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天是严立坤的爸妈,也就是管妤的公婆定好的家庭餐,她不敢怠慢。紧赶慢赶,校完稿排完版,匆匆忙忙到达餐厅,一看表,还是迟到了。
怀孕4个月,我出门找醉酒的老公,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从此使劲浑身解数,再也没有怀上。
公婆说,严家不能无后,老公年龄逐渐大了,要我马上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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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严立坤的爸妈,也就是管妤的公婆定好的家庭餐,她不敢怠慢。紧赶慢赶,校完稿排完版,匆匆忙忙到达餐厅,一看表,还是迟到了。
公婆退休前都是高干,时间观念向来强。管妤搜肠刮肚,想找个堂皇一点的理由,为她的迟到打圆场。谁知,理由没找到,人已经到了门外。
她整了整衣服,刚准备推门而入,就听见公公严峻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妈刚才说的,也是我的意思。我们奋斗了一辈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算是光耀门楣了。你说你没有个子嗣,岂不是枉费了我俩的一辈子的打拼。”
严峻退休前是S集团的高级副总裁,跟家人说话也难免会上纲上线。管妤松开握住的门把手,静立在门外听着。
“我们现在都退休了,也盼着享享天伦之乐。不瞒你说,我孙子从出生到上大学,再到出国留学,路我都规划好了。咱有的是经济实力和人脉资源,不能白瞎了这些条件。你也不小了,这件事得重新审视。”
管妤在门外听得清楚。公公的话无可厚非,子嗣这件事迟早都要摊开了说。
“是该正面这个问题的时候了。”管妤提了口气,就像是要把堵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给卸下。
一个服务员迎面走过来,她慌忙打开包间门,跨了进去。她没有看公公,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来晚了。”
“一定饿坏了吧,快坐下吃点。”婆婆热情地招呼着。
管妤坐在老公旁边,没有动筷子。她推门而入,屋内的话题被打断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管妤,你不用这么拼,身体要紧。”婆婆随口说了一句,管妤却觉得她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你妈说的对,到什么阶段,该考虑什么事,你得清楚。”
管妤点了点头。
“都吃饭吧,菜都凉了。”严立坤站起身来,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这顿家庭餐管妤吃的味同嚼蜡。
公公一开口,严立坤就将他的话题岔开,惹的老爷子有些不爽,到最后,干脆挑明了:“小管,有些话我今天必须说,你别怪我不近人情。严家不能无后,可是,年龄留给立坤的机会不多,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爸,先把饭吃完,这件事我和管妤回去商量。”
管妤看了一眼严立坤,顿了顿,像是给领导汇报工作,说:“一定给您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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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的时候,管妤二十九。婚后第二年,他们计划要孩子。结果,一直怀不上。管妤婚前曾因囊肿严重切除了一侧输卵管,严立坤清楚。现在不孕,她怀疑可能是保留下来的输卵管也出了问题,去医院一查,果然有堵塞。开了一堆调理药,却不见效,肚子始终静悄悄。
管妤是孤儿,她内心里是渴望有孩子的。严立坤是家中独子,又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对孩子也是企盼的。为了怀孕,两口子四处求医,西医看完寻中医,终于在婚后第四个年头,管妤怀上了。
她喜极而泣,对严立坤说:“这孩子来的太不容易,一定是个千金吧!”
“千金好,我喜欢女儿。”严立坤喜上眉梢。
作为高龄产妇,管妤费了不少心思来保胎。好不容易捱过三个月的危险期,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赋闲了三个月,她都快憋出病来了。她就是个拼命的主,从小到大都在拼,最受不了的就是闲。
她跟严立坤提出,要去上班,结果他一口回绝,没有商量余地。
“我们要个孩子真的比登天还难,你可不能大意。你呀,就负责貌美如花吧,别惦记着上班。”
严立坤爱子心切,又特别宠她,便也就妥协了。以严家的条件,她完全可以做个全职太太,可骨子里的独立不容她这么做。
她的好友,严立坤的表妹南昕开玩笑说:“管姐姐,当初我好意把你推给我哥,可是为了让你享清福的。你说你,读书的时候就很苦,现在干嘛还这么拼命。”
“我这人就是劳苦命,太清闲了会心慌。你说,这是不是贱?”
