飘着一股速溶咖啡的廉价香味。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在用一个金属小勺,使劲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好像要把那些看不见的咖啡伴侣全都搅碎。

“记住,我们是甲方,我们是给钱的。姿态要高一点。”

这是王经理的原话。

可是现在,站在这位刘师傅面前,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价格,什么工期,什么甲方乙方的姿态。

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说这些,我觉得是一种亵渎。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袋,轻轻放在他旁边的一张石凳上。

“刘师傅,来得匆忙,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在镇上,给您带了点茶叶和茶点。您尝尝。”

这就是那三百二十块钱的由来。

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茶叶店,老板推荐的本地野茶,还有几样手工做的绿豆糕。

刘师傅终于把目光从木头上移开,落在了那个纸袋上。

他没动。

“你们城里人,都喜欢来这一套。”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的心沉了一下。

“我就是觉得,”我斟酌着词句,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像套路,“您一个人在这儿,挺辛苦的。喝口茶,歇一歇。”

我说的是实话。

在那一刻,我忘记了我是来谈生意的,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个老人,这个守着一门手艺,守着一个院子的老人,值得被温柔对待。

他沉默了。

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樟树叶子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走进屋里。

我以为他是不想理我了,心里正盘算着是该离开,还是再等等。

他却端着一个木头托盘出来了。

托盘上,是一套粗陶的茶具,还有一个豁了口的小茶壶。

他在我对面坐下,用开水烫了烫杯子,然后捏了一小撮他自己的茶叶,放进壶里。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仪式感。

水冲进壶里,一股更浓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给我倒了一杯。

“尝尝。”

我端起那只粗糙的,甚至有些烫手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很涩,但咽下去之后,又有一股奇异的甘甜,从喉咙深处,慢慢地涌上来。

“我这茶,不金贵。”他说,“山里长的,自己炒的,喝的是个本味。”

我点点头,“好喝。”

那个下午,我们没有谈一个字的工作。

我们就坐在那棵大樟树下,喝着茶,聊着天。

他跟我说,他手里的这块木头,是金丝楠木,是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从后山一棵被雷劈倒的老树上弄回来的。

他说,木头是有生命的,每一块木头,都有自己的脾气。

做木工活,不是要去征服它,而是要听懂它的话,顺着它的性子来。

“心要静。”他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不静,手就静不下来。手不静,刀就没根。做出来的东西,就没魂。”

我静静地听着。

阳光慢慢地移动,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好像不是来出差的,而是在这里,上了一堂关于人生的课。

临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把我送到院门口。

“你带来的茶叶,我收下了。”他说,“那个什么……家具的事,你跟你们老板说,我接了。”

我有些意外,甚至没反应过来。

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术,一条都没用上。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

“你这后生,跟他们不一样。”

他说,“他们来,眼睛里都是钱。你来,眼睛里是我的木头。”

他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已经雕刻好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个,送你。路上拿着玩。”

我摊开手心。

是一只小小的木头蝉。

雕得栩栩如生,薄如蝉翼的翅膀上,连纹路都清晰可见。

我能感觉到,那只蝉的身体里,仿佛还留着刘师傅手掌的温度。

回到北京,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经理。

他很高兴。

“我就说嘛,一个小老头,能有多难搞定?”

他在电话里对我说,声音很大,背景音里,好像还有麻将牌碰撞的声音。

“价格呢?压下来多少?”

“王经理,”我顿了顿,“我们没谈价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没谈价格?那他怎么就答应了?”

“我就是陪他喝了一下午茶。”

“喝茶?”王经理的音调高了八度,“小陈,你是不是傻?让你去谈生意,你跑去喝茶?”

