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拆迁赔偿独归小儿子,父母病重住院3姐妹都没来3月后男子崩溃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8-13 05:15 1

摘要:那是一种沉闷的、固执的嗡嗡声,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甲虫,一下,又一下,执拗地撞击着光滑的壁垒。

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时,我正在看一份季度报表的最终版。

那是一种沉闷的、固执的嗡嗡声,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甲虫,一下,又一下,执拗地撞击着光滑的壁垒。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送风声,和投影仪风扇的低语。空气里是纸张、微热的电子设备和一点点咖啡机飘来的、已经不太新鲜的香气混合成的味道。

我没有立刻去看来电显示。

目光依然胶着在那些数字上,那些代表着增长、停滞或衰退的曲线,像心电图一样,记录着一个企业的生命体征。但我的思绪,已经被那不屈不挠的震动声,拉扯到了另一个维度。

震动停了。

几秒钟后,又开始了。

这一次,我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边框。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阿玲」。

我的妻子。

我拿起手机,起身,对会议室里的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拉开厚重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脚下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有我的皮鞋踩在上面时,发出一种被压抑住的、柔软的「噗噗」声。

「喂?」我把声音压得很低。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阵细微的、压抑的呼吸。我知道,出事了。

「怎么了,阿玲?」

「我爸……我妈……」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带着一种被水浸泡过的沙哑和无力,「都住院了。」

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墙面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料子,渗进我的皮肤。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她报了市第一医院的名字。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你别急,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接你。」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条不紊,像我平时处理任何一个突发项目那样。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倒映出我一张模糊的、看不清表情的脸。

走廊尽头的窗外,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块用脏了的抹布。看起来,要下雨了。

开车去接阿玲的路上,雨点真的砸了下来。

起初是零星的几滴,啪嗒,啪嗒,落在挡风玻璃上,像试探性的敲门声。很快,雨点就连成了线,雨刮器开始以一种固定的、催眠般的节奏来回摆动,将眼前的世界刮出一片暂时的清晰,随即又被新的雨水覆盖。

车里的空气很闷,我关掉了音乐。

阿玲坐在副驾驶上,从我接上她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她只是看着窗外,看着那些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的建筑和树木,迅速地向后倒退。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线条显得有些僵硬。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者说,我知道她在回避去想什么。

三个月前,岳父岳母家那栋位于老城区的老房子,终于等来了拆迁的消息。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夏天的时候,院子里的葡萄藤会爬满整个架子,投下一片浓密的绿荫。岳父喜欢在藤下摆一张小桌,喝茶,听收音机。岳母则会在院子的角落里种上丝瓜和辣椒。

阿玲有三个姐妹,她是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还有一个最小的弟弟。

拆迁的消息传来时,我们一家人还回去吃了顿饭。饭桌上,岳父喝了点酒,脸颊红润,兴致很高。他说,这房子拆了也好,补偿款下来,你们四个孩子,一人一份。他用手指比划着,说得斩钉截铁:「谁也别争,都有份,一碗水端平。」

岳母在一旁笑着点头,给每个人的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是啊是啊,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阿玲和她的姐妹们,当时都只是笑,没说什么。或许,在那一刻,她们心里是相信的。毕竟,这是父母亲口说出的话。

可是,当那笔六百多万的补偿款真的打到岳父的账户上时,一切都变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阿玲的姐姐。她打电话给岳父,想问问补偿款的具体数额,商量一下怎么分配。电话那头的岳父,言辞闪烁,支支吾吾,最后不耐烦地说了句「钱我自有安排」,就挂了电话。

再后来,我们就听说了,那笔钱,一分没动,全被岳父转手,给小舅子,也就是阿玲的弟弟,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全款买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大平层。剩下的钱,给他买了一辆近百万的豪车,还给他开了一家看起来很气派的烟酒店。

消息是小舅子自己在他朋友圈里炫耀出来的。新房的钥匙,新车的方向盘,新店开业的花篮,照片一张比一张光鲜亮丽。

阿玲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把手机关掉,放在桌上,然后起身去厨房,默默地开始洗碗。水龙头开得很大,哗哗的水声,盖过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声音。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她的身体是僵硬的,像一块被冰冻住的木头。

