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小伙被印度高种姓女友看上,老丈人赠千万别墅,他不满要回国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8-15 01:50 4

摘要:林栋站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手里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新德里午后的阳光有些过分热烈,晒得他裸露的胳膊微微发烫。他没有躲进有中央空调的客厅,反而觉得这种灼热感,能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几分。

金色的牢笼

林栋站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手里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新德里午后的阳光有些过分热烈,晒得他裸露的胳膊微微发烫。他没有躲进有中央空调的客厅,反而觉得这种灼热感,能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几分。

脚下是光洁如镜的大理石,栏杆是雕花的梨木,散发着昂贵的、陌生的香气。视线越过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湛蓝色的泳池,能看到远处城市的轮廓,混杂着尘土与喧嚣,像一幅失焦的油画。而他所在的这片富人区,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三天前,安佳丽的父亲,那位在印度商界举足轻重的卡普尔先生,把这栋别墅的钥匙交到了他手上。那是一串沉甸甸的、带着银质吊牌的钥匙,躺在天鹅绒的盒子里,像一份不容拒绝的谕旨。

“林,这是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卡普尔先生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印度口音,但语气里的威严和不容置喙却跨越了语言的障碍,“安佳丽喜欢这里的环境,安静,安全。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林栋记得自己当时僵硬的表情。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这太贵重了”、“我们自己有地方住”,或者更直接的“我不能要”。但看着未婚妻安佳丽脸上那幸福得快要溢出来的笑容,和她父亲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口干涩的唾沫,咽下去都硌得慌。

他,林栋,一个从东北沈阳普通工人家庭走出来的IT工程师,三年前被公司外派到印度分部。在这里,他遇到了安佳丽。她是公司合作方法务部的顾问,一个典型的印度高种姓美女,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一双大眼睛像是盛满了星辰。她的热情、开朗和对中国文化的好奇,像一道光,照进了林栋枯燥的异国生活中。

他们的爱情,起初是办公室里一杯咖啡的温度,是周末一起探索德里古迹的脚步,是分享彼此童年故事时的笑声。林栋喜欢给她讲东北的冬天,雪能没过膝盖,一家人围着火炕吃酸菜炖粉条。安佳丽则会给他讲洒红节的狂欢,排灯节的璀璨,以及她家族那些古老而复杂的传统。

他知道她家境优渥,但直到他第一次被邀请去她家做客,才真正理解了“优渥”的含义。那是一座庄园,而非简单的住宅。有穿着制服的仆人,有专门的司机和厨师。安佳丽的父亲卡普尔先生,是个言语不多但气场强大的人。他打量林栋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女儿的男朋友,更像是在评估一项资产。

林栋当时有些局促,但他挺直了腰板。他有自己的骄傲。他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凭自己的技术吃饭,年薪虽然在卡普尔家族看来不值一提,但在同龄人里也算佼佼者。他相信,只要他努力,能给安佳丽一个不差的生活。

可现在,这栋价值上千万人民币的别墅,像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山,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是没见过钱,也不是清高到视金钱如粪土。在沈阳,父母辛苦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给他凑个首付,买一套百十平米的房子。他自己也攒了些钱,计划着回国后,和安佳佳一起,哪怕是贷款,也要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一个需要他们共同打拼、一砖一瓦去构建的家。

可卡普尔先生轻易地就实现了这个目标,甚至超出了他最大胆的想象。这份“礼物”,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一种施舍,一种轻描淡写的、居高临下的掌控。它清晰地标明了他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烟灰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他下意识地用脚尖去捻。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在沈阳老家,父亲抽完烟,总会把烟屁股小心地摁灭在烟灰缸里,生怕烫坏了那张用了十几年的三合板茶几。

在这里,没人会在意一块大理石上是否有烟灰。明天一早,就会有佣人把它擦得一尘不染。他的一切生活痕跡,都会被轻易地抹去,就像他这个人,在这座房子里,显得如此无足轻重。

他走进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真皮沙发,全套的欧洲进口厨具……每一样东西都在闪闪发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昂贵。林栋走过去,打开冰箱。双开门的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白光,映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不是胃里的,而是心里的。他想念母亲做的锅包肉,想念父亲下酒时那碟简单的拍黄瓜,想念那个虽然拥挤、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家。

手机响了,是安佳丽打来的。

“嗨,亲爱的!你还在那儿吗?感觉怎么样?我下午和设计师过去,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装修风格,我想要一个有纱幔的公主床!”她的声音充满了雀跃。

林栋靠在冰冷的冰箱门上,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安佳丽,”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能……不住这里吗?”

