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史记里有不少对汉武帝不太好看的内容,可汉朝却没动手去改,这是为什么?
文|徐 来
编辑|徐 来
史记里有不少对汉武帝不太好看的内容,可汉朝却没动手去改,这是为什么?
司马迁动笔的时候,汉武帝还在位。
那时候朝廷风头正劲,征和年间刚打完对匈奴的几场硬仗,又在西南、朝鲜、河西走廊不断扩展版图。
国力顶峰,但财政压力也大,百姓负担重,朝中争论多。
司马迁是太史令,本职就是记载天象、史事,他继承父亲司马谈的遗愿,开始写一部从黄帝写到当代的通史。
《史记》是私修,不是奉诏编纂。
书里一百三十卷,既有帝王的本纪,也有功臣、平民、游侠、商人的列传,还夹着《平准书》《河渠书》《封禅书》这样的专题。
武帝时期的政策、财政、工程、外交,全都写进去了,而且有褒有贬。
《平准书》直说财政吃紧,卖官鬻爵。
《河渠书》讲治水劳民伤财。
《匈奴列传》对北方战事也有反思。
放在今天看,这些段落明显不全是歌功颂德。
更要命的是,司马迁在写作中途因为替李陵辩护获罪,受宫刑。
他的个人遭遇和对政治的观察,让文字带着冷静甚至刺痛的味道。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人觉得《史记》里有对武帝不利的内容。
可武帝并没有召人去改,因为这本书根本没走官修流程,也没有公开发行的渠道。
当时书籍载体是竹简、木牍,写一本书得用上万枚简,抄一份要耗费巨大人力物力。
普通人没机会见到全书,官府也没义务替他刻印。
司马迁的原稿更多是自己保存,一份留在家里,一份送进京师典藏。
它并不在朝廷控制的“实录—起居注—国史”系统里,自然不会像官修史那样改来改去。
那么,有人会问:既然写在武帝在位时,怎么没立刻被封杀?
一方面,写作和流传是两回事。
另一方面,朝廷对一部没有在市场公开流通的书,不会花太多精力去干预。
限制传播,比改动文字更省事。
《史记》早期的命运,可以用四个字形容:藏着走。
司马迁在世时,它没大规模传开。
竹简沉重、成本高,抄本的流通范围很小,很多篇章甚至缺失。
到东汉班固写《汉书·艺文志》时,还明确记下《史记》有十篇“有录无书”,说明早期的残缺相当严重。
西汉中后期,《史记》并不是朝廷主动推广的读物。
武帝之后,昭帝、宣帝都在收拢财政、修复国力,政治重点不在史书传播。
真正让《史记》开始“出圈”的,是汉宣帝时期司马迁的外孙杨恽。
他曾担任过太中大夫,手里有家传抄本,把它拿出来整理、宣读,才算让《史记》在士林和部分官员中扩散。
但这种扩散也是有限的,远不等于全民可读。
它依旧在精英圈子内部传抄,偶尔进入地方士人手里。
朝廷既没有颁布查禁令,也没有下诏推广。
这样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不去扶持,不去打压,任它自己在小圈子里流传。
这种“冷处理”手法,让《史记》保住了原貌,同时也降低了它对政治的直接冲击力。
这背后还有制度原因。
汉代的史学有自己的正史体系:先是起居注记录皇帝的日常言行,再由史官汇编成实录,最后成国史。
国史是朝廷认可的官方版本,掌握着解释权。
《史记》不属于这条线,既无权取代国史,也不会被视为必须修改的内部档案。
所以,《史记》在武帝朝以及之后的西汉,始终保持半封闭状态。
你可以说它是当时最有分量的私家史书,但传播速度慢,阅读门槛高,朝廷的影响力有限。
等到班固动笔写《汉书》,朝廷干脆用一部全新的断代史,把官方立场写进去,这比去改别人现成的书更合算。
东汉时,朝廷已经决定用一条新路来回应《史记》。
班固受命编《汉书》,背后有着很清楚的用意。
这部书不追溯到传说时代,也不延伸到当代,而是严格记载西汉一朝,从刘邦到王莽,完全按朝廷认可的线索来写。
这种断代史,天然带着官方立场。
体例上,《汉书》继承了《史记》的纪传体,但改得更规整。
