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风扇叶子上糊了一层看不清颜色的灰，转起来像个灰布轮子。我拿着抹布想擦，又怕弄湿了电机。这是2012年我结婚时婆婆给的，已经十二年了。

风扇叶子上糊了一层看不清颜色的灰，转起来像个灰布轮子。我拿着抹布想擦，又怕弄湿了电机。这是2012年我结婚时婆婆给的，已经十二年了。

“你先吃饭。”老公从医院回来，进门就放下一个没封口的塑料袋，里面有两个油纸包，是医院对面的小馆子卖的肉夹馍。袋子底下有一小滩油渍，在塑料袋里晃荡。

“婆婆怎么样了？”我随口问，眼睛没离开电视，正播着中午的新闻。小区门口又拆了，尘土飞扬，这两年一直这样，反正也看不到头。

“还那样，住个院怎么也得一万块，手术还早着呢。”老公脸上有一道痱子印，天热起痱子，他总爱用手指用力搓，又不舍得开空调，非要等我回家才开。桌上的肉夹馍我才不碰，油到晚上能冒出来，吃一个顶着嗓子疼两天。

“小芳过来了。”老公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小芳是我小姑子，县城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服装店，日子还行，就是闲不住，天天往家里跑，看这看那，问这问那，啥都想知道，啥都想管。我头疼她。

“哦。”我淡淡应了一声，心里清楚她来干啥。自从婆婆住院，她就三天两头来问钱的事。我和老公结婚十二年，辛辛苦苦攒了点钱，作为儿媳妇，该尽的孝我尽了，但也不能把这十几年的血汗钱都给搭进去。

“她说有个保险，签了能报销一半。”老公搓了搓手，那肉夹馍还没动，在油纸里开始冒汗。

“哪有那好事？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我不屑地哼了一声，起身开了风扇，老旧的风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小声抱怨着什么。

“她急得很，说是今天四点前必须签，不然就错过了。”

我瞥了一眼墙上的挂历，还是去年的，日子一页一页地撕，却忘了换新的。算了，反正年复一年也没什么不同。

“行，我晚上去医院看看。”我敷衍道。

医院的走廊总是有种特别的味道，消毒水混合着饭菜香，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可能是病痛和希望混在一起的味道。

婆婆躺在床上，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圈，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头上。我心里微微一颤，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看她这样我也不好受。

“来了？”婆婆虚弱地问，眼睛却不看我，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水渍，形状像个歪歪扭扭的”福”字。

“嗯。”我应了一声，放下带来的水果，塑料袋发出脆响。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和偶尔路过的护士推车的声音。

小芳从病房外边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焦虑。

“嫂子，你可算来了。这个保险得赶紧签，今天最后期限了。”她把纸往我面前一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我一个都看不进去。

“什么保险能免费报销那么多？”我半信半疑地问。

“就是医院和保险公司合作的，只给这个科室的病人办，错过就没了。”小芳说得头头是道，眼睛却不敢看我。

我拿起那几张纸，字太小了，我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老公坐在婆婆床边，一言不发，时不时擦一下额头的汗，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紧张。

“给我支笔。”我说。

小芳连忙从口袋掏出一支圆珠笔，笔头有点秃，像是写过很多字的样子。

就在我准备签字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等一下！”

大家都朝门口看去，是医院的一个年轻女医生，扎着马尾，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几支笔，名牌上写着”李雪”。

“你们在签什么？”她走过来，语气严肃。

“一个保险。”我下意识回答，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李医生接过那几张纸，快速浏览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是保险，这是借款合同，还有房产抵押协议。”

一瞬间，整个病房像是被冻住了。我看向小芳，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老公呆坐在那里，嘴唇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都变了调。

小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婆婆突然哭了，眼泪顺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流下来，流进耳朵里，我看着有点心疼又有点生气。

“妈，到底怎么回事？”老公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婆婆抽泣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小芳她…她投资失败了，欠了高利贷，你姐夫连夜跑了，她…她想借你们的房子抵押…”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那把旧风扇突然断了电。我们的房子是结婚时买的，首付是我爸妈全部积蓄，剩下的贷款我和老公背了十年，每个月省吃俭用就为了早日还清。

“嫂子，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们说再不还钱就…”小芳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所以你就想骗我签字？”我冷冷地问，“你知不知道这是诈骗？我可以报警的。”

老公站起来，脸色铁青：“小芳，你怎么能这样？妈都这样了，你还…”

婆婆突然抓住老公的手：“儿子，你妹妹也是没办法，那些人真的很可怕…”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婆婆偏心，但没想到偏到这种地步，连这种事都能帮着遮掩。