「为什么?」很久,她才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她自己,「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后来,三姐妹建了一个没有父母和弟弟的微信群。

我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聊了些什么。我只知道,从那以后,阿玲回娘家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变少了。另外两个姐妹,一个远嫁外地,一个住在城市的另一端,也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再也没有在家庭聚会上出现过。

岳父岳母打来电话,她们要么不接,要么就用工作忙、孩子不舒服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那栋承载了她们整个童年和青春的老房子,在拿到补偿款后,就成了一个她们谁也不愿再轻易踏足的地方。

而现在,那对亲手推开女儿们的父母,病倒了。

医院的味道,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体。

消毒水的味道是主调,尖锐、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试图掩盖一切其他的气息。但你仔细去闻,还是能分辨出深藏其下的,那种属于病痛的、略带腥甜的、衰败的气味。还有走廊里偶尔飘过的饭菜香,护工身上廉价的皂角味,以及人们身上因为奔波和焦虑而渗出的汗味。

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属于医院的、让人心头沉甸甸的氛围。

我们在护士站问到了病房号。

推开门,岳父和岳母躺在相邻的两张病床上。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

岳父闭着眼睛,戴着氧气面罩,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岳母看起来稍微好一些,她睁着眼,看到我们进来,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

「阿玲……」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阿玲快步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妈,你别动。」

「你们……怎么来了?」岳母的声音很虚弱。

阿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伸手,替岳母掖了掖被角,动作有些迟缓。

我走到岳父的床边,看了一眼床头卡上的诊断:急性心肌梗死。岳母则是高血压引发的轻微中风。

一对老夫妻,在同一个晚上,双双倒下。

「医生怎么说?」我问阿玲。

阿玲摇摇头,她还没来得及问。

我让她陪着岳母,自己去找了主治医生。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说话语速很快。他用笔在病历上敲了敲,告诉我,岳父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岳母暂时稳定,但需要留院观察,做进一步的检查。

「手术费准备好了吗?大概需要十五万左右,后续的治疗和康复费用,还不好说。」医生看着我,眼神很平静,似乎这种对话,他每天都要进行无数次。

我点头,「钱不是问题。」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感觉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我知道,我应该给小舅子打个电话。

他是儿子,这种时候,他理应在场。况且,那笔本该属于四个子女的钱,现在全都在他那里。于情于理,这笔手术费,都该他来出。

我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姐夫啊,啥事?」电话那头很吵,能听到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人们大声说笑的声音。

「你爸妈住院了,在市一院。你爸情况很严重,马上要做手术。」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住院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但并不慌张,「这么突然?啥毛病啊?」

「急性心梗。」

「哦哦哦……」他含糊地应着,「那……那你们先看着,我这边有点事,走不开,晚点过去。」

「医生说手术费要十五万,让你准备一下。」我直接切入了主题。

电话那头的麻将声,似乎停了一下。

「十五万?这么多?」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些,「我……我这手头最近有点紧啊姐夫。店里刚进了批货,钱都压进去了。要不……你们先垫一下?等我资金周转开了,马上还给你们。」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电话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姐夫?姐夫你在听吗?真不是我不出,是真的没钱。那车……那车也是贷款买的,每个月还得还贷呢。你们也知道,我这刚起步,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他的解释,像一串串轻飘飘的泡沫,从电话那头冒出来,又在我耳边无声地破裂。

「知道了。」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回到病房,阿玲正端着一杯水,用棉签蘸着,一点点湿润岳母干裂的嘴唇。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件需要极大耐心的艺术品。

岳母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是依赖,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我说不清。

我走过去,对阿玲说:「手术费我先去交了。你姐和你妹那边,你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吧。」

阿玲拿着棉签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转身走出病房,去缴费。刷卡,签字,拿到一叠厚厚的单据。那张印着银行标志的卡片,在我的指尖,感觉不到丝毫的重量。

第一周,是我们两个人扛下来的。

我请了年假,阿玲也跟单位说明了情况。我们就这样,在医院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地奔波。