电话那头的欢快戛然而止。短暂的沉默后,安佳丽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困惑和委屈:“为什么?你不喜欢吗?这是我爸爸送给我们的礼物,是他对我们的祝福。”

“我喜欢,它很漂亮。”林栋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但是,这太……太大了,也太贵重了。我们两个人,住在公司附近那个小公寓不是挺好的吗?很温馨。”

“温馨?”安佳丽的声调高了一些,“林,那个公寓太小了!连个像样的衣帽间都没有!而且,我爸爸是不会同意我结婚后还住在那种地方的,这关系到家族的脸面。”

“脸面?”林栋咀嚼着这个词,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又是脸面。他知道,在印度,家族荣誉至高无上。但他也有他的脸面,一个中国东北男人的脸面。这个脸面,不是靠别人赠予的豪宅撑起来的。

“安佳丽,这不是脸面的问题。这是我们的家,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创造,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安佳麗打断他,语气里已经有了哭腔,“而不是我爸爸用他的爱来帮我们创造吗?林栋,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你是不是觉得接受我家里的帮助,让你很没面子?可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们还不是一家人。”林栋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抽泣,然后是长久的死寂。

“安佳丽,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解释,却发现语言是如此苍白。他该怎么向一个从小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公主,解释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男人,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

“我……我晚点再打给你。”安佳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林栋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寒意,一直渗进骨头里。他环顾着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和安佳丽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国界,更是一条用财富、阶级和观念堆砌起来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他,正被困在鸿沟的此岸,进退两难。

故乡的味道

夜幕降临,别墅里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洒满每一个角落,却驱不散林栋心头的阴霾。他没有开主灯,任由自己陷在沙发的一片阴影里。

他和安佳丽又通了电话,或者说,是安佳丽单方面的质问和哭诉。他笨拙地道歉、解释,但收效甚微。最后,安佳丽疲惫地说:“林,你冷静一下吧。明天我们再谈。”

冷静?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心里的火烧成灰了。

胃里空得发慌,他决定找点东西吃。打开手机外卖软件,上面是各种他看不懂名字的印度菜,咖喱、马萨拉、各种香料的图片五颜六色,刺激着他的视觉,却勾不起半点食欲。

他忽然想吃一碗简单的酱油炒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长。他想念酱油在热油里“刺啦”一声爆开的香气,想念米饭混合着蛋花和葱花的朴实味道。那是在他加班晚归的无数个夜晚,他会为自己做的最简单的慰藉。

别墅里有个堪称奢华的厨房,中西厨分开,光是灶头就有七八个。林栋像个探险家一样,在橱柜里翻找。他找到了顶级的橄榄油、意大利香醋、日本的海盐,甚至还有昂贵的藏红花,但就是没有一瓶他熟悉的、产自中国的酱油。

他不死心,开车去了附近一家最高档的进口超市。在琳琅满目的调味品货架上,他看到了日本酱油、韩国酱油、印尼甜酱油,它们的包装精致,价格不菲。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买了一瓶看起来最接近的日本酱油。

回到别墅,他从空荡荡的冰箱里找出一盒据说是“有机”的鸡蛋,又在米桶里发现了一袋细长的、据说产自喜马拉雅山麓的“顶级”香米。

一切准备就绪。他打开火力强劲的燃气灶,倒油,热锅。油是好油,锅是好锅,但油烟机强劲得有些过分,瞬间就把所有香气都吸走了,只剩下冰冷的机器运转声。他磕下鸡蛋,金黄的蛋液在锅里迅速凝固。他把蒸好的米饭倒进去,米粒颗颗分明,却缺少他熟悉的那种粘糯的口感。

最后,他倒入了那瓶昂贵的日本酱油。酱油的颜色是对的,但香气却不对。没有那种咸中带鲜、略带豆香的醇厚,而是一种偏甜、偏淡的鲜味。

一盘酱油炒饭出锅了。卖相不错,金黄的鸡蛋,油亮的米饭,点缀着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干葱。他盛了一大盘,坐在空无一人的巨大餐桌前,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

甜的。

米饭是松散的,没有嚼劲。鸡蛋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味,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味蕾,让他所有关于“家”的想象瞬间崩塌。

