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寒冬过后,大地春深。一九四九年四月初的苏中平原,田禾滋长,一片碧绿,生机勃勃。经历了淮海战役战火锻炼的第三野战军,正戎装待发,准备饮马长江,解放全中国。
红旗插上南京城
宋献璋
寒冬过后,大地春深。一九四九年四月初的苏中平原,田禾滋长,一片碧绿,生机勃勃。经历了淮海战役战火锻炼的第三野战军,正戎装待发,准备饮马长江,解放全中国。
国民党反动派在其主力部队被消灭之后,陷于四分五裂。它一面故作姿态,玩弄“和谈”阴谋;一面加紧部署长江防线,妄图依据长江天险,保持江南半壁河山,苟延残喘,待机卷土重来。
毛主席高瞻远瞩,针对敌人的阴谋,要求全党全军提高警惕,以革命的两手对付敌人反革命的两手,“将革命进行到底”,提出了向长江以南进军,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战略口号。毛主席的这一伟大战略决策和一系列英明指示,象灯塔一样照亮了全党全军的前进道路,激励着我们南下作战的每一个指战员的心。
我们鲁中南纵队在参加了淮海战役之后,就和经过整编的吴化文起义部队合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五军,下辖一O三、一O四、一O五等三个师。我所在的一O五师,通过诉苦运动和形势任务教育,广大指战员进一步树立了彻底埋葬蒋家王朝的决心和信心。在毛主席“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光辉思想指引下,战士们个个心明眼亮,斗志昂扬,深深懂得人民解放军永远是一个战斗队,不管敌人如何玩弄“和平”阴谋,我们都必须立足于打,并为此作好充分的战斗准备,只要毛主席、党中央一声令下,就立即渡江南下,向全国进军。我们还组织部队学习入城守则、新区城市政策等,为渡江后进入城市作好思想上的准备。
四月初,我和兄弟部队的领导同志一起,跟着军副政委张雄同志,去苏北泰州城外三野指挥部所在地参加会议,领受渡江任务。粟裕、唐亮等首长主持了会议。会议一开始,粟裕同志精确地分析了当前形势,着重阐明了毛主席关于渡江作战的伟大战略决策,传达了前委的有关指示。首长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们与会同志都如饥似渴地倾听着。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又紧张、又偷快,互相交换着兴奋的眼神,揣摸着怎样完成这个光荣、伟大的任务。通过会议,我们了解到:在伟大的渡江战役中,和二野并肩战斗的我们三野部队的渡江部署是:以两个兵团组成中突击集团,从极阳镇至裕溪口间强渡长江,又以两个兵团组成东突击集团,主力在三江营至张贵港间实施强渡。各兵团渡江后,东西对进,钳击南逃之敌,尔后乘胜向南发展进攻。根据前委决定,我们军由第八兵团指挥,属东突击集团,任务是:位于全椒、乌衣一线,逐次歼灭浦口、浦镇等地之敌,封锁江面,钳制南京、镇江。以积极行动,配合兄弟部队,相机攻占南京。这样,在西起九江东北的湖口,东至江阴,长达千里的战线上,部署着刘、邓和陈、粟、谭诸首长领导的百万雄师,人人积极准备,个个摩拳擦掌,待命南下渡江出击。
领受了任务,在归途中,我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多少年来,“打到南京去”这个铿锵有力的战斗口号,一直激荡着革命战士的胸怀。我回忆起刚参加红军时,举起手里的梭镖高呼着“打到南京去”的口号,恨不得一梭镖戳进蒋介石的心窝。
今天,经过二十多年无数次前赴后继的浴血奋战,我们能亲自参加横渡长江,解放蒋介石老巢南京城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伟大战役,这是多么巨大的光荣、多么巨大的幸福啊!我的心情怎么能不激动呢!同时,我们还体会到前委把我们军部署在南京对岸,这一决定是有特殊意义的。我军在解放济南时,争取了昊化文部队的起义。吴化文的行动对国民党内不愿死心塌地做蒋介石殉葬品的人是一种劝告,向他们指出了唯一的光明的出路。上级对我们军采取这样的部署,就是用吴化文的实际事例告诉那些识时务的国民党人,只要他们有诚心、真正愿意转到人民方面来,人民一定会对他们采取欢迎态度的。