“可不是嘛,贱兮兮的样子全写脸上啦。”
南昕捏了捏她的脸,笑的前俯后仰。
孕四个月时,严立坤收到大学同学聚会邀请。怕累着管妤,他独自去参加。严立坤在圈子里算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聚会上少不了被恭维。
大家都知道他娶了个才貌双全的娇妻,便问他为啥不带来。严立坤一高兴,就坦白了管妤怀孕的事。这下好了,又是轮番恭喜,挡都挡不住。
管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没出席,收到的祝福却不少。严立坤也是人逢喜事,来者不拒,喝到最后白酒都当水喝了。他喝酒向来有数,可那天竟然快断片了。
等不到他回家,管妤在松软的沙发上窝着睡着了。心里挂念他,也没睡踏实,一觉醒来,看看表,已过十二点。她不放心,寻思着严立坤该不会喝醉了,找不到家门。
她挺着大肚子,下楼去找他。出楼道口的灯坏了,黑漆漆的,她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台阶上。她没感觉摔的有多重,可孩子还是流了。
严立坤抓着自己的头发,牙齿咬的咯咯响。
后来,管妤跟南昕说:“这孩子就像一片叶子,发芽的时候抽丝剥茧,离去的时候风一吹就走了,轻飘飘的。”
南昕知道她难受,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
3
如今,公婆又来催生了,管妤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件事。
自从那次意外流产后,她就更怀不上了。无奈之下,去年做了试管婴儿,结果还是没成功。
管妤最近老在想,上天大概觉得赐给她的老公太称心了,不舍得再给她一个孩子。
生孩子这件事就像梦魇一样,折磨着她。她知道,严立坤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同意丁克的。严立坤还好些,可公婆那关过不去。每次见他们,管妤都倍感压力,就好像欠着天大的债一样。
公公最后说的那句话,分量很重。管妤说“一定给您答复”时,就已经下了决心。是时候结束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扛不住的。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无子的冲击。
“咱俩……离婚吧。”
这句话,管妤回到家憋了很久。直到两人躺在床上,她背对着严立坤时,才低声说出口。
严立坤扳过她的肩膀,问:“你刚才说什么,离婚?”
“是。”
“就因为孩子?”
“对,孩子就是横在我们之间的鸿沟,谁也跨不过去。”
“你这是在逃避!”
“就当是吧,除了逃避,我无路可选。”
管妤又背过身去。
“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再做一次试管。”
“算了吧,这几年为了生孩子我都快抑郁了。怀不上,着急,怀上了,又提心吊胆,每天都像是踩在钢丝上行走。”管妤掖了掖被子,“我真的累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自己会抑郁,会崩溃。”
严立坤能体会她的感受。那次流产,他至今还在自责。从那以后,无论什么场合,别人再怎么劝酒,他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他伸出手,摸了摸管妤的脸,却触到了凉凉的泪。
“睡觉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起床后,谁也没再提起离婚的事。严立坤晚上回到家,看到茶几上有一封信,压在婚戒下。
“立坤,我们都已经耗不起了。我不愿用所谓的爱情,耗尽你的人子之孝。我也不愿自私的相守,耗尽你我仅存的余情。你给的爱,我再也无福享受。也许。分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安顿。”
“如果你想好了,给我发个信息,我们去把离婚证领了。”
严立坤看完,狠狠地将信拍在茶几上。其实,他的父母不是没有暗示过,让他考虑和管妤离婚。可他哪能狠下心来,向她开口说这样的话。除了沁瑶,他还真没这么刻骨地爱上过哪个女人。爱上一个人多难,他哪能轻易放弃。
可现在,管妤却主动提出离婚来。这一点,她倒是和沁瑶有些像。
“理智到让人生气,自尊到让人恼怒。”严立坤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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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小余拿着一份工程分包协议,去找严立坤签字。他翻看了几眼,发现协议中有纰漏,劈头盖脸地就训了起来。这女孩还从没见过严处发这么大火,呆立着,脸通红。他训完了,她逃也似地离开。
“严处怎么了,发那么大火。”她小声和同事嘀咕,委屈极了。在她眼里,严立坤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也是她心目中未来老公的典范。
因为管妤离家的事,严立坤心情很糟,小余正好撞枪口了,只是她不清楚内情。
下班后,严立坤开车径直去了管妤的公司,却没有找到她。打电话不通,发信息不回,管妤这是故意躲着他。他只能向南昕求助。
“你知道管妤躲哪儿了吗?”
