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把时间的指针回拨到公元前三千年,四川广汉鸭子河南岸,一场隆重的燎祭正在举行。巨大的青铜神树冲天而立,九只神鸟栖于枝头,黄金面具覆面的祭司高举玉璋,火光映照出他纵目的双眸。那一刻,古蜀王国用黄金与青铜写下“通天神性”的注脚。
把时间的指针回拨到公元前三千年,四川广汉鸭子河南岸,一场隆重的燎祭正在举行。巨大的青铜神树冲天而立,九只神鸟栖于枝头,黄金面具覆面的祭司高举玉璋,火光映照出他纵目的双眸。那一刻,古蜀王国用黄金与青铜写下“通天神性”的注脚。
谁曾想,三千多年后,这枚金面再次惊动世界,却引来韩国首尔一位教授的隔空“攀亲”:“古蜀与朝鲜可能同源。”消息一出,舆论哗然。于是,我们不得不循着历史的幽径,做一次漫长而清晰的辩驳之旅——用考古的铲、史书的刀、文明的火,为华夏正名,为古蜀守根。
一、金面再现:三星堆的又一次深呼吸
2021 年 3 月,三星堆新一轮发掘公布:重约 286 克的完整黄金面具,从 5 号祭祀坑破土而出。它薄如蝉翼,却五官夸张:刀眉凌厉,杏目斜挑,鼻梁高隆,宽口紧闭,耳廓外扩,镂空处透出神秘的光。
考古学家用最先进的便携式 X 荧光光谱仪检测:含金量 85%,银 13.5%,其余为微量铜、铁、锡;捶揲痕迹清晰可辨,厚度 0.2—0.4 毫米,符合商代晚期中国本土黄金冷锻工艺。
消息传到韩国,某大学“东北亚文明研究所”金某教授在 KBS 直播里断言:“古蜀与朝鲜同源,面具证明我们共同的祖先从四川经辽东抵半岛。”屏幕上的弹幕一片“대박”(厉害)。然而,事实真的如此浪漫吗?
二、古蜀是谁?——从蚕丛、鱼凫到杜宇、开明
1. 纵目之祖
《华阳国志·蜀志》载:“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三星堆 1986 年出土的纵目青铜面具,眼球突出 16.5 厘米,正是“其目纵”的实物注脚。
2. 鱼凫王朝
一号祭祀坑金杖上,鸟负鱼、箭穿鱼身的图案清晰可辨,被公认为鱼凫氏图腾。鱼凫王朝建都广汉,时间约为商代早期至中期,与三星堆古城鼎盛年代重合。
3. 杜宇、开明
商末周初,杜宇氏取代鱼凫,金沙遗址的太阳神鸟横空出世;春秋中期,开明王朝历十二世,公元前 316 年为秦将张若、司马错所灭。至此,古蜀纳入秦的郡县版图。
一条清晰的本土王统,从未指向辽东,更未翻越鸭绿江。
三、“同源”论调的三大破绽
韩国教授的逻辑链大致如此:
面具—黄金—古蜀—同源—朝鲜。
我们逐一拆解:
1. 黄金工艺:捶揲并非“专利”
金某教授强调“黄金捶揲技术”是东北亚独有。然而,中国考古学家李新伟早已指出:旧大陆各文明对黄金的物理属性认知趋同——延展性强、熔点高,于是不约而同选择捶揲工艺。古蜀用自然金冷锻,西亚、北非用合金热锻,技术路径南辕北辙。
2. 时空错位:年代差一千余年
古蜀文明主体年代为公元前 2000—前 600 年;朝鲜半岛出现成熟的金属面具,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 1 世纪的“夫租薉貊”铜面具,两者相差至少 1500 年。考古学上,这叫“时代鸿沟”,而非“同源并蒂”。
3. 文化基因:纵目、神树、璋——华夏独有
三星堆的文化密码,无一不指向华夏:
- 纵目象征“千里眼”,与《山海经》“其目纵”相合;
- 青铜神树九鸟栖枝,与《淮南子》“十日并出,羿射其九”同源;
- 牙璋、玉琮、陶盉、高柄豆,皆可在二里头找到祖型。
这些符号,在朝鲜半岛同期乃至后期的青铜文化里,难觅踪影。
四、古蜀与中原:血脉与礼制的双重印证
1. 二里头的“夏礼”输入
朱乃诚、李竞恒等学者指出:三星堆青铜尊、青铜罍、陶盉、牙璋等礼器,与二里头文化高度一致,表明古蜀是接受“夏礼”辐射的方国。
2. “禹生西羌”的史影
《史记·六国年表》:“禹兴于西羌。”而古蜀的核心区正在岷山、龙门山之间。大禹治水的故事,或许正是古蜀与中原共享的洪水记忆。