在我们去指挥部开会期间,部队已奉命挥戈南下。为了避免战火对城市的摧毁和对人民生命财产的威胁,并把敌人一部分兵力牵制在长江北岸,毛主席多次指示,不要立即攻占两浦,木要炮击南京。于是我们这个军西进到滁县、乌衣地区就停了下来。军部驻扎在乌衣镇,一O五师驻乌衣以西,全椒、界首以东地区,一O四、一O三师分别驻乌衣以东、以北地区,全军集结待命。
我们回到部队,军首长立即召集各师指挥员研究部署。兵团何以祥参谋长抱病前来参加会议。大家分析了当前敌情,一致认为,虽然国民党在江北的重要据点大部已被拔除,但是困兽犹斗:敌李延年兵团所部二十八军以部分兵力前伸长江北岸,控制南京对岸一线,以江浦、浦镇、浦口三城镇互为特角,利用这一带的有利地形,构筑坚固防线,妄图阻止我军迫近江岸;而伪首都卫戍总部张耀明所属几个师则在南京市郊地区,摆出固守架势,以保其老巢南京。当然,在我大军压境的面前,敌人进行这些部署,只不过是蛙臂挡车,痴人作梦而已。
军首长综合大家的意见,指出:不能与敌在江北纠缠,一定要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根据当前形势,应迅速歼灭两浦之敌,占领长江北岸,然后待命横渡长江,直捣南京。
会议后,我们一O五师党委经过反复讨论,对各团的任务和战斗部署作了具体安排,并进一步对部队进行了战斗动员。
全师上下群情激奋,到处响彻着雷鸣的呼声:“打到南京去!”
“解放全中国!”南下横渡长江的一切战斗准备,在全军指战员的努力下很快地完成了。
四月二十日,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拒绝接受国内和平协定。当晚,消息传到前线,我部广大指战员无不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准备战斗。紧接着,我们就接到了毛主席、朱总司令的进军命令: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千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在总前委的直接指挥下,我军发起了波澜壮阔的渡江作战。此时,部署在南京对岸的我们军各师,受命直下两浦,威逼南京。
按照军部的计划,二十一日零点发起进攻。在短短儿个小时里,一O三师全歼江浦县城守敌一个团,占领了江浦城,俘获甚大,与此同时,一O四师也已扫清了浦镇的前沿阵地,予敌重创。我师越过乌衣东南的大片水网地带,沿东葛至浦镇公路两侧直插浦镇。这时,接到军部通报,我中路大军三十万人,已于昨夜开始,突破安庆、芜湖一线,强渡长江,一举突破敌人苦心经营的“千里江防”。捷报频传,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我们越打越猛。虽然敌人还在组织顽抗,但我军在强大炮火掩护下,先后攻占了浦镇以西五、六公里的大顶山、二顶山等制高点。紧接着,对从大顶山、二顶山到浦镇以北山地之间的敌人重要阵地,逐个山头、逐个碉堡地展开了争夺战。经过二十二日一整夜的激烈战斗,两浦守敌在我锐不可挡的攻势下,惊恐万状,当夜仓皇渡江,龟缩南京。我们追击部队,从大路小道象怒涛排壑般扑向浦口。攻占浦口的战斗开始以后,停泊在江心的七、八艘敌舰七零八落地向我炮击。在我前进的路上,敌人还埋下了许多地雷。我军冒着敌人拦击的炮火,在地雷的爆炸声中,一路飞奔,跨过沟渠洼塘,一口气追击到江边。这时,被迫向下游逃窜的敌舰早已看不见踪影了。
二十三日上午,我军各师先后追击到了头垅至长河一线长江北岸。我随师部到达浦口江边码头。站在码头上,远望对岸,钟山巍巍,虎踞龙盘,近岸的狮子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下关码头人奔车跑,呈现着一片棍乱景象。
二十三日中午,在浦口火车站的一座空房子里,军部召开了紧急会议。军首长向大家宣布说:我第二、第三野战军参加渡江战役的各部队,已在长达千里的战线上,胜利地渡过了长江,敌人全线崩溃,我军正从左右两侧围逼南京多前线指挥部命令我们军立即从正面渡江,直取南京城。