“李医生，谢谢你及时提醒。”我转向那位年轻医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点点头：“我正好路过，看到情况不对。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有些人就是利用亲情做这种事。”

小芳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但我已经不想理会。十二年的婚姻生活，我以为我早就融入了这个家，可现在看来，在婆家人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是可以被算计的对象。

“老公，你自己决定吧，我先回去了。”我转身就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活不让它流下来。

那天之后，我搬回了娘家。老公每天打电话，发信息，但我都没回。不是我绝情，而是我需要时间思考。十二年的感情，说放就放吗？可被最亲的人算计的感觉，又有谁能轻易原谅？

婆婆的手术定在周三，我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医院。不管怎样，她毕竟是我老公的母亲，也是我名义上的婆婆。

走进病房时，里面只有老公一个人，正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很低。见我进来，他惊讶地挂了电话，眼眶有点红。

“你来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点点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病床：“婆婆呢？”

“已经推进手术室了。”老公看着我，眼神复杂，“对不起…”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窗外有棵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都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有的哭，有的笑，生老病死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上演着无数悲欢离合。

四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额头上有深深的勒痕。

“手术很成功，病人情况稳定，可以到重症监护室看一下，每人十分钟。”医生简短地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老公如释重负，对我笑了笑：“谢谢你来了。”

我没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去看婆婆。ICU里的婆婆插着各种管子，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我站在床尾，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心里的怨气消了不少。

回到病房等待区，老公突然递给我一个纸箱子，不大，像是装鞋的盒子，但有些分量。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你打开看看。”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我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摞着一沓沓存折，还有一些现金和几张房产证。

“这…”我一时语塞。

“都是你的。”老公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我每个月都悄悄存了一部分钱，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现在…”

我翻开最上面的存折，上面记录的第一笔存款是在我们结婚后第二个月，一直到上个月，从未间断。几本存折加起来，竟有三十多万。

“小芳那事，我事先真的不知情。”老公眼眶湿润，“妈也是被蒙在鼓里，她以为那真是保险材料。知道真相后，她气得血压高，差点没住进急诊。”

我沉默不语，心里翻江倒海。

“昨天我去找了小芳，她已经报警了，姐夫卷走了店里所有钱，连同她借高利贷的二十万。”老公继续说，“我给了她五万应急，但明确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

“你这些钱…”我指着箱子。

“我不想瞒你，这些年我接了不少私活，修电脑，做网站，有时候通宵，就说是和同事聚会。”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着攒够钱，带你去趟欧洲，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们刚结婚不久，窝在出租屋里看《罗马假日》，我随口说了句”要是能去罗马就好了”，他只是笑笑说”以后一定”。我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病房里的日光灯有些发黄，照在他疲惫的脸上，我突然发现他眼角的皱纹比以前多了，头发也有些花白。十二年了，我们都不再年轻。

“那这些房产证…”我翻看着箱子里的文件。

“两套小房子，一套是我父母名下的老房子，他们早就想过户给我，一直没时间办；另一套是去年买的小公寓，投资用的。”他解释道，“我本来想等升值了告诉你，没想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鼻子发酸。十二年的婚姻，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他，可原来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我打开一看，是小姑子发来的：

“嫂子，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一时鬼迷心窍。我会把钱还给哥哥，也会向妈妈和你道歉。请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我看着这条信息，再看看老公期待的眼神，心里的坚冰开始融化。

“婆婆问起我了吗？”我轻声问。

老公点点头：“她让我跟你道歉，说她老了糊涂，差点害了你。”

我深吸一口气：“改天我去看她。”

老公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你原谅我们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记得我们家的风扇吗？”

“记得啊，婆婆送的结婚礼物。”

“十二年了，转起来还是咯吱咯吱响，我一直想换新的，又舍不得扔。”我看着窗外的槐树，“就像我们的婚姻，有时候也会发出让人心烦的声音，但终究是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随随便便就扔了，总觉得可惜。”

老公紧紧握住我的手，眼泪终于落下来。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陪我走过十二年的男人，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生活从来不是童话，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婚姻？有的只是两个不完美的人，在不完美的世界里，努力拼凑出一段还算完整的人生。

“走吧，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还要守夜呢。”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希望这次你别再买医院对面那家的肉夹馍了，油得要命。”

老公破涕为笑：“好，听你的。”

我们走出医院，夕阳正好，金色的光芒洒在医院的老墙上，留下长长的影子。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人生就像这光影交错，有明亮的时刻，也有阴暗的角落，但只要我们手牵着手，或许就能一起走向下一个黄昏，再一起迎接下一个黎明。

而那个装满存折的鞋盒，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像是十二年婚姻里最沉甸甸的答案。

来源：白开水聊八卦