南昕莫名其妙,说:“我的大表哥,她干嘛要躲着你呀?”
看来南昕并不了解最近发生的事,严立坤便如实告知。
第二天下午,南昕给管妤打电话,若无其事地撒娇:“管姐姐,我好馋南京路上的烤肉,你看着办!”
“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哥派你来的?”
南昕没唬住管妤,可嘴上依然不承认:“我哥?他派我来干嘛呀,要不叫上他一块。”
“恐怕没时间请你吃烤肉。”
“你有应酬啊。”
管妤顿了顿,说:“是的,我约了别人。”
“哦?露馅了露馅了啊,我去告诉大表哥,你背着他偷汉子。”
“我们约在人民路的豆乐坊,你来查岗吧。”
南昕连忙推脱,说她要去找帅哥了。转过头,南昕就向严立坤透露了管妤的去处,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追了过去。
这是滨海市比较出名的一家豆腐主题餐厅,饭点的时候常常客满。严立坤去的时候,几乎座无虚席。他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周,果然发现了背对着自己的管妤。
她对面坐着的男人显然要年轻些,“小白脸”这三个字眼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远处的两人相谈甚欢,丝毫没注意到有一双浇了怒火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严立坤黑着脸,每走一步,脚下都像是在升起一团火。
“好啊管妤,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
严立坤一肚子的怒气,拳头攥的紧紧的。管妤抬起头,似乎没料到他会找到这里来。
“你怎么找来的?”
本以为管妤会慌乱,会解释,没想到她平静的就像是一杯水。她越平静,严立坤火气就越大。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掀桌子揍人,可理智告诉他,这里是热闹的餐厅,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他强压着怒火,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男人。相比管妤,那个男人显然更慌乱,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他直视。
严立坤冷笑道:“你真会作践自己。好,我成全你,明天民政局见。”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感觉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就好像一片片纸一样,一点都不真实。他在想,难道自己深爱的管妤,竟这样的不堪。
管妤始终没回头看他一眼,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姐,你们这也太虐心了。我刚才真怕他会揍我,你看,都出汗了。”
管妤挤出一丝尴尬的笑,说:“我们俩,只有放过彼此,才是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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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南昕从国外留学归来,工作还没找,就先想着玩了。她使出死缠烂打的看家本领,愣是让严立坤腾出两天时间,载着她去周边玩。
南昕顺带叫上了好友管妤。那两天,严立坤全权负责两人的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南昕说他是跟班,管妤却说他是大哥哥。
“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哥哥。”
管妤从五岁就因意外事故失去了双亲,是养母一人抚养她长大的。
“我表哥呀,绝对是个极品暖男。他在大学曾经追过一个女孩,告白仪式轰动全校,可惜人家心有他属。”
“不会是因为这个,现在还单身吧。”
“早就翻篇了,现在是好朋友。只是,现在还没遇到让他动心的女人。像他这样痴情的男人,一旦动了心,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南昕无意之中的一句话,让管妤对严立坤的好感倍增。
也许,缘分就是这样奇妙。
那天早上出发后,按照南昕的指示,严立坤驱车去接管妤。远远的,透过前窗玻璃,他看见管妤站在路旁,就像是一株静立水中的荷花一样,含苞待放,亭亭玉立。那一刻,他的心在突突跳,就好像大学时对沁瑶动心时的感觉一样。
南昕本就是个机灵鬼,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之后,便有意无意地要去捅破窗户纸。
后来,当他俩走到一起之后,南昕毫不客气地说:“本来是我的旅行,最后成了你俩的相会了。”
“我们给你补个旅行?”