白天,我们在病房里守着。给岳父擦身,帮岳母翻身,喂他们吃饭,陪他们说话。到了晚上,就换我留下守夜,让阿玲回家休息几个小时。

医院的夜晚,是漫长而寂静的。

走廊里的灯光永远那么亮,白得晃眼。护士们推着小车,悄无声息地走过,橡胶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偶尔,会有其他病房传来压抑的呻吟,或者家属低低的交谈声。

我常常坐在陪护椅上,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夜空,和远处城市闪烁的灯火,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岛。

小舅子来过一次。

是在岳父手术后的第三天。他提着一个果篮,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他在病房里待了不到十分钟。

先是站在岳父床边,看了看仪器上的数字,问了句:「爸,感觉好点没?」

岳父还不能说话,只是动了动眼皮。

然后他又走到岳母床边,抱怨道:「妈,你说你们俩,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一下子全倒了,我这店里忙得脚不沾地,都快愁死我了。」

岳母看着他,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最后,他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对我和阿玲说:「姐,姐夫,辛苦你们了。我那边还有个重要的局,先走了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走了。从头到尾,没提一句医药费的事。

他走后,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阿玲默默地收拾着他留下的果篮,把水果一个个拿出来,洗干净,削好皮,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

岳母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了口:「阿玲啊……你别怪你弟弟。他还小,不懂事……」

阿玲的动作停住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起伏着。

我看到,有水珠滴落在她手边的白色瓷盘上,很快,就晕开了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阿玲的姐姐和妹妹,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过。

我知道,阿玲给她们发了信息,也打了电话。但电话,无人接听。信息,石沉大海。

那个曾经叽叽喳喳的三姐妹微信群,如今也死一般地沉寂。

我能想象电话另一端的场景。或许,她们看到了来电显示,只是默默地按下了静音,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她们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一种无声的,却无比坚决的态度。

时间进入第二个月,岳父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但他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说话也含糊不清,吃喝拉撒,全都需要人照顾。岳母恢复得好一些,可以拄着拐杖,在病房里慢慢地走几步。

我和阿玲的年假都用完了。

我们只能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再赶到医院。我们请了一个护工,但护工只能负责白天的基本护理。晚上,还是需要我们自己来。

生活被切割成了两半。

一半是公司里堆积如山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和永远在闪烁的电脑屏幕。

另一半,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蜂鸣声和两位老人沉默而依赖的眼神。

我开始失眠。

常常在凌晨两三点醒来,躺在医院那张又窄又硬的陪护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因为光线而产生的、变幻莫测的阴影。

我的脑子里,像有一台失控的放映机,反复播放着这一个月来的种种画面。

阿玲日渐消瘦的脸颊,她眼底那两片青色的阴影,像褪不去的墨迹。

岳父费力地想抬起手,却只能徒劳地抽动几下手指时,那种无助的眼神。

岳母拄着拐杖,在夕阳的余晖里,孤独地站在窗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还有小舅子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和他朋友圈里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

我感到一种巨大的疲惫,从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心里。

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被反复拉扯、消耗后的空洞感。

我和阿玲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我们之间,没有争吵。但那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感到窒息。

我们像两只陀螺,被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在各自的轨道上,疲于奔命地旋转,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去看看对方的轨迹。

有一次,我深夜从医院开车回家,路上几乎没有车。城市的霓虹在窗外飞速掠过,像一道道流光溢彩的伤口。

我把车停在路边,关掉引擎。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趴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皮革。我没有哭,只是觉得,很想找个地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我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

直到手机响了,是阿玲打来的。

「你怎么还没回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在路上了,马上到。」我坐直身子,重新发动了汽车。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阿玲坐在沙发上等我,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

她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今天……妈又问姐姐和妹妹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她问我,她们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我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不知道怎么说。」阿玲的声音很轻,「我只能告诉她,她们工作忙,过段时间就来看她。」

「她信了吗?」

「她没说话,就是……流眼泪了。」

我喝了一口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了冰冷的胃。

「阿玲,」我看着她,「我们还能撑多久?」

这是一个我问自己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阿玲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化不开的茫然和疲惫。