他咀嚼着,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咽不下去。

一瞬间,巨大的委屈和孤独感排山倒海般地袭来。他想起了在沈阳,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厨房。冬天,窗户上结着冰花,母亲穿着厚厚的棉袄,在灶台前忙碌。抽油烟机是老式的,效果不好,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父亲会提前把碗筷摆好,嘴里念叨着“今天整点啥好吃的”。

他想起大学刚毕业,和几个哥们合租在城中村。下班后,几个人凑钱买菜,在狭窄的厨房里,你切葱我炒菜,用最便宜的酱油和调料,也能做出一桌子有滋有味的饭菜。大家喝着几块钱一瓶的啤酒,吹着牛,谈着未来,笑声能把屋顶掀翻。

那些味道,是贫乏的,是粗糙的,却也是真实的,是温暖的。它们构建了林栋的味觉记忆,也构建了他对“生活”的全部认知。

而现在,他坐拥着千万豪宅,用着顶级的厨具和食材,却做不出一碗能让自己下咽的炒饭。

他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一口。那盘看起来很美的炒饭,像一个精致的讽刺,安静地躺在昂贵的骨瓷盘子里。

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母亲的视频通话。现在是国内时间晚上十点多,父母应该还没睡。

视频很快接通了,母亲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背景还是那个熟悉的客厅,墙上挂着他和姐姐的合影,沙发上盖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床单。

“儿子,咋这个点儿来视频了?在那边挺好的不?”母亲的脸上堆满了笑,眼角的皱纹也挤在了一起。

“挺好的,妈。刚下班,寻思跟你俩说说话。”林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他把摄像头转向天花板,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你瞅瞅你,又瘦了。工作别太累,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母亲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这是她每次通话的开场白。

“知道了妈。”林栋应着,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心里的坚冰仿佛融化了一角。

“你吃饭没啊?吃的啥?”

“吃了,自己做了个炒饭。”

“呦,还会自己做饭了?出息了啊!”母亲笑了起来,“啥时候回来啊?回来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锅包肉,保准比饭店的还地道!”

锅包肉。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栋记忆的闸门。他仿佛闻到了那股酸甜的、带着姜葱香气的味道。面糊炸得金黄酥脆,挂上晶亮的糖醋汁,咬一口,“嘎吱”作响,外酥里嫩。

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快了,妈,过一阵就回去了。”他含糊地说道。

“回来好,回来好。你爸还念叨呢,说等你回来,爷俩好好喝点。”父亲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带着一丝酒后的憨厚。

“行,等我回去,陪我爸喝。”林栋的喉咙有些哽咽。

“对了,跟那……那叫啥来着,安佳丽,处得咋样啊?”母亲小心翼翼地问。

林栋沉默了。他该怎么说?说他们很好,马上就要结婚了,女方家里送了一栋他一辈子都挣不来的豪宅作为婚房?他能想象到父母听到后的反应,先是震惊,然后是局促不安,最后是无尽的担忧。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儿子“高攀”了,以后在人家里直不起腰。

“挺好的,妈,她人很好。”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好就行。处对象啊,人好是第一位的。家庭条件啥的,咱不图。只要俩人能过到一块去,比啥都强。”母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我知道。”

挂掉视频,林栋再也控制不住,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东北的男人,信奉流血不流泪。但此刻,在异国他乡,在这个华丽而空旷的牢笼里,一碗失败的炒饭,一通家常的电话,轻易地击溃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想家了。不是想那个地理坐标上的沈阳,而是想念那种他能掌控、能理解、能安身立命的生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德里市区那片模糊的灯火。那片灯火里,有安佳丽的家,有她的世界。而他的世界,远在千里之外,隔着万水千山。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为了爱情,跨越这条鸿沟,究竟值不值得。或者说,他究竟有没有能力,去跨越它。

绸缎上的裂痕

第二天下午,安佳丽带着两位设计师来到了别墅。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微肿,显然昨晚没有睡好。但一走进这栋房子,她脸上又重新焕发了光彩,仿佛这里是她的王国。

“林,快来看,这是著名的室内设计师拉杰什先生和他的助手。”安佳丽拉着林栋的手,热情地介绍着。

林栋和他们握了手,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拉杰什先生是个优雅的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亚麻西装,他打量着林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卡普尔小姐的想法很大胆,很有品位。”拉杰什开口说道,“她说,想要一个融合了现代简约和印度传统元素的家。我们带来了一些初步的方案。”

