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女儿安然气鼓鼓问我:「你真行,把爸爸气走了,谁送我们去上学?」
1
女儿安然气鼓鼓问我:「你真行,把爸爸气走了,谁送我们去上学?」
都说女儿是妈妈小棉袄。
可惜,我生的这个,是安远涵的,不是我的。
「当初我说给家里请个司机,是你们爸爸没苦硬吃,非要亲自送你们。
「想上学,你们去找他好了。」
见我不再为他们安排好一切,儿子狠狠剜了我一眼。
「正好,我还不想上学了呢!」
女儿也有样学样,书包一丢,回屋咕卡了。
三年前,我为他们挑选了一所外资贵族学校。
让他们远离填鸭教育,尽情地拓展眼界、体验人生。
光学费,一年就要 30 万。
我以为他ṱű̂ₜ们会喜欢。
可上一世,我听到他们和爸爸说,我崇洋媚外,不让他们上公立学校。
事后我才知道,是他们奶奶念叨过几次,他们才有样学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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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一所学校,怎么和崇洋媚外挂上钩了。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好的学校,她都不愿意让孙子孙女去上。
不过事到如今,不也想明白了。
半小时后,我熟悉完报表上的数据,准备出发去公司时。
儿子又推门出来:「怎么,良心发现,要送我去上学了?」
女儿也从房间探出头:「快点吧,你没看到我和哥哥都快迟到了吗?」
我没理他们,叫司机到楼下等我。
「我可没说要送你们去。」
儿子急了,对着我怒吼:「什么意思?」
「你再这样,我就让爸爸换个妈妈!」
我一愣。
恍然想起上一世,他是如何背着我,给小薰老师和安远涵牵线搭桥。
他没开玩笑。
他是真的想换了我这个妈妈。
上辈子,他们一家五口坐在饭桌前,给小薰老师的儿子庆生时。
我的灵魂就飘在半空,泣不成声。
没有过多的犹豫。
我微笑道:「没问题,我也不是非要有你们这两个孩子。」
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我拿着电脑出门。
朋友说得不假,能在我墓碑上赋予我荣光的,只有我的事业。
而非我的孩子和丈夫。
所以这一世,我一定会为自己而活。
而且,要丢掉行囊和负累,轻装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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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深呼吸,我在会议室外等待竞选考核的结果。
周姐拍拍我的肩膀:「放松,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没问题的。」
她是公司的合伙人,当初儿子把抱怨我的视频发上网,闹得沸沸扬扬,是周姐不遗余力保我,我才没有停职。
这一次大中华区总裁竞选,也是因为她的力荐,我才能成为唯一的女性候选者。
可惜,上一世女儿车祸,我半途放弃考核。
可赶到医院时,却发现她只是擦破了点皮。
事后我问她为什么要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她还理直气壮。
「我就是不想你去参加考核!