“但是他答应了,他说他接了。”我强调道。

“行吧行吧,”王经理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答应了就行。后续的合同,让法务去跟他对接。你赶紧把报告和报销单交上来。”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那张被打了回来的报销单,又想起了那个下午。

想起了那杯又涩又甜的茶,想起了刘师傅说“心要静”时,那双清澈的眼睛。

还有我手心里,那只小小的木头蝉。

我把它放在我的显示器旁边,每次觉得心烦意乱的时候,就看它一眼。

它就那么安静地趴着,好像随时会振翅飞走,飞回那个长满青苔的南方小镇。

王经理说的奖金,后来确实发了。

比平时多了五百块。

他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当着我的面,用计算器算了一遍。

“你看,小陈,这不就都回来了吗?还多了呢tiao。那三百多块钱,就当是你自己买茶叶喝了嘛。”

他笑得很得意,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善举。

我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能用加减法来计算的。

比如一个下午的阳光,比如一杯用心的茶,比如一个老人对一个年轻人的信任。

这些东西,三百二十块钱买不来,五百块钱的奖金,也换不回。

甲方林总,是个很神秘的人。

我们公司从上到下,没人见过他。

所有的沟通,都是通过他的助理进行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林总,是这个项目真正的核心。

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几千万的大单子。

王经理对林总,有一种近乎崇拜的敬畏。

他把林总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研究他的喜好,他的品味。

“林总喜欢新中式,但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红木。他喜欢有‘禅意’的东西。”

“林总喜欢喝茶,尤其是单丛。咱们下次招待,必须用顶级的凤凰单丛。”

“林总最近好像在学古琴,这说明他是个追求精神层面的人。”

王经理像个情报分析员,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对着白板,分析着林总的“人设”。

他做的PPT,一页比一页精美。

里面充满了各种“赋能”、“闭环”、“打通底层逻辑”的词汇。

我看着那些PPT,总觉得像是空中楼阁,漂亮,但是不沾地。

我跟王经理提过一次。

我说:“王经理,我觉得林总可能更看重的是产品本身的情感和温度。就像刘师傅的手艺一样。”

王经理当时正在调整PPT里一张图片的饱和度。

他头也没抬。

“小陈,你还是太年轻。什么情感,什么温度?商业就是商业。林总是个商人,商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是利润,是回报率。”

他终于抬起头,用一种“你还嫩得很”的眼神看着我。

“刘师傅的手艺,只是一个‘卖点’,一个‘故事’。我们把它包装好,卖给林-总,这就够了。你懂吗?”

我没再说话。

我懂。

我懂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项目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刘师傅那边,已经开始动工了。

他没有签公司的标准合同,法务部的人抱怨了好几次。

说那个老头,油盐不进,只认他自己手写的一张纸,上面就几行字,写着要做什么,什么时候交货。

连个公章都没有,只有一个红色的指印。

王经理为此,也头疼过一阵子。

但后来,林总的助理打来电话,说林总知道刘师傅的规矩,就按刘师傅的来。

王经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还是林总有格局。”他感叹道。

但他没想过,为什么林总会知道刘师傅的规矩。

这中间的联系,他从来没有深究过。

他只关心,项目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他的年终奖,能不能拿到手。

那段时间,办公室的气氛很紧张。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表,精确,但没有表情。

只有我,偶尔会看着桌上的那只木头蝉,走一会儿神。

我会想起那个小院,那棵樟树,那壶茶。

我甚至给刘师傅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是刘师傅的声音,背景里,有“滋啦滋啦”的木头打磨声。

“刘师傅,是我,北京的小陈。”

“哦,是你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那么稳。

“没打扰您吧?”

“没事,正干活呢。你们要得急。”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您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电话那头,他好像笑了笑。

“放心,我心里有数。答应了你们的事,就不会耽误。”

我们又随便聊了几句。

我问他,院子里的樟树,叶子是不是又绿了一些。

他说,是啊,今年的雨水好,长得茂盛。

我说,下次有机会,还去喝您亲手炒的茶。

他说,好啊,随时来。

挂了电话,我心里觉得很暖。

这种感觉,和王经理发给我五百块奖金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很踏实,很安定的感觉。

好像这个冰冷坚硬的城市里,我也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林总要来公司考察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办公室里炸开了。

王经理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他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安排接待工作。

会议室要重新布置,买最贵的鲜花。

茶水间的咖啡豆,要换成顶级的蓝山。

连前台小姐的职业装,都要求重新熨烫一遍,不能有一丝褶皱。

他把所有人都叫到会议室,开了一个长达三个小时的动员会。

“各位,这是我们公司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接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的声音洪亮,在空旷的会议室里,甚至有些回音。

“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着装到言行,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

他指着PPT上林总的照片。

那是一张很模糊的侧脸照,不知道是从哪个财经杂志上扒下来的。

“记住,林总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我们要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做到完美。”

那几天,整个部门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备战”状态。

每个人都在背诵关于公司历史和项目亮点的资料,像是在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

王经理更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修改他的PPT,据说已经改了二十多版。

只有我,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些荒诞。

我们像一群演员,在精心排练一场戏。

可是,观众真的想看这场戏吗?