说着,他的助手打开平板电脑,展示出几张精美的3D效果图。客厅被设计成了流线型,巨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造型简约的意大利沙发,但墙上却挂着色彩斑斓的印度细密画,地毯是手工编织的克什米尔羊毛毯,上面是繁复的佩斯利花纹。

“卧室,我们打算用您提到的纱幔,营造出一种浪漫、梦幻的感觉。床头会用传统的木雕做装饰……”设计师滔滔不绝地讲解着。

安佳丽听得双眼放光,不时地和设计师讨论着细节,比如墙壁的颜色,灯具的选择,窗帘的材质。她完全沉浸在构建未来爱巢的喜悦中。

林栋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他看着那些效果图,觉得很漂亮,很奢华,但没有一样东西让他觉得亲切。他想象自己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每天早上从带纱幔的公主床上醒来,坐在意大利沙发上看电视,踩在克什米尔地毯上……他觉得那不是他,而是在扮演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林,你觉得怎么样?你喜欢哪个方案?”安佳丽终于想起了他,回头满怀期待地问。

林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股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

“安佳丽,我们能单独谈谈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安佳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两位设计师,有些尴尬地对他们说:“抱歉,请给我们几分钟。”

设计师很识趣地走到花园里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林,你又怎么了?”安佳丽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和疲惫,“你昨天说的话已经很伤我心了。我以为你冷静了一晚上,会想明白的。”

“我想了一晚上,但我想的可能和你不一样。”林栋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说开,“安佳丽,我不能住在这里。我也不想让你的设计师来设计一个我不想要的家。”

“不想要的家?”安佳丽的声音陡然拔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难道不是我们未来的家吗?你为什么不想要?就因为这是我爸爸买的?”

“是。”林栋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家,是你们卡普尔家族的一处房产。我住在这里,感觉自己像个被圈养的宠物。我每天吃的、用的、住的,都来自于你的家庭。那我算什么?你的丈夫?还是你家的一个附属品?”

这些话说得很重,像一把刀子,刺向了安佳丽,也刺痛了林栋自己。

安佳丽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附属品?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爸爸只是想让我们生活得好一点,想让我幸福,这有错吗?在我们印度,女儿出嫁,家里提供丰厚的嫁妆,这是爱,是荣耀!你为什么非要把它理解成一种侮辱?”

“因为我不是印度人!我是中国人!”林栋也激动起来,“在我们中国,男人是一家之主,要顶天立地,要靠自己的双手养家糊口!我可以不富裕,我可以和你一起租房子,一起还房贷,但我不能心安理得地住进你父亲送的豪宅里,然后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家!这不是!这是你父亲的家,是你父亲对我的施舍!”

“施舍?”安佳丽被这个词彻底激怒了,眼泪终于决堤而下,“我父亲的爱,在你眼里就是施舍?林栋,你太自私了!你只考虑你那点可怜的、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拒绝我父亲的好意,他会怎么想?我的家人会怎么看你?他们会觉得你不爱我,不尊重我们的家庭!”

“我爱你,安佳丽,但这和爱无关!”

“怎么无关?爱就是接受对方的一切,包括他的家庭!你连我的家庭都不能接受,你还说你爱我?”

他们的争吵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着彼此的心。他们站在问题的两端,用着不同的逻辑,说着同样是“爱”的语言,却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林-栋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发现,他和安佳丽之间的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这不是简单的钱的问题,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观念、价值体系的激烈碰撞。在他的世界里,“独立、奋斗、靠自己”是男人的天职;而在她的世界里,“家族、荣誉、接纳”是婚姻的基石。

这块华丽的绸缎,曾经包裹着他们美好的爱情,如今,却因为现实的拉扯,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而且这道裂痕,正在越扯越大。

“林,我求你了,别这样。”安佳丽哭着走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放软了语气,“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们就住在这里。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普通的房子,不要想那么多。为了我,试一试,好吗?”