「奶奶说,你当了大总裁,早晚会甩掉爸爸。
「到时候我和哥哥,就是没妈的小野种了!我才不要当小野种呢!」
我听了很生气,当天就把她奶奶送回老家。
我以为这样,就能把女儿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彻底根除。
却不清楚,这些思想之所以根深蒂固,最主要的症结,在安远涵身上。
想到这,我和周姐道了谢,然后问她要了李律师的联系方式。
周姐不解:「李律师专打离婚官司,怎么,你们家那位有情况?」
安远涵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动,但想到他上一世无缝衔接,还暗地里怂恿孩子们和我离心,我就硌硬。
没忍住,挑了几件让我心寒的事跟周姐说了。
周姐问:「那孩子呢?你打算自己养?」
我叹口气:「周姐,我觉得我做不了一个好母亲。我、事业、孩子、老公,我永远把我排在第一位。我给的,他们不想要;他们想要的,我给不了。」
周姐听了一笑:
「可你先是宋沅,然后才是谁谁谁的母亲。
「况且你给的,已经比很多母亲要多了。你的孩子拥有不用为钱发愁的生活,可以上不用考虑就业前景的大学,他们人生的起点,已经是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终点了。
「人,怎么能既要又要呢?」
说得对,人是不可以既要又要的。
听着周姐的话,我的心境明朗很多。
既然他们想换个温柔体贴的妈妈,那我就如他们的愿。
我倒想看看,这一世我不惯着他们了,他们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嚣张。
思绪收回,我拿出手机,加李律微信。
刚开机,女儿的电话手表就打了过来:
「宋沅!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你女儿快死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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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上一世并不严重的伤情,我直接挂断。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兄妹俩对我态度更冷。
如果是从前,我会伤心难过。
可如今,只觉得清闲。
我索性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安远涵。
半年里,不但带领团队超额完成大中华区的季度指标。
还把大部分个人资产都投入到一间空壳公司。
上一世,安远涵就是这样扮猪吃老虎,在我眼皮下偷梁换柱。
这一次,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等他察觉到不对,大部分婚内资产早已转移。
下一步,就是提离婚。
但安远涵肯定不会轻易同意。
于是我又打着投资失败的名义,把一份放弃财产声明放在他面前。
「老公,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你放弃财产,共同债务就会变成我的个人债务。
「为了孩子,我们离婚吧。」
彼时安远涵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但掐指一算,如果不离,他要和我一起还债还到 60 岁。
没有过多犹豫,他就签下了那份声明。
真好骗啊。
上一世,我怎么就着了这个蠢猪的道。
离婚那天下了雨,我拖着行李从家中离开。
安和在客厅打游戏。
「你想好了,和爸爸离婚,我是不会跟你的。」
都说儿子不能共情母亲。
十月怀胎生下他以前,我对这话是将信将疑的。
直到某次,我心血来潮做了美甲。
安和满脸嫌弃地和妹妹吐槽:「又不是小姑娘,做什么美甲?」
「还不就是想逃避家务?」
明明家里请了保姆,他们却喜欢看我做家务。
就像很多男人,不喜欢围着家庭转的全职主妇,却喜欢把独立自主的闪光女性娶回去,困在家里相夫教子。
说白了,就是贱的。
我懒得理他,打开家门:「正好,我也没想要你。」
安然猛地推开房门,惊讶:「宋沅,你真不争抚养权?」
安和插嘴:「她都负债累累了,拿什么养我们?」
安然瞬间蔫了,又缩回屋子:「那算了,至少爸爸还有房子。」
从头到尾,一句对我的关心都没有。
说不心寒是假的。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早就被我拿去套现。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和安远涵一起滚出去,做真正的穷光蛋。
不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喜欢吃苦的人,就应该有吃不完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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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安家那三口,我过得风生水起。
上一世我因为安然错过升职。
这一世我把握机会,和老板一起投资新兴产业。
因为重生,很多事情都能抢占先机。
不过一年,资产就翻了一番。
唯一的变故是周姐车祸去世,留下一个试管生出来的女儿苏黎。
周姐对我有知遇之恩,她女儿又从小叫我沅姨。
没有多想,我决定正式领养苏黎。
办完手续,我去学校接她。
还没等到人,眼尖的安然就发现了我。
「哥,那是不是宋沅?」
兄妹俩看到我,齐齐跑过来,举着新平板和我炫耀:
「现在知道想我们了?」
「可惜我们已经有新妈妈了。」
「瞧,这就是她给我们买的,随便玩。」
「不像你,小气巴拉。」
从前我怕电子产品损害视力,总是限制他们玩平板的时间。
我报了很多有趣的体验课,希望他们能找到其他精神上的快乐。
可这一切,在他们眼里竟然是小气。
而我也知道周小薰为什么会这么大方,给他们买最贵的平板。
毕竟惯子如杀子。
他们越废,她自己的孩子就能从安远涵那获得更多的资源。
安然还在继续喋喋不休:「我和哥哥都特别幸福,你呢?」
「没有我们,是不是很不好过?」
似乎急于确认我过得不好,佐证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我点点头:「是啊。」
安然的眼睛亮起来。
我又说:「就和鱼没有自行车差不多。」
话一出口,安然的脸色很难看。
她愣着的时候,安远涵和周小薰姗姗来迟。
听朋友说,在我们离婚的第二个月,他们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一站定,女人便冲我甜笑:
「这不是安和妈妈吗?