历史的使命,光荣的任务,激荡着会上每个同志的心。我们恨不得立刻飞渡长江,实现“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的夙愿。可是,敌人溃退时已经把江北的大小船只抢掳一空,要渡江,到哪里搞渡船呢?正当我们考虑着这个间题的时候,军首长另召我们抓紧时间扎竹筏,造木排,向对岸敌人夺船,并且提出了“哪个部队最先渡过长江,把红旗擂上‘总统府’,就给哪个部队请功”的战斗号召。
部署渡江的紧急会议一结束,各部队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师与师、团与团相互展开了革命竞赛。我从一个连队走到另一个连队,只见战士们兴奋地奔跑,忙碌地工作,搜集木料,赶制木排。同志们见到我,问这问那,纷纷提出保证:“政委,我们一定胜利完成任务I”一码头工人、铁路员工热情地帮助我们。谁都知道,早一分钟攻占南京,把红旗插上“总统府”,就早一分钟向全世界宣告蒋家王朝的灭亡。
傍晚,我从连队刚回到师指挥所,突然接到军部电话,要我们停止扎筏、造排,立即准备渡江多大家都感到意外。原来兄弟师的一支侦察小分队,驾着两只木船,机智勇敢地横渡过两公里宽的江面,到了对岸,几小时后,就弄来了一只可载三十余人的小汽船,接着又弄来了一只可载三百余人的轮船,并且带回情报说,南京城里的敌人惊惶失措,已经开始逃跑了。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消息啊1
当晚,部队就分批从浦口码头起渡。南岸许多被敌人胁迫过江的民船,也纷纷划到北岸来,迎接我军渡江。在宽阔的江面上,舟揖如梭,浪花飞溅,军民同心,向石头城南京挺进。
我们军最先渡江的是一O四师的一个加强营,接着是该师的两个团,他们从南京城的左侧迂回前进,迅速占领了紫金山天文台、紫金山四四六最高峰和中山陵等地,从东侧控制南京城,并占领了伪总统府。担任二梯队的一O三师在浦口上游渡枉,从南京的右侧直插清凉山、水佑岗、五台山等制高点,从西侧控制下关的江面,保证后续部队渡江。我们一O五师从浦口渡江后,直插南京市中心,占领从新街口到中山门一带市区。国民党老巢南京迅速地完整无损地解放了,国民党持续二十二年之久的反动统治从此宣告灭亡了。
我们沿着中山大道,迎着光芒四射的旭日向东走去。满城红旗飘舞。许多楼房的窗口挤满了人,露出笑脸。有的对我们挥手,有的向我们扔过来彩色的花束。许多工人、学生热情地跑上来,与我们握手。有的说:“日日盼,夜夜盼,到底把你们盼来了。”有的说:“你们真是神兵从天而降!”一队队学生队伍,打着旗帜停留在街头、港口,高唱着他们早就学会的歌曲:“我们的队伍来了,浩浩荡荡饮马长江……”来表达他们庆贺解放的愉快心情。我们师指挥所设在中山门的城楼上,高高的城楼,置于欢乐的人群的包围之中。南京城就这样奇迹般地回到人民的怀抱来了。这是党中央、毛主席伟大战略决策的胜利,这是中国人民长期艰苦卓绝斗争的结果。
敌人是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的。南京解放前夕,蒋介石曾经有计划、有组织地整编了大批的土匪特务,埋伏下散兵游勇以及旧社会的渣滓。这些家伙,在刚刚解放的南京城内和郊区到处破坏捣乱。我们进入南京后,还时时听到零星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进城的当天晚上,接到军部通报:从南京城逃出的敌卫戍部队暂编第四师,盘踞在城东的汤山一带。为了巩固已经取得的胜利,我们‘定要迅速肃清残匪,决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时机。
肃清国民掌的散兵游勇并不困难,但收拾盘踞在汤山一带的敌暂编第四师却要稍费周折。原来这批残敌,见大势已去,梦想苟延残喘,就打出旗号,三番两次地放出“谈判”空气。
上级把谈判的任务交给了我们师,并指示说:敌人要谈判,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必须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师党委研究后,先派了一名敌工干事到敌暂编第四师去联络。往返多次,敌方讨价还价,一再声言要和平改编。我军则坚持要他们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否则,就采取果断措施予以全歼。师党委决定由我出面。我反复考虑,要让这股顽敌放下武器,既要争取智取,又要准备强攻,沿有一个“谈”和“打”紧密结合的行动计划是不能完成任务的。因此确定,在妥善部署、做好强攻的准备之后,首先向他们讲清形势,交代政策,相机智取;为了解决问题的方便,使南京市人民群众少担风险,第一步先将他们调离碉堡成群、设防坚固的汤山,令其移驻孝陵卫、中山陵二带。