南昕扮了个鬼脸,不怀好意地说:“等你们度蜜月的时候,我不介意当个电灯泡。”
热恋期间,严立坤有次喝醉酒,回到家,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开始吐。管妤知道后,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她担心没人照顾他,顶着寒风就过去了。严立坤给过她钥匙,可那晚是她第一次亲自打开他的家门。床下放着盆子,污物却依然洒了一地板。
管妤倒了热水,喊严立坤起来喝水。他惺忪的双眼眨了眨,认出是管妤,可眼皮实在抬不起来,几乎闭着眼喝完了水。管妤将地板拖了,盆子洗了重新放回去。
严立坤胃里已经空了,夜里起来两次,趴在床边干呕,胃液都快呕出来。管妤抚着他的背,心如刀绞。
后来,管妤被派到武汉出差一周。有一天收工回到宾馆,在大厅里竟然看见了严立坤。他举着一束玫瑰,旁若无人地走到她跟前。愣神的管妤,吞吞吐吐,问他怎么会在这。
严立坤深情款款地说:“我是来追你的。”
他确实是特意飞过来的。大厅人挺多,管妤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拉着他就往楼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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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安排给人的,往往是猜想不到的意外。谁又能想到,在孩子这件事上,老天始终不肯垂青管妤。
面对生子这个现实问题,管妤想的很清楚,她必须放弃。可严立坤不甘心,他向来都是不做最后一搏,绝不轻言放弃。
民政局门口,管妤准时出现。严立坤来的晚些,经过一宿的辗转反侧,他仍旧想要挽回出现裂隙的婚姻。
“管妤,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
管妤决绝地摇了摇头。
“立坤,你说服不了你爸妈,他们就像一座山,我们都翻不过去。还有你的地位,你的身份,这都是横在面前的坎。”
“你没试,怎么知道说服不了?”
“没用的。”
管妤心知,他的父母是不会接受收养的。
在那顿家庭餐之前,他爸妈曾经私下找过管妤,这一切都是背着严立坤的。
严母委婉地说,不能眼看着儿子无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管,你是个好孩子,又这么爱立坤,不会忍心让他背上不孝的包袱吧!”
“妈,我有个想法,不知你们同意不。”
“什么想法?”
管妤看了看一旁的严峻,说:“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
“不行。”严峻毫不迟疑地否定了,“我儿子又不是不育,干嘛要收养。我们家这么好的基因,如果因此断送了,我坚决不同意。”
管妤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想起了养母,那个单身了大半辈子,优雅体面的女人,当初她下决心收养自己时,该是多么的义无反顾。
“小管,你也要理解我们。当初同意你们的婚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步了。我们要培养自己的亲孙子,而不是收养来的外人。”
话已说到这份上,管妤不好再奢求太多。
管妤收起思绪,催促严立坤进去领证。
“那天你看到了,离开你我过的更开心,我们还商量好要去周游世界呢。”
管妤故作轻松地说着,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严立坤有些生厌。
“你想去逍遥自在,我告诉你,没门!这证我还不领了。”
严立坤说着,拔腿就走。
“不领就不领,我逍遥我的,你寻你的新欢,各走各的路。”
严立坤停下,转身气呼呼地说:“就算我寻了新欢,你也别想逍遥!”