「怎么样,你的债还完了吗?
「现在远涵也有了新工作,用不用我们接济你一点?」
她脸上挂笑,眼里却分明是羞辱、挑衅。
正好苏黎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我冷笑一声:
「仨瓜俩枣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安和皱眉:「宋沅,女人逞强也要有个度。」
「如果你和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定……」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分钟后,我搂着苏黎走向了新买的兰博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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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齐楞楞站在原地。
还是安然率先反应过来,扒住车门。
「宋沅,你又有什么发财的秘诀,快点告诉我。」
原先衣服穿一次就丢。
而现在,她身上还穿着我去年给她买的外套。
眼里满是对金钱的渴望。
想来是这段时间,生活质量一落千丈。
其实离婚后我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有钱的事实。
他们三个谁给我打通电话,都会知道我过得没那么惨。
可是一年来,没有任何人联系过我。
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
也沉浸在新妈妈的温柔乡中,不曾想起过我一次。
我有点烦。
然而没等我开口,苏黎冷冽的目光一扫,拂开她的手。
「就算沅姨说了。
「你一个年级垫底的人听得懂吗?」
「你!」安然羞红了脸。
我憋着笑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
相比安然,苏黎更像我的女儿。
她会在我生病时,贴心地为我分装好药片,知道我怕苦,一定要亲眼看着我喝完糖浆才去上学。
我给她报的五花八门的训练课,她都乐在其中,开心去上。
回来后还会和我分享心得,让我帮她挑选两门长期发展的特长。
成绩上更是从不让我操心。
她眼里那种探索世界的渴望,和年轻时的我很像。
唯一一次动摇,是暗恋的男生考试没考过他,带头贬低:
「成绩好又怎么样?
「看着就不贤妻良母,长大肯定没人要。」
那天,苏黎陷入自我怀疑。
思考是不是成绩差点,才能获得别人的喜欢。
还好我及时察觉到苗头,精准扼杀。
「有些男人很恶心,发觉无法打败女性后,就发明很多东西,试图从思想上困住他们。
「比如贤妻良母这个词,从本质来讲是利他性的,夸的虽然是女孩子,但受益人却是女孩的丈夫。
「他们希望用捧杀的方式,让你遵循他们的游戏规则。发觉你不上当受骗后,又会恼羞成怒,用你做不到来羞辱你。」
「但是你必须明白,你人生的价值,不是成为某人的妻子或是母亲,而是成为你自己。就像学习知识,不是为了获得一张文凭,而是为了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当然,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他就会看到并尊重你的价值。
「那种只想把你拉下来,再驯服你慕强的,不是弱,就是贱。」
这个道理,我也对安然讲过很多次。
可她只觉得我在胡诌,不如买条裙子来得实在。
苏黎看着我,所有所思,最终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下次考试,我要狂甩那个万年老二 60 分!」
7
之后很长时间,我不再关注安家发生的任何事情。
倒是安远涵,早出晚归的日子过得不舒坦,时不时给我发些消息,言语间颇为怀念从前。
我直接拉黑删除。
几年后,苏黎收到常青藤名校的 offer。
她将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分享更为广阔的天地。
开学那天,我送她到学校门口。
无数朝气蓬勃的脸孔从我身旁路过。
我不会永远年轻。
但永远有人年轻。
永远有人因理想风华正茂。
彼时我已离开公司,利用前世的几个关键节点成功创业。
短短五年,身家过亿。
视察商铺情况时,意外听到几个路人闲聊。
「刚刚你看到没,那个外卖员被打得好惨,头上的血洒了一地,好恐怖啊。」
「看到了,就在五层,听说是嫌商家态度不好,砸了东西又动手打人,最后店长忍无可忍,叫了个练过武术的伙计,一脚就给踹飞了。」
五楼层主打餐饮,是商场引流的重点区域。
我快步走过去,就看到蜷缩在长椅上的安和。
他目光呆滞,恶狠狠盯着商家的招牌。
头上的血汩汩流出,又被一块不算干净的粗布堵住。
我下意识走过去,脑海中却又映出我病重晕倒时,他极其冷漠的脸。
脚步一顿,没有再往前。
正观望经理和保安部怎么处理这事,安和神色一顿,脱口而出:「妈……」
我没出声。
他却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冷笑一声。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吗?」
我愣住。
他走过来,看着我嗤笑。
「现在看到了,你满意了吗?