本纪只记录帝王,不再像《史记》那样给陈涉、项羽等人单列本纪。
列传中对人物的褒贬更加谨慎,避免了《史记》那种自由发挥。
班固在书中提到司马迁时,肯定他史才高超,能“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同时也指出《史记》有“采录不精”“体例失当”的地方。
这些评价表面是学术讨论,本质是划清标准。
《汉书》被定为国史,成为士人、官员引用的权威版本。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史记》保留了对汉武帝财政吃紧、劳役沉重等批评,它的影响力也被官方史书压过。
这种做法的好处显而易见。
不用去动《史记》原文,也不必冒着破坏士林声望的风险,就能用新史把解读权握在手里。
官方版本一旦在教育和文献体系中占据主导,《史记》自然退到补充和参考的位置。
更有意思的是,班固还在《汉书·艺文志》中收录《史记》,但注明篇数缺佚,等于承认它的存在,却不完全依赖它来书写历史。
这种“纳而不用”的姿态,很能说明问题:官方史学不是要消灭《史记》,而是用《汉书》来框定史实的最终版本。
这种策略延续到后世,成为一种惯例。
遇到前人私修史书中有与官方立场不符的内容,不去改原文,而是另起炉灶重写一部。
新书的传播力远超旧书,自然能覆盖公众认知。
《史记》和《汉书》之间的关系,就是这种模式的典型例子。
从政治操作的角度看,这比直接删改来得稳妥,也更容易获得学术圈的接受。
士人即使推崇司马迁的史识,也会在官方考试、政务中优先使用《汉书》。
两者各有读者群,但在影响公共史观方面,国史拥有压倒性优势。
《史记》能在这种背景下流传两千多年,很大程度上依赖学术圈的自发保护。
东汉以后,读书人会在抄本旁加注,解释难懂的词句,补充背景史料,指出可能的错漏。
这些零散的注释,到南北朝和唐代逐渐系统化。
裴骃编成《集解》,汇集前人的注语,把不同版本的《史记》进行对比。
司马贞作《索隐》,补足司马迁没有写全或后来失传的世系、年代等内容。
张守节写《正义》,结合当时的地理、制度,对《史记》作了更细的考证。
三部注书互相补充,合刻时就成了“三家注”。
这套注本在唐代已经是读《史记》的标配。
进入宋代,印刷术兴起,雕版刻书让《史记三家注》得以大量复制。
北宋景祐年间已有刻本,南宋黄善夫刻本更是影响深远,成为后世通行的基础版本。
这些版本不仅让《史记》得以大规模传播,也稳定了它的文字形态。
在传抄、印刷的过程中,学者会比对不同抄本,改正错字、补充缺句,但很少有直接篡改原文的情况。
这种学术性的整理,和官方的删改是两回事。
它的目的在于保存原貌、恢复缺失,而不是改变内容的褒贬取舍。
更早的时候,褚少孙就曾补述《史记》。
据《汉书·艺文志》记载,《史记》早期缺佚严重,褚少孙补充了部分列传和世家。
这些补述延续了司马迁的文风,也尽量维持原有的史观。
换句话说,他是在修复,而不是重写。
这种做法成为后世整理《史记》的标准——缺的地方补,错的地方校,原有的褒贬不动。
到了明清,《史记》已经进入科举教材体系,士人不仅要读,还要背其中的篇章。
大量的刻本和注疏让它更易获取,也让它的原貌在几百年间保持稳定。
回头看,《史记》能保真流传,既是因为汉朝当时没有采取强硬改动,也是因为后世史学界选择了用注疏和版本整理来延续它。
从司马迁的竹简,到宋代的刻本,再到明清的普及,它的文本经历了无数次抄写和刻印,但核心内容并未被替换掉。
这种历史路径,正好体现了中国史学的一种传统——保留前人之书的原貌,用新的史书去表达不同的立场,而不是抹去旧书。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今天才能读到一个包含对汉武帝多角度评价的《史记》,而不是被重新包装过的版本。
来源:新儿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