她的眼泪滴落在林栋的手背上,滚烫。林栋的心也跟着一颤。他看着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人,梨花带雨,满脸哀求。他多想点头,多想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好,都听你的”。

但他做不到。他知道,一旦点了这个头,他就跨过了自己心里的那条底线。他会失去的,不仅仅是所谓的“自尊”,而是他之所以成为“林栋”的那个内核。他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一个靠着女人娘家生活的男人,这在他从小到大的教育里,是最大的耻辱。

他轻轻地,但却坚定地,把自己的手从安佳丽的掌握中抽了出来。

“对不起,安佳丽。”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决绝,“我试不了。”

安佳丽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从哀求变成了失望,最后,变成了一片冰冷的死灰。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踉跄地朝门口走去。经过花园时,她对那两位还在等待的设计师说了一句:“我们走。”

林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夕阳的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脚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他知道,他和安佳丽之间,那块美丽的绸缎,可能已经彻底撕裂了。

一个男人的账本

争吵过后的几天,是令人窒息的冷战。安佳丽没有再联系他,他也没有主动去找她。那栋华丽的别墅,他一次也没再去过,宁愿蜷缩在自己那个狭小但熟悉的公司公寓里。

公寓里还保留着安佳丽生活过的痕迹。梳妆台上她用了一半的香水,衣柜里她留下的几件衣服,浴室里并排摆放的牙刷。这些曾经甜蜜的细节,如今都像针一样,一下下刺着林栋的心。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白天在公司,他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用复杂的代码和逻辑运算来麻痹自己。但只要一停下来,安佳丽哭泣的脸和那栋空旷的别墅就会浮现在眼前。

他开始怀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太固执了?太矫情了?就像安佳丽说的,这只是她父亲表达爱的一种方式,我为什么非要上纲上线?在印度,这或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入乡随俗,我为什么就做不到?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交战,让他头痛欲裂。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无所事事,打开了自己的网上银行。他想看看自己这几年到底攒了多少钱。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仿佛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中,只有那一串冰冷的数字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他仔仔细细地算了一笔账。

他在印度的薪水,换算成人民币,税后大概一年四十万左右。这在国内绝对是高薪,但在新德里这个消费水平极高的城市,除去房租、生活开销,一年能攒下二十万,已经是他省吃俭用的结果了。三年下来,他手里的存款,加上在国内工作时的一些积蓄,总共不到八十万人民币。

八十万。

在沈阳,这笔钱足够付一套不错房子的首付了。他曾经为这个数字感到骄傲,这是他一步一个脚印,一个代码一个代码敲出来的。这是他的底气。

可现在,他把这个数字和那栋别墅的价值放在一起比较。

那栋别墅,安佳丽提过一句,市价大概在一亿五千万卢比左右,折合人民币,超过一千三百万。

一千三百万 vs 八十万。

这个悬殊的对比,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林栋的脸上。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关于“独立”、“奋斗”的豪言壮语,在这样赤裸裸的数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需要不吃不喝地工作将近四十年,才能买得起那样一栋房子。而这,仅仅是卡普尔先生送给女儿的一件“结婚礼物”。

他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和安佳丽去逛商场。安佳丽看中了一块手表,价格是三十万卢比,差不多三万人民币。他当时犹豫了一下,这个价格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了。安佳丽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说:“没关系,我自己买。”然后轻松地刷了卡。

他当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而安佳丽却毫无察觉,她觉得这很正常。她从小到大,买任何东西都不需要看价格。

还有一次,他们的车在路上和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发生了轻微的剐蹭。对方很穷,车子也破旧。安佳丽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递给对方,让他去修车,甚至没有报警和理论。她的善良是毋庸置疑的,但那种处理问题的方式,那种对金钱的随意态度,让林栋感到了深深的隔阂。

他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消费世界里。他买东西习惯性地换算成人民币,计算性价比;而她,只考虑“喜欢”或“不喜欢”。

这份账本,越算越心惊,越算越绝望。他意识到,他和安佳丽的矛盾,根源并不仅仅是那栋别墅,而是他们背后所代表的阶级差异。这种差异,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就算他妥协了,接受了别墅,那以后呢?生活里的开销怎么办?孩子的教育怎么办?难道都要靠卡普尔家族来“赞助”吗?他林栋,一个堂堂七尺的东北汉子,难道要一辈子都活在妻子娘家的荫庇之下,凡事都要看人脸色?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是国营工厂的一名老电工,一辈子勤勤恳恳,没什么大本事,但把这个家撑得稳稳当当。他总说:“男人啊,腰杆子得直。咱可以穷,但不能没骨气。”

父亲的这句话,像烙印一样刻在林栋的心里。

他关掉网上银行的页面,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这冰冷的数字理清了。他不是矫情,也不是固执。他只是无法背叛自己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价值观。他无法接受一个不平等的、需要他放弃自我才能维系的婚姻。