「你就喜欢先观望,然后在别人出错的时候再出来充当拯救者。
「对爸爸是这样,对我和安然也是这样。」
「因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是最聪明、最对的是吗?
「我告诉你,其实你是全天下最蠢、最自以为是的女人!」
曾经我以为,爱是给他们兜底,赋予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利。
毕竟人生不会一帆风顺,学会试错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我不想一开始就用说教的方式掌控他们。
可原来在他们眼里,这叫自以为是。
我看着他,已经不会感觉到悲哀。
「你错了,我是来讨债的。
「你损坏的东西、打伤的人,一口价,五万。」
安和气疯了:「五万?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吗?」
我笑了笑,直接让商家报警。
「白眼狼就是这个价格。
「少一分,我亲自送你去坐牢。」
8
我没想到,安家会连五万都拿不出来。
苏黎的升学宴上,保安说在门外拦下一个女孩。
自称是我的孩子,正在包厢里等我。
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安然。
一进门,她就怒斥我作为母亲的失格,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对他们如何不闻不问。
起初,周小薰无微不至,尽力满足他们一切要求。
零食随便吃,平板随便玩,不想学习就不学习。
等兄妹俩明白她是在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养废自己,早就为时已晚。
衣服是继母手洗的没错,菜肴是继母亲手做的没错。
可家中的其他资源,都无条件倾斜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小到暑假研学资格,大到国外留学名额,周小薰的儿子肆意享受着从他们手中溜走的一切。
而一向把两个孩子捧在手心上的安远涵,也在结婚不久后彻底变了个人。
居然以打扰哥哥学习为由,把兄妹俩赶到地下室居住。
这样的情况,他们当然不可能考上大学,成年后只能做些兼职维持生活。
我看着许久不见的安然。
上一世,她是细皮嫩肉的大小姐。
这一世却因饱受风餐露宿,两只手都破烂不堪。
像是冻疮反复发作,却得不到妥善治疗的增生疤痕。
去拽保安时,保安都嫌恶地别过头。
她早已到了知晓美丑的年纪,愣了下,强忍着难堪把手藏到身后。
恶狠狠说:
「你满意了?
「要不是你当年抛弃我们,我怎么会过得那么惨?
「哥哥怎么会变得这么冲动?
「他到现在都在警局没出来,你还有心情给别人的女儿办升学宴?」
哦,所以现在,又变成我抛弃他们了。
我冷眼看着她:
「你小脑萎缩、记忆错乱了吗?
「当初不是你们两个怕跟着我背债,执意留在安家的吗?