他一贯的霸道又展露无遗。
7
管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滨海市。临行前,她只和养母告别过。在这个世上,她无父无母,只有养母是最亲的人。
那年结缘时,她五岁,她三十七岁。如今,她中年,她年过古稀。
“不能陪在你身边,我真的很担心。”
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乐呵呵地说:“我能跑能跳,你担心啥。”
她腿脚确实灵便,年事高却没有龙钟老态。这么多年,她一直健康地活着,清心寡欲,每日锻炼。
管妤被她慈祥的笑感染了,撒娇似的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养母一直都是她的榜样,如今的她有多自立,多优秀,都是养母在言传身教。
养母的老公生前是一名军人,在国外维和时不幸牺牲。伤痛过后,她矢志守寡。后来有了管妤这个养女,她视若珍宝,更没了再嫁的心思。两人福祸相依,过了三十多年。
养母始终记得自己的结婚纪念日,每年的那一天,她都会精心地化好妆,穿着老公生前最喜欢的那件连衣裙,来到他们生前常常光顾的那家餐厅。经理和她熟识,会特意安排固定的座位,在她对面摆一副空餐具。
每年的这一天,管妤都会耐心地听养母重复同样的故事,是关于她从未谋面的养父。养母侃侃而谈,一丝悲伤不挂,就好像他只是出了远门,依旧活在这世上一样。
多么铭心的爱,才会造就这份执着,管妤不懂,可这抵挡不住她渴望得到这样的爱。
遇到严立坤,她如获至宝,他的爱就是这样的。然而,现实并不友善。
“妈,你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无论在哪,我都会立刻回来。”
养母点点头,说:“你尽管去吧。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情该放下就得放下。”
除了上大学,这还是管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养母长别。她从小就很要强,拼命学习,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
她四年来都在拿着奖学金,后来又保送了研究生。毕业后,北京一家知名媒体向她抛出橄榄枝,她确实心动过。考虑再三,她还是回到了滨海市,只为了能陪在养母身边。
对于养母,她必须尽孝。
也正因为懂得孝道,当严母跟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候,她心里是愧疚的。她从来都不怪他们棒打鸳鸯,反而坚信主动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她离开了滨海市,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8
南昕的妈妈得知外甥婚姻破裂了,马不停蹄地给他物色起新人来。用她的话说,以严立坤这样的条件,只要他肯点头,什么时候都不晚,娶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也不在话下。
南昕对此嗤之以鼻,警告她别去惹火,说表哥还在气头上呢。
“忘掉旧爱的最好办法,就是另结新欢,这不是你的至理名言吗?”
南昕被戳中痛点了,叫喊道:“还是不是我亲妈了。”
“我不是你亲妈,我是立坤的亲姨妈。他老大不小了,得赶紧找个人生孩子。”
“我就不着急生孩子吗,也没见你操心过。”
妈妈白了她一眼,说:“我为你操的心还少吗,到最后都成驴肝肺了。”
南昕立马闭嘴了。
到底是亲姨妈,还真就给外甥物色到新对象了。在严立坤一家人面前,她又是夸长相,又是捧学历。
“我们一个小区,知根知底。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姑娘心气高,一直单着。以前我就想给立坤介绍,谁知让管妤插了一杠子。”
严母给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缓缓再说。
南昕说的没错,严立坤确实在气头上。管妤说走就走,一声招呼也不打,甚至没人知道她去了哪。结婚这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未走进她的内心。
他找到南昕,喋喋不休,想要知道管妤所有的事。他的样子让南昕都有些受不了,明明叱咤职场的一个人,怎么变得如此儿女情长。
“管妤比我大两届,因为是老乡,我们关系很铁。她每年都拿奖学金,和她比我只能算是学渣吧。”
南昕自嘲地说,“她从大一开始就打两份工,每天行程满满,比学生会主席还忙。”
“她从来都是这样吗,动不动就玩失踪。”严立坤恨恨地说,“八成是背着我和那个小白脸私奔了。”
“不会吧,管姐姐绝不是那样的人,你肯定搞错了。”
“不会错,都被我抓现行了。那次,你告诉我她在豆乐坊,我一腔热情去,结果呢,她跟一个小男人聊得开心极了。我差点就掀桌子了,她倒好,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说,这还能有错?”
南昕托着腮,若有所思。忽然,她一拍桌子,说:“不对,管姐姐要真是做了亏心事,那天她肯定不会跟我说自己在哪。她那么聪明,一定猜到是你让我打探行踪的。”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和别的男人亲近,好让我恨她?”
南昕斩钉截铁地说:“百分百是这么回事。”
“她就这么逃避,算什么?”