爱情是风花雪月,但婚姻是柴米油盐,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他无法想象,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自己都要为这份“不对等”而感到自卑和压抑。那样的生活,会磨掉他对安佳丽所有的爱,最后只剩下怨怼和煎熬。

长痛不如短痛。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就变得无比坚定。

他打开电脑,没有丝毫犹豫,开始搜索从新德里飞往沈阳的机票。屏幕上,一个个航班信息跳出来,像是一条条通往自由的路径。

他选了三天后的一个夜间航班。

点击“预订”按钮的那一刻,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疼得厉害。但他同时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仿佛一个背负着千斤重担的人,终于决定卸下行囊。

这个男人心里的账本,已经算到了尽头。结果是,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但他不想再输掉最后的尊严。

他需要回家。回到那个虽然不富裕,但能让他挺直腰杆的地方。

承诺的分量

订好机票后,林栋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知道,在离开之前,有两件事必须要做。一是和安佳丽做最后的告别,二是把别墅的钥匙还给卡普尔先生。

他决定先去见卡普尔先生。这或许是整个事件中最艰难的一步。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伤心的父亲,更是一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习惯掌控一切的强者。

他给卡普尔先生的秘书打了电话,预约了见面时间。秘书的语气很职业,但林栋能感觉到一丝疏离。显然,他和安佳丽的矛盾,卡普尔家族已经人尽皆知。

见面的地点在卡普尔先生市中心的办公室。那是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可以俯瞰整个新德里。办公室大得惊人,一边是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另一边是会客区,摆着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沙发。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的画作,林栋看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卡普尔先生坐在办公桌后,没有起身。他只是抬了抬眼,示意林栋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今天没有穿传统的印度服饰,而是一身笔挺的西装,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威严。

“林,找我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林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天鹅绒的盒子,轻轻地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卡普尔先生,我是来归还这个的。”林栋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卡普尔先生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缓缓地移回到林栋的脸上。他的眼神很锐利,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剖析。

“是因为你和安佳丽吵架了?”他问。

“是,也不是。”林栋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背,“就算我们没有吵架,我也无法接受它。先生,我爱安佳丽,我希望能娶她为妻。但是,一个家,应该由我来为她建立。或许它一开始会很小,很简陋,但那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努力?”卡普尔先生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近乎嘲讽的微笑,“年轻人,你的努力,在现实面前有时候一文不值。我可以用我一分钟的收入,买下你一年努力的成果。这不是在贬低你,这是事实。”

林栋的脸颊有些发烫,但他没有退缩。“您说的是事实。但对我来说,努力的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它关系到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价值。”

“尊严?”卡普尔先生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那么,你认为让我的女儿,一个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女孩,跟着你去住小公寓,去为了每个月的房贷而奔波,就是维护了你的尊严,但却牺牲了她的幸福?你觉得这公平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插林栋的软肋。他沉默了。这确实是他内心最矛盾、最痛苦的地方。

看到他无言以对,卡普尔先生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林,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安佳丽选择你,我相信她的眼光。我送你们别墅,并不是想控制你,也不是想炫耀我的财富。我只有一个女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幸福。我希望她结婚后,能继续过她习惯的生活,不用为物质发愁。这,是一个父亲的本能。”

他的话语充满了理性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父爱,让林栋刚才建立起来的防线有些动摇。

“我知道,先生。我理解您的爱。但是……”林栋艰难地寻找着词语,“……但是我给她的幸福,可能和您想给的,不是同一种。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伴侣,是战友,可以一起面对生活的风雨。而不是我单方面地,被动地接受您家庭的馈赠。那样,我会失去平衡,我们的关系也会失衡。长此以往,对我和安佳丽,都不是好事。”

卡普尔先生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变化。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调的微风声。

林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位商界大亨会作何反应。是勃然大怒?还是不屑一顾?

过了许久,卡普尔先生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出乎林栋意料的,近乎欣赏的意味。

“我年轻的时候,比你更穷,也比你更固执。”他说,“我能理解你说的‘尊严’。但是,林,生活会教给你很多东西。有时候,适当的妥协,是一种智慧,而不是软弱。”

他顿了顿,看着林栋,眼神变得深邃。“你真的决定了?”