「现在看形势不好又来找我,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有些人总是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
心想只要把过错推给别人,自己就不会内疚。
说到底,还是怂货。
但这种人永远逻辑自洽。
你不用试图说服他们。
只要把他们,送进该去的地方。
「我一会儿还要带女儿敬酒。
「这个癫婆,麻烦你们帮我丢出去。」
我不想再多费口舌,转身回到宴会厅。
留下脸色煞白的安然,被保安拖出会场。
9
这个世界很奇怪。
如果妈妈每天给孩子做早饭,带他上课外班,而爸爸在外面忙事业,拥有一家上市公司,孩子只会觉得父亲优秀;可如果反过来,他只会责怪母亲缺少对他陪伴。
带着疑问,我问苏黎怪不怪我对她关心不够。
这些年我忙于工作,陪她的时间,远不及保姆和助理多。
苏黎生气地叉腰: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你带我走,我早就是个孤儿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你那个眼高手低的草包女儿。早在非洲见到那些难民的孩子时,我就明白你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
她依偎在我怀里:
「我马上就要去国外留学了,沅姨,我能叫你一声妈妈吗?」
苏黎望着我,眼角含泪。
我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那天,她当众宣布改姓。
自豪地说:「从今以后我姓宋啦,宋沅的宋,我妈妈的姓。」
水晶吊灯的光晕落在她稚嫩又坚定的脸上,逐渐吞没了我对亲情的失望。
上一次有这样身为人母的快乐,还是在安然出生时。
我抱着小小的她,觉得她配得上这世界任何美好的东西。
如今看着苏黎,哦不,宋黎。
那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
我没有刻意对付过安远涵。
他不值得我Ţůⁱ浪费宝贵的生命和时间。
重活一世,我有更精彩的人生要过。
但命运似乎总是让我和他纠缠不清。
名下第五家商业广场开始征地,位置刚好覆盖安家老宅。
之前的大平层被我卖掉后,安家父子不得不搬回这里。
本来商业腾退之后,他们能得到一笔高昂的拆迁款。
可开放签合同的第一天,我刚走进门,就听见周小薰的冷笑。
「是你的房子又怎么样?
「现在房本上写的是我儿子的名字,拆迁款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识相的,赶紧滚出去给我男朋友腾地儿,别逼我找人收拾你。」
身旁的年轻男人搂过她,在脸上轻轻贴了一口: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家宝贝不图你房子,是图你挣钱少,还是图你不洗澡?」
两人相携而去,路过还踢了安远涵一脚。
呵,这个傻瓜。
帮别人养儿子不说,房子都被人骗走了。
拥挤的人潮里,安远涵如遭雷击,颓然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墙角,神情像被抛弃的野狗,凄凉至极。
我站在不远处,嘴角简直比 AK 还难压。
毕竟当初我看着财产被这对狗男女抢走时,也是这个心情。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啊。
我没忍住拍了几张照片。
忘关闪光灯,安远涵发现了我,眉间闪过一丝惊喜,急匆匆向我走来。
却在手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听见我嫌恶的声音。
「别碰,你赔不起。」
我早说过,安远涵是个没有眼光的废物。
他那种对外唯唯诺诺、对内窝里横的性格,难成大事。
果然十年过去,和我早已是云泥之别。
安远涵一顿,眼眶通红,想起什么,又忽然一笑。
「宋沅,听说你一直没有再婚……
「这不就说明,你一直在等我?
「我可以给你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
「只要你帮我渡过难关,我们就复婚。」
好自信的发言。
窗外的家雀儿都笑了。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搭在我肩上,我直接一巴掌飞过去。
「抱歉,我有巨物恐惧症。
「一看见大傻杯就控制不住手。」
10
这一巴掌可给我扇爽了。
接下来好几天都喜上眉梢。
刚好赶上过节,又给所有员工都发了福利。
忙完一天回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我很喜欢雨雾天静谧的氛围,让人莫名放松。
忽然,一声急刹。
我皱眉看向司机老张,他急忙跟我道歉,说前方有个黑影突然冲出来。
他下车查看后,一脸惊恐:
「宋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我挑眉看着他。
老张咬咬牙:
「好消息是没撞到人。
「坏消息是,前面快死那个,是您前夫。」
什么话,不都是好消息吗?