我看着桌上的木头蝉。

它在提醒我,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

比如,真诚。

林总来的前一天下午。

我的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喂,您好。”

“请问,是陈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很沉静,带着一丝南方口音。

“我是。”

“我是林望年。”

林望年。

林总。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经理的办公室,他正对着电脑,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应该还在背他的演讲稿。

“林总,您好您好。”我赶紧说,声音都有些发紧。

“不用紧张。”他好像笑了笑,“我就是想随便问问。”

“您请说。”

“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去过一趟刘长青师傅那里?”

刘长青,是刘师傅的全名。

“是的,我去过。”

“哦,”他顿了顿,好像在回忆什么,“那……他院子里那棵老樟树,今年长得还好吗?”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不是问项目的进度,不是问产品的参数,而是问一棵树。

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午后。

阳光,树影,茶香。

我的声音,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长得很好。”我说,“我去的时候,正好是雨季刚过,叶子绿得发亮。风一吹,整个院子都是樟树的香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那……你喝到他亲手炒的茶了吗?”他又问。

“喝到了。”我笑了,“很特别的味道。刚入口有点涩,但是回甘很足,很解渴。”

“是啊,”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怀念,“那是他用后山那口老泉的水泡的,所以才会有那种味道。”

我的心,又是一动。

他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陈,”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你觉得,刘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

我该怎么回答?

说他技艺高超?说他信守承诺?

这些都对,但又好像都不足以形容他。

我想了想,看着桌上的那只木头蝉。

“我觉得,”我慢慢地说,“刘师傅,是一个把心放进木头里的人。他做的东西,是有温度的。”

我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点矫情。

但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喂?林总?”

“我在听。”他的声音,好像比刚才,更温和了一些,“谢谢你,小陈。我知道了。”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听筒,呆了很久。

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说不清是好是坏。

我没有把这个电话告诉王经理。

我知道,他不会理解。

他会觉得,我错失了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他会追问我,为什么不趁机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优势,为什么不把话题引到合作上。

他不懂。

有些交流,是不需要谈合作的。

第二天。

公司上下,如临大敌。

每个人都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

会议室里,鲜花吐艳,果盘精致。

王经理穿着一身崭新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在会议室门口,焦急地踱着步,不停地看表。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十点过了,林总没来。

十点半,林总还是没来。

王经理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停地给林总的助理打电话,但那边一直无人接听。

办公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那种精心营造出来的热烈和期待,正在一点一点地冷却,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冰。

十一点。

王经理的手机,终于响了。

不是林总的助理打来的。

是总公司,最大的那位老板。

王经理接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不停地点头哈腰。

“是,是……我知道……是我们的问题……我马上处理……”

我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

我只看到,王经理挂了电话之后,脸色变得惨白。

他慢慢地走回办公室,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下子瘫坐在他的老板椅上。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很久。

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

有茫然,有不解,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小陈,你过来一下。”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走进他那间玻璃办公室。

他没有关门。

他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

发件人,是林总的助理。

邮件内容很短,只有几句话。

“王经理,您好。很抱歉,关于贵我双方合作的新中式家具项目,我方决定,终止合作。林总认为,贵公司的企业文化与价值观,与我们所追求的‘匠心’精神,存在较大差异。预付款项,我方将不予追回,就当是为刘长青师傅的手艺买单。祝好。”

“匠心”两个字,被加粗了。

我看完邮件,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王经理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哪里做得不好?PPT?接待方案?还是报价?”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抓住任何一根稻草。

“我们明明已经把刘师傅都搞定了啊!他不是已经答应合作了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到现在,都还没明白。

“王经理,”我把手机还给他,语气很平静,“你还记得我那张没有报销的单子吗?”