林栋的心一沉。他听出了卡普尔先生话里的潜台词。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一个最后通牒。接受,或者离开。

他想起了那张已经订好的机票,想起了那碗失败的酱油炒饭,想起了父亲那张布满皱纹却充满骨气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是的。”

卡普尔先生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冷静和决断。他没有再看林栋一眼,也没有碰那个钥匙盒。他按下了桌上的一个通话器。

“送客。”

门开了,秘书恭敬地站在门口。

林栋站起身,对着卡普尔先生微微鞠了一躬。这既是告别,也是表达他最后的敬意。

“打扰了,先生。”

说完,他转身,迈着沉重但坚定的步伐,走出了这间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办公室。当门在他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筋疲力尽的仗。

他没有赢,但他也没有输掉自己。

那个装载着千万豪宅承诺的天鹅绒盒子,还静静地躺在那张巨大的红木桌上,像一个无人认领的、沉重的梦。

无法横渡的河流

从卡普尔先生的办公室出来,林栋知道,他和安佳丽的故事,也该画上句号了。他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去了她的住处——那是她婚前和父母同住的庄园。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心情却和第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是忐忑和期盼,这一次是沉重和决绝。

管家为他开了门,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领到了花园的茶室。安佳丽正坐在那里,面前摆着精致的茶点,但她一口没动。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纱丽,没有化妆,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茉莉花。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林栋见过她父亲,也知道了结果。

“你来做什么?”她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

林栋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横渡的河流。

“我来……跟你告别。”林栋艰难地说,“我买了后天回国的机票。”

安佳丽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你的‘尊严’,而不是我?”

“安佳丽,这不是一个选择题。”林栋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在我看来,选择我的‘尊言’,恰恰是为了保护我们之间那份曾经美好的感情。如果我留下来,住进那栋房子,我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一个自卑、压抑、充满怨气的男人。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爱我吗?我们之间,除了无尽的争吵和互相折磨,还能剩下什么?”

“那我们可以不住那栋房子!”安佳丽激动地站起来,“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住在你的小公寓里!只要你留下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林栋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真的可以吗?安佳丽,你说的‘什么都不要’,是在你拥有了一切的前提下。你可以一天不坐家里的车,但你不能一辈子都和我一起挤地铁。你可以偶尔尝一次路边摊,但你无法忍受顿顿都是粗茶淡饭。这不是你的错,你从小就是这样生活的。而我,我无法给你你习以为常的一切。就算我拼尽全力,也够不到你生活的起点。”

“我可以改!为了你,我可以学着去适应!”

“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你本来就很好。”林栋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痛惜,“但我也不想改变我自己。我不想变成一个靠着妻子娘家才能活得体面的人。我们就像两棵生长在不同土地上的树,我这棵,是长在东北黑土地的杨树,习惯了风吹雨打,需要深深扎根才能活下去。而你,是长在你们家花园里的名贵花卉,需要恒温的暖房和精心的照料。把杨树移栽到暖房里,它会烂根;把花卉种在黑土地上,它会冻死。我们谁都没有错,只是我们不适合在同一片土壤里生长。”

这番话说得很慢,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在两个人的心上。

安佳丽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跌坐回椅子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知道,林栋说的是对的。她可以为爱疯狂一时,但她无法背叛自己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和阶级烙印。她曾经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但现在才发现,在根深蒂固的文化和观念面前,爱情是如此的脆弱。

“所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喃喃地问,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林栋沉默了。他看着花园里那些精心修剪的花草,看着远处喷泉溅起的水花,一切都那么完美,那么不真实。他知道,他即将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梦境。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林栋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你指着那棵凤凰木对我说,它开花的时候,整个花园都是红色的,像火一样。我很想看看那样的景色。”

安佳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泪眼模糊中,那棵凤凰木的轮廓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它在夏天开花。”她哽咽着说,“你……等不到了。”

是的,等不到了。

有些风景,注定只能想象,无法亲眼得见。有些爱情,注定只能怀念,无法走到终点。

林栋站起身,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她。他想把她此刻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海里。这个他曾倾尽所有去爱的印度女孩,这个让他尝尽了爱情的甜蜜与苦涩的女孩。

“安佳丽,忘了我吧。找一个……能配得上你,能给你幸福的人。”他说。

“你就是那个我想要的人。”她哭着说。

林栋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动摇。

“对不起。”