我下车一看。
安远涵果然在地上躺着,浑身是伤,匍匐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
不远处,几个手执钢管的社会青年一哄而散,消失在雨幕中。
最后一个走的恶狠狠喊道:「老东西,再不还赌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想起,安远涵年轻时沉迷赌博。
被我发现后,再三保证再犯就剁手。
当时我已决心离婚,可没过多久,又发现自己怀上了安和。
我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一直渴望父母的疼爱。
为了让儿子拥有完整的家庭,我原谅了安远涵,后来他也确实没有再赌。
但不知为何,这一世,他会重操旧业。
我赶紧让司机去倒车,远离这个晦气玩意。
刚接过伞柄,就听见他颤抖发虚的声音:
「宋沅,对不起,我错了……」
雨点淅淅沥沥落下,汇成一道溪流,从安远涵脸上流下。
模样凄然又可怜。
可惜,这些年我听过太多道歉。
早已明白坏人是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的。
他们只会把自己的恶行合理化,甚至美化。
虚伪地扮演各种角色,耍着各种伎俩,满足自己的私欲。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和你说对不起。
那只能说明,你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我冷冷笑着:「认错干嘛?我又不会原谅你。」
我受过的伤害,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抹杀的。
安远涵还是趴在地上没动,一副「你别嘴硬」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一直戴着我送你的手镯?」
我一愣,忽然明白那天他为什么那么自信了。
我手上的手镯,确实是安远涵结婚时送给我的。
他看我没说话,还以为猜中了我的心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其实和周小薰结婚不久我就后悔了。
「你的一颦一笑,总会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怕自己无法抑制思念,只能把安和安然赶到地下室。
「因为我一看到他们,就会不自觉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无论你相不相信,宋沅,我爱的一直是你。」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工作完一天还要听到这么炸裂的发言。
「真的爱我?」我揉了揉眉心,「那好吧,我再帮你一次。」
我摘下手镯,丢到他面前。
「拿去当了,至少能还一点。」
说完我拉开车门,安远涵忽然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脚踝。
「宋沅我求你了,再帮我一次。
「如果连你也抛弃我,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
我明知故问:「怎么,这个镯子不够吗?」
他噎住,脸上闪着心虚的神色,两眼乱转,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半晌痛哭流涕:「其实这个镯子……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啦。
真的我才不会给你。
离婚前做资产清点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是假的。
一直戴着,只是为了提醒自己。
再见到安家人,不要心软,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我笑笑:「正好,我说帮你,也是假的。」
喂不熟的白眼狼,谁爱帮谁帮。
反正我不。
想到信心满满来见我的唯一筹码,竟然是多年前自己亲手埋下的雷,安远涵绝望地闭上了眼,声音里浸满了无措:「宋沅,过去是我识人不清,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尖细的高跟鞋鞋跟狠狠踩住他试图抓住我的手。
「你从一个小城镇考到大城市,靠的是死读书,除了成绩一无所有。
「我不嫌弃你,嫁给你,让你在家安心做个米虫。
「可你既不珍惜我,也不好好教育孩子。
「恭喜你,人生的每一个岔路口都做了最错的选择。
「今天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想要原谅?你配吗?」
我笑着,清醒又残忍。
不知是吃痛还是被我的话语刺伤,安远涵低下头,肩膀不住颤抖。
我不再理他,关上车门,把难听的哭声隔绝在外。
怪不得反派都喜欢在杀人前叭叭不停。
没人告诉我,落井下石这么爽啊。
11
这天我右眼一直跳,秘书看我心神不宁,取消了晚上的合作应酬。
快下班时,安然受伤的消息传来。
我本不想去,但她又说,事情与宋黎有关。
起因是宋黎在会所看到有人刁难安然,上前解围,却被对方误认为在炫耀。
争执中,安然失足跌下楼梯,导致流产,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流产?」我很震惊。
她才 20 岁,怎么会流产?