“大表哥,你就让管姐姐清净几天吧。这几年为了生孩子的事,她活的够累够压抑的。她嘴上不说,都藏在心底呢。”
9
四个月后的一天,严峻两口子将儿子叫到跟前,说要商量一件事。
“立坤,你姨妈介绍的那个女孩,跟人家谈的怎么样,合意吗?”严母问儿子。
一个月前,迫于长辈的压力,严立坤和那个叫梦琦的女孩见面了。梦琦倒是挺热情,可严立坤却提不起兴致。
他一句“我还没离婚呢”,噎的梦琦半天都没再吱声。
“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放不下管妤。说真心话,管妤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条件都好。”
严立坤没猜透他妈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莫非他俩私下和梦琦的父母接上头了,想来个父母之命?
“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
严峻直了直身子,看了一眼老婆,对儿子说:“我和你妈商量好了,同意你们收养。”
“什么?你们不反对了?”
严立坤没想到父母找他商量的是这个事,有点喜出望外。
“我们是有条件的。收养的孩子必须知根知底,没病没灾。孩子必须小于两岁,长相上不能是歪瓜裂枣。”
严立坤满口答应,忙问:“你俩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严母说:“这得问你岳母去。”
严立坤管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想着赶快找到管妤,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有向岳母求救。
他把南昕喊出来,二话不说就推进了车里。搞明白情况的南昕比严立坤还开心,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车很快就开到了管妤家,养母打开门,看到是女婿,忙请进门。
家里陈设简单,收拾的干净利落,木地板的棱角有些脱皮,却没有丝毫破败感。
“阿姨,这么多年了,您屋子里还跟新入住时一样崭新,永远都这么干净。”南昕由衷感慨。
老太太笑呵呵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的银发上跳跃着。
“我又没啥事,收拾收拾,就当活动筋骨。”
严立坤等不及了,问她:“妈,你知道管妤去哪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
“她走之前就没留下什么话?”
“留下了,她说我要是有什么事,打电话给她,她很快就回来。”
严立坤欣喜地说:“你跟她说,让她赶快回来,我爸妈同意收养孩子了。”
老太太犹豫着,没有立刻照办。
“这么说肯定不行,管妤会以为你是串通阿姨骗她回来。”
“那该怎么说?”
“关键时刻还得看我的。”
南昕要来老太太的手机,给管妤拨了过去。
“妈,是我,你怎么了?”
南昕打开免提,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即说:“管姐姐,是我。阿姨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要不是我顺路进来看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管妤显然着急了,忙问:“送没送医院?南昕,帮我照看照看,我马上回去。”
“你别急,已经住院了。你在哪?”
“我在四川阿坝州。”
“哎,”南昕摆出一副愤恨腔,“管姐姐,表哥新谈了个女朋友,是个大美女,他被迷的神魂颠倒,打电话都不接。好不容易打通了,他说跟你一刀两断了,阿姨的事他不管。”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严立坤莫名其妙被表妹诬陷,抢着向管妤澄清,结果南昕摁掉免提,拿起电话放在耳边说:“管姐姐,你快回来吧,阿姨躺在病床上,老是念叨你。”
“恩,我马上回去。”
“还有,等你回来,咱俩一块去找严立坤算账。”
挂掉电话,严立坤揪着南昕的脖子,不依不饶。南昕趴在他的肩膀上,叽里咕噜耳语了一番,严立坤转怒为喜。
10
管妤在阿坝州这所小学支教两个月了,孩子们也喜欢上这位博学多识的新老师了。听说她急匆匆要走,孩子们的失望都写在脸上,挂在眼里。她去和校长告假,说等母亲出院了,一定再回来。
校长找车将她送至红原机场,从那里飞到成都,第二天晚上就到滨海市了。
落地后,管妤径直给南昕打电话。南昕语气着急,让她赶紧来人民医院。管妤没细问,心想是不是养母病情严重了。本来排着队打出租,她匆忙跑前去,给人赔着不是插了个队。
到医院后,她直奔住院楼,在走廊见到了等她的南昕。她追问养母到底咋了,南昕却不说话,领着她来到了病房。
这是个单间病房,床上躺着严立坤,严母坐在病床一侧的凳子上,守着儿子。严峻站在床尾。
管妤有点懵,病房里根本没有养母。
严立坤头上包了好几圈纱布,左胳膊肘一层压一层缠着绷带。
“你回来了。”严立坤嘴角一扬,想给她个笑脸,却动着头上的伤了,忍不住咧咧嘴。
“你怎么伤的?”