他留下这三个字,然后毅然转身,没有再回头。

身后,传来安佳丽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背,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他知道,他和安佳丽之间那条无法横渡的河流,今天,终于彻底淹没了他。他游不过去,只能选择退回到自己的岸边。

吹向北方的风

离开卡普尔庄园后的两天,林栋像个幽灵一样,在处理着离开前的一切琐事。他向公司递交了辞呈,理由是“个人原因”。相熟的同事都很惊讶,纷纷挽留。印度分部的负责人还找他谈了话,暗示可以给他升职加薪。

林栋都一一婉拒了。他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天。这个曾经让他充满新奇和希望的国度,如今只剩下让他窒息的回忆。

他打包行李,东西其实并不多。几件衣服,几本专业书,还有一些从国内带来的小物件。那个他住了三年的小公寓,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他把所有安佳丽留下的东西,都装进了一个箱子。他没有扔掉,也没有带走,只是把箱子放在了角落里,贴上了封条,仿佛在封存一段再也不会被开启的过去。

最后一天,他去了一趟他常去的、一家中国人开的小超市。他买了两瓶最普通的国产酱油,几包方便面,还有一瓶二锅头。他没有做饭,只是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拧开那瓶白酒,就着窗外新德里最后的夜色,一口一口地喝着。

酒很烈,烧得喉咙和胃都火辣辣的。但这股灼热,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安宁。

他没有再接到安佳丽的电话,也没有接到卡普尔先生的。一切都结束得干干净净,就像一场商业谈判,协议无法达成,便各自离场。

第二天,他拖着行李箱,叫了一辆出租车去机场。

德里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拥堵。喇叭声、叫卖声、各种语言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城市独有的交响乐。林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穿着纱丽的女人,包着头巾的男人,在车流中穿梭的Tuk-tuk车,路边古老的神庙和现代化的商场……

这一切,曾经让他觉得新奇,现在却只感到疏离。他像一个看了三年超长电影的观众,如今灯光亮起,他该退场了。

机场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林栋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孤独。他办好登机手续,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厅里等待。

他拿出手机,相册里还存着他和安佳丽的合影。他们在泰姬陵前相拥,在恒河边看日落,在洒红节上被涂得满脸色彩……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无忧无虑。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心里五味杂陈。有不舍,有遗憾,但没有后悔。他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伸出手指,长按,点击“删除”。

“确认删除所有选中的照片吗?”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他犹豫了零点一秒,然后决然地点了“确认”。

手机屏幕干净了,他的心里,也仿佛清空了一块沉重的内存。

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和推背感将他按在座位上。他透过舷窗,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灯火。那片璀璨的灯海中,有一盏,曾经差点就成了他的。那栋山顶的别墅,此刻或许也亮着灯,但里面空无一人,像一个华丽的坟墓,埋葬了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再见了,安佳丽。

再见了,德里。

飞机穿过云层,进入平流层。窗外是无尽的黑暗和闪烁的星辰。林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这是他一周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机舱里的广播声唤醒。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开始下降,预计将在三十分钟后抵达沈阳桃仙国际机场。地面温度,零下十二摄氏度……”

零下十二度。

林栋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干冷的、能钻进骨头里的空气。

当飞机平稳落地,舱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林栋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周围的旅客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说着一口他再熟悉不过的东北话。

“哎呀妈呀,可冻死我了!”

“快点走,回家喝口热汤!”

这些朴实又亲切的乡音,让林栋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走出机场,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铁西区。”

“好嘞!”司机师傅是个爽朗的中年人,一口地道的沈阳腔,“小伙子,刚从南边回来啊?瞅你穿这点,不冷啊?”

“有点。”林栋笑着说,“回来就好了。”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路两边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挂着残雪,在路灯下勾勒出坚毅的剪影。天空中飘起了小雪,雪花不大,在车灯前飞舞。

这就是他的城市。不繁华,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但却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心。

他知道,回家之后,要面对父母的询问,要重新找工作,要开始新的生活。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但他不害怕。

因为在这里,他可以挺直腰杆,呼吸自由的空气。在这里,他不需要去计算那本让他喘不过气的账本。在这里,他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挣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出租车停在了老旧的小区门口。林栋付了钱,拖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抬起头,看到自家那扇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

他知道,母亲一定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父亲一定温好了一壶老酒,正在等着他。

北方的风,吹在脸上,很冷,但吹进心里,却是暖的。

林栋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片灯光走去。他知道,他回家了。

来源:雪地快意堆雪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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