压下疑惑,我赶到医院。
宋黎镇定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见我,立马站了起来。
「妈妈,我没有推她。」
语调微颤,抓着我的掌心却无比冰凉。
在此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如此慌乱的模样。
大概是怕我责怪她,伤害了我的亲生女儿。
我抱住她:「别怕,妈妈在。」
说完又安慰了几句,才走进病房。
安然躺在床上,整张脸上毫无血色。
她一见我就哭了:「我才知道你当年是对的,没钱真的会死。」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和我诉苦。
但从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逐渐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原来安然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但是男友拿不出钱带她做手术。
安远涵更指望不上。
不得已,她只能挺着孕肚打工。
我瞄了眼她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隐约知道那位男友是什么货色。
想起上一世被我捧在手心的公主,心中只剩唏嘘。
我拿出一张卡,语气疏离淡漠:
「出于人道主义,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
「但我希望你不要借着这件事,找我女儿麻烦。
「不然,我公司的法务也不是吃素的。」
见惯了安家人的嘴脸,我要防患于未然。
安然手臂一僵,眼里满是痛色:
「女儿?你说苏黎吗?
「宋沅,我才是你的女儿!
「那个贱女人把我推下楼的!你怎么还护着她?」
疲惫和嫉妒是很容易摧毁人的理智的。
可宋黎是什么秉性,我再清楚不过。
我漠然地看着她:
「真的是她把你推下楼的吗?
「虽然楼梯间没有监控,但是很不巧,那天有个探店博主来做直播,刚好听到了你们争执,出于职业习惯,他用手机拍到了一些画面。
「而我刚好有点小钱,把视频买下来了。
「你要看吗?」
见我拿出手机,安然瞬间慌了,支支吾吾半天,干脆破罐破摔。
「对!就算我栽赃她又怎样?
「她抢走我妈妈,享受我该拥有的一切,弄死她都是轻的!」
要不还是年轻呢。
三言两语,就自己承认了罪行。
其实根本没什么博主探店,也没有什么视频。
我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诈她。
「李律,都录下来了吗?」我望向门口。
西装革履的男人微微颔首,示意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安然愣了几秒,也反应过来:「你骗我?」
我懒得再理她:「如果你再找我女儿的茬,我不介意把证据交给警察。」
一声声「女儿」,把安然砸得摇摇欲坠。
她曾经嗤之以鼻的称呼,如今已经高攀不起。
踏出房门时,安然再也支撑不住,扯落回血的吊针,跑下床拉住我。
声泪俱下:
「别走!
「妈妈你不记得了吗?你曾经很疼我的。
「就因为我小时候选择跟爸爸,你就不爱我了吗?」
爱?
我曾经是很爱我的一双儿女。
可这份爱在我病重晕倒,他们却依旧冷漠地玩着手机,甚至盘算好找个新妈妈时,就消失殆尽了。
我掰开她发颤的指尖,毫无留恋:
「你说对了。
「你庸俗势利、头脑空虚、愚不可及。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你从我身体里出来,我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
「很抱歉,我没办法知道你是个三流货色还依然爱你。」
对于她。
不恨,已经是我的极限。
12
走出病房,与安和撞个正着。
上次一别,我们有几年没见。
只听说他出狱后交了个女朋友,两人奉子成婚。
可是没过多久,就因为赚不来钱,被老婆戴了绿帽。
辛苦养了几年的孩子,也被证实不是自己的。
真是……活该啊。
我不想理他。
可路过时,忽然被他拉住。
握着我手腕的手微微颤抖。
「妈,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们对你很不好。
「后来你死在医院,灵魂还飘在半空,看我们给周小薰的儿子庆生。」
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我几乎是被钉在原地,定定看着他。
「妈,对不起……」安和说着,挺直的脊梁越来越弯。
「那时候我们年轻不懂事,但心里最爱的,一直妈妈你。」
我没想到,第一个想起来的,竟然是从小到大最不能共情我的儿子。
也许是那双浑浊失意的眼睛里漫着一层浓郁的悔意,他的道歉听上去比安远涵的真诚许多。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妥协、我的隐忍,他并非一无所知。
可是那又怎样呢?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能抵消他们带给我的伤害。
我想要的,从来都是对得起。
我冷嗤一声:
「贱不贱啊?
「爱我会背着我帮那个人找小三?
「爱我会在病重晕倒的时候,发那种文案到网上?