严父严母都没吱声,南昕抢着说:“开车扎进绿化带了,差点把树给人撞倒。”
“医生怎么说的?”
严立坤说:“擦破点皮,没大事。”
“还没大事,差一点车就翻了,命都快搭进去了。”严母想起交警的话,心有余悸。
“这不医生都说了,观察一晚上,没大事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管妤还没搞清楚,南昕明明是用养母的手机给她打电话的,口口声声说是养母住院了。怎么她火急火燎赶回来,躺在病床上的却是严立坤。
就在这时,严峻说:“小管也回来了,我跟你妈先回家了,不早了。”
说完,两人收拾收拾,就离开了。他们一走,南昕就叽叽喳喳把前因后果说了个痛快。
原来,严立坤今天早早就开车去机场,准备候着管妤。无论如何,南昕在电话里还是骗了她的,他得拿出诚意,向管妤解释。他还要给她个惊喜,告诉她爸妈同意收养孩子。
经过宋园路路口时,他心急,抢了黄灯,没留神左前方杀过来的外卖小哥。他本能地向右打方向,结果车子直冲前面的绿化带扎进去,顶在一颗法桐上才停了下来。外卖小哥毫发无损,他却没那么幸运。
好在除了头上磕伤,左胳膊轻微骨折外,没有大碍。
“可惜,那一束玫瑰花没能送给你。”
管妤坐在刚才严母的位子上,关切地看着她。严立坤伸出右手,握着她的手,摩挲着。
管妤看着他,听着南昕的讲诉,喜极而泣。她又担心地问:“真的没大碍吗?你有没有感觉其他什么地方疼?”
严立坤突然一咬牙,摸着左胸,说:“这里,这里疼。”
“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没毛病,我回去看我妈了。”
“你还没吃饭吧,让南昕陪你去。”
“不了,我回家吃。”
11
管妤回到家,养母还没睡。听说严立坤为了接管妤出了车祸,她比女儿还心疼。
“妈,听立坤说,他爸妈同意我们收养孩子,还是因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神秘地说:“因为他们欠了咱的人情。”
“什么意思?”
“你走之后,大概是四个月的时候,他爸妈来找我,正式跟我谈你们离婚的事。本来就是孩子之间的事,我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
老太太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来,是管妤喜欢的三鲜馅。饭香随着腾腾热气弥漫在屋里,管妤夹起一只,也不管烫,就往嘴里塞。
“闲聊中,我说起了去世的丈夫。那时,他在南苏丹执行维和任务,守卫中方援建项目的营地。那天,一伙歹徒冲击营地,双方发生了激战。最后,歹徒被击退了,营地人员无一伤亡,却牺牲了三名军人,其中就有我丈夫。”
“这跟他爸妈有啥关系?”管妤好奇地问。
老太太抚了抚她和丈夫的合影,说:“严峻问我丈夫的名字,我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激动地说,当时自己就在那个营地里,是维和部队救了他们。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还只是个工程师。”
管妤明白了。她走过去,从身后拥着养母,将头靠在她的背上。
“所有的播下的善根,最后都会开花结果。”老太太说。
管妤又搬回她和严立坤的家了。她告诉他,过几天就会回阿坝州。她答应过校长和孩子,会在学校支教六个月。而且,她喜欢上了支教的生活。
严立坤已经痊愈。那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管妤被他一个电话喊到车库来。
“怎么样,喜欢吧?”严立坤指着身边一辆崭新的越野车说。
“为什么买车?”
“等你支教完,我陪你周游中国,当然得有辆好车。”
管妤脑子有些短路。
“那也没必要现在买啊?”
严立坤诡秘一笑,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给孩子的学习用品。
“我先陪你去支教。”
“真的吗?”
“真的啊,上车!”
来源:好好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