他愣住了。

显然,他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个。

“报销单?什么报销单?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那个?”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和焦躁。

“就是那张,给刘师傅买茶叶的报销单。”

我的声音不大,但办公室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经理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三百二十块钱,”我继续说,“对公司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我个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

“但是,它代表的是一种态度。”

“一种对人的尊重,对‘心意’的认可。”

“我们花了几十万,几百万,去做市场推广,去做精美的PPT,去营造一个‘我们很懂匠心’的假象。可是,我们连三百二十块钱的,一份真正发自内心的‘心意’,都容不下。”

“我们告诉甲方,我们请来了最有‘匠心’的大师。可我们转过头,就把拜访大师时,一份小小的敬意,当成是‘不合规’的开支。”

“王经理,你觉得,一个连一棵树长得好不好,一杯茶是什么味道都了如指掌的客户,他会看不穿我们这点小聪明吗?”

我的话,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心上。

也敲在王经理那张惨白的脸上。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是彻底的崩溃和茫然。

“就因为……这个?”他喃喃自语,“就因为一张三百块钱的报销单?”

他好像还是不信。

或者说,是不敢信。

他不敢相信,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商业逻辑,竟然会输给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我没有再说话。

我转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那个一直没舍得扔的文件夹,拿出了那张报销单。

那三个红色的“不合规”的大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看着它,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憋闷,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我拿出笔,在那张单子后面,写了一行字。

“有些东西,无法报销。比如,真心。”

然后,我把它,和我桌上那只小小的木头蝉,一起,收进了我的抽屉里。

第二天,我递交了辞职信。

王经理没有挽留我。

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只是签了字,然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小陈,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笑了笑。

“是的,王经理。”

办完离职手续,我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了那栋高大的写字楼。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墙大楼。

我觉得,它像一个巨大的,精美的,但是冰冷的笼子。

我终于自由了。

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就接了起来。

“喂,小陈吗?”

是刘师傅的声音。

“刘师傅,是我。”

“我听说了,你们公司那个项目,黄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是不是我这边,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刘师傅,不关您的事。”我赶紧说,“是我们的问题。”

“唉,”他叹了口气,“那个林总,林望年,其实是我一个远房的晚辈。他小时候,跟着他爷爷,在我这里住过一阵子,学过几天木工活。”

我的心,猛地一跳。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他这次搞这个项目,其实就是想帮我一把。他跟我说,想找个靠谱的公司合作,让我帮忙看看人。”

“那天你来,我本来是不想见的。这些年,来找我的人太多了,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心里都是生意。”

“但是你这个后生,不一样。”

“你坐在我那院子里,眼睛是安定的。你看我的木头,像是看一个宝贝。你喝我的茶,能喝出里面的味道。”

“所以,我跟望年说,这个小伙子,靠谱。”

“谁知道……唉……”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我全明白了。

林总不是在考验我们公司。

他是在给我,给那个愿意花一个下午,陪一个老人喝茶的年轻人,一个机会。

可惜,这个机会,被王经理,被我们公司那种冰冷的,只认钱和流程的文化,亲手给毁掉了。

“刘师傅,”我的鼻子有点酸,“谢谢您。”

“谢我什么?”

“谢谢您,让我明白了,什么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

电话那头,他笑了。

“想明白了就好。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马路,和远处那片小小的,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绿地。

“我还没想好。”我说,“可能会先回一趟家,休息一阵子。”

“也好。什么时候,再来我这里喝茶?”

“一定。”我笑着说,“我给您带我们家乡最好的茶叶去。”

“好,我等着你。”

挂了电话,我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汽车的尾气,有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还闻到了一丝,来自遥远南方的,樟树的清香。

我抱着我的纸箱子,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箱子里,东西不多。

几本书,一个水杯,还有我那只小小的,永远不会飞走的木头蝉。

以及那张,改变了我人生的,三百二十块钱的报销单。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份工作。

但我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

那东西,叫“心”。

来源:天哥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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