「如果这是爱,那你对爱的定义还真可怕。」
我恶狠狠盯着他。
安和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你怎么会知道我发过……难道你也梦到了?」
一抹冷笑从我唇角溢出。
「不是梦到,我是亲身经历过。」
安远涵的背叛,一双儿女的冷漠,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如果我没有重生,不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那他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可偏偏那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杀不死,抹不掉。
只会在时间的长河中,越发刻骨清晰。
「怎么会……」
安和面色一白,唇上已然失了血色,几乎站立不住。
我转身就走,可刚迈出两步,又听见他绝望痛苦的哭腔。
他正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妈妈,求你了,原谅我吧。」
我无法分辨他是真心悔过,还是别有用心。
但是,不重要了。
我不会再给他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
松开握紧的拳头,眼底重回一片淡漠:
「不要叫我妈妈。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为你留下来。」
闻言,安和僵在原地:
「后悔……你怎么可以后悔?」
13
再次听见有关安家的消息,是安和入狱了。
他一直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发觉前半生所有的不幸都来自愚蠢的父亲和贪婪的继母,就找到周小薰,捅了她和她儿子一人十刀。
然后来到安远涵的出租屋,如法炮制。
警方通报,周小薰母子当场毙命。
安远涵尽管躲开了致命一击,却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听到儿子被刺,安老太惊厥而起,一命呜呼。
一个月后,警方将安和逮捕归案。
因为作案手法残忍,连杀三人,法院很快判处死刑。
判决生效后,安和执意要求见我。
彼时我和宋黎正在国外度假,没去。
行刑当天,又接到他拜托狱警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笑得疯狂又残忍。
「妈妈,我为你报仇了,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
笑着笑着, 又突然哭泣。
「妈妈, 马上行刑了,我好害怕。」
我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那边传来一声绝望的笑。
再然后,只剩忙音。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
没过多久, 宋黎走进来, 给我披上一件外衣。
我望着远方出神,默念:
这一世母子缘分已尽。
祝来世平安, 不复相见。
14
回来后,我仍旧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几年后, 又投资服装产业, 致力让每个女孩都穿上适合自己的尺码的衣服。
自主研发的美妆品牌,能够生产 40 多种颜色的粉底液。
让每个女孩子, 都能打造适合自己肤色的底妆, 拒绝白幼瘦审美。
宋黎也看准直播风口,与棉条厂家合作, 边卖货边科普女性生理知识。
在我们每个产品的包装上, 都印着这样一句话:
【无论你成为谁,无论你把自己变成什么,那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我希望更多人认识到女性的处境,正视女性的价值,尊重女性生存的权利。
我希望穿着不再成为被侵犯的借口, 希望未婚未孕无法成为求职的一道关口, 更希望有更多女性振翅高飞, 不因自己的优秀而羞耻难受。
后来,商会授予我终身成就奖。
我真正做到了,让事业在墓碑上赋予我荣光。
旁人称呼我, 从不是某人的妻子, 或是某人的母亲。
我就是我, 是宋沅女士。
……
65 岁那年, 我正式退休。
无视所有质疑,将名下产业都交给宋黎打理。
发布会上,她作为企业接班人上台发言。
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 却是打算什么时候恋爱。
她淡淡一笑: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 我曾因女性的身份感到困扰。
「小时候, 大人告诉我坐下要把腿并拢才符合女孩的身份。稍微大一点, 他们又说女孩书读多了,容易嫁不出去。哪怕我现在站在这里,和诸位男性企业家谈笑风生,记者们更关心的, 还是我作为女性的个人生活。
「这种以男性为本位的凝视视角, 贯穿了我整个人生, 一度让我陷入自我怀疑。
「可我的母亲告诉我,不要在他人的凝视下生活。
「我是谁,应该由我自己决定。
「所以直到你们会问男性同样的问题, 我才会认真回答你。」
她在台上与我遥遥相望。
那一刻,我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举杯,邀请大家共饮。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 庆祝又多一位优秀的女性挣脱束缚、进入决策层。
「让我们祝她昂扬,祝她向上。
「祝她永远扎根大地,挺直脊梁。」
来源:执笔断情丝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