3. 文字符号:巴蜀图语的华夏基因
三星堆陶器上发现的刻画符号,如“王”“目”“田”等,与甲骨文、金文存在形态学上的亲缘关系。巴蜀图语虽未能破译,但其构形逻辑仍属汉字系统。
五、朝鲜古史的自我叙述:箕子、卫满与“事大”
1. 箕子朝鲜
《三国史记》载:“周武王克殷,封箕子于朝鲜,教民礼仪田蚕。”箕子带去的,是殷商的衣冠礼乐,而非古蜀的纵目金面。
2. 卫满朝鲜
汉初燕人卫满东渡,取代箕氏,建立卫氏朝鲜,仍“服汉衣冠”。
3. 汉四郡与乐浪
汉武帝设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朝鲜半岛北部正式纳入汉帝国版图。平壤贞柏里出土的汉代漆耳杯,铭文“永始三年(公元前 14 年)蜀郡西工造”,证明古蜀工艺早已随汉使北上,而非古蜀人“东迁朝鲜”。
六、韩国“攀亲”的心理机制
1. 民族主义叙事:从“小中华”到“去中国化”
朝鲜王朝五百年“事大交邻”,以明制衣冠为正统。近代以来,日本殖民、美苏分治,使半岛民族主义高涨,为了建构独立叙事,不惜“时空穿越”寻找更早的“祖先”。
2. 文化焦虑:三星堆的震撼
三星堆的青铜神树、黄金面具,体量之大、工艺之精,远超半岛同时期遗存。面对这种“文明落差”,部分学者选择“攀附”而非“欣赏”。
3. 媒体放大:从学术假设到大众狂欢
韩国教授的言论,本属于学术假设范畴,经 KBS、《朝鲜日报》剪辑后,演变为“古蜀=朝鲜祖先”的全民话题。社交媒体的“回音壁效应”,让谬误成为“共识”。
七、古蜀的开放性:不是“孤岛”,更不是“朝鲜飞地”
1. 南方丝绸之路
三星堆出土的海贝、象牙、琉璃,说明古蜀已借“蜀身毒道”与印度、中亚互通有无。
2. 技术与审美的本地化
黄金面具的捶揲工艺,或许受到欧亚草原的启发,但其夸张五官、纵目特征,根植于本土巫仪。正如李约瑟所言:“技术可以传播,审美却需文化土壤。”
3. “礼失求诸野”
当中原进入周礼时代,古蜀仍保存着夏、商的古老祭仪,成为“礼失求诸野”的活化石。
八、回到金面:一次文明的自我确认
三星堆新一轮发掘的发布会上,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唐飞说:“我们从未把三星堆当作孤立的奇迹,它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生动样本。”
是的,纵目面具不是外星人的凝视,而是古蜀人对天地、祖先、王权的致敬;黄金面具不是某位“朝鲜祖先”的遗容,而是华夏先民锻打出的太阳之光。
九、余音:自信,源于对历史的诚实
当韩国教授在海外演播厅里侃侃而谈时,我们不妨把镜头拉回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太阳神鸟金箔在射灯下熠熠生辉,四面八方的游客用不同语言发出惊叹。讲解员用中文、英文、韩文、日文轮播同一句话:
“太阳神鸟,来自三千年前的中国古蜀。”
那一刻,历史无需争辩,文明自有光芒。
十、结语:让时间的河流继续向前
古蜀与朝鲜,隔着秦岭、大巴山、黄土高原、辽东丘陵、鸭绿江,直线距离两千公里,时间跨度三千年。强行“攀亲”,既矮化了古蜀,也委屈了朝鲜。
我们愿意承认:朝鲜半岛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独特的青铜短剑、精美的金冠、优雅的伽倻琴,但它们与三星堆的纵目金面,没有血缘,只有遥遥相望的欣赏。
真正的文化自信,不是把别人的祖先抢来贴在自己脸上,而是坦然告诉世界:
“这是我三千年前的面容,独一无二,光华灿烂。”
于是,三星堆的黄金面具,将继续在中华大地的博物馆里,向每一位来客讲述古蜀的故事——关于纵目、神树、太阳、王权,以及那条从未断裂的华夏血脉。
而我们,只需安静聆听,然后抬头挺胸,走向未来。
来源:当然是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