第三个月,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我们已经能看到终点线的轮廓,但身体和精神,都早已到达了极限。

岳父的康复进展缓慢。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有时候,是嫌饭菜不合胃口,有时候,是嫌我们给他翻身的动作重了。他会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大声地叫嚷,然后把手边的东西,狠狠地摔在地上。

每当这时,岳母就会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而阿玲,只是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一言不发。

小舅子来的次数,更少了。

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店里要盘点,要去外地进货,要陪重要的客户吃饭。

偶尔来一次,也是行色匆匆。放下一点水果,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然后就着急忙慌地离开。

医院的催款单,像雪片一样,一张接一张地来。

后续的治疗费、康复费、护理费……每一笔,都是不小的数目。我默默地去缴费,刷卡,签字。我的积蓄,像水库里的水,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下降。

我开始感到一种恐慌。

不是为钱。而是为这种没有尽头、没有希望的付出。

我们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泥潭里,越是挣扎,陷得越深。而那个本该和我们一起承担的人,却站在岸上,袖手旁观,甚至,还在岸边悠闲地散着步。

压垮我的,是那碗鲫鱼汤。

那天是周末,我难得没有加班。阿玲说,想给岳父岳母熬点汤补补身体。

她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鲫鱼。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

那锅汤,熬得奶白奶白的,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我们提着保温桶,赶到医院。

病房里,小舅子居然也在。这是他这个月,第一次来。

他正坐在岳母的床边,眉飞色舞地讲着他新店的生意有多好,哪个客户又订了一批高档烟酒,他赚了多少钱。

岳母听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岳父也难得地没有发脾气,只是安静地听着。

看到我们进来,小舅子站起身。

「姐,姐夫,你们来了。」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保温桶,「哟,熬汤了?真香。」

阿玲没理他,径直走到岳父床边,盛了一碗汤,用勺子撇去浮油,小心翼翼地吹凉,然后递到岳父嘴边。

「爸,喝点汤。」

岳父看了一眼那碗汤,又看了看小舅子,忽然皱起了眉头。

他用还能动的那只手,一把将碗推开。

「不喝!」他含糊不清地吼道。

滚烫的汤,洒了出来,溅了阿玲一手。

阿玲「啊」地一声,缩回了手。手背上,迅速地红了一片。

保温桶,因为岳父的动作,从床头柜上滑落,「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奶白色的鱼汤,混着碎裂的鱼肉,流了一地。

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鱼汤的腥气,和一种令人尴尬的、凝固住的沉默。

小舅子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拍了拍岳父的背,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爸,你这是干嘛呀?姐辛辛苦苦熬的汤,怎么能不喝呢?」

他又转头对阿玲说:「姐,你别见怪啊。爸他现在,就跟小孩一样,脾气说来就来。」

岳母也急忙说:「阿玲,你爸他不是故意的,他……」

我没有听他们后面在说什么。

我的眼睛,只看着地上的那片狼藉。

那奶白色的汤汁,正在慢慢地渗进地砖的缝隙里。那只陪伴了我们三个月的、已经有些掉漆的蓝色保温桶,桶身凹下去了一大块,像一张咧开的、无声嘲笑的嘴。

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啪地一声,断了。

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理智」和「责任」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我没有去看阿玲手上的烫伤,没有去理会小舅子的劝解,也没有去听岳母的解释。

我只是弯下腰,默默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我用手,一片一片地,把保温桶的残骸捡起来。然后,我站起身,走到小舅子面前。

我看着他。

他的脸上,还带着那种惯有的、轻松的、事不关己的微笑。

「从明天开始,我们不会再来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病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玲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小舅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姐夫,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母挣扎着想从床上下来,「女婿,你别……」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的目光,依然锁定在小舅子身上。

「这三个月,医药费、护理费、所有的开销,一共是二十七万三千六百块。零头就算了,你给你姐转二十七万。」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记账的APP,把屏幕递到他面前。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开销。小到一包棉签,大到一笔手术费。

小舅子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着那些数字,眼神躲闪,「姐夫,你这是……要跟我算账?」

「这不是算账。」我收回手机,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我不是说了吗?我手头紧……」