垂死的敌人既是极其虚弱的,又是十分凶狠、狡猾的。为了摸清他们的老底,我带了几个同志进到顽敌驻地。有两个自称是师长、副师长的蒋军军官,毕恭毕敬地迎接我,口口声声说,早已看清形势,等待我军过江,希望和平改编加入解放军等等。同时,他们还说什么这支部队里有我们党的地下组织,甚至装模作样地拿出一份“党员”名单给我们看,当面撒谎,花言巧语,费尽苦心。
当天下午,我回到城里,向军首长汇报了情况。在南京市委的同志配合下,经过调查了解,原来这个暂编第四师,是渡江以前被我打垮的一支部队扩编而成的。其成员大都是警察、宪兵、流氓、散匪、叛徒,所谓“党员”名单完全是捏造的。
他们企图打入我军内部,作长期埋伏。这种拙劣的伎俩,实在令人可笑。
师党委分析了各方面的情况,认为必须坚持智取结合强攻的办法,迫使这股顽敌放下武器。我们因势利导,第二步把他们从中山陇、孝陵卫一带再调到江宁县城南三、四公里的桥头街、横岭村一线。那里,东临起伏的山岗,西濒蜿蜒的秦淮河,是一条狭长的谷地,地形对于我围歼顽抗之敌十分有利,并可以尽可能保证南京市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经上级决定,我们令该敌在指定期限内赶到桥头街一带。
为了稳妥必胜,师党委再次审议了全歼顽敌的计划,并报请上级党委批准。次日,我们根据桥头街一带的地形条件,命令敌人的三个步兵团和师直属分队分别进驻指定的地域。为了防止敌人抗拒缴械,我和副师长韩谷三同志提前率两个团和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分别驻守在敌周围,形成了分割包围的态势。紧接着,我们按照预定部署,开始和顽敌谈判条件,在桥头街的一所很大的祠堂里召集敌军几百名排以上的军官开会。
这时,他们还以为我们中了他们的诡计,会在会议上宣布和平改编他们的办法呢!哪里知道,我向他们讲明当时形势后,义正辞严地告诫他们:“只有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我这句单刀直入的话,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这些家伙,有的目瞪口呆,有的自言自语,有的议论纷纷,有的则大声叫喊、煽动反抗,有的已站起来准备动武,会场一片混乱。
我按照预定方案,快步离开了讲台。霎时间,我师部警卫连在窗口、门口架上了机枪,齐声高喊:“缴枪不杀1”敌军官们还没有来得及拔枪抵抗,一看大势已去,只得举手投降了。与此同时,三个多团的残敌在“蛇无头不行”的状况下,也都被我军分别包围缴械。就这样,内外一齐行动,未打一枪一弹,这股约四千人的残敌被我师全部解决了。
我们军在南京市党组织的配合下,陆续把隐藏在南京城内外的溃兵、匪特肃清了。仅我们一个师,就捉到俘虏三千多人,缴长短枪一万多支。这有效地保卫了全市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使全市的革命秩序更加巩固。
五月上旬的一个夜晚,在昔日蒋家王朝“国民大会堂”里,中国共产党南京市委、长期坚持斗争的南京党的地下工作同志和我军指战员的代表欢聚一堂,举行了会师庆祝大会。二野刘伯承司令员参加了这次大会,并讲了话。他说:反革命二十二年的统治彻底推翻了,中国人民渴望的日子到来了!然而,正象毛主席教导我们的: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我们要把革命进行到底,要下苦工夫,花大力气,、建设人民的新南京,建设一个全新的中国……。在大会之后,我师全体指战员分批来到雨花台,凭吊为革命流血牺牲的先烈们的英灵,寄托哀思,表达我们革命到底,继续进军的决心。第二天,我们又挥师南下,开始了对国民党残军的新的进剿。
来源:白马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