「你手头紧不紧,跟我没关系。」我打断他,「你用六百万买的房子和车,现在,是你该动用它们的时候了。卖掉车,或者卖掉房,把钱拿出来。这是你作为儿子,应该尽的孝道。」

「你!」他的脸涨得通红,「你凭什么让我卖车卖房?那是我爸妈给我的钱!」

「那也是我妻子的父亲母亲。」我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块被放在冰窖里的石头,又冷又硬,「那笔钱,原本有她的一份。她可以不要,但你,不能心安理得地,拿着本该属于她的钱,去过你光鲜亮丽的生活,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我转向阿玲。

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她被烫伤的手背,红得刺眼。

「我们走。」

「可是,爸妈他们……」她哽咽着,回头看向病床上的老人。

岳父瞪大眼睛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骂我,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岳母则已经泣不成声,不停地摇着头。

「阿玲,」我看着她的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不是圣人,我们也会累,也会垮。」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我们不能为了填一个无底洞,就把我们自己的人生,也一起赔进去。」

我拉着她,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

小舅子在背后大声喊着:「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爸妈怎么办?你们这是不孝!」

我没有回头。

我只是拉着阿玲,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那间让我压抑了整整三个月的病房。

走廊里的灯光,依旧那么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我能感觉到,阿玲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口,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阿玲。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里,那种长久以来的茫然和疲惫,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空洞。

「我做错了吗?」我问她。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摇了摇头。

她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说:「我们回家吧。」

「好。」我说,「我们回家。」

那天之后,我们真的再也没有去过医院。

我把小舅子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

两天后,我收到了一条银行的转账信息。

二十七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凑到这笔钱的。或许,他真的卖掉了那辆他无比珍爱的车。又或许,他向他那些酒肉朋友们借了钱。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又过了一周,阿玲的姐姐,那个远嫁外地的姐姐,给我打来了电话。

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我们。

电话里,她没有问父母的情况,只是问阿玲怎么样了。

我告诉她,阿玲很好,我们都很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把她带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带着阿玲离开医院后,小舅子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他请的护工,没两天就因为受不了岳父的脾气,不干了。

他只能自己守在医院里。

他不会削苹果,不会熬粥,甚至连怎么给病人换衣服都不知道。几天下来,他自己先垮了。

最后,他打电话给了大姐和三妹,哭着求她们回来。

她们回来了。

但她们不是回来照顾父母的。

她们是回来,和他谈判的。

最终的结果是,小舅子把那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大平层卖了。

卖掉的钱,除了还清他欠下的债,剩下的,三姐妹一人拿了一份。不多,但那是她们应得的。然后,她们用剩下的钱,给父母请了最好的护工,送进了专业的康复中心。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从头到尾,她们没有再踏进病房一步。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我每天按时上下班,处理着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报表和项目。阿玲也恢复了她原来的生活节奏,开始重新拾起她的那些爱好,练瑜伽,学插花。

我们的家里,又有了笑声。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阿玲再也没有提起过她的父母和弟弟。那个曾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的「娘家」,如今,成了一个我们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的词语。

偶尔,我会在深夜里醒来,看到身边熟睡的阿玲,眉头依然会微微蹙起。

我知道,那道伤口,并没有真正愈合。它只是被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藏在了最深的地方。或许,在某个下雨的午后,或者某个孤单的黄昏,它还是会隐隐作痛。

但我知道,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孝顺,不是无底线的愚忠,更不是自我牺牲式的感动。它应该建立在尊重和平等的基础上。当亲情的天平,被私心和偏爱,压得严重失衡时,选择抽身,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必要的自救。

因为,我们首先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然后,才能去爱我们值得爱的人。

那个摔碎的蓝色保温桶,我没有扔掉。

我用胶水,把它一点一点,重新粘合了起来。虽然布满了裂痕,再也不能用来装汤,但我把它放在了书架的角落里。

它像一个沉默的纪念碑,提醒着我那三个月的时光。

提醒着我,在生活的泥潭里,当所有人都指望你奉献的时候,你,有权利选择,先把自己,